“奴婢在。”眉染低敛眉眼，福了下身子，便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金钗和发丝，不等吩咐的就移步过去收拾。
“不用弄了。”祝珠珠向来不习惯别人伺候，是以当初下山买东西连个丫鬟都没有带。
“眉染，你跟我说说你家的事吧。”
眉染疑惑的抬头看着夜霓裳，在她看来，夜小姐同谷主越羊韦有奸情，平素里欺软怕硬傲娇惯了，近半月来竟那般好说话。如今，问起她的家世作何？
许是瞧见眉染的疑惑，祝珠珠毫不顾忌的笑了起来，露出丑丑的牙洞，“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家世能养出你这般贤淑贵气的女子……”
“奴婢生在富商家里，因为娘亲的缘故，是爹爹所有孩子里最不得宠的。”
这样的出身，小说里太常见了。甚至祝珠珠都能猜到，这种不受宠的妾室剩下来的庶女会有多么不受待见。只是，真那么简单？不由得，祝珠珠轻轻扫了眼她手上的那条红线，很是眼熟，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八岁那年，爹爹从京都带回了个美艳的新宠。那女子除了样貌好，手段也厉害。将爹爹其他房的女人收拾的特别服帖，甚至，欺负到了娘亲的头上。”眉染面上平静，似乎是这些年已经放下了以前的痛苦。
“奴婢当时年少不懂事，看到她欺负娘亲自是不喜。对她推了一把，拦住她打向娘亲的手。可谁知，竟然让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没了。爹爹一气之下，将娘亲与我赶出了府。没有一文钱，也不准我们收拾行李。就这般，我同娘亲过了一段生死不如的乞讨生活。后来，娘死了，我被谷主带回山谷，伺候只比我小两岁的小姐你。”
祝珠珠盯着眉染看，不放过她脸上每一处小细节。故意忽略几处令人怀疑的地方，犹若不知的问，“当时我几岁呢？”
“十岁。”
夜霓裳没多久就会过十六岁生日，原文里随手一提越羊韦在夜霓裳墓前痛哭，还把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暗器神箭手埋了进去。却也在那天，唐明辉发现了当年灭门真相，同齐兴安一起用计越羊韦困到阵法里，又用了一些阴毒的手段，最终杀死了越羊韦。
这般想来，眉染如今十八岁，同夜霓裳一起生活了六年。
她不是夜霓裳，眉染肯定很清楚吧。若是告诉了越羊韦，哪怕一句，怕是也埋上了怀疑的种子。
说实话，她不怕。
身子是原身，连左脚心的胭脂胎记都是真的。她性格发生变化，越羊韦慢慢会发现，可是，他能活到发现的那天吗？
如此，祝珠珠噙着笑，晦暗不明的盯着眉染看，却意外的发现眉染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这般盯视，竟还无动于衷的不卑不亢站着。
那么，这样说来，她当年经历的事恐怕不简单。
“你要报仇吗？”慢吞吞的吐出这几个字，玩味的看着对方。
没想到，眉染却是冷冷一笑，“奴婢已经报仇了。”
“……”祝珠珠一愣，没想到连个侍女都这么厉害。她知道眉染不会害她，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即使夜霓裳性子变了，也不至于让眉染背叛她。不知为何，她直觉就是如此。
可身为一枚炮灰女配，她就得有直觉毕竟不准的自觉。
忽然心里一动，她想起了红线是在哪里看过了。
“眉染，想听一个故事吗？”
眉染抬头注视着夜霓裳，本以为她会继续问如何报仇，也早就编好了说辞，可她却是要讲一个故事。
这几日观察，祝珠珠并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眉染不认为她将要说的话，同自己没有关系。
“从前，有一种邪教秘术，会将家族天才或者修炼鬼才的记忆，封印在刚出生的婴孩身上。这样即使天才覆灭，家族仍然可以靠着这秘术延续。”
才说了两句话，祝珠珠便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眉染脸色讶然。是对这种秘术惊讶，还是对祝珠珠知道此事惊讶，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这种婴孩，很难寻找到一个与自身灵脉，生辰八字匹配的。于是很多家族，在历史的长河里慢慢的消逝。当然，也有家族，因为此种秘术，而得以延续。这种秘术有一个弊端，就是婴孩是本家族的可能性很少。而他们成长起来，也会是被当做外族人，毕竟没有血脉相连。”
眉染抿紧了嘴，一眼不眨的看向祝珠珠，夜霓裳，你很让我惊讶呢。
第十三章 给力帮手
“他们身上有智慧经验，甚至因为一些记忆属于那些地位极为崇高的人，所以这些人成长起来，对权利地位的需求很强。可家族始终认为他们只是衔接者，不可能给他们权力。这样矛盾激化，很多人便会反叛，利用自己的经验智慧，影响家族里的人，慢慢的，执掌大权。”
说到这，祝珠珠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静静的看着眉染笑。
眉染眉毛一挑，似乎在说，那又怎样。
祝珠珠佯装惊讶的看着她，“原来眉染听过此事啊……”
