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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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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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帮家里人少的;若有行动不便者;用木头扎上架子准备抬走”

    他一边说;一边给村民分组;转眼间;三十余村民被编成两人一组;每组负责四户人家;开始去准备撤离事宜。叶畅再三强调;大件物什都不要带;只带着粮食与部分衣裳;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照办。

    剩余诸人中;叶畅又点了十个身强力壮的;要他们在村外搜寻一番;看看是不是还有遗漏的村民未通知到;特别是寻找一下娓娘等人——叶畅明白;若不这般吩咐;他身后的蛮人首先要造反了。

    利用蛮人压制住那老汉一家;再利用老汉一家指挥村民;虽然效率上差了些;但至少让村子不再那么慌乱了。

    最后留下的是些年纪较长者;叶畅看着那老汉:“老丈;还忘了请教尊姓。”

    看着蛮人手中的蛮刀;老汉敬畏地道:“老朽姓况。”

    “况老丈;还有诸位;你们说说;附近何处可堪避水?”

    留下这些人;目的就是寻找一个能够避水的地方;叶畅无法判断大雨会持续多久;也不知水势会涨到什么地步;因此这个地方选择就非常关键。

    “自此向南;大约有三四里;便是北邙。”

    众老者商议了一会儿;向叶畅说道;叶畅听得是北邙;不禁松了口气;北邙乃是山名;既然有山;就不虞黄河泛滥太过了。

    “退至北邙;让老幼先走;青壮担粮。”叶畅吩咐道。

    虽然只是数十户二三百人;但真正组织他们撤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几个老人固执;说是出世起未曾见河水漫至村子;始终不肯离开;最后是动用了蛮人用强;连煽耳光带踢打;这才将他们从屋子里赶了出来。

    这样都不肯离开的;叶畅也只能放任他们;好在全村也只有两个老头这般倔。

    当老弱先向着南面的北邙撤离时;村口处终于传来呼声:“找着了;找着了”

    紧接着;听得蛮人欢喜的呼声;叶畅稍舒了口气;想必是娓娘找到了。他不关心这个蛮女的死活;但是这蛮女要出了事情;这些蛮人就不好支使了。

    没多久;泥猴般的娓娘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让你的人听我指挥。”叶畅不待她说话;便厉声喝道。

    娓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涨水了;水很快就要漫过来……”

    她一行靠岸之后;却没有看到这边的村子;只顾着顺河堤搜寻叶畅;结果险些被漫过来的水困住。好不容易逃到村子附近;被村民寻了来;这才算是暂时安全。

    “我知道;每一盏茶功夫;便有人来告诉我水离村子还有多远。”叶畅平静地道:“你跟着老幼先撤;带两个手下;对了;注意带几口锅。”

    “锅?”

    “对;大锅;越大越好。”

    娓娘有些莫明其妙;不过这时叶畅甚为专注;根本没有时间和她多作解释;挨家挨户看是否还有未出来的。

    另外就是看是否有可能用得着的东西。

    跟着他的有五名村中的老者;凡是叶畅看着命人拿走的东西;他们便都记下属于谁家。

    蓑衣、斗笠这些自不必说;叶畅还让人数了不少碗筷;其他人都觉得逃命之时;不带细软钱财;带些这样又沉又易碎的东西完全没有用;但迫于叶畅身边的蛮人;也迫于那位况老丈多年积威;村民们还是依言办事了。

    至于其中打了多少折扣;暂时还无法判断。

    估摸着准备的东西够了;叶畅这才与况老丈最后出了村子;此时漫过来的水已经到了村口;而出村的道路也都有了水。况老丈的长子背着他;小跑着淌水而行;这才脱离了险地。

    四五里的路;倒是不远;可暴风雨似乎就没有停的时候;周围一片茫茫;行路中的人群;在慌乱之后;便开始痛哭起来。因为这周围连天的水中;正是他们的庄稼;眼见着就要成熟收割的庄稼。

