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魏敏迷人的背影,空气中传来她身上的香味,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先猫着腰走过教室,再正步踏过相思桥。长长的桥还没走完半截,只见我的魏敏,她已经在相思亭里坐下了。
我走到她旁边,也坐下了。距离她大概半米左右。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俩谁都不说话。
桥对面传来我们班同学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抑扬顿挫,在我的印象里,似乎从没有这么动听过。
魏敏叹了声气,然后她说:唉!你还是回去上课吧。
她刚开口,我就精神百倍了。我说:不必了……那些古文我眯着眼睛就可以背个滚瓜烂熟,再去上课也是浪费时间!
她说:哦……那你为了我逃课就不是浪费时间?我感觉你这个班长当得不好。她边说边盯着我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说:这怎么能算是浪费呢?我认为是“开源”,你是我幸福生活的源泉,是我要逃课的全部理由所在……喂阿敏,你说我当班长当得不好,指的是哪方面?
她说:这还用问吗?班长竟然带头逃课,班长竟然带头约会别校的女生,班长竟然有恃无恐地把感情当儿戏,班长竟然……不过你那句关于“开源”的说法我倒同意,表达得也蛮诚恳的。好吧,我原谅你了——就算你近段来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我也表示理解了。
于是,我们就在亭子间的石凳上大大方方地舒展手脚——虽然坐得还有距离,但我们的脚和手是勾着的。我们面对面斜靠在石凳上,手脚相连,自自然然,又像对亲密无间的情侣了。
魏敏拉着我的手,气鼓鼓地说:这个蔡可婕!招呼也不打就开溜了!我们曾经玩得那么好,她竟敢对我这样,竟敢不辞而别,哼!
我就开导她:或许她家里有急事吧,否则她不会不打招呼就走人的,况且你们俩又形同姐妹。
魏敏抬眼看着亭子的顶檐,她幽幽地答道:但愿如此吧。但愿是因为急赶回去她才连姐妹都不要了,那么多年的感情……
魏敏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我分明察觉到她眼里又噙满了泪水。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亭子顶上。
我晃了晃手,四只手就跟着动起来。我说:你又怎么啦?怎么又哭了?
经我这么晃动,几颗眼泪被抖落下来,滴在她那新潮的T恤上。她说:哭都不可以吗?你哪能理解我和可婕之间的感情!我今天来民院是想要找她……
我说:你先别哭,继续讲嘛。你要是流泪,我就想犯罪。你别再哭了好吗?
魏敏收回目光朝我看,泪眼婆娑的。她说:你想犯什么罪你就犯吧,虽然是光天化日,但这亭子里只有我们两个,要犯你就犯吧。
我伸过手去替她擦了把泪,嘴上“嘿嘿”笑着。我说:想犯罪也要讲个天时地利人和,你这样子我真要动手,那就是趁虚而入,我才不干呢!
她甩开我的手,坐直了身体,面朝着相思湖。她说:就知道你有口无心,还是聊点别的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浪漫冬季
四
冬天很快就到来了。
这是我4年大学生活中最后的冬天,我敢说这也是4个冬天里最浪漫的。虽然我不懂浪漫,虽然“浪漫”这个词似乎离我很遥远,虽然魏敏也亲口对我抱怨过我半点都不浪漫。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魏敏,我的这个冬天才是浪漫的。
我的浪漫是凄风冷雨中的点点依偎,是不眠午夜里的次次思念,是寂寞长街的久久留连。
校园内的风景线仿佛在瞬间全变换了色彩,由简洁、鲜艳、明快、充满活力,过渡到森然、萧索、凝重、死气沉沉。同学们都穿上了冬大衣,颜色以灰黑为主,看上去丝毫不显眼,还有那么点老气横秋的感觉。他们穿着臃肿的冬大衣,顶着寒风在校园的各处匆匆赶路。在我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缺乏浪漫。
因为我有魏敏,有她就够了,我的生活也够浪漫的了。寒风算什么?寒风只可以包裹我们的爱情,而不是将爱情吹得四散飘零。
虽然从接触这段时间看来,魏敏有点大小姐脾气,有点情绪化,甚至有时还有点不可思议。但我理解她,我也能包容她,因此大多时候我都在迁就她。
谁叫我对她是情深意浓呢?
我的睡眠向来很好,换句话说是我很能睡,每当瞌睡上头了,打雷下雨都撼不醒。可是近段我居然常常失眠,要么是下午,要么是晚上。下午时光在过去是我通常的睡眠黄金期,如今居然会拥着热被窝犯傻;而每到夜晚就更难熬了,别的同学全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我还在辗转反侧:被子是掀了盖,盖了掀,睁着眼睛看黑的天花板、黑的窗外、黑的夜。
我这到底是怎么啦?20大几就得了“失眠症”?
记得前两天北海兄弟潘滨曾讲了句有点哲理的话。他说 :当你的好睡眠被打破之时,也就是你的感情陷入了不能自拔之时。
我蛮佩服他的,这小子不但能做各式各样的头型,脑子里竟然还装进了大堆的哲理!
