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其二的教化,属于思想范畴,这里就有如何办教育,如何使民众知书达理,从而人人知廉耻而远jiān佞,这一条坐起来需要潜移默化,不能一撅而就。”
“最后一个治安问题,苟参以为,这个比较难。”
“哦?为什么第三条是比较难的?难道,比赋税教化还难?”
刘询看着苟参问:“你自己就是侍曹,对于治安应该最熟悉,所谓轻车熟路,熟能生巧,其余那两条你都很陌生,反而觉得容易,怎么讲?”
苟参手里还捧着肉汤,说:“陛下,苟参之所以说管理治安是最难的,因为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人和人打交道,人和人来往。”
“凡事有形而人心无形,人心总是琢磨不透的,人是变量,人的思想意识是最不稳定的因素,比仿说我大汉和匈奴,匈奴一会和我们为敌,一会又要和我们和好,一会又想投降我们,反反复复,很难辨清他们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又是假。”
“纵观我华夏氏族,从东周列国时期就纷纷扰扰,乱世成风,而后经历chun秋、七国的诸侯混战,民众都渴望安定,向往平静……”
“《礼记》里面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只有知识体系在百姓中普及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大家的思想境界才能统一的提升上去,这样人人都有了荣辱观念,民风自然就会好起来。”
苟参说着忽然又跪了下去:“苟参擅言:武皇帝末期,国家大乱,土匪横行,结果绣衣使者驰骋全国,旌旗所到之处,千百人身首异处,别的地方苟参不了解,颍川郡时至今ri,读书者都不多。”
“往事历历在目,距今也不过几十载的光yin,人心慌乱,互相猜忌,这些都是不安定的因素,这些绝对不是能光靠着教化和疏导所能长治久安的。”
“唯有治安好了,大家安居乐业,一切稳定下来,才有欣欣向荣的可能,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刘询听了,沉思一会,忽然问:“苟参,你可知罪?”
苟参想都没想就说:“苟参知罪。”
“罪从何来?”
这时,大殿一处又传来一声娇笑,然后隐约的听到:“够惨这下惨的很了,没罪能穿囚衣……”
这俨然还是敬武公主刘敏的声音。
看来刚才刘敏和刘施根本没有出大殿,一直躲在一边听苟参和刘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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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一步登天
刘询的话再一次被敬武公主给打乱了,但是听刘敏和刘施这一次真的是走了。
看来刘询非常宠溺自己这两个女儿,苟参听到刘敏和馆陶公主刘施的声音渐行渐远,才说:“皇上,苟参在颖水县时,因为不满三个兄长的刁难,就希望通过县尉许浩明为自己谋求利益。”
“苟参攀附权贵,谋求一己之私,这是罪一。”
“第二,苟参明知颖水县政务不通,但是为求自保,没有向上级控诉,得过且过,敝屣自珍,失去了作为一个侍曹的应有觉悟,这是第二宗罪。”
“其三,苟参深陷牢狱,皇上既然召见苟参,必然已经知道苟参在颍川所作所为,就算是苟参有罪,皇上也算已经赦免了苟参,苟参本来完全可以换掉这身囚衣,但是苟参为了刻意表现自己受了冤屈的心里,用以博得陛下的同情,还是衣衫褴褛的来到了长安,招摇过市,置身宣室殿外,苟参的错就是不该用小聪明来试探陛下的明见万里。”
“苟参之心当诛,罪莫大焉!”
刘询一听,审视着苟参,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苟参低头说:“苟参万死!”
“既然你能醒悟,朕,恕你无罪,起来吧。”
苟参站了起来,这下才觉得自己刚才竟然被汗水湿透了脊背。
“这个刘询自幼在民间长大,人情世故懂得比一般人多,果然不好糊弄,皇帝的权术运用的真是娴熟无比,先问了自己一些话之后,才猛然的询问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真会唬人。”
苟参自然只能顺着刘询的话说自己有错。
皇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问你知道不知道自己错了,不管到底自己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先光棍点承认了好,这样就能给刘询一个台阶下。
和皇帝对着干没有一丁点的好处,顺从了他的意思,才是明智之举。
苟参站了起来,刘询却不再理他,张口说:“拟诏。”
刚才那个给苟参端肉汤的男子就伏案提笔准备,苟参猛地一个激灵:“这人是个宦官!”
