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竹愣了愣，忽然笑容凝固在脸上，抽回自己的手直起身子，把身上盖的外套递给他，小声道：“穿上吧。”走出涅磐，向山边走了几步，一言不发地看着天边太阳缓缓被云霞推出。
她扭头看了看，朝霞中涅磐车身上的火焰图腾更加生动。利比文斜倚着涅磐站着，默默地与她对视。夏云竹微微一震，她第一次发觉，这些奔腾的火焰多像人心中的欲望之火啊。她转过身沉默片刻，低声道：“走吧。”
利比文把她送回昨日那地方，夏云竹手扶在车门上，柔声道：“小鱼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小鱼儿。你选择了你选择的。在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知道，你将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中国有句古话叫‘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不能回头。”她叹息一声：“你也许会后悔，可是即使时光倒流，在同样的情境下你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所以，不要回头看，不要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利比文拉住她：“小猪，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后悔。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轻易相信别人。如果有什么事情，我那个信箱为你留着。”
夏云竹比原定计划多拖了几天才回去，方暮远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夏云竹回到家的时候方灵均上幼儿园去了，夏孟楚和凯麦儿都不在家，保姆正陪着夏疏桐玩。她走进活动室，笑着唤：“桐儿。。。”
“妈妈！”夏疏桐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她怀里。夏云竹一把将他抱起，夏疏桐抱着她的脖子叽里呱啦用他自己的语言含糊地说着什么，他已经会说很多话，就是有时候时常不知所云，只有夏云竹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微笑地看着怀里的儿子，他长得那么像小鱼儿，连这样眉飞色舞说话的神态都像。
夏云竹给方暮远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到家了。他应该在忙，压低声音说了句：“晚上等我回去。”
晚上，夏云竹被两个儿子缠得死死的，都没顾上和方暮远说几句话。直到把两个精力旺盛的儿子洗刷干净，哄睡着了才有功夫喘口气。她在他们房间坐了会儿，替他们把被单盖好，留了盏小灯。夏疏桐怕黑，晚上总要给他留盏灯。
夏云竹回到房间，见方暮远盯着手中的文件，眉头紧锁，可是目光呆滞，心思分明没在文件上。见她进去，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容。夏云竹疑惑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
“我的烦心事儿就是。。。”他起身拥住她：“你比均儿和桐儿还不听话。”他稍稍用力地咬着她耳垂：“。。。我们去洗澡。”
方暮远为夏云竹摸上浴乳，细细描绘着她身后的青色莲花，手慢慢滑到她的臀部，再绕到前面，沿着小腹缓缓向上，停留在她胸前。他猛地吸一口气，把她身体转过来，按在墙上，忽然挺身进入。
夏云竹倒吸一口气，想往后退一退，被他双手抵在臀部无法后退。她皱眉娇嗔道：“暮远。。。”
方暮远头抵着她的额头叹息：“我太想你了！”他轻蹙着眉头，抬眼看着她，目光中满是迷离和难以抑制的欲望，无比迷人。
夏云竹心里一荡，热潮渐渐涌上。她呻吟一声，吻住他的唇，腰肢轻轻摆动配合着他。
两人回到床上，方暮远趴在夏云竹身上不肯离开，在她耳边叹息：“云竹，我太想你了。”夏云竹抚摸着他尚有些濡湿的头发，沉默半晌，轻声问：“暮远，你心里有什么事？”
方暮远轻描淡写道：“不过就是那些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说这个了，你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事儿？”
“不过也就是那些事，没什么特别的。”夏云竹笑道，嘴角稍稍挑着。
“好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暮远笑。
夏云竹微笑地看着他。他这么笑起来，稍稍挑起的眼角满是风情，像刚从天堂堕落的路西法。“。。。暮远，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怎么想起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夏云竹嘴唇微微噘起撒娇。
方暮远从她身上下来，伸臂将她搂在怀中，脸贴着她的脸：“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后来越来越喜欢。”
“哦？”夏云竹微眯起眼睛佯怒道：“原来你赖在我那里是早有预谋的！”
方暮远笑：“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说话，谁知道你那么热心让我住到你那儿。嗳，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
“也许吧。”夏云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暮远拍拍她的脸：“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夏云竹默然半晌，轻叹一声：“我不知道。。。”她嘴角稍扬起笑了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那张网。”
