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李晓晴的身影,她正跑向教学区,立刻决定下楼、、、、、、她迎她而跑,在教学区一块操场旁,迎到了她。两人已慢走在回宿舍区的路上了。
李晓晴:“谢什么谢、、、、、、就为这,还迎下来了。”
“我昨儿回家,双柏生特意到我家告诉我的,若不,今儿我也得抽时间去你那儿,无意中看见了你,我就耐不住了、、、、、、党委书记向他说了,*中央十五日下达的《关于“划分右派分子的标准”的通知》已转发到校党委了,没这个时机,还得等,并给他看了鉴定:经三个月的排查,连检举人都没出具他有言论的证据,只是根据姚文元《录以备考——读报偶感》一文的观点怀疑他“意在沛公”。结论,他就与报纸、卖报人、送报人一样,只是为了宣传牛鬼蛇神已出笼、毒草已出土。实为坚定的左派,受委屈时,都毫不动摇,只当作是实践的考验。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李晓晴插话:“这是我爸他应该的。他并没告诉我、、、、、、可能也知道,我早晚能知道。这只能证明他的人性还有底线,心中还真有我——我只是将了他一军,他还真当正事向我证明了。”
范婷婷:“连我哥都说了,在全党强调‘反温情’‘反右倾情绪’的现在,毛主席反复强调‘反右派就是肃反’‘新式肃反’、是‘清党清国的好机会’的倾向下,正常的‘执行“标准”’,已实属不正常了。你起码救了我半辈子,救了他一辈子。对你是捎带而意,而对我们,则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去你的!”李晓晴苦笑了,“活菩萨还能把自己所爱的人送进了地狱?!”
(40)十一月的某一天晚上,李晓晴突然扛着行李、衣包进了寝室、、、、、、大家惊喜,室内沸腾了。“干什么不喊我们一声,去帮你?”“想死我们了!”“终于又团聚了!”
校园里,满院子都已秋风扫地、满地落叶了,园林工人正在默默地清扫、清除。室内,阶梯大教室里,李晓晴正戴着她的遮头帽、夹在范婷婷和云帆之间、坐在大后排靠窗的犄角那儿听着大课呢。
政治课的讲师,站在讲台上,他不敢去瞅学生而是抬着脸去斜瞅窗外不知什么地方的远方,就算没有闭着眼睛的在背讲:“除原始公社外,私有制变公有制,这在中国历史上还是个破天荒的伟大壮举——一九五六年,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社会主义制度,在中国的大地上诞生了。毛主席高瞻远瞩,知道要巩固这新制度还必须有一个政治战线上和思想战线上彻底的社会主义革命。结果,‘这第一个决定性的战斗、、、、、、我们已经胜利了。但是还需要几个月深入挖掘的时间’。在这深挖的同时,毛主席又在部署他要决心使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来一个‘大跃进’的战略了。十月九日,毛主席在中国共产党八届三中全会闭幕的这一天,他对一九五六年的反冒进,进行了公开的批评。他说:反冒进,扫掉了多、快、好、省,扫掉了农业四十条,还扫掉了促进委员会。这是‘右倾’,是‘促退’。本月十三日《人民日报》又发表了根据毛主席在八届三中全会上讲话精神写成的《发动全民,讨论四十条纲要,掀起农业生产的新高潮》的社论,社论公开指责反冒进,号召人们批评右倾保守思想,‘在生产战线上来一个大的跃进’。”这时,他才把视线转到教室里来,看到了很多学生不仅聆听,而且还目不转睛地在盯着他、、、、、、
而李晓晴就是其中之一。她听见了讲师在继续说:“这节课的作业就是:从报纸上找到毛主席在八届三中全会上讲话的有关报道,还有就是十一月十三日《人民日报》的这篇社论,都熟读一下。下节课的主讲内容就是:上层建筑决定了所有制,所有制就能发展生产力!这是精神对物质的反作用力,精神也可以变物质。”
校园里已是冬景了,所有落叶树的树枝上已是一片树叶也没有了。李晓晴与范婷婷从图书馆出来,正好看见一伙男同学在两棵树之间、面向图书馆正门,正在扯着一条横布幅,布是红布,大字块是黄纸、上写黑墨字双行:“坚决响应毛主席提出在十五年左右我国在钢铁和其它重要工业产品产量方面赶上或超过英国的伟大号召!”一伙女同学在主要迎眼的树干上刷糨子、粘贴彩纸标语。标语的内容诸如:“要多、快、好、省,要农业‘四十条’,要‘促进’委员会!”“灿烂的思想政治之花,必然结出丰硕的经济之果!”