到了此时，眉染才发觉，夜霓裳的演戏本领很厉害。明明猜到了什么，却也不说，拐弯抹角的用故事来点名她的身份，眉染这样平静的看着她演戏，却发现，不知不觉被她骗了。
“眉染，你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呢？”
眉染低头掩盖住面上的情绪，平静的说道，“奴婢，自是从未听闻。”
“嗯，这样才对嘛。被富商爹爹赶出家门，同娘亲乞讨过活，辗转来到莲锦山谷，陪伴夜霓裳六年。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眉长老？”
眉染猛的抬起头，难以置信。若是夜霓裳能猜出她来历不明，甚至与当年之事有关，也必然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可如今，竟直呼眉长老，她……究竟知道什么？
“你是谁？你不是夜霓裳。”
祝珠珠很是满意眉染的这般反应，毕竟那么平静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我的确不是夜霓裳，夜霓裳已经死了。”
眉染倒没有吃惊，她不是夜霓裳，身体却是，那么真正的夜霓裳早就不可能存在。
“移魂**吗？”
“我叫祝珠珠，你好。”并不解释，却伸出手要跟眉染握手。
眉染没有动，她对这个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人，很有戒心。
祝珠珠却一把拉过她的手，手略微粗糙，了然，轻轻的晃了下，握了手。
“我不会害你。相反，我会帮你。”
眉染不置一词，冷眼看着祝珠珠。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般站着不累么，咱坐下慢慢聊。”毫不介意眉染的隔离，拉过她的手就坐了下来。
一直聊到落日余晖释放完最后一抹色彩。
两个人总算是将彼此的情况弄清楚了。
原来，眉染就是邪术孕育下的婴孩。她脑中的记忆，是关于一个远古家族的。那家族越发的衰败，到最后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因而，眉染成长这些年，都没有人来接她回去。而脑中封印的记忆却是慢慢的渗透开来。
她前身的身份，便是神宫教眉长老。
祝珠珠就说怎么会这般眼熟，手上的红血线并非普通血线，成长不过一指之长，完全解除封印获得记忆，红血线便会蔓延到整根手臂。也就是说，现在也就只解封了十分之一。
书里的眉长老可是个神秘人物。虽然武功高强，而且还是难得的智慧型女配，却不幸的爱上了一个仅有三面之缘的男人。那个男人，竟然是韩七七所有男人中最没用的暗卫鹤轩。鹤轩为了女主受了伤，她为了鹤轩被莫天问一箭穿心。
可自始至终，鹤轩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依然深情的望着昏倒在怀里的女主，低声念着韩七七的名字。看书时，祝珠珠觉得这男人真特么痴情。可穿越后，真心觉得眉长老的聪明才智都被爱情大师吞噬了。
莫天问后来才知道，那个失踪很久的眉长老的记忆，竟然在眉染的身上。他为了消灭魔教苦苦找寻散落在各处的记忆婴孩，却发现唯一找到的一个，死在了自己手里。
眉长老那绝世武功谁能杀死？本不用死，却死了。狗血剧情，只为了衬托出女配的愚蠢和男主的痴情。
当时描写的眉长老，是个比女主还漂亮许多的女人，玩的一手好匕首，温柔聪明，善良专情。
可鹤轩愣是没看一眼，以此来衬托他和女主韩七七之间的极致爱情。
够了，真的。
所以在想到那条红线眼熟，知道了眉染的身份。看向眉染时，不由得带了丝同情和怜悯。
眉染也知道了祝珠珠原来是跟她差不多的人，顿时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祝珠珠解释自己也有另一个人的记忆，眉染注意到她手臂上没有红血线，发出了疑惑的目光。祝珠珠接受此目光，并对此作出了合情合理有些坑爹的解释。
她说，她并不是被邪教秘术注入记忆的婴孩。而是一体两魂，因为夜霓裳的死亡，祝珠珠灵魂觉醒。关于眉长老的事也是从叫祝珠珠记忆里得来的。她甚至有微弱的未卜先知的能力。只不过，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祝珠珠，那些事前生经历过。
这种神秘的事，她们都做不了解释。毕竟太过玄奥……
整个下午，就是在两个人互问互答中度过的。
而祝珠珠跟眉染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眉染虽然不喜欢夜霓裳那种欺软怕硬的傲娇样，但在一起六年，也有感情了。接受起来祝珠珠也容易了许多。
祝珠珠直言不讳自己要杀人。
眉染一笑，说她杀过人了，那滋味并不好受。
劝她不要杀人？善良女配有哪个能善了的。祝珠珠真想让眉染直接进化到恶毒女配好了，不过此事还得慢慢来。
眉染的思绪飘回到几年前，当年娘亲的死让她讳莫如深。
她跟娘亲就住在离家不远的破庙里，山匪进城，看中了年幼的眉染，竟然脱了裤子就想干那事。她娘亲死命护着她，眼看着护不住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拉起她就跑。
