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静在一旁笑道:“林姑娘一切事都办得顺利,老太太放心。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房里说话罢。”
一时回到房中,我偎着贾母坐下来,将经过细细说了一遍,笑道:“福晋说话很和气,还说若是事成,要与我结成姐妹呢。我倒不指望与她结成姐妹,只希望她能帮上我们一点忙,也就知足了。”
水静道:“傅府的福晋虽然年轻,办事却极有分寸的。我想若她果能有了身孕,她必然对姑娘深信不疑的。只是,我听说最近宫中的皇后娘娘也是有了喜了,身子不适,要传了她进宫去服侍几日呢,不知对此事是否有碍?”
贾母急道:“林丫头,这可如何是好?”
我笑道:“正是算准了,要福晋沾些宫里的喜气呢。外祖母放心,若到了下个月,必有消息的。”
我哪能算得错呢?棠儿的唯一的儿子的生辰历史书早就写得明明白白,只是,如今我终于可以知道棠儿与乾隆是否真的有什么私情了。终于可以满足一下八卦的心理了,只可惜这里没有秘闻小报可以发发消息什么的。
我对水静笑道:“今后我要出门是极难的,终不成老太太总是要到这里来上香?次数多了,终究她们还是要生疑的。只好麻烦师父七日后代我去傅府探望,并将宝玉取回。我自会谴紫鹃来取的。”
贾母也道:“一切就劳烦师父了。我已经吩咐了,明儿送一千两银子作香油钱。还请师父笑纳。”
水静忙道:“阿弥陀佛,这如何使得?能为老太太和林姑娘作成此事,也是造化。”
我笑道:“这是上灯的香油钱,师父收下就是。也代我们在菩萨前尽尽我们的心意罢了。”
商议后吃了晚饭,回到房中,只见紫鹃正在灯下刺花。我笑道:“累了一天了,还作这个作什么?”
紫鹃忙起身倒了一盏茶,递到我手中,笑道:“总归是没事,难道叫我呆呆地对着这一盏灯不成?这是我为素心做的小棉袄儿,就快做完了。我想着做完了,就放到水静师父这里,叫林嫂子来取罢。”
我看了看,只见小小棉衣上,两襟上绣了两只小小燕子并几朵红花儿,因笑道:“好鲜亮的活计。素心看见了必定喜欢的。”又叹道:“可惜这回她在庄园那里没有回来,我也没见着。”
紫鹃笑道:“因为城里这一阵子多有生天花的,所以叫她到庄园那里躲一阵子呢。”
我心下一沉,想起如今皇后生子就是得了天花而夭的。这年月,天花是最最叫人恐怖的病症了。我是不是也要告诉他们种牛痘治天花的法子呢?至少应该先叫素心种上才好。
正在沉吟,只听紫鹃道:“姑娘快歇了罢,明儿早就要启程的,才听鸳鸯和我说,大老爷为二小姐定了一门亲,要老太太回去商量呢。老太太气得了不得,说,都定了还和我商量作什么?可是究竟不放心,也急着要回去呢。”
我不由长叹一声,只觉秋凉入骨,那窗外的风声,似要吹进心里去了。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归府
'更新时间:2008…2…25 18:12:34 本章字数:2993'
第八十三章 归府第二日别了水静,我与贾母踏上了回府的归程。车行悠悠,但见车外驿道上漫天的红叶随风而堕,如秋泣血,刺激人的视觉感官,一种莫名的悲凉油然而生。
原来,秋天,果真是催生离愁和凄凉的!
眼见贾母眉头紧皱,知她是为迎春的命运而担忧。也不禁长叹一声。贾母凝视我,握住我的手,问道:“林丫头,你莫要瞒我。你既知他家事,自家事又如何不知?我见你为元妃事忙于奔走,不惜抛头露面,我心中自然有数。定是你明知前途不好,才勉力一试,可是这样?”
