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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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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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玄儿所说,柳士郎看起来是有些思维混乱。关于浦登家的秘密,先不说相不相信,至少今早从玄儿那里听到的要比黑暗馆馆主现在说的更有道理。
  难道他看似若无其事,但因为18年前的罪行暴露,实际上还是受到很大的打击吗?难道他对于‘不死’感到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没有信心,而被逼得走投无路吗?——总之,我想那种无法抑制的虚无感现在依然在柳士郎的心中扩散。而他那浑浊的双眸现在也只注视着那个深渊吧。
  但另一方面,我不认为他的话只是因为思想混乱而产生的妄想,也不认为其中有很多做作和谎言,在某种意义上,他是相当真挚地在把“事实”说出来,或者说想把“事实”说出来。而且——
  而且我觉得黑暗馆中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构成一道谜题,而这恐怕正是解开它的最后一块拼图。



  6


  沉默不知道又持续了多长时间。
  时间已过了5点半,快到6点了。太阳也快要下山。
  这期间,南馆的火势是否越来越猛烈呢?燃烧的范围是否也在逐渐扩大呢?虽然不是直接相连,但借助强劲的风势,火焰有可能会飘到西馆来。
  但是,黑暗馆馆主依然坐在沙发中,纹丝不动,里面的书房里,传声筒再次响起呼叫的铃声,但他丝毫没有站起来去应答的意思。
  ——被雷击,而且起火——
  这一突发事态让我不由得想起东馆客厅里的那幅画——藤沼一成的《绯红的庆典》——苍白中闪着银光的夺目线条从天到地穿过浮在黑暗中的“板”,那是贯穿黑暗馆的闪电。形状不一的“红色”
  从黑暗深处蠕动而出,那是正要将黑暗馆吞噬的火焰……啊,是这样吗?那幅风景果然是那个拥有特殊才能的画家预见到今天的事态才画出来的吗?
  “你能告诉我吗,爸爸?”
  玄儿抬起他那张宛如死人般毫无血色的脸,终于开口了。
  “爸爸——被我这么叫,在你看来也许是种痛苦吧。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有什么‘极大的误解’?能告诉我吗?”
  “那是——”柳士郎静静地闭上眼睛。他放开握着手杖的双手,在黑袍前面慢慢合拢,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沉痛表情,“是关于忠教的出身!”
  “忠教的出身?”
  “刚才你对中也君说忠教也是玄遥的孩子——是他侵犯诸居静使她生下的孩子。但是,你错了!”
  “错了?”
  “是错了!”
  “可是他……”玄儿嘴里发出呻吟般的声音,”他的那个……”
  “忠教不是玄遥的孩子,是我的。我和阿静秘密保持着关系,结果生下了他。这千真万确!”柳士郎斩钉截铁地说,“爱妻康娜在27年前的夏天去世。而且,当我得知她生下的孩子玄儿不是自己的孩子时,我被悲伤和愤怒击倒了。她——阿静很同情我。我一半也是自暴自弃,就和她发生了关系。阿静没有强烈地拒绝我,但她起初接近我时可能并没有这种想法。阿静的丈夫诸居甚助当时还活着,但好像在他将近40岁的时候得了肾病,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
  “第二年春天,阿静怀孕了。之前,玄儿已经被关进十角塔的禁闭室里。为了平息我的愤怒,玄遥同意这么做,并向我灌输虚假的‘真相”说让康娜怀孕的是她的父亲卓藏。期间,阿静自己提出要做玄儿的奶妈。现在想来,那也许是在劝我吧,生下来的孩子是无罪的。可能是那一年——26年前的12月7日吧,阿静平安产下一个男婴,算起来比玄儿小一岁。给那孩子取名忠教的也是我。”
  但是,玄儿似乎不愿相信柳士郎的自白。
  “会不会只是你自以为是呢?”玄儿反驳道。“事实上玄遥也染指过诸居静,难道没这种可能吗?”