    叶畅也有些凄然;这不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后世;这个时代;如此程度的灾荒;几乎就意味着一年绝收。官府好些有救济;那么灾民中一部分还可以活下去;否则的话;不是变为流民;就是饿脬遍地。

    “就是这;就是这;这是最近的山了”

    好容易看到前方的山岗;况老丈气喘吁吁地道;他虽然有儿子背;可自己也走了不少路。

    “寻个能避风雨的地方。”叶畅看着雨没有停下的迹象;暗暗骂了一声。

    他话音才落;就听得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最初时他还以为是黄河决堤了;但旋即意识到不对劲:黄河在北;而这巨响声是从南面来的

    “山洪”

    这个时候;叶畅反应过来;不由得暗暗叫苦。

    身后是漫过堤的黄河;前方是不知道多大的山洪

    不过再叫苦;逃命总是重要的;眼见山洪如万马奔腾一般汹涌而来;他们避上了山岗。最先逃来的老弱;此时正在山岗上翘首以盼;见他们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众人再回头看自己的村子;已经成为了一片泽国。

    况老丈几乎是瘫在地上;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忙让儿子将他扶起;来到叶畅面前;长拜下去:“这位郎君;是老儿失礼;若不是这位郎君;我们村子……能有一半逃来就不错了”

    “先不管这些;先想个法子避避风雨吧;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能久淋。”叶畅看了看天;阴色依旧阴沉;短时间看不出雨停的模样。

    “还请郎君拿个主意;老儿我是六神无主了……”

    叶畅望了望周围;心中渐有一个计较。

    此时关中一带;森林植被破坏得已经相当严重;但这是北邙山;乃洛阳附近坟园之所在;因此山上植被还算完好。叶畅出来时;又提醒众人带着刀;故此便又分组于活;将一根根树木砍下;架在别的树木之上;再搭上割来的灌木草束;总算是有了个避雨之所。

    不过也只是外边大雨底下小雨;而且两百多人挤在这一小块地方;气味是不太好闻。

    “用瓦罐装些雨水;想法子把火升起来;碗发下去;各人有各人的;都不许搞混……在那边;下风向处挖六个坑;充作临时茅厕;用树枝编好篱笆挡着。”

    叶畅又连番下令;他将整个村子几乎都安然无恙地带出来;而且众人都看到;他们不仅人出来了;还带了最重要的食物等物资;因此对叶畅近乎悦诚服;听得他下令;便又按着分组前去干活。

    况老丈看到他分派人手井井有条;心中暗暗称奇。他不是没有见过游学的读书人;大多都是眼高手低之辈;谈起国家大政方略;个个口若悬河;但解决起具体问题;却只能敷衍应付。而眼前这位郎君却不同;他分派人手看是随意指点;但况老丈细细一思考;却觉得每一组都分得极是有理:壮弱搭配且不说;就是这位郎君点的负责之人;也都是勤勉肯于的老实人;而不是偷奸耍滑之辈。

    仅仅是片刻时间;他就辨出了这些人的;情?

    雨天生起的火烟雾极重;不过因为也是挑了下风向的缘故;倒不是很熏人。叶畅见火已经升起;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有热水喝;那么这种大雨下伤风感冒的人数就会减少。

    叶畅担心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雨不知会下多少;若是十天半月;这里必然就会有人生病;而且是传染疾病;到时问题就相当麻烦了。

    “况老丈;村子里有没有郎中?”叶畅又向况老丈问道。

    况老丈摇了摇头:“咱们这小村子;哪有什么郎中”

    “认得草药的呢?”