我见贾母心思如此灵动,又是如此的智慧,心下不禁十分感慨。这样洞悉世情又深具智慧的老人,她的儿孙辈比她相比,如同云泥。若贾赦贾琏他们有贾母的三分本事,也就不须我来费事做这些事了。
我含笑劝慰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外祖母可曾听过的?”
贾母问道:“什么话?”
我慢慢道:“尽人事,听天命。”贾母听了一征,握着我的手却是一紧。
我道:“我小的时候,有一个人对我讲过,只要人相互扶助,互生爱惜之心,人,定能胜天!我虽然相信有天数。但我更原意相信,凭了自己的一点痴心,一点坚强和努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就算是本来不可转圜的事情,也许就有了一线生机。就算是没有达成自己的愿望,可是因为尽心去做过这件事,日后亦不会后悔,没有绝望。”
贾母眼中泪光闪动,眉间的一点忧虑却已然不见。我又道:“我以为,二姐姐的事情,外祖母不必太过生气。事情已经这样,多说也无益了。回去先听听大舅舅怎么说再说也不迟的。”
贾母颤声道:“玉儿,你小小年纪,何以来的这样大的志气?竟不象个女儿家,比那些男子更有志气!你母亲有女如此,她在那边也应当放心了。”
我轻轻偎在贾母的怀里,如花的红颜映着贾母苍白的头发,是温暖,还是凄凉?
车子到了贾府门前,我扶着贾母挑帘而出,只见贾郝贾政早已经等在府门。及至到了贾母上房,早见邢王二夫人率着凤姐李纨并湘云,三春她们候在那里了,连薛姨妈并宝钗也来了。
贾母笑道:“不过是去了两天,你们就这样。何至于此?”又问:“宝玉如何不见?”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出去两天,家中人都是极为挂念的。因此大伙来才聚到一处来迎接老太太。宝玉前儿受了一点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所以没让他来。”
贾母问道:“可吃了药不曾?”
王夫人笑道:“姨太太新请了一个太医来给宝玉瞧的,已经吃了药了,很是效验的,老太太放心。”
贾母笑道:“可是姨太太操心罢了。”
薛姨妈笑道:“蟠儿认得一个太医院的李太医,听说医道是极好的。所以,请了他来给宝玉瞧瞧。”
贾母又笑道:“宝丫头为什么不在这里住着了,偏要到外头住去,可是我们这里有谁得罪了你不成?告诉我,我替你打他。你如今还回来住着吧。和他们姐妹们一处住着也热闹些。”
宝钗忙笑道:“母亲今年身体十分不好,我原来早要出去的,只是姨娘有许多大事,所以不便来说。可巧前儿妈又不好了,家里的女人也都病着,我所以就回家去了。如今家里也有许多的事要理会,还是在家里住着罢。”
贾母瞧了王夫人一眼,笑道:“不是前儿抄捡园子,叫你惊心了。再不,就是宝玉得罪了你。”
薛姨妈笑道:“哪里是这样呢?我们家里的事老太太也知道,蟠儿虽有了媳妇,家里的事也是指望不上的。又时常肯病。我年纪大了,也理不了这些事是,只好叫她回家帮我料理。也好让她哥哥在外头省心些。再则,她们姐妹和宝玉都是有尽让的。也没有和宝玉生分的事。老太太别多心。”
贾母笑道:“不是宝玉,就是别的什么姐妹叫她烦心了。”
宝钗笑道:“哪里能够呢?姐妹们待我一向都很好。我也是极舍不得她们的。只是如今姨娘的事也多,我住在园子里总是出出入入,园子的角门还要有人为我看着,如今我搬出去,也可省了这件事。也可免有其他的外人借这个门儿进出园子。园子里也就清净许多了。”
贾母叹道:“我也无可回答了,就叫她们姐妹好生送送你罢。”
吃了一回茶,贾母问邢夫人道:“听说,你老爷把迎春许了人家了?”