  “没有!”柳士郎睁开眼睛断然回答道,“因为那个男人——玄遥完全沉迷于达丽娅的魔性。”
  “什么意思?”
  “就是说无论是最初成为牺牲品的浦登樱子还是康娜……她们都酷似达丽娅。那个男人并不胡乱追求女人,只有能看出达丽娅年轻时的美貌的,才会成为他疯狂欲望的对象。从这点来看,阿静和玄遥之间不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关系,很本不可能。明白了吗?”
  “但是……”
  玄儿还想反驳,但柳士郎却不顾他继续说了下去:“26年前的1月7日,忠教出生了,诸居甚助在知道一切之后,仍然答应把忠教视如己出。但是他的病意外恶化,第二年就死了。”
  “但是……”
  “你还怀疑吗?”柳士郎突然露出怜爱的神情,“忠教确实是我的孩子,即使验证血型也没错。忠教的血型是A型,我是B型,阿静应该是AB型,所以我们俩能生出A型的孩子。”
  “玄遥呢?”玄儿问,“知道玄遥的血型吗?”
  “我调查过,他是A型。”
  “那样的话,就无法证明忠教不是玄遥的儿子。A型父亲和AB型母亲不也能生出A型的孩子吗?而且——”玄儿略微提高了声青,“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青年——忠教的脚趾和玄遥一样是畸形!”
  “是啊,这确实可以成为一个证据。”柳士郎不为所动地点点头,“你说过坠塔的青年脚上有接受过合趾症手术而留下的疤痕。但是——”柳士郎看着玄儿的脸,“但是你的脚呢?”
  “我的脚?”
  这个问题似乎完全出乎意料,玄儿一下子目瞪口呆。
  “你的脚上有那种畸形吗?有那种手术的疤痕吗?”柳士郎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这种问题毫无意义,不是吗?”
  “不!”柳士郎马上否定,“意义恰在于此。”他断然说道,“所以我才说你有个极大的误解。”
  “即便如此,我还是……”玄儿低下头,仿佛已被逼入了死胡同。
  “还不明白?”
  “我,完全……”
  “还不明白吗?”柳上郎盯着玄儿,“你真的不明白?”
  玄儿被柳士郎的一连串问题搞得手足无措。突然,他的表情僵硬了。那变化让人感觉他的脸甚至是全身都快冻住似的,就连看着他的我都差点起鸡皮疙瘩。
  “难道……”玄儿僵硬的嘴唇颤抖着,“难道你要说的是……”
  “终于明白了!”黑暗馆馆主表情沉痛的点头说,“坠塔德青年不是我和阿静生的忠教,那——那才是真正的玄儿。所以,真正的忠教是你!”



  7


  玄儿表情僵硬,反复说着“不可能”。我不由自主也说出同样的话,但另一方面,我心中又的确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忠教是玄儿。
  玄儿是忠教。
  那个青年一直被认为是江南忠教,也就是诸居忠教,但其实他才是真正的浦登玄儿。是的,如果这是“事实”,那就难怪昨天我在东馆的舞蹈室里看到他时,会有那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时,我为什么会感到他的脸“好像在哪见过”呢?
  像纸一样苍白的脸色、蓬乱的头发、空洞的眼神,下巴因为胡乱生长的胡子显得格外尖——前天晚上我在宴会厅的肖像画中看到了美女达丽娅。也许当时我就是在他脸上、他的整体或者他身上的某处看到了达丽娅的影子。
  根据柳士郎说的,玄儿18年前被从十角塔放出来时,脸上就越来越明显地显现出亡母康娜,甚至是曾外祖母达丽娅的样子。那么18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如此也不足为奇。不,应该说是理应如此,所以我才会有那种感觉。
  之前在东馆客厅碰到阿清时,他说了一段奇怪的话。这么一想,那话中的含义我大致也能猜到了。     
  ——那个,那个人……那个叫江南的先生,我总觉得……莫非是阿清在他对面折纸时,突然觉得他长得很像宴会厅中的肖像画上的达丽娅?也许当时他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
  柳士郎盯着仍在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着“不可能”的玄儿。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认为玄儿的父亲是卓藏,但在知道一个事实后,我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我记得!”