是的,潘滨说得没错,我是真的陷入感情的漩涡里去了。就算魏敏她再不讲理,再耍她的大小姐脾气,再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行为举动,我还是那么的爱她,那么的不能没有她!
每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连食堂也懒得去,就在小卖部买包饼干和杯热饮边逛校园边吃喝。迎面而来的是队队双双或像我同样孤身只影的人。他们的身体包裹在层层厚衣服里,我不知道此刻他们各自在想些什么;有的还将连衣帽也扣上了,帽沿的松紧带也在下颌扎紧了,整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犹如契诃夫作品中“装在套子里的人”。
我就这么走啊走,心里想着我的魏敏。我穿得极少,衬衣毛线加西装。毛线衣是大姐给我织的,虽然不厚,但却包含着亲情的温暖。西装穿了几个冬天,布质已经变得越来越硬了,摸上去冷冰冰的,还扎手。但它套在我身上依然是坚挺的,试想我那么高那么苗条的身段。
其实近段,魏敏也是经常来看我的,只不过她每走我就变成这样。跟个幽灵似的,满校园乱窜,有时甚至还游荡到校园以外的其他地方去。就比如说校园附近的农田;比如经济干部管理学院后面的邕江边;又比如西乡塘菜市场。甚至有时,我还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到达西大。
没错,就像这天这样,我又游荡到西大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的趋使,总之我确实太思念魏敏了,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她们的宿舍楼下。我居然是沿路步行过来的,好几公里呢!
魏敏午休还没起床,被我的电话活生生给吵醒了。我掰着手指头数时间,还没数到30她人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她焗过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残留着在暖被窝里的红晕,眼睛半眯,好像怕光似的。嗬嗬,她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呢!
我看见她那样子就想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笑嘻嘻地说:阿敏,你现在看上去很像只准备生蛋的母鸡。
没想我这个玩笑开得大了点,只见魏敏恨了恨我,之后气鼓鼓地把脸转过旁边去。
我不敢再造次,生怕场面难以收拾。转身跑到附近的面包店要了杯热牛奶后又跑步回来。她还站在原地,我主动献殷勤将热牛奶递过去。
我说:阿敏,趁热喝了,外面风大,喝杯热牛奶暖暖胃。
她看定我,似笑非笑的。她说:风大跟胃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学中文学傻了吧。
我搓着手掌,边搓边说:讲得没错,我是有点傻。你看这风……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实际情况是:那天并没有风,只是她们那排宿舍楼将难得的几缕阳光全给遮住了,冷空气占领了那片区域,我是想找个能看得见太阳的地方晒晒冬日暖阳。只是因为我心里紧张,才老提什么风,才总是将话题瞎扯到风上面。
魏敏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了,我看得出来她也冷。她含着吸管慢慢喝着牛奶,移动脚步渐渐走离她们的楼下,朝着学校北大门的方向。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紧赶几步追上她,并排在她侧面问她:阿敏,你怎么不上楼去换套衣服?这样子会得感冒的,外面风……
风大是吗?没等我说完,她就打断我:哪里有风?我怎么没感觉到有风?——我带你去个地方,绝对没风的地方,那里只有阳光,我知道你想晒太阳对不对?边说她边横向看过来,是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我很佩服她,对我洞察得如此细致,并且准确。我在暗暗叫绝的同时落下了几步。于是我就小跑几步赶上她,并且跑到她前面去,然后我说:阿敏,你真聪明!总是知道我脑子里想的东西。不过……你还穿着睡衣……就这么在校园里溜达?
不雅观是吗?她说,怕丢人你可以跟我保持多点距离……又不是去赶舞会!说完绕了道弧线,将牛奶杯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没办法啊,她就这脾气:比较霸道,比较我行我素,比较主观色彩;她认定了的事情,想要去做的事情,感觉她没错的事情,就要坚持她的原则,10套马车也别想拉她回来!
那不是吗?大冬天的,她居然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这还不算。她居然楼也懒得上,穿着睡衣在校园里四处走动,招人眼球——在路上几乎所有经过的同学都在看我们,眼神全怪怪的!要知道她是那么美,而我很不怎么样,我跟着她就像个不自量力的情种在做无谓的跟踪,我感觉路人的眼神里,装满了不解和嘲讽——不解是为她,而嘲讽是针对我——你说我能轻松得起来吗?再说了,我不轻松我难受所以才善意地提醒她,也就是提醒她换套衣服,可是她听吗?她不听!依然打着个人主义的旗号,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十足的但丁风格!
大约15分钟后,我被魏敏带到了她们校园北门附近的某座假山堆旁。那是座人造假山,山石嶙峋,形态万千,有飞禽走兽状,也有水族鱼龟状,煞是怪异;峰峦叠嶂间,几条小溪自上而下,流水淙淙,跌落至山脚,溅起朵朵水花,煞是壮观。
我正在想魏敏干嘛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却听见她的声音从高处传了下来:程哥哥,你怎么还不上来呢?上面视野很开阔的。
我循着声音仰起头,看见魏敏正居高临下朝我招手。她站在这堆假山最中那座的顶端,山高人为峰。我搞不明白她是怎么弄上去的。
我要怎么上去呢?我问道:又没梯子又没扶手,你是飞上去的吧?平常怎么不见你露出这手?