邢夫人忙陪笑道:“回老太太话。此事,原是我们老爷出去吃酒时,因为弘皙王爷硬作保山,老爷辞无可辞,才定了孙家的。这孙家是大同府人氏,祖上也是军官出身的。当日也曾是宁荣府中的门生,算来也是世交了。如今孙家只有他一人在京中袭了指挥之职,生得相貌也好,年纪未满三十,家资也还丰厚。因为事急不能事先禀告老太太,还请老太太恕罪罢。”
贾母沉吟半响,唤了迎春到跟前,教她在身边儿坐下,一下下只摩挲着她的头,半日方道:“定了日子了?”
邢夫人忙笑道:“正是日子有些紧呢,不过今年就要过门的。正想请了老太太示下,要接了迎春出园子,去那府中住些日子待嫁呢。”
却见迎春从来都是温柔平和的脸上,现出些愁容和一丝对前途的担忧和迷茫。她看来是这样的娇柔无助。一双杏眸中,有凄然有渴望有憧景有不舍,却唯独没有自信和一点坚毅的神色。我不禁心中一声叹息: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果然矣!
迎春迎春!又让我如何来助你?你可能等得到那一天吗?
言谈正欢,忽见鸳鸯过来凑到贾母跟前低语几句。贾母笑道:“你们先散了罢,今儿晚上都在我这里吃饭。我们娘儿们再好生聊一会子。”
大家方散时,紫鹃却扯了一下我的衣襟。我会意,遂留下不动。果然,不多时,贾政进来了,先向贾母请安,我亦向他请安问好。贾政忙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贾母先笑道:“林丫头办得很好。宫中元妃没事罢?”
贾政道:“娘娘还好,只是精神差一些儿。”
我笑道:“舅舅放心。不出两个月,傅府就有消息的。七日后,我先叫人捎了消息去给傅府,可巧,傅府的福晋也要进宫呢。就便儿说了元妃姐姐的事儿,不是极好?”
贾政道:“听说,傅爷要出京了呢。河北那边有一起子乱民生事,皇上要傅爷带了兵去弹压呢。”
我微笑道:“虽是国戚,总也得有些个功绩才好堵朝中大员们的嘴啊。”
贾政叹道:“看来,傅爷圣眷日隆,我们这步棋是走对了。”
我叹道:“背有大树,方可乘凉啊。只是我们的身后的大树万不要是棵朽木才好。”
贾政警觉道:“你可是说弘皙王府?如今王爷正联络各铁帽子王,要成立一个七司衙门,专门料八旗的内务。这样大的事,上书房竟一概不知,不是奇怪吗?”
贾母道:“贾珍父子他们还有琏儿爷俩不都是跟着那王爷府做事的吗?林丫头,你瞧可有什么挂碍?”
我叹道:“本来应该是堂堂正正的事情,如今做得如此鬼祟,难道不是反常吗?凡事反常者即为妖。是妖,朝中自然不容的。皇上更不会容情。舅舅还是劝劝大舅舅他们罢,千万不要参与其中了。否则,祸不旋踵。”
贾政叹道:“我劝,他们如何肯听呢,反而笑我不通世物。就迎春的亲事,我劝了几回,因为听说孙绍祖其人粗鄙,品性也不好,怕委屈了迎春。就说了几句,却也无用。他们贪图孙某是王府的包衣,弘皙王爷对他十分倚重。只道是迎春去了孙家,只有享福的。我也无法。毕竟迎春不是我所出,还是要她的父母作主的。”
贾母叹道:“这就是迎丫头的命罢了。我只盼她们姐妹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眼下看来也是难哪!”
