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薛慕云喝住他,把明枝拉到一旁:“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回王后,这丫头干活不上手,小人才教训她几下。”那内侍又变了诚惶诚恐的样子,一双眼骨碌碌转个不停。
“哼!”薛慕云厌恶的不去看他:“是谁安排她来这里干活的?”
“是总管大人吩咐的,说是奉了王的命令。”
听到是风千动的命令,薛慕云到踌躇了,他固然是跟风千动有相同的权利,但实际上他从来都没做主过什么事。风千动既然把明枝打发到这里来,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多半还是跟那天晚上的事有关,这样的话,薛慕云就更不好安排她回去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明枝哭的更凶了,忽然“哇”的一声,呕吐不止。
第九章御医诊了半天脉,有点惶惑的向薛慕云禀告:“王后,这名宫女不是生病,是有身孕了。”
“什么!”薛慕云心头重重一跳,眼前一阵发花,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直到齐禹勤用力摇晃他,叫了两声:“薛大哥!你怎么了?”他才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都虚脱了,见众人都在看他,勉强定下心来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你……”齐禹勤欲言又止。
“我没事。你也先回去,今天下午不练了。”
“是……”
明枝竟然怀孕了,这个孩子无疑是风千动的。也就是说,今后不管怎样,明枝都要留在风千动身边。想到这里,薛慕云觉得一颗心都浸在冰水里一样。且不说今后,就是眼下又该怎么做?明枝有了王的骨肉,当然不能再让她做粗使的婢女,那么要让她住到寝宫来,跟自己一起“侍奉”风千动么?不,他绝不能接受这种事。想来想去,只有让风千动立刻回来处理这件事了。
于是写了密信,招木头领来,命他派人火速送到王那里。木统领走后,薛慕云才稍微塌实一点,他确信风千动不会伤害他的。抬头一看,不觉天色已暗,竟然一个人呆了一下午,心口闷闷的,吩咐侍雪晚点准备饭,他要到院子里散散步。
一出大门就看到齐禹勤傻傻的站在那。见他出来,忽然扑上来哇的一声哭了!薛慕云给他吓了一大跳,慌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齐禹勤哽咽着说:“王表面上对你这么好,还背地做出那种事,我真怕你……怕你想不开……”
薛慕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重重咳嗽一声说:“不会的,我怎么能做那种傻事。何况风也不是故意的,我已经捎信给他,让他尽快回来处理了。”说着给他擦擦泪笑道:“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哭啼啼的?看你晒的一头汗,回去洗洗过来吃饭吧。”
“嗯。”齐禹勤这才破涕为笑,有点不好意思的回去了。
这么一闹,薛慕云心里也好受了很多,晚上早早躺下安稳睡了。蒙蒙胧胧间,竟梦到自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粉嘟嘟的孩子,叫风千动父王,叫自己母后。他开心的伸手去抱,一下扑空醒过来,顿时心头一阵失落。
虽是深夜,想到明枝的事,薛慕云还是没有睡意了。这件事是他极不愿意面对的,让风千动自己处置也是应当。但是,风千动会怎样呢?他不伤害自己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明枝母子谴走,永不相见,牺牲他做父亲的权利。不,不行!薛慕云霍然起身,目光闪亮:不能让这件事成了风的心结,还是自己来办吧。
“王后,您有什么吩咐?”侍雪在外面的隔间听到动静,悄声询问。
“去传木统领来。”薛慕云披衣下床,略微拢了拢头发,拂着额头叹了口气。
不多时,木统领已经来了。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精神抖擞,随时待命。
薛慕云沉吟一下,说:“白天让你送的信能追回来么?”
“能!”木统领应道:“再迟三刻就不成了。”
“那你立刻去追回来!”
“是!”
木统领走了,这一夜薛慕云没有再合眼。
第二天一早,薛慕云命人通知各大臣来早朝,他自己也着了正装,拿上权杖来到正殿。大臣们礼见过之后,都肃然而立,不知道这位王后有什么大事要说。
薛慕云目光慢慢扫过,最后停在王座前包金雕凤的横栏上,停顿了有一柱香那么久才开口:“我虽是神喻天定之后,但却无法为王留下子嗣,因此要为王选一名妃子以养育王子。”
“啊!”众大臣先是一惊,接着大都露出笑容,纷纷说:“王后所言及是。”“王后真是贤明。”
伊丞相咳了两声:“王后能为王嗣着想,再好不过,但老臣有两件事想问个明白。”
在这次朝局变革当中,伊丞相是老臣当中唯一留任的,因此在其他臣子心目当中也是颇有分量,他一开口,别人都闭了嘴,听他怎么说。
薛慕云点头:“请讲。”
“先前曾有神喻,非熙姓王后所生之子不能继承王位,否则就不能成活。不知现在这一条是否也解除了?”
薛慕云一楞,这个他到没想起来。但是眼下的关口,也不能说不知道,等风千动回来再说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当然已经解除。”
“那就好。”伊丞相慢慢点头,又问:“选妃为何要如此匆忙,不等陛下回来?王后可是有合适人选?”
