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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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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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遥曾外祖父呢?
  ——玄遥曾外祖父是特别的。
  啊,对了。她们不也说了这些吗?
  ——虽然特别,但还是失败了。
  ——成功的人还没有啊。
  “玄儿!”霎时间,我感到不寒而栗,“美鸟和美鱼还说:玄遥也是‘特别’的。虽然‘特别”但还是‘失败’了。”
  “哦!”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成功’和‘失败’是什么意思。”
  玄儿没有马上回答。
  我又问道:“她们还说你父亲——柳士郎难道也失败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这——”玄儿缓缓地抚摸着尖下巴,开口说,“这是因为最近,父亲显著衰老——不断老化。你大概也看到了。他那浑浊的眼球……老年性白内障的恶化可以说是其明显的表现。”
  ——因为急剧老化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好征兆
  ……对了!在重伤的蛭山丈男被搬去的南馆的那间屋子里,我第一次见到柳士郎。之后,玄儿谈及父亲健康状态时,说了上面的话。
  ——我想他可能害怕了吧。
  “由于最近显著衰老,恐怕他已经无法获得我们最希望得到的‘不老性’。虽然不死,但不能不老。值得期待的第三阶段,他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了。不仅如此,急剧的老化还会让人担心本来的‘不死性’能否得到良好的维持。所谓的‘失败’就是这个意思。”
  ——混乱、沮丧,还有恐俱……不难推测父亲现在的心情。
  ——父亲还只有58岁。在这个年龄如果是那种状态……
  “父亲这个‘失败’和刚才你问的玄遥的‘失败’是两回事。她们俩好像混淆,用相同的语言表达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咽了一口粘在舌头上的吐沫。
  是吗?——那么,玄遥的“失败”是什么意思?还有“特别”又是什么意思?
  玄儿不顾我心中如波纹般不断扩散的疑问,问我:“大致情况,你清楚了吧?”说着,玄儿的嘴角又浮现出那种异常扭曲的笑容。
  “正如刚才所说,达丽娅想得到更高的层次,是‘永恒’的‘生’。爱她的玄遥也抱有同样的希望。他们不知何时能成功。但是,具有‘不死之血’的他们拥有足够时间,总有一天会实现。他们确信如此,选择这儿,作为达成目的的地方,建造了这座宅邸——黑暗馆。”


第二十二章 黑暗的眷属


  1


  “达丽娅与‘黑暗之王’订立契约时,为了维护好‘不死性”,心里有个大致框架。这座宅邸实际上就是在此基础上建造的——”玄儿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环顾一下宽敞的房间。我一边跟随他的视线,一边组织着自然浮现在头脑中的词汇。
  “比起光明更爱黑暗。不断地爱……为此而建造的宅邸。比起光明更倾向黑暗……将这种倾向贯彻到底的宅邸。”
  “嗯,是的。”玄儿满意地点点头,“‘黑暗馆’这个说法,不知是谁最早提出来的。不过说得很好啊!宅邸的外装饰都是吞噬光明、否定光明的暗黑色。内饰和家具,原则上也都是无光泽的黑色。”
  “还有红色。”
  “对。血的红色。”玄儿会心一笑,“相对于建筑的规模,窗户既少又小,白天基本上也都关着百叶窗和防雨木板套窗,这都是因为厌恶光明。即便是室内的灯火,也故意尽量弄得昏暗。从明治后半期最早建造的西馆和东馆开始,这一基本框架从未变化,在十角塔、北馆和南馆等新建和增改的建筑中也得到沿袭。这和那个叫尼克洛第的建筑家的影响不在一个层面上。30年前达丽娅去世后,这也没有改变。18年前烧毁后再建的北馆也不例外。”
  “厌恶光明,隐身黑暗……”
  “这是在宴会最初干杯时父亲说的。你记得很清楚嘛。”
  “啊……是的。”
  ——继承达丽娅热切的愿望,相信她的遗言,直至永远。
  “我记得!”