一时间,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充斥了这间屋子。三人都静默无言。
在这个深秋之后,还能有几朵鲜花能吐露娇妍芬芳呢?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送秋
'更新时间:2008…2…25 18:13:17 本章字数:3070'
第八十四章 送秋从贾母房中回到潇湘馆,一进院门,只听廊下的白鹦鹉扑愣着翅膀叫道:“姑娘回来了,雪雁,快挑帘子。”
只见雪雁笑着迎上来,道:“姑娘回来了,叫我们好想!”
白鹦鹉亦云道:“好想好想。”众人不觉都笑了。雪雁道:“这个扁毛畜牲也知道好歹呢。姑娘去的这两日,它也不肯好生吃食。天天都说往日姑娘教她的那些诗。真是咶嗓得叫人受不了呢。”
一时洗面更衣之后,雪雁见是个空儿,就来回道:“才翠缕来说,叫姑娘歇一会子后,就去蘅芜苑呢。今儿宝姑娘的东西也要搬出去了,姑娘们都要去送呢,就便儿还要到二姑娘那里坐坐。”
我点头道:“宝玉去不去?”
雪雁道:“二爷不去。姑娘不知道,自晴雯没了,宝二爷就很有些失魂落魄的,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竟有些痴痴呆呆的模样儿了。把个袭人唬得了不得。只好成天叫麝月她们哄了宝玉说笑,好容易好些了。昨儿又听见了二姑娘的事,一下子又不好了。不是呆呆地流泪,就是一个人在园子里自说自话。姑娘又不在,他身边也没个可以劝解的人。如今姑娘回来了,好歹就去瞧瞧他罢,就我们看了他那模样儿,也是怪可怜的。”
我侧头想了一想,道:“我还是先去送了宝姐姐罢,宝玉那里我晚上再去不迟。”
披了一件斗篷,我一个人去了蘅芜苑。只见往日通往这里的路上,再不见丫头婆子们络绎不绝的模样儿,唯有埭下之水,依然清清淡淡,溶溶脉脉的转石拂草而去。
到了蘅芜苑,只见院中的香藤异蔓依旧青翠芬芳,进门去时,却见宝钗探春等人都在厅中低语惜别。见我来了,湘云道:“这样久才来,东西都搬完了。宝姐姐也要走了呢。”
我忙道:“因了换衣裳,所以来迟了。如何竟这样快?宝姐姐,你好歹以后常回来与我们聚聚才是。”
探春叹道:“你走了,二姐姐也要出去了。听说,湘云不日也要回家去了。我们这个园子,竟是要空下来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更是黯然神伤。宝钗强笑道:“世上无不散的宴席,依我说,趁着繁华时散了倒也罢了,总比清冷时散了叫人宽心的。再者说,我不过是回家去住,依旧有空还来的,并不比平日与你们少聚了的。迎春是待嫁,这是一件喜事,湘云回去也是因为亲事订了日子了,也回家待嫁去。亦是一件喜事。我们自当祝贺才是,这样又算什么?”
探春叹道:“可怜我们女儿家,总要走到这条路上去。不比男人,可以出去做些事业,不必理会这些事。”
我笑道:“你也是个呆子,难道男人就只做事,不成家的吗?若真的如此,女儿们也就不必有你这样的烦恼了。”
这时,莺儿过来道:“二姑娘都准备好了,就要出去呢,姑娘们快去罢。”
众人于是俱往紫菱洲而来。已是深秋了。紫菱洲边的蓼花寂寞,苇叶憔悴。池中的香菱也是落落奄然。及至到了房中,却见迎春早已经妆扮一新,正看着丫环婆子收拾东西呢。
只见她斜倚西窗下,往日温柔的脸上此时却显出现寂寂落寞。如同瓶中一枝精致的玫瑰,那么美丽,却了无生机。她落落地望着夕阳,那眼底一点折射的夕阳的晶光,是关于爱情的吗?
穿越而来后,我与迎春交往平平。只觉得她言语温柔,内心的世界却收藏着十分严密。她太刻意去迎合众人心目中的闺阁千金了,时日一长,竟忘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