两个人跑了很久，可终究不是那几个山匪的对手。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幸好离家不远了。眉染哭喊着去敲门，娘亲已经被逮住了，几个山匪没几步就抓住了眉染。可眉染哭声那么大，喊叫的那般厉害，可家门愣是没有叫开。
她娘亲便是在自家门口，活活被几个男人轮流……奸死的。
要不是有个女山匪看不过眉染年纪那般小，发了善心将眉染抱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可声音那般惨烈，她又怎么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虽然小，却并不傻。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封印便开始解开。
十二岁时，她有了几分功力，独自一人去杀那帮山匪为娘亲报仇，若不是越羊韦经过，看到她年纪同夜霓裳一般大，一身子灵气让他想到了心爱的小徒弟，她早就死了。
抱回来的眉染做了夜霓裳的侍女，一晃，便这些年。
后来，眉染杀了那个害爹爹将她们赶出去的女人，本想放了爹爹，但没想到爹爹不仅不认识她了，还说她是恶魔，并且用其他妾室挡在他身前，以防被害。
眉染不由得想，若是当年娘亲还在这里，会不会把娘亲扔出去挡剑。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她很清楚。
爹爹最终躲进了密室，并且将从别国买来的暗器十连发一顿发，杀死了外室的几个姨娘和孩子。
她从来没想过爹爹会这么疯狂，为了自己活命把自己亲生孩子都舍得杀害。
最后为了救唯一还活着的一个弟弟，她冲进了密室，迫不得已杀了他。
因为弟弟亲眼看到自己娘亲被爹爹杀死，爹爹又死于眉染手里，小小年纪的他受不了疯了。这辈子怕是很难好了……
“弟弟呢？”
眉染清冷的面上有几分难以名状的痛苦，祝珠珠没有料到，竟会是这个结局。而当年的女孩，也不过才十六岁罢了。
“托付给了乡下人家，留了笔钱。我对不起他……”眼圈一下子红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揪心。
不忍眉染伤心之下，告诉她世上有个神医名为苏寐，定能医治好弟弟的病。本来这事就不是她的错，开解了几天，眉染又恢复成往常清冷平静的面容。不过时不时两人对视时，会眼含笑意。
而祝珠珠从此得到了一个超级给力帮手。
第十四章 异变突起
前些日子，收到了师兄用信鸽送来的信，说是他们已经拿到了雪莲灵芝草。已经准备启程回来了，估计过几日就到了。
祝珠珠在有着传承记忆的眉染帮助下，修炼起天玄功事半功倍起来。连万剑十八式的起剑式也练的像模像样。
完成了晨练后，祝珠珠缠着眉染，让她给自己讲她记忆力的那些事。
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对这个世界了解了很多。
祝珠珠问她是否想回神宫教，眉染想了片刻，便摇了头。
“神宫教太过复杂，而且我毕竟是只有眉长老的记忆，对神宫教的感情不深。”
祝珠珠催促着眉染抓紧练习记忆里的功法，从遇见魔教女子后，祝珠珠发现她必须摒弃原先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个世界，太多人凌驾在她们之上，可以操纵她们的生死。这滋味，如鲠在喉。
而首先，最为重要的便是，提高自身能力，以应对未来不测。
同时，她还派人密切关注韩七七的动向，很快就要到五月初七了，她心里痒痒的。要不是上次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祝珠珠真的很想好好作弄一下男女主角。进而祝珠珠在心里提出了口号：打倒男女主，拒绝被炮灰！
得到消息，师兄回来的日子，就在这两天了。
眉染那模样，同甄嬛传里同甄嬛要好的那个女子很像，温柔善良。自从得知祝珠珠中了魂归散的毒后，她就一直悄悄运功分解封印的力量，企图从记忆里得知如何解毒。
祝珠珠安慰她，师兄会带解药回来。可眉染还是觉得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过于冒险。
从小经历的事，让这般柔弱的女子坚强的靠自己。
祝珠珠很喜欢她这种性子，外柔内刚还细心认真，点头称是，笑道，“眉姐姐，知道啦！”
说完才想起来，甄嬛叫起那人时也是眉姐姐，而那人的名字，唤作眉庄。
不管是眉庄，还是眉染，两人的性格命运何等相似，都温柔善良，悲剧结尾。
这一次，祝珠珠拉着眉染的手，摩挲着她手心的粗糙茧子有些心疼，笑的似乎没心没肺，“眉姐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眉染嗔哝的倪了祝珠珠一眼，食指点了她的头，“你这个鬼丫头……”是姐姐该保护你啊……
暖阳斜照在莲锦山谷的院落，花开似锦，满园的织锦花开的清丽脱俗。
眉染功法多是晨昏时练，这时，她斜倚在躺椅上，背对着直射而来的光线，绣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