  ——厌恶光明。隐身于遍布世界的黑暗中……这样我们就能永存。
  “光明——特别是太阳光,不好。它是个极其不懂风趣且居心不良的家伙。它进入任何地方,俨然一切都是自己的地盘,侵犯黑暗的安静与平和。中也君,你不这么认为?”
  “啊!不,不过……”
  我不知如何作答,不禁想起今年春天认识玄儿时,他在白山寓所中所说的话。
  ——阳光是个居心不良的家伙。
  对,当时玄儿也是这么说的。
  ——阳光下,人自然而然就“动起来”。其实这不好。过多的“运动”只会加速生命燃烧,所以……
  所以他说“不喜欢太亮”。所以在白山寓所中,不论天气好坏,也不管是否外出,几乎整天都关着窗户。
  归根结底,那也是从达丽娅那里继承的思维方式,还是加入了玄儿个人的理解呢?
  ——可以说这和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系。我父母家就是这样。现在就算想改变,也不会如愿的。
  真是这样吗?
  所谓玄儿“从小生长的环境”也就是厌恶光明,隐身于黑暗,以“不死之血”期待永远。即便离开浦登家的这座宅邸,独自在东京生活,他也无法自由,无法逃脱。套用征顺的话,生命本身被羁绊了。
  但是,啊,这仿佛是……
  “玄儿,这难道不像德古拉吗?《吸血伯爵德古拉》。”我不禁说出了今年夏天看过的这部怪诞的英国电影的名字——说起来,和浦登柳士郎初次见面时,我好像也不禁想起了这部电影。
  身材高大,全身裹在黑色外套中的黑暗馆馆主。那难以名状的威严感,那轮廓鲜明的脸庞,那浮现在苍白脸上的笑容,那睁得大大的、浑浊的双眼,那鼻梁上的深皱纹,那左右咧开的嘴……当我就近看着由此发出的毫无声息的异样笑容时,立刻联想到了。我觉得即便把它当做那部怪诞电影的一幕也不让人奇怪。这个50多岁的绅士,难道不正像那部电影的主人公德古拉伯爵吗?(……克里斯托弗·李的?这个唐突的问题不时地……)
  “德古拉啊!”玄儿苦笑着,“那部电影我也看了,非常愉快的结局啊!对于我来说,我还是喜欢托德·勃朗宁导演的作品中贝拉·路高西的怪诞表演。可是中也君,至今为止我还没咬过你的脖子呢。美鸟和美鱼也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吧?”
  玄儿直勾勾地看着不知如何作答的我。
  “我们不是吸血鬼。我们没有这种身份。”玄儿断然说道,“吸血鬼这个魔性概念据说发源于斯拉夫世界的土著信仰和民间传承。那是吸取活人血而复活、流浪的亡灵。大体上是作为给人类带来灾难和死亡的存在而让人惧怕。各地有不同的叫法,最终产生了英语的Vampire这个词,吸血鬼的概念扩展到西欧……这样讲解下去就没有止境了,所以这里暂且不说。关于世界各地的吸血鬼传说,我也曾做过调查。要说文献方面的知识,我知道的要超过你一百倍。
  在图书室,我曾粗略看过电影原著布拉姆·斯托克的小说。虽然我觉得写得很好,但那只不过是作家发挥旺盛的想像力而写成的娱乐小说而己,尽管它取材于历史人物。德古拉伯爵之类怪物在这个世上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有吸血鬼栖息在世界的某处。
  “说起来,‘吸血鬼’只不过是个世俗化的记号而已。通过铅字、影像之类的媒介进行加工、培育,进而被广泛共有的文化形态之一。或者是关于血和生、血和死、死和再生、光明和黑暗、神圣和恶魔等……某种倾向性的代名词。比如像‘吸血鬼性’之类的。”
  我无法回答,避开对方的视线。
  “我们不是吸血鬼。”玄儿再次申明,“只不过——”玄儿继续说,“只不过必须承认,流淌在根底的思想和倾向在某种程度上有类似性和亲近性。我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比起光明更爱黑暗’这个核心部分两者是共通的。这一点确定无疑……不过,我还要重复一遍。我们不是吸血鬼。作为大的倾向性,或许可以纳入同一范畴。但至少和你看的电影中登场的以及由此扩展想到的形象完全不同。希望你不要误解。”
  “嗯——不过……”
  “中也君!”
