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斩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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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斩江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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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寒料峭,在这个小城,半夜的气温几乎与初冬一样冷。



  幸好,吊锅底下的炭炉正旺,锅里的野猪肉炖的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令人忘掉寒意。



  将一锅肉吊起来边烧边吃,绝对是寿州城里独具创意的一道美食风景。



  河依柳又喝干一杯酒,再斟满,然后继续去看粥屋角落里的那个女人。



  女人只要了一碗白米粥,喝一口,嫌烫,便自身边一竹篮中取出一叠白纸聚精会神地扎起纸花来,扎出第一只,便把它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她面容圆润,两颊绯红,唇殷齿白,看上去颇似一颗极为成熟的大樱桃,在这样一个小山城里,她真可算是个美人了。



  想不到,这个贫瘠的、不算大的寿州城竟是个出美女的地方。



  只见她,一双巧手在纸上几番拿捏,就捏出一朵花来,再使嘴咬一根棉线在花上缠绕几圈,咬断,一朵白纸花就扎好了,然后丢进竹篮里,不一会儿,白纸花就快堆满竹篮。



  看她扎花,河依柳想起了母亲。



  母亲也会如此娴熟地扎纸花,只不过,母亲喜欢用彩纸扎花,扎出来的花五颜六色,五彩缤纷的,然后把它们一一串起来,挂在屋墙上,每逢那个时候,河依柳就知道要过年了。



  “小二,再来一壶酒!”



  河依柳用空酒瓶在桌上敲了一下唤道。



  不一会儿,一个人便端着一壶酒递到他桌上,河依柳抬头一看,小二却不是小二。



  “在下拜见大护法!”端酒人道。



  “麻常勇?”



  端酒人正是麒麟帮二堂主麻常勇,那个在自己刀上啐了一口痰,扬言要割下河依柳人头来祭奠梅副帮主的二堂主。



  此时,哗啦一下,又冲进来七八条汉子,手里都端着刀,将河依柳围在中央。



  气氛萧杀。



  吊锅里的野猪肉仍然咕嘟咕嘟地炖着。



  屋角的女人依旧埋头扎花。



  紧张的只有来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壶酒现在足以毒死两头牛了。”河依柳不惊不慌,将麻常勇端来的那壶酒缓缓倒出,酒在桌子上滋滋地冒着泡沫。



  酒已是毒酒。



  麻常勇冷冷道:“我也没更好的办法,这都是帮主徐老大的旨意。”



  河依柳道:“身为江湖人,喝的江湖水,老大的旨意谁敢不从?”



  麻常勇道:“只因你无辜杀了梅副帮主,把江湖水搅的浑涛泛滥,成为了逆贼,帮主才下的