方暮远呵呵一笑，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可不是么，网得牢牢的，看你怎么跑！”
夏云竹微笑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从来都是那么迷人，鬼影重重，她看不清他的心思。她往他的臂弯里靠了靠：“暮远，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遗憾？”
“遗憾？”
“嗯，就是想做一件事情没有做成的。”
方暮远沉默半晌，黯然道：“妈妈。。。妈妈的去世是全家人的遗憾。”
“啊。。。”夏云竹轻叹一声：“我也是。”她沉默半晌，继续问：“其他的呢，还有没有特别想做没做成的？”
方暮远眯起眼睛想了想：“应该有吧，不过我都记不清了。”
夏云竹笑：“记不清的那就不是特别想要的，不然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如果特别想要一样东西，你家人是不是会尽力满足你？”
“我一般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对大多数事情也都无所谓。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坚持的大家都会满足我。”他猛然醒悟：“怎么话题又转到这上面了，不是在讨论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么？”
夏云竹闭着眼睛懒懒道：“困了，快睡吧，你明天还要去公司呢。”
“明天我不去公司，在家里陪你。。。”他轻笑一声：“明天我们再接着讨论。”
夏云竹唔一声，不再出声。
×××
夏云竹没再继续类似的话题，直到几天后方暮远要去C国。夏云竹把方灵均送到幼儿园后帮他整理行装：“怎么这次午后才走？”
“五点钟会晤。”他没说见谁，可是大家都知道。
夏云竹把箱子合上，装作不经意地问：“暮远，你第一次见到周子渝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方暮远只稍稍停顿便道：“三年前我去过一次C国。不过我没认出他就是周子渝，他和照片上很不一样。” 他想着既然她问起，那么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他怕她起疑心，一刻都不敢停留地便承认了。他在夏云竹身边坐下：“云竹，如果我认出他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你？那段时间你的煎熬我都看在眼里，怎么会舍得让你多受那一年的苦。。。云竹，你在为这个事儿怪我吗？”
夏云竹摇摇头，嘴角带着隐隐的苦涩。她犹豫片刻，问道：“你那个时候去C国做什么？”
方暮远目光跳了跳，不动声色道：“我们决定支持政府军，由我做执行人。”
“介入战争？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有极大利益吗？”
“。。。方氏企业自然是从利益出发。”
夏云竹垂头沉默片刻，直截了当地问：“暮远，我去年无意中听见你和青冥的谈话，阮家和周子渝的联姻是你们决定的吗？”
方暮远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这个，她这样兜兜转转原来是想问这个。他沉吟片刻，沉声道：“云竹，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不是我！那份计划书是青冥拿出来的，阮如兰同为阮家和黎家的继承人，是个很有分量的联姻对象，那份计划书的制定是针对C国总统，不是周子渝。。。”他停顿片刻后道：“那样的事情我还不屑做。”
夏云竹沉默半晌，轻叹一声：“那么，阮如兰不爱他？”
“不，她很爱他。”
夏云竹低声道：“那就好。”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正对上墙上的漫画。看着墙上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她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为什么人心这么复杂？为什么感情不能纯粹？为什么人们要对利益趋之若鹜？她还告诉周子渝不要起贪念，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能乘上时间机回到从前，回到童年。看来审视自身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烦腻，冲进浴室。方暮远跟进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什么？”
“不是。。。”夏云竹无力地摇摇头，扶着洗手台漱口：“应该是怀孕了，不过还没确认。”
方暮远见她脸上并无喜色，心往下沉，冷笑道：“夏云竹，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磊落的人，没想到你居然糊涂到和有妇之夫搅在一起！”
夏云竹缓缓放下漱口杯，默默地站着，脸色苍白。她手指用力捏着洗脸台，半晌淡淡地问：“你知道我和他见面了？你派人跟踪我？”
“我没有。”
夏云竹讽刺地一笑：“自然不是你，你想要什么都不用开口，自然会有人帮你办得妥妥贴贴双手奉上。”
方暮远捏紧拳头，冷哼一声：“我说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是在为他鸣不平吗？选择是他自己做出的，与人何干？他就是靠这个让你回到他怀抱的吗？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你说你放下了，其实你何曾放下过。。。你，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你出去！”
方暮远愣了愣。
夏云竹冷冷道：“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等着我把你踢出去？”
方暮远怒视着她，牙齿紧紧咬着，眼中燃起的怒火恨不得把她的冷意化成熔岩。他拎起一旁的箱子，头也不回地出去。
第二十六章