  玄儿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壁炉,走到铺着黑天鹅绒床翠的带华盖的床前,扭过头。
  “实际上达丽娅并不是非要喝活人的血才能生存。接受了达丽娅的血和肉的我们也一样。虽说厌恶光明,但这是程度问题。并不会因为被阳光直射就灰飞烟灭。你看我就知道了。无论在东京还是在这儿,白天并非完全不出门吧?”
  我狼狈地点点头,玄儿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理想状态或许是不晒太阳。”
  理想状态?——啊,我记得来这里的第一天,晚餐时好像听到过类似的话。
  “尽管有‘不死之血’,但如果被杀还是会死的,并非一定要用木钉子打人心脏。也不会睡在棺材里并在棺材里撒上腐土。既没有吸血的撩牙,也不会变成蝙蝠、狼什么的。我也不怕吃大蒜,也不怕抱着十字架睡觉。怎么样?” 
  “明白了。”我慢慢地点点头,想从头脑中赶走“吸血鬼”这个词。
  “不过中也君,在我们浦登家始于达丽娅的‘不死信仰’中,有一个特性和世上的吸血鬼传说中常见的另一要素相通。”
  “特性?”
  “是的。”玄儿在床的一端浅浅地坐下,“也和这宅邸的特征密切关系,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刚才狂热信徒般的样子消失了,听口气,像是在享受着猜谜的乐趣。 

2


  和吸血鬼传说中的某个要素奇妙共通的特性。也和这宅邸的特征密切相关——到底是什么呢?
  我将双手交叉脑后,在椅子上稍微向后靠了靠,仰望着黑色的天花板。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吊灯发出微弱光芒。吊灯上同样没有使用任何透明玻璃或金银作装饰……
  “怎么样,中也君?”玄儿催促着,“你来这儿大约四天了。就算发现了也不足为怪。”
  “但是……”我将视线移向床边,“好了,玄儿,别卖关子。求你了。”
  玄儿哼了一声,表情再度认真起来,沉默片刻后,说:“比方说,你来后就没觉得奇怪?虽然这宅邸建在湖中小岛上,但周围环绕着高大石墙,无论从院子里还是从窗户中都看不到湖面。从十角塔的最高层看不见,爬上这‘达丽娅之塔’的三楼也一样。因为设计窗户和阳台时,精心计算过角度了。为何要这样呢?
  “让我们看看宅邸的内饰吧。黑色的墙壁、黑色的地板、黑色的天花板以及黑色的门窗,都是无光泽的黑色。石制部位也经过粗加工,使之失去光泽。家具也是如此。窗户上的玻璃基本上都是磨砂玻璃或带花纹的玻璃。餐具也一样,但凡玻璃制品大体都混浊、模糊,有陶器但没有瓷器。汤匙用的是木制的而不是金属的。照明装置、小金属装置和装饰上也没有使用任何有光泽的东西。”
  “啊……”
  我轻声叫了起来,再次抬头看看房间的天花板和电灯,接着又把墙壁、窗户、地板、家具看了一遍。其实现在不确认也知道——玄儿说的没错。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处更明显的关键性缺失。你知道吗,中也君?在普通家庭里肯定不止一个,这座宅邸中却没有。如果说完全没有那是说谎,但是……总之,有一样东西是最近才破例装上的。”
  “最近才……”
  听到这儿让我想到的只有一样。如果是“最近才”装上,那么和周围其他家具相比看起来应该明显新一些。
  “玄儿先生,那破例的东西不会是东馆的那个……”
  “终于想到了啊!”