这句话问的已经有些不恭敬,薛慕云哪有心思跟他计较这些,如实说:“后宫里一名宫女有了王的骨肉,及时册封才能使王子名正言顺。”
“啊,原来如此。”伊丞相连连点头:“王后贤明,老臣愿听吩咐。”
薛慕云微一点头,吩咐:“传明枝来。”
“是。”几个内侍令命而去。
不多时,已经带了明枝过来。明枝还穿着宫女的服饰,头一次来到这金碧辉煌的正殿,吓的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走到阶前跪下:“奴婢明枝见过王后。”
薛慕云用力一咬唇,把酸涩压到心底,淡淡说:“明枝入宫以来悉心服侍,深受王喜爱,现今已孕有王嗣,当立为——齐妃!”
下面又是一阵小小的躁动,按雪域国制,王后之下有平、齐两妃,地位仅次于王后,从前熙氏专宠,很少立这样份位的妃子,偶尔有也是为替死准备的。现今王后竟把一名小小的宫女立为齐妃,可见十分重视王的骨肉。有这样一位王后,确是雪域之福。
明枝似是傻了一样,看着薛慕云半天说不出话。宫女们服侍她换上锦衣,出来谢恩时才泪流满面,伏地不起:“奴婢谢王后大恩。”
薛慕云一摆手:“起来吧,你有身孕,以后不必行礼。”又向宫人们说:“送齐妃去重暖殿住。”
宫人们答应着,簇拥了明枝离去。薛慕云深吸一口气,微微垂下头:“散朝吧。”
空旷的练武场上,只有薛慕云和齐禹勤两人。薛慕云今天十分沉默,只有手中的箭矢雨点般向靶子飞去。终于齐禹勤忍不住了,从背后一把抱住薛慕云:“薛大哥,不要再练下去了,你的胳膊会受伤的!”
薛慕云顿了一顿,垂下手臂,弓箭“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齐禹勤闷闷的声音从他后背传来:“为什么!为什么……”
薛慕云回过头温声说:“怎么了?”
齐禹勤的声音有些哽咽,不肯抬起头:“为什么神会选你做王后,你明明是男人的啊。如果不是这样,也就不用选妃,不要你难过了……”
薛慕云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慢慢吸了口气,轻轻一叹:“这一切都是天意吧,你不要太难过了,我会很快好起来的。”说着无奈的一笑:“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齐禹勤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如果是我,永远都不会让喜欢的人难过!”
薛慕云泛起柔和的笑容:“你能这样想,那很好啊。”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齐禹勤恋恋不舍的松手,垂下了头,眼睛里满是难言的失落。
明枝从一名宫女一下变成高高在上的齐妃,又有了王的骨肉,宫里上下没有不对她另眼相看的。以前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也都来巴结不迭。好在她十分明理谨慎,早晚准时向薛慕云请安,谦卑之态比从前做宫女时更甚,对下人也决没有报复之举,不但既往不咎还各有丰厚赏赐,又把在洗衣房里交好的两名宫女调到身边。她那瞎眼的母亲自然也不能做下人了,一同被安排到重暖殿安住。一时间宫中都是在传扬齐妃的贤德。只有齐禹勤对她冷冷的,往往是远远看见就避开了,也不向她行礼。
薛慕云劝慰过他几次,他也不听,反而说:“我就是不喜欢她,即使不因为她跟王的事也不喜欢。她虽然看起来对人和气,但跟薛大哥的样子大不相同。”
薛慕云无法,也不勉强他,只是暗中观察那几个服侍他的宫人,见他们没有做什么对齐禹勤不恭敬的事才放心。
第十章金秋到来,风千动一众从农牧区回到凉穹。宫里早得了信,忙成一团。薛慕云又是欢喜又是不安,这天一大早就率留驻凉穹的臣子们去索伦山下迎接,许多百姓也挤在官道旁看热闹。到了中午才隐隐看到车马。薛慕云远远看去,王旗招展,队伍整齐,不由的泛起一丝笑容,忽然想起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笑容敛去,眉头微微皱起来。
“陛下万岁!”身后的臣子和百姓们一齐跪下叩头,吓了薛慕云一跳,抬眼看去,风千动已经来到眼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口中却对那些臣子说:“平身。”
“谢陛下!”
风千动郎声说:“得诸神庇佑,上天眷顾,雪域今年大获丰收,百姓们可以不用担心衣食了。”
“噢——噢——”百姓们发出欢呼声,气氛骤然热烈起来。
风千动骑在马上一探身,把薛慕云也拉上来,轻踢马腹,骏马撒蹄奔跑起来,一会就把众人落在后头。随着马儿奔跑颠簸,两个人的身体也紧密的贴合着,风千动手上一勒,让薛慕云几乎要嵌在他怀里,薛慕云回过头,两人炙热的吻到一起,彼此的气息融合,甜蜜的感觉渗透肌肤,顺着四肢百骸流转,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让我摸摸长胖了没有……”风千动的手掌悄悄钻进他怀里,滑过胸口、小腹,揉搓了几下:“嗯?怎么反而瘦了?”