她在上面笑,笑得前仰后合的,我担心如果突然来阵风,会把她整个人卷走。笑过之后,她又放话下来:爬上来呗,难道程哥哥还不敢上来吗?挑衅完又继续笑。
经她如此激将法,我也顾不得胆怯,跨上两步走到假山前,抓住某个支点,然后手脚并用鼓足勇气,硬是给做上去了。到了上面才知道,原来这块巨石顶部是平的。再向四周看下来,我的妈呀!会当临绝顶,饱览众山小!下面路人就跟截截黄瓜似的。我不敢再看,立刻躺倒在魏敏的脚边。
我有恐高症。我左手抱着头,右手紧紧抓住魏敏的裤脚不放。我说:拜托你送我下去吧!呆在上面我会头晕的。
魏敏笑着俯下身来,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她说:适应几分钟就没事了,我小时候也很怕高。读初中时同学经常带我到她家楼顶玩,那里没有围栏,我们就坐在楼台上,把双腿悬空在外面,久而久之就锻炼得不怕了……你先闭闭眼,然后再睁开,如此反复几次,习惯了就不怕了。来吧,先闭上眼……
没办法,我只能照她的话做了。闭眼,睁眼,再闭,再睁……当我试了五六次,再往路上看下去时,真奇怪,那些路人又变得大起来了!而我,也没有那么怕了。不用魏敏再扶,我也可以放心地坐下了。
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光线暖洋洋地倾泻而下,将这小片地盘朗照无遗。真正起风了,小股小股吹来,也是暖洋洋的,吹拂在脸上,就像童年时候母亲轻轻抚摸我们那样。
我拥着魏敏,这时候她很乖,也很安静。她仰躺在我腿上,微眯双眼,嘴角还残存着丝丝笑意;她的半头栗色长发倒挂下来,在吹吹停停的风中飞舞,在岩石的边沿;她的睡衣很柔软,摸上去像触摸到一团绵絮,柔软中带着丝丝暖意。
她躺着,好像幸福得快要睡着了。我不忍惊扰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久不时在她额头轻轻亲上几口。
哪知还是把她给惊醒了,她睁了睁眼,又半眯着,笑容很恬静。
她问:咱们认识多久了?
我说:差不多18个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她说:是啊!500多天了。这500多天里,咱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有多少?
我说:加起来不到50天吧。又问这个干嘛呢?
她说:是啊!加起来都不到50天。那你感觉我是怎么样的人?
我说:很好啊。聪明伶俐加上漂亮,还……还很勇敢。这假山你都敢爬,我估计大部分女孩子都不敢。你的性格里面有点男人气质。
她说:我指的就是这个。说着双手撑地坐了起来:我是不是很不讲理?是不是很固执?是不是很不给人面子?对男友也同样——就像对待你程哥哥。
我被她问蒙了,伸手抓了抓头皮,我支吾着。我说:这……这这,这怎么讲呢,其实阿敏,你挺好的,只是……只是……
她说:有话直讲。放心,我承受得了。我只是希望你讲实话。
我说:只是……只是脾气大了点。不过……不过通常情况下,漂亮女孩的脾气都比较大。正常的正常的……我感觉是很正常的。
她猛劲扑进我怀里,双手将我抱得紧紧的,哽咽着声音说:谢谢你程哥哥!谢谢你不怪我,谢谢你还那么容忍我,对我不离不弃……我知道,我的坏脾气对你很不公平,我也不想这样;我知道你为我承受了许多,我猜想你个人独处时,肯定会伤心落泪的,对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很怨我父母,他们把我娇纵惯了,其实是害了我……
第一章 山河颤抖
魏敏的这席话,令我很吃惊,慌得我不知所措。讲句实话,我本人从来没把这事想得那么严重,不就是女孩子都喜欢耍的点点小性子吗?哪犯得着去计较那么多!而反过来理解,女孩对你耍性子说明她是在乎你的,把你当真正的贴心人看待,而我需要的恰恰就是这样的在乎和贴心,却又怎么会去怪她呢?再说了,我比她大几岁,大男对小女,呵护是应该的,宽容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又怎么可以对人家的小小缺点斤斤计较因而轻言放弃呢?
不!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才不是呢!
我捧起魏敏的脸,看见她泪流满面我就心疼。我疼爱地看着她,替她擦着眼泪,说句实话我也想哭,看她那样子我的心在颤抖,宁愿陪她哭——如果那样做可以为她分担点什么就好了。
可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下面路过的同学们就不定错判我们俩是对殉情男女,故意爬到高高的山石上面寻短见,那样他们肯定会叫保安的。因此我强忍着眼泪,寻思着找点幽默的话题来化解眼下的难过。
于是我就说:阿敏,别哭了,别哭了好吗?你看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你看群众都开始不安了。
魏敏依然不管不顾,依然哭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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