教室里,魏中华正在主持读十二月十二日《人民日报》社论《必须坚持多快好省的建设方针》,读后,同学们在讨论。
有一个同学在发言:“十一月十三日社论说了:‘有些人犯了右倾保守的毛病,像蜗牛一样爬得很慢,他们不了解在农业合作化以后,我们就有条件也有必要在生产战线上来一个大的跃进。’而这篇社论以更加积极的态度阐发了毛主席的思想,它以尖刻的语言批评说,反冒进的人的‘思想仍然停留在三大改造高潮以前的阶段,而没有认识三大改造基本完成后的新形势’,‘没有充分估计新条件下大大增长了的生产潜力,结果就背离了多快好省的方针,变成了经济战线的懒汉’。反冒进使‘本来应该和可以多办、快办的事情,也少办、慢办甚至不办了’,因此‘起了消极的促退的作用。’”
当大家都分散地议论时,有几个人,包括李晓晴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且毫无表情、、、、、、
下课时,有一个个别同学:“太好了!一个生产战线上的大跃进时代即将开始了。我们盼望!我们欢迎!我们欢呼!我们歌唱!”这立刻引起了大多数同学都用各种不同的眼神去关注他——但真心乎?起哄乎?没有人能得出结论——从而,也没有人搭理他,反感他。
十二月下旬的第一个星期一,二十三日一早,李晓晴刚洗漱完毕,正好在走廊里撞见了从家里刚回来的范婷婷。范婷婷忙笑不喋地:“快拿食具去食堂,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各拿食具,单独向食堂走去。在路上,范婷婷偷偷地向她说:“昨晚,双柏生吻我了!”
“在哪儿?”
“他来我家,我送他出门。就在我家门外、、、、、、”
“为什么?”
“他也进了省日报社。这次反右,报社缺员很多,我哥推荐,学校党委补办手续、保送。他出了门,只感慨了一句:‘你真是我的天使、福星’,一下子就抱住了我、、、、、、”
李晓晴大惊、大喜:“我和杨光都五年、私定终身都三年了,他也没吻过我呀!而我还没尝过被吻的滋味呢,那一定是非常幸福、、、、、、具体是什么滋味?”
“什么?他没吻过你?人家还想要向你取经呢、、、、、、那他不爱你啊?!”范婷婷首先是大惊了、、、、、、
“谁说的?爱是爱!只是进展得没你们这么快、、、、、、他是想匀速,怕‘加速度’。别打岔!这回该我向你取经了、、、、、、到底是什么滋味?”
“当时我就吓傻了,就任凭着他、、、、、、”范婷婷羞怯地,“可事后一回忆、、、、、、合计合计比吃饺子都香、、、、、、”
这是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天的上午。李晓晴一个人偷偷地来到了工人村杨光的家门口。一个楼层,三户,她敲着二楼右侧的那户的门、、、、、、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开门迎出来的人是杨母。
“大娘,你好!”李晓晴立刻摘掉帽子,便于对方辨认。还行了个鞠躬礼,“您今天休息啊?”
杨母冷丁认不出她来了,惊诧地:“你找谁?”
李晓晴:“大娘,是我,李晓晴。”见杨母仍未反应过来,忙更详细地解释了,“杨光的同学、、、、、、夏天杨光出事之后,我就病了,这是病刚好才恢复过来、全身脱了一层皮、头发全掉光、剃了,才这样、、、、、、”
没等她说完,杨母才醒悟、也辨认出来了,但她也突然凶恶了面孔、怒目而视,像个疯婆子:“你把杨光坑进去了,连带坑了我们全家、、、、、、你又干什么来了?”
“大娘,我早就想来,只是没那精神头,一是来向你们家赔罪,二是来想打听一下,政府是肯定会告诉家属的,杨光他现在在哪里?我想去见他、、、、、、”
没等她说完,杨母的气更大了:“赔罪又有什么用?!你爸还是党委书记,你还是大学生、、、、、、你给我滚,滚!你再不滚!我就要喊人了!”杨母已不可理喻了。
这时,由于她的声音太怒、太大,这一层楼的另外两户的户门,也真的都推开出来了人探看究竟了。
对门是一个没穿外衣的中年人,向杨母急问:“怎么了?她是谁?”
杨母:“她就是迷住了咱家杨光的那个小狐狸精、、、、、、坑死我们了。*精!还不快滚!丧门星!”然后是把过错一推,“人家是刚下大夜班,睡都不得睡。”说完就反身一回屋,门一带,咣噹一声门就关上了。
那中年人因只穿线衣线裤,挺不住冷,也一缩身进去了,带严了门。中门是一个青年人,看着李晓晴,也许是怜香惜玉,来了点恻隐之心。忙安慰地解释道:“你也别怪她!杨光要不叫你领他下乡,农业合作化关他什么事?不就几句鸣放的话吗,一辈子就算完了。现在是她的一个女儿也完了——女儿考大学时,填表报家庭成员,哥哥还是大学生、团员,可入取后,学校一政审,他哥已是右派了;就要给她调系,从国家重点系调到非重点系,她不同意也硬调了;她想不通,欲跳楼自杀、未遂,被学校除名、丢了学籍、遣送回家了,回家后,又得了精神病。她还得请假看护女儿、也不能上班了、、、、、、二儿子是党员预备期,到期了,别人都转正了,他仍未转正。他老头正研究要升他为车间副主任,可能也够呛了!将来就是家人涨工资都会受影响,已株连全家了。一肚子气向谁出?能不迁怒于你吗?你走吧!就是打你一顿,你也得挺着,别找事了,赶快走吧!”