薛慕云被他抚摸的身上一阵颤栗,赶忙把他的手拉出来:“快到城门了,别让人看见笑话。”
风千动哈哈一笑,收回手小声说:“那么去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你可要好好安慰我了。”
薛慕云脸上微红,低头不语。风千动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又笑着说:“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说着话到了城门口,只见明枝着了盛装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侯在那里,肚子高高隆起,脸上有掩不住的光彩,见他们到来,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行礼:“臣妾恭迎陛下、王后。”
风千动脸色骤然一变,目光冷冷扫过,明枝等人纷纷低了头,不敢对视。薛慕云感觉腰上一紧,被他勒的喘不过气,看众人僵在那里,忙说:“起来吧,先送齐妃回宫。”
风千动纵马急驰回到寝宫门前,拖着薛慕云下来,也不理会宫人们行礼问候,径自来到内室。侍云侍雪正收拾屋子,看到风千动一脸怒容,赶忙悄悄退下去了。
风千动的眉头狠狠的拧起来,在屋里急促的来回走着。薛慕云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心底有些惶然,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终于,风千动停下脚步,缓了口气,低沉的说:“为什么瞒着我?!”一开口,满腔怒火却转为凄楚:“你……还是信不过我?”
“不是的!”薛慕云心弦一颤,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我是不想你为难,不想你牺牲做父亲的权利……”
“可是我更不想委屈你。”风千动的眼眶有点发红,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跟我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还要受这样的委屈,我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薛慕云鼻子一酸,眼前也模糊了,赶忙强笑着说:“没有,真的。我不能给你生个孩子,一直也有些遗憾的,现在……现在……到是正好了。”
风千动捧着他的脸,低叹一声:“你如果吃醋,生气的骂我一顿,甚至打我一顿,也好过这样隐忍。”
薛慕云微微一笑,正色道:“谁说我不吃醋了。咱们有言在先,名分地位都可以给她,孩子我也承认,但你不能再碰她,否则我就……”
风千动掩住他的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不会了,我答应你,不管再出任何意外,我都不会碰别人了。”
薛慕云慢慢把头靠在他胸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平和的感觉,轻轻“嗯”了一声。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晚上,为了迎接王归来,也为了庆贺雪域应来的丰收,王宫里大摆宴席庆贺。风千动和薛慕云并列坐在上首,明枝坐在风千动另一侧下首,在灯火映照下,她看上去十分明艳动人,而且各大臣都上前施礼祝福,让她脸上也现出幸福的光辉。
风千动的目光几乎没在明枝那里停留过,面对来道贺的大臣也只是淡淡点头,只有面对薛慕云时才露出笑容。众人都看的心里明白,王与后的恩爱是不会因为齐妃而打破的。
酒宴近末,风千动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齐禹勤怎么没来?”
薛慕云一怔,有点尴尬的说:“嗯,他说身体不适……”
“哦。”风千动没再问下去。
薛慕云苦笑一下,暗想:那个傻孩子是不喜欢看到明枝跟我们在一起呢。
又听到风千动说:“你今天没怎么喝酒啊?”
薛慕云脸上倏的红了,低着头说:“我……我不想喝……”
风千动的声音有点蛊惑:“喝点吧,没关系。”
薛慕云还是摇头不肯。风千动正要再说什么,一名宫女忽然跑上前来急急的说:“陛下,不好了,齐妃她——”
“嗯?”两人都抬头看去,却见明枝抱着肚子痛苦的伏在案上,薛慕云吓了一跳,忙说:“她……她是不是要生了?快去叫御医!你们先护送她回重暖殿。”
众大臣见这样,纷纷告辞,散席之后,两人回到寝宫,刚刚缓和过来的气氛又变的有些尴尬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薛慕云问。
风千动摇摇头,揽着他上床:“我们睡吧。”
虽是秋天了,天气仍是炎热。两人穿了薄衣贴在一起,一会就汗氲氲的。风千动悄悄侧过身,一手搂着薛慕云,一手拿了扇子轻扇。薛慕云仰躺着,轻轻一翘唇角,往风千动的肩窝里靠靠,又合上眼睛。
风千动在他耳边轻声说:“真的不要?”
薛慕云闭着眼睛摇头:“我不要在上面。”
“唉,睡吧睡吧。”风千动继续给他打扇。
“我知道。”薛慕云低声说:“你要证明我是唯一的,只有我可以对你做那样的事。但是,我不需要证明,因为我都知道。”他握住风千动的手:“我爱你。”
风千动身子一震,手臂紧了紧:“我也爱你。”
夜已深了,风千动却没有睡意。听着薛慕云平稳的呼吸,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有些欢喜,又有些伤感。想着想着,不由的停了手,轻叹一声。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薛慕云活动一下,迷迷蒙蒙的问他:“怎么了?”
“没事。”风千动丢下扇子搂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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