“诏:山阳郡太守张敞,恪尽职守,教化有功,擢为胶东国丞相,以示嘉奖。”
“京兆尹黄霸,在任期间无稽事由良多,修路却不先报审,造成混乱,给长安北军大营输送骑士而导致马匹不够用,实属荒唐,此等懈怠,不可逐一论之,调其返回颍川郡,再任太守,以观后效。”
苟参刚才听到皇帝将张敞任命为胶东国丞相,这个还没有什么,因为张敞要高升的事情谁都能猜测到,但是黄霸黄次公刚刚从颍川郡调任长安京兆尹还不到半年,这下却又被打回原籍,重新的担任颍川郡太守,这个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大殿上斜靠在镶金嵌玉凭几上的刘询语音淡然,听不出一点的情感波动,这让苟参觉得帝王之术诡异莫测,实在是自己现在所不能了解的。
“颍川郡太守申不同,务实有方,鞠躬贤良,擢为京兆尹。”
苟参从刘询的话里好像听出了些什么,但是又不能确定,刘询继续说:“颍川郡颖水县令胡不为,调任颍川郡府长史,县尉许浩明,调任颍川郡府府丞。”
“御史大夫萧望之和左冯翊韩延寿,互相弹劾,令两人同时停职,等廷尉查清后,再做定论。”
“告诉匈奴屠耆单于派来的使者,我大汉礼仪之邦,向来以仁和对待四邻,今匈奴友邦困顿荒凉,大汉皇帝悯情,愿意和匈奴兄弟相处,赐粮食若干,以备饥荒。”
说完了这些,刘询看着苟参,问:“肉糜味道如何?”
苟参赶忙喝了一口,回答说:“味道好极了。”
刘询一笑:“那就把它喝完。”
等到苟参喝完了肉汤,刘询说:“政教明,法令行,一个县乃至一个国家的繁荣昌盛,老百姓生活安稳,就有两件事一定要做好,一个是政治清明,再有就是司隶公平。”
“天下殷富,百姓康乐,不管是司法还是教化,最后还是要靠具体cāo作的人来实现,而那个和基层老百姓接触的官员,就很是重要。”
“以人为本,民意大于天,苟参,你刚才说的很好,但是能不能做到这些,朕,拭目以待。”
苟参听了,拿着空空的杯盏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刘询,心里千百个念头在回旋:“不会吧!皇帝让我当县令?!”
“怎么,不愿意?”
刘询瞅着讶然的苟参说:“你对朕说了那么多的治县方略,难道都是空口白话,说说罢了?”
苟参急忙跪下,口中说:“陛下,臣,苟参,愿意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效吾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询很满意苟参的语言转换,称呼自己直接就说了“臣苟参”。
“起来吧,朕希望你言行一致,鞠躬尽瘁就好,也希望颖水县在你的治理下能做到政通人和,百姓乐业。”
“臣绝不敢忘陛下训导,时刻铭记在心。”
刘询说:“颍川男儿重功名,剑光如电气如虹,国之社稷今若是,干戈寥落四周星,嗯,有气魄,朕,很喜欢。”
听刘询念出了自己在颍川郡法场上呼喊出来的诗句,苟参心里笑,怪不得朱博那家伙总是询问自己这诗的下一句是什么,原来是肩负着给皇帝报告的特殊使命的。
“‘忧心轩辕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虽死犹生心有憾,断头台上叹零丁’,这几句是你自身经历的写照,也无可非厚,不过最后那一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过于的悲壮了,不好。”
不等苟参点头,刘询又说:“诏:苟参为颍川郡颖水县县令,统领颖水县一切事宜,钦此。”
西汉从没有科举,从民间择优录取选拔官僚的制度叫察举,察举的全称叫征辟察举制,有征、辟和察举三种途径。
征,就是最高级别的,是皇帝知道某人很有贤能,把某人“征”来做官。
辟,就是丞相、太守这些人听说某人很有才能,就将某人辟为僚属,这个相对来说比较随意些。
听了皇帝颁布让自己当县令的诏书,苟参就再一次的跪下谢恩。
“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
刘询说着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站起来说:“朕会看着你怎么来治理颖水,做的好,朕不会吝惜赏赐,做的不好,朕,也会知道。”
看到苟参又有跪拜的迹象,刘询笑:“行了,石显,叫朱博过来。”
这个拟诏的人果然是宦官石显。
朱博看来就在朱鸟殿某个地方等着待召,很快的就来到大殿,手里还捧着一身官服绶带。
苟参见到朱博穿着禁卫军服,看起来威武雄壮,不能和他ri相比,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衣服人的形象气质都不一样。
刘询说:“去吧,卫士令带你来,同样也由他送你走。”
“你这官衣是朕亲赐。”
“苟参,你好自为之。”
【注:凭几,是有三个蹄形足的家具,比较细窄,形状像是扶手,整体呈圈椅上部的半圈状,与汉榻配合使用,是供人们休息做依靠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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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未央宫外
苟参随着朱博出了未央宫,一路上思绪起伏,虽然他曾经想过皇帝可能褒奖自己,但仍是没料到刘询竟然将自己直接的任命为颖水县县令。
从一个县衙的侍曹直接成为牧守一个县的最高官吏,真可谓是一步登天。
“县令大人,朱博和你就此别过,愿大人励jing图治,将颖水县治理好。”
苟参一听朱博要和自己分开,诧异说:“卫士令大人,你怎么说走就走,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朱博问:“怎么?难道还要某将你送回颖水?”