  “东馆一楼洗手间里的那个——”
  来这里的第二天早晨,我第一次看到就发现只有它是崭新的。
  为什么这样……由于略微有点不协调的感觉,所以当时这个疑问就留在了我的心中。
  “是那块镜子吗?”
  “是的,是那块镜子。”玄儿淡淡地笑道,“我觉得在客房的洗手间中没有镜子不太好。在你确定要来之后,匆忙让人安装上去的。就像你看到的,如果关上门,镜面就完全隐藏起来了。”
  “的确……啊。”我叹了口气,“这个宅邸里没有镜子。除了洗手间,连一面都……”
  “应该连一面都没有。因为这就是这个宅邸的关键性缺失。”说着,玄儿抬起撑在床边的双手,向两边大大地摊开。看着他黑色对襟毛衣的袖子和衣身因为这个戏剧般的动作摇动起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心跳加速。
  “吸血鬼厌恶镜子。因为自己的身影不会出现在镜子中。他们害怕由于照不出自己的样子而在第三者面前露馅。但是在这儿却是与之相反的心理强烈地支配着我们。”
  “相反的心理?”
  “嗯。这个问题和刚才说的‘不死性’三个阶段有关。”玄儿放下摊开的手,用右手手指理了理前额的头发,“据说到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长生不老的人,就不会在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身影。你不要对我说这很荒唐,好吗,中也君?”
  玄儿的眼睛里又闪现出刚才那样的狂热信徒般的色彩。我什么都没说,但也没有低下头或者背过脸去,而是直接迎着他的视线。
  “如果‘不死性’达到期望境界,身影就不会映在镜子中。反过来说,只要身影出现在镜子里,就说明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所以,每当我们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身影时,就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今天还是出现了,现在还是出现了。会不会明天、后天、下个月、明年、几年后、几十年后……不管过了多久自己都没有‘成功”,一直出现在镜子里呢?每次站在镜子前就会想到而且不得不想到这些。这大概会唤起沮丧、痛苦,甚至是恐惧和绝望吧。所以镜子自然就成了禁忌的对象,从达丽娅和玄遥身边排除出去。
  “所以在这个宅邸里没有镜子。在建造时就有意识加入了这个缺陷。和镜子一样能够映出身影的东西——比如说普通的透明玻璃,比如说有光泽的金属和石头,比如说加工得闪闪发光的家具……这些也都被极力从建筑中排除出去。黑暗馆就这样被建造起来。增改、重建时这个规则当然也得到严格遵守……”
  不仅如此——我现在才想起来。玄儿在东京的白山寓所,是的,那儿不也是连一面洗脸台的镜子都没有吗?不知不觉,我又轻声叫了一声。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
  “从院子和房间的窗户中看不到湖面,也是同样的理由吗?”
  我缓缓摇着头问道。玄儿的眼神略为缓和了一些。
  “你好像理解了啊。”玄儿回答着,“见影湖的‘见影’被认为是‘镜子’的语源,因为有这样的名字,所以以前这个湖肯定比现在的透明度要高,湖面名副其实地像镜子一样能映出周围的风景。所以才筑起连绵不断的高墙,使得在哪儿都看不到这个巨大镜子。房间和塔上窗户的位置也作了适当的安排。现在你也看到了,那个湖被‘人鱼的血’染红了。”
  我轻声说了声“的确”。同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和玄儿去调查正门外的栈桥时……
  “玄儿。”我马上问道,“或许不仅是像镜子的湖面,湖水本身在这儿也成为禁忌的对象了吧?”
  “嗯?为什么会这么想?”
  “第一天晚上,我们不是发现了从栈桥漂走的小船吗?可能是江南来时乘坐的那条小船。”
  “啊,是的。”
  “当时那条船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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