方暮远见到利比文时，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刺眼，心里愤愤地想，他笑什么？他在得意吗？他不动声色，甚至是满面春风地与利比文进行了简短的商谈。利比文似乎心情也很好。
晚上回到酒店的方暮远想到利比文脸上那可恶的笑容便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到墙上。他把自己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我这是怎么了？我也会这样无法控制自己？都是被她给折腾的，他恨恨地想。他看看钟，提醒自己，该给儿子打电话了，不然呆会儿他们该睡觉了。
方暮远拨通电话，虽然知道接电话的准会是方灵均，他现在是家里的电话霸，可心里还是有小小的期待。果然是方灵均接的电话，兴奋地冲着他喊“爸爸”。方暮远默默地听着方灵均叽里呱啦地说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时不时地附和两声。不一会儿，电话又被夏疏桐抢过去，最后回到方灵均手中。方暮远没有问夏云竹的情况，他知道方灵均会向夏云竹汇报电话内容，他不想轻易原谅她。
方暮远放下电话懒懒地躺在床上想，我不原谅她，我不会原谅她，她居然这样对我！可是心里是酸的，连腮帮子都是酸的，眼睛也酸酸的，一颗泪水从眼角滑下隐入发间。
方暮远在C国办完事后，没有回S市，直接回的公司，上班时很正常，下班回到家便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发呆。几天后，连方青冥都觉得奇怪：“吵架了？以前恨不得天天要在一起的，居然忍得住这么多天不见？”见他懒懒的也不理她，推推他道：“爸爸好久没见孙子了，你去把你儿子接过来玩几天。”
方暮远翻个身背对着她：“你派个人去。”说完便不再理她。
方青冥嘀嘀咕咕地出去，心说，一定不是吵架这么简单。
第二天，方暮远下班一进家门便被两个小身子撞进怀里，他笑着抱起他们一边亲了一下：“谁带你们过来的？”方灵均指指旁边的人。
方暮远淡淡地问：“夏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那人想了想：“没说什么，倒是给了一张纸。”取出递给他。方暮远忙把儿子放下，接过扫了一眼，顿时啼笑皆非。纸上列着两个孩子现在吃些什么，什么时候该睡觉，有些什么小把戏该怎么应付等等。方暮远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心里既好笑又气恼。她怎么不把对儿子的心分一点给我？她这样是不打算求和了！
×××
堪堪离他们吵架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方暮远又派人把儿子接过来两次，不过每次方灵均和夏疏桐住不到几天便吵着要回去，说想妈妈了。夏疏桐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方灵均早已觉察出不对，拖着方暮远要他一起回去。方暮远心说，我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她倒好，自己做错了事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句话都不给我递。
方暮远每天下班后要么往床上一躺，要么在自己房间拉会儿琴，拉的都是那种让人掉眼泪的曲调。方青冥让露茜去缠他他也不理，只是懒洋洋地告诉露茜自己去玩。方青冥被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弄得气恼不已，冲进他房间把他从床上揪下来，恨恨道：“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方暮远也不和她争辩，躺在地上懒懒道：“该做的事儿我也没耽误，下班后我爱怎么着关你什么事儿！？”
“偏要管！天下的事儿我想管就要管！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找她！？”
“找好了。”
方青冥在地上坐下，伸脚踢踢他：“到底是什么事儿？是你去C国那天吵的架吧，为的什么？就为她和利比文见面的事儿？”
方暮远怒道：“方青冥，你又去查了！”
方青冥理直气壮道：“你这个鬼样子，我当然要去查了。”
方暮远沉着脸不语。
“其实这种事儿呢决定权全在你，你如果没有她就活不下去呢，那就忘了这件事儿，现在这个样子折磨自己最没意思！”她撇撇嘴调侃道：“其实这件事儿也不能全怪她，那个利比文那么有魅力，又是旧情人，意乱情迷总是难免的。”
方暮远腾地坐起来，面带寒霜：“你出去！”
方青冥也不恼，笑着推推他：“别急，我给你出主意吧。我看你这个样子，最终还是会原谅她的，就别再折磨自己了，找她去吧。”
“不去！她连一句认错的话都没有，还特横，我不去！”
“她准是以为你不肯原谅她呢，想着认错没用，何必费那个劲儿。”
方暮远愣了愣，沉默片刻，挥挥手道：“你让我一个人呆着。”
方暮远想了两天，第三天再也等不了，午后便让人准备飞机去S市。他回到家时，家里一片寂静，保姆迎上来告诉他夏疏桐正在午睡。方暮远回到房间，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他的牙刷毛巾拖鞋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原处。他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笑了笑，拉开衣橱。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橱的这半边，另外半边是夏云竹的衣服。他伸手随意翻了翻，在其中看到一件他的衬衫。方暮远心一动，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他穿的，没想到她还留着。
夏疏桐醒后，闹着方暮远要他陪着玩。方暮远一把抱起他：“我们先去接哥哥，再去接妈妈好不好？”夏疏桐欢呼一声：“带上我的球！”跳下去拿球。
夏云竹兼任数学系和计算机系的教授，这个学期开两门研究生的课，一门《计算流体力学中的算法》，一门《人工智能》，还有一门本科生的课《常微分方程》，教学任务颇重。本来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