“然也!”
苟参看着朱博说:“从私交而言,你我相逢即是有缘,能在酒肆相识,同在牢狱吃饭,一起共赴法场,后来卫士令大人还在荒野庙宇救了苟参,随后披星戴月来到长安,这算不算生死之交?”
苟参说的“算不算生死之交”这句话在苟参和朱博之间已经被二人说的泛滥了,在颍川郡从法场回来后,朱博为了问苟参诗句就一再的用这句话烦苟参。
朱博将官衣绶带递给苟参:“那是奉了皇上旨意罢了,我和你,却是没有情分的。”
“你明知道在颍川郡法场是死不了的,再说依你的身手,那两个差役在土地庙想要取你xing命,绝非易事,我只不过……”
朱博说道这里,苟参抢着说:“只不过奉了皇上旨意罢了。”
朱博点头,苟参问:“既然卫士令大人和苟参没有私交,倒是苟参一厢情愿了,那么,从公而言,你也不能一走了之。”
“这是为何?”
苟参很认真的说:“因为这是皇命。”
“皇上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说要我将你送回颖水县?”
苟参一听,却转身就走,朱博急忙的跟在后面问:“喂,苟大人,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讲,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未央宫外是皇城禁区,守卫都认识朱博,见到苟参和朱博一前一后的不知在做什么,众人都在看。
远处停了几辆马车,苟参快到了马车跟前才转回头瞧着这个两米多的大汉说:“也罢,卫士令大人可能见到苟参当官,心里替我高兴,于是真的没有听到皇上的吩咐。”
“刚才在朱鸟殿里,皇上说‘去吧,卫士令带你来,同样也由他送你走’,是不是这样?”
朱博摇头说:“是,不过皇上是说要我送你出宫,可没说要我将你送回颖水。”
“否!当时皇上的话怎么讲的,皇上说,‘卫士令带你来,同样也由他送你走’,陛下的意思就是说,朱大人将苟参从颖水带到长安,也要将苟参送回去才是。”
“你这不是耍赖吗?牵强附会,怎么能这样理解皇上的意思?”
苟参点头,“嗯哼”了一声。
这时,不远处的马车里就传出了一声长笑:“哈哈哈,依着本官看啊,圣上的意思还真是让卫士令送苟参回去的。”
苟参和朱博就往马车看去,张敞笑呵呵的从车里出来:“这个意思很好理解啊,‘卫士令带你来,同样也由他送你走’,带你来可不光指的是从这里带到宣室殿朱鸟殿,应该是有始有终,从一而终嘛,自然是最初从哪里来的,就送回到哪里去。”
苟参和朱博就对着张敞行礼,朱博说:“连张太守都这样说,那朱博就将苟县令送回颍川郡罢了。”
苟参依旧的摇头:“是送回颖水县。”
朱博无奈的说:“我从哪里带你来的?颍川郡可不是颖水县,多了几十里的路程。”
“颖水县可不就是包括在颍川郡里?卫士令是从颍川郡带苟参来的长安,皇上说的可是‘送你走’,这个送我走到哪里,皇上可没有说的很明白,要不,我和你再进宫问问皇上?”
张敞听了苟参的话又笑:“行了,卫士令和新任的颖水县县令先不要争这个去哪里的话题了,都跟我走。”
张敞能在未央宫外等着自己,刚才还说了朱鸟殿,苟参知道他必然有话给自己讲,朱博也不再和苟参斗嘴。
三人上了马车,苟参发现这马车里面很是宽敞,能坐五六个人,里面有暖炉,还放着暖手的手壶,张敞就递给苟参和朱博一人一个,朱博却没要。
张敞看着苟参和朱博笑说:“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交,我瞧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只是你们今天还不能走。”
“为什么?”朱博说:“如今天sè尚早,我早点将他送走,我乐的清静。”
苟参摇头:“唉,当初不知是谁总缠着我说话,我不吭声,他就苟参,苟兄的叫个没完没了,如今却如此冷遇与我,真是过河拆桥,吃干抹净不认人了。”
朱博一听,脸sè古怪的问:“你这样说,好像某将你如何了一样。”
“是啊,你是将我怎么样了,你冷漠的表情,疏远的话语,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已经深深的刺痛了我幼小脆弱的心灵,我这人一般不轻易付出感情的,可是如今我已经非常的受伤了,简直痛不yu生啊。”
张敞听了又是哈哈大笑,朱博也笑了:“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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