    “倒是有两个……”

    “请他们来;请他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却寻这些草药;若是不认得;我先教他们。”叶畅想着几个预防伤风的方子——这还是他跟着药王观的骆守一学的;便又开始了新的布置。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125章 无知竖子真无畏

    娓娘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叶畅行事。

    危难之中;不仅能显示出一个人有没有能力;而且还能显示出他能将自己的这些能力发挥出几分来。平日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仿佛只要自己当政就能乾坤朗朗者数不胜数;但实际上连一村之地都管不了者也是大有人在。

    越是关注;娓娘便越觉得惊讶。

    这个少年郎君;做事最大的特点是有备无患;仿佛所有的情况;他都已经考虑到了;而且都做好了准备。

    所以来之前;便谋划好了该在哪儿躲避;便准备好了锅碗瓢盆;便携带足够的柴刀锄头铲锹……换了别人;匆忙逃命的过程中;哪里会注意这些

    更何况;他还将老弱都带了出来。

    此时村民们对叶畅;已经是另一种态度了;最初的畏惧;到现在完全变成了敬服。

    虽然村民们的私心总是难免的;可至少到现在众人都没有绝望。

    待排水沟也排出来之后;叶畅觉得;这个临时避难营地总算可以凑合了。此时热粥热汤都已经煮了出来;众人乱糟糟地上来吃喝;险些打翻了一口锅;还发生了争吵。这点小事;甚至用不着叶畅出面;况老汉几个儿子上去喝骂一番;便又安静了。

    吃饱喝暖了;叶畅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歇的时候。

    这两百余号人;若是闲着;肯定要起纷争。这个时候;就是要不停地让他们劳累;累得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才行

    “况老丈;请召诸家长来;我们必须再合计一番。”叶畅一本正经地对况老人说道。

    况老人五个儿子立刻跑去喊人;不一会儿;又是数十位家长聚在了一处;众人七嘴八舌咻咻喋喋;原先叶畅一个眼神就可以⊥他们安静下来的;可是现在;大伙安全了;对叶畅就有些不太恭敬了。

    那些蛮人的厉害;可只有况老汉一家见识到;方才危急之中;大伙缺主心骨;让叶畅一个外乡少年郎拿主意;可现在么;眼见水不可能威胁到众人;自然要让叶畅靠边站了。

    “呵呵。”叶畅连按了几下手掌;见众人仍然是自顾自的聊天;他大笑了两声:“死到临头;你们还聊得这么起劲;也是;如今不多聊几句;用不了多久;便只有去黄泉聊了。”

    这话一出;众人便静下来了。

    这种话语;总是不好听的;稍过了会儿;有一个年长些的勉强一笑:“这位郎君;方才是承了你的情;没有你;咱们不能退得如此顺利。但咱们也供应了你和你的同伴吃食;你这样说话;不免太过失礼了吧?”

    “失礼总比失命要好。”叶畅指了指周围的洪水:“如今我们危如累卵;请你们来;是商议——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你们却一个个闹哄哄;不将自己和大伙的;命放在心上。我是外乡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你们呢;你们准备背井离乡?”

    末了;叶畅又补充了一句:“便是背井离乡;也未必能有活命”

    “何出此言;莫非水还能淹得到这里?”

    “水淹不到这里;你们便以为高枕无忧了么?”叶畅冷笑起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北邙山脉;乃是秦岭余脉;崤山支脉;海拔有二三百米。目前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头;虽然四面都为水所围;可是水上部分也有三十丈;因此倒是不虞水会淹到顶。

    “水淹不到;还怕什么?”

    “你们可知水何时能退下去?你们可知洪水之后是否会有瘟疫?便是水退了;如今粮食颗粒无收;家产荡尽;你们如何撑到来年?”

    连着三个问题;让原本觉得轻松了的村民们都肃然。

    众乡民面面相觑;还是况老汉咳了声:“郎君只管说;这里再有谁闹哄哄不听郎君的;扔到水里还省些粮食”

    “正是;正是;郎君能将我等安然带上山;自然也能教我们如何自全……”

    乡民中懂事会说的;又开始拍叶畅马屁起来;叶畅却是神情冷漠;又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这次众人倒是立刻安静了。

    “我确实有方法;但是我为何要助你们?”叶畅一句话让众人哑口无言。

    “这个;郎君;有话好说……”