李晓晴听得是早已泪流满面了,她惨淡地回答了一句:“挨一顿打,更好!正好让他们出出气、、、、、、”
那小伙子又刮目地审视了她两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退了回去关严了门。李晓晴眼前就立刻再现了一九五五年春天他与杨光拜见了他父母后,他父母相送时分手都走很远了,两位老人还热情招手目送的情景。自己还曾向杨光非常满意地评价了一句 “你妈这个人,真好!天下,就再也不会有比她更热情的人了。”后来也真证实了,如前年考大学录取后、去年春节、暑假也来过的几次、、、、、、杨母也是那样的亲切、热情。可方才,她却像个凶神恶煞、、、、、、而那中门里出来的小伙子的话,又重新响在了她耳边,“你也别怪她、、、、、、已株连全家了!一肚子气向谁出?能不迁怒于你吗?”她这时的泪水,涌出得就更多了、、、、、、
第二天,第一节课的下课后,李晓晴同范婷婷从教学区走向了自己的家。已是在她自己的小卧室里了。她在向范婷婷哭诉着:“这不成封建社会的株连了吗?!真也怪不得杨光他妈恨我,要是换位思维一下,我如果也是那个认知水平,肯定我也兴许那样、、、、、、”她痛苦地呜咽着、、、、、、“我爱的人,不但被我毁了,而且还坑了他全家、、、、、、”
(41)放寒假了。在假期中,校区这回可真是静无人迹,一层白白的新雪封园,只各主要地区才有清除的车道、甬道。
这天上午,李晓晴同范婷婷一同欢快地从自己家里走出了房门。李晓晴不好意思地:“你还特意来请来了、、、、、、”
范婷婷:“爸、妈、双柏生、我哥都说了,我必须来。你虽答应了,若是万一忘了或者借口忘了,不去了呢?”
“多大个事,值得你们家这么大动干戈、、、、、、”
“倒不是吃顿饭的问题、、、、、、主要是一种心情。人皆有恻隐之心,这是人性的底线。可现在却稀缺了、、、、、、要欢庆,只为纪念一下、、、、、、”
、、、、、、两人出了校门、、、、、、上了公共汽车、、、、、、
全家四口人,算双柏生、李晓晴六人全聚在家里的一面大圆桌子四周了。桌上是酒菜满桌。早已吃好了的样子。范婷婷劝着父母:“爸,妈,你们就自便吧,你们俩在,我们太拘束、、、、、、”
“那好!给你们一下午的时间,我与你妈上你小姨家去!”
、、、、、、屋子里、桌周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后来桌子、、、、、、也撤下去了。四个人隋便的坐着,谈笑风生、、、、、、
李晓晴突然地把话题转向了国内政治形态:“一九五五年,主席批了:‘我们的某些同志却像一个小脚女人,东摇西摆地在那里走路,老是埋怨旁人说:走快了,走快了。’然后,就开始了全国性的批判右倾保守主义,并掀起了农村社会主义运动的高潮。而这次,毛主席在八届三中全会上说了‘这个“四十条”去年以来不吃香了,现在又“复辟”了’,然后就是十一月十三日、十二月十二日《人民日报》的两篇社论。前一篇提了:‘有些人犯了右倾保守的毛病,像蜗牛一样爬得很慢,他们不了解在农业合作化以后,我们就有条件也有必要在生产战线上来一个大的跃进。’;后一篇又说了:‘思想仍停留在三大改造高潮以前的阶段,而没有认识三大改造基本完成后的新形势’‘起了消极的促退的作用’。五五年是反右倾保守主义,现在是反右派斗争。据说八届三中全会时统计,全国已划定右派六万余人了。而反右派运动并没有结束,现在的人数也许要更多了。他将要把中国引向何方呀?”
范哥笑答:“引向‘在生产战线上来一个大的跃进。’‘在十五年左右,我国在钢铁和其他重要工业的产品产量方面赶上或超过英国。’”
李晓晴:“可,记得一九五六年反冒进中,周总理说过‘对群众的积极性不能泼冷水,但领导者的头脑发热了的,用冷水洗洗,可能会清醒些。’‘在反对保守主义的时候,必须同时反对急躁冒进倾向。’而那时的刘少奇、周恩来、陈云、李先念、薄一波、、、、、、他们现在又是什么态度呢?也得有个态度呀!”
范哥瞅了一眼双柏生,笑了:“全国在反右派,八月又开始了‘对党内的右派分子同样不能有温情主义’的纠党内右派分子的斗争,九月,据统计,‘共产党的右派——修正主义者。’‘已经发现出来的党内右派分子约有三千余人。’目前,全党全国的话语权,已由毛主席他一人绝对掌握了。别人,谁还敢发表不同意见?不同意见,即修正。再向你透*秘密吧,当然也全是小道消息,是党内的、、、、、、据传一月三日、四日,毛主席在杭州召开了一次会议,在会上有针对性地发了一通脾气,说他的《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的序言,在全国发生了很大影响,各地报纸、大小刊物都登载了,是‘个人崇拜’、‘崇拜偶像’,这样他就成了‘冒进的罪魁祸首’。他认为反冒进是矛头对准他的。一月十一日至二十二日,毛主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