  “那个事实,就是他的脚有着和玄遥同样的畸形。”
  “……”
  “你刚才也用它来证明忠教是玄遥的儿子。的确,某种先天性的异常可以认为是有遗传性的。关于合趾症的原因,目前还有很多地方不清楚。比如被称为‘蹼足’的病症,有报告称:根据对某个家族的研究,它是以限性遗传的形式出现的。”
  “限性遗传?”
  “你当然听说过伴性遗传,即由性染色体上的异常遗传因子引起的遗传,对吧?红绿色盲、血友病是由X染色体上的异常遗传因子引起的,这是隐性遗传病。如果是这样的知识……”
  如果是这样的知识,那我也知道。课堂上学过,或者在某本书上看过。
  女性的性染色体是XX型,如果是隐性遗传病,只要不是两者都有异常遗传因子,就不会出现异常。男性是XY型,唯一的X如果有问题就会出现异常。据说,红绿色盲、血友病的患者中男性居多就是这个原因。
  “所谓限性遗传,和这个又不同,是只在男性或者女性中出现异常的遗传类型。在刚才所说的‘某个家族的蹼足’症例中,可以认为异常遗传因子是在Y染色体上,它只出现在男性身上。换句话说,如果父亲有异常,那儿子就一定会出现同样的异常。那么玄遥的合趾症——那种奇怪的三趾畸形是否符合同样的法则呢?事实上在合趾症的病例报告中符合的很少,一般都不符合。但是,玄遥的畸形与平时所见的同种畸形相比本身就很有特点,所以我直觉判断符合的可能性很大……”
  柳士郎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反应。但玄儿再次低下头,什么都不想说。
  “玄儿生来在双脚的第二和第三趾、第四和第五趾之间,可以看到非常有特征的粘连。说起来,阿静还特意做了适合这种脚穿的袜子……总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这件事越来越在意,就查了一下我刚才所说的遗传学上的事实。我自己身上当然没有这种异常,康娜也没有。后来我又得知让康娜怀孕的‘元凶’卓藏也没有。再后来,我知道不是卓藏而是玄遥才有那个——和玄儿一样的畸形。因此——再三考虑之后我决定偷偷去一趟‘迷失的笼子’。于是我偷了鬼丸保管的钥匙。”
  “偷偷去‘迷失的笼子’?”玄儿突然吃惊地抬起眼睛,“为什么?”
  “目的是想打开地下墓室中的一口棺材。”柳士郎回答,“就是以前因早衰症死去的孩子、那个叫玄德的棺材。”
  “玄德?”
  这个名字我好像也有印象。达丽娅和玄遥之间生的第一个孩子叫浦登樱子,27年前自杀身亡。浦登樱子之后生的第二个孩子名字好像叫玄德。据说这个男孩和阿清一样患上早衰症,生下来没几年就死了……
  “玄德的遗体当然没有火化。打开棺材一看,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幸运,里面的尸休居然没有化成白骨。由于具备湿度、温度等条件,尸体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尸蜡。我检查了他的脚,确认他的脚趾具有和玄儿、玄遥同样的畸形。明白了吧?这就是说,基本可以证明脚趾的畸形确实是通过限性遗传由父亲传给儿子的。同时,我也可以确信:玄儿真正的父亲不是卓藏,而是玄遥!”