    “若非是我;况老丈你能将这么多乡亲带出来?只不过稍稍平安;方才便有人不将我的话语放在心上;还怪我带的人吃喝了……你们逃命时;有多少人记得要带米面?若不是我提醒;只怕如今一半人要挨饿”

    众人都是讪然。

    “郎君……唉呀;咱们受了郎君大恩;还未曾请教郎君贵姓名讳;实在是失礼至极;失礼至极。”况老汉见识稍多些;这时别人无法开口;他却不得不接过话。不过他想称呼叶畅时;才想起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少年郎的姓名是什

    “某姓叶;便称我叶十一就是。”

    “叶郎君;咱们都是乡野愚氓;愚不知礼;叶郎君一见就是学富那个……六、七、八车的……”

    况老汉听人说过;形容一个人学问大;便要称“学富五车”;但一琢磨着;这位叶郎君;只用学富五车来形容;怕他还未必满意;故此六七八车都来了。

    叶畅哑然失笑;况老汉的这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他的眼。

    见叶畅紧绷着的脸松下来;况老汉心中暗喜:自己果然想的不差;就是要如此拍马屁;才能得这位叶郎君的欢喜

    他又咳了一声:“象叶郎君这般人物;以后是要在朝廷里当宰相的;自然不会与我等愚民一般见识……叶郎君;有什么计策;还请说出来;要咱们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众乡民纷纷学着拍马;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口才的;翻来覆去;不是夸叶畅“俊得象是仙人”;便是赞叶畅“比十个八个先生绑在一处还要聪明”;虽是笨拙了些;却也给了叶畅台阶下。

    “方才我们说了;有三件事情;关系重大;异常紧要;第一件事情;便是不知水何时能退;我看这天气;一时半会是下不开;只怕还要几日;这几日里;饮水、粮食;都需要节约着用。我来时;令这些蛮人从诸位家中背了些粮食出来;这些粮食约摸够三日所用;但三日之后呢?大伙儿也带了些粮食出来;我第一意见;便是将大伙带来的粮食;先捐出来。”

    此语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谁都明白;哪怕今夜水就退了;粮食也会是今后很长时间的一个关键问题。哪家都想自己多留些粮;吃不完还可以备不时之需;谁愿意交出来

    “安静”叶畅又厉喝了一声;众人想到他方才的话;稍稍静了一些;不过眼睛里却是极不服气。

    “你们莫不服气;现今大伙手中都有些粮食;但是很快;就会有人家粮食吃完;到那时;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乡亲邻里饿死?”叶畅森然道:“就算你想眼睁睁看他们饿死;他们如何会不想挣命?我们被困在此处的这些日子里;必然少不得偷窃、斗殴、厮杀;没准不待饿死;我们当中就要先死一半人;其中最先死的;便是你家老幼”

    他描述的后果;当真让人毛骨悚然;众人闻得此言;情不自禁就要环视周围;仿佛身边之人;随时都有可能为了粮食对他们拔刀相向一般。

    “可是把粮食交出来……谁管?”

    “我是外乡人;自然不该我管;这里各家长之中;挑出三人来管粮食分发;我们抢出来的粮食;也纳入其中。”叶畅说完之后;又伸出一个巴掌:“我与另外四人;负责监督此三人;不令有贪占之举。此时为乱时;乱时当用重典;凡有贪占;立即自分管除名不说;还须饿其全家两日;若敢不服;逐入水中;自生自灭去”

    “这……”众乡民顿时惊呆了。

    此地乃大唐腹地;承平日久;老百姓过得虽然不算富庶;但总算享受了几十年的太平。因此;叶畅血淋淋的制度拿了出来;众人都是胆战心惊。

    “娓娘。”叶畅向娓娘点了点头。

    娓娘便挥手;她身后的蛮人一齐拔刀而出;蛮刀森冷的光芒;让诸乡民愣住。

    “叶郎君说得甚是;甚为公正;当如此行事。”况老汉当机立断道。

    众人这才明白;叶畅可不仅仅是个外乡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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