  柳士郎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我们的桌旁,怜爱地看着低头不语的玄儿。
  “明白了吗?“他用手杖敲着地板,“你的身上没有那种畸形。如果你的父亲是玄遥,那么作为男孩,你一定也会继承同样的畸形。这个事实正是你并非玄遥之子的证据……”
  “……”
  “你的血型是A型,同为B型的我和康娜不可能生出这种血型的孩子,但那只是因为你是我和阿静的孩子。顺便说一下,真正的玄儿是AB型血。这自然也是我和康娜不可能生出的血型。我亲眼确认这一事实时的心情,想必你们都能理解吧。你不是玄儿,是忠教!你确确实实是我真正的儿子,明白吗?”
  “啊!”
  玄儿终于发出微弱的声音,但他依然不想抬头。我默默地注视着朋友,心想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柳士郎站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儿——不,是他的儿子忠教。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
  18年前,对玄遥和卓藏报仇之后,旧北馆在11月末发生了一场大火:起火的原因不明。当时,有两个孩子卷入大火和浓烟中没来得及逃出来,结果身受重伤。一个是玄儿,另一个就是忠教。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挨在一起倒在一楼走廊的同一个地方。阿静找到他们,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拼命把他们救了出来,两个人都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但是不久后,我得知他们因为这次打击完全丧失了记忆。于是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就是乘机将玄儿和忠教对调。”
  玄儿的肩猛然一颤。他将张开的两手握成拳头,慢慢地抬起头来。他那双细长而空洞的眼睛先在我脸上来回扫了几下,然后投向站在桌对面的柳士郎。他发紫的嘴唇颤抖着稍稍张开,但没有说话。
  ——所灭亡者,可是我心?
  ——所灭亡者,可是我梦?
  这个春天——可能是4月29日吧,事故后的我一点都想不起自己的过去。那天晚上在白山的玄儿住所的起居室里,我第一次听他背诵这首诗:现在,那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与他在我眼前的身影重叠起来。
  ——所谓记忆,似已全无。
  ——漫步道中,不禁目眩。
  “除掉玄遥和卓藏后,我已经掌握了浦登家的实权。所以要实施这个计划已经没多大困难了。”黑暗馆馆主继续说道,“那个孩子继承了太多玄遥的血统。我要将他驱逐,让我的儿子取而代之,成为浦登家的继承人。这样这个家的嫡传就从玄遥那令人诅咒的血统中脱离出来,同时也完成了我的复仇。我完全沉迷在这个想法中。
  “具体实施起来还有几个问题。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已经熟悉玄儿和忠教长相的人怎么办?仔细考虑后,我决定把我的想法毫不隐瞒地告诉美惟和望和。当然不是像刚才这样,我说得要更委婉一些。一开始她们也吓了一跳,无法掩饰自己的疑惑和犹豫。但她们姐妹本来就不喜欢玄遥,再加上她们讨厌姐姐被玄遥侵犯后生下的玄儿,认为他是不祥的‘罪恶之子”,所以我估计她们不会坚决反对。结果和预想的一样,她们答应配合我。
  “对于当时认识他俩的佣人们,我想可以借着旧北馆烧毁的机会将他们全部解雇。当时偶尔出入这里的村野君,应该连忠教都几乎没接触过,更不用说玄儿了。因此就算我大胆实施‘调包”被他发现的可能性也很小。幸运的是,他也几乎没有参与在火灾后对两个孩子的照顾和治疗。所以我判断即使他多少有些怀疑,我也可以蒙混过关。”
  那鬼丸老呢?我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问道。
  “至于鬼丸老——”柳士郎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接着说道,“他那种人,我知道就算我说要解雇他,他也不会老实离开。我还知道无论我谋划什么、做什么,他都只会装作视而不见。因为他只对死去的达丽娅一人忠心耿耿,就连第一代馆主玄遥也不过排在第二、第三位。只要达丽娅本人不活过来责备我,他是不会多嘴的。
  “我不需要担心他会对任何人多嘴,也不必担心他会擅自去侦察……”
  难道鬼丸老知道两个孩子”调包”的事?“我是不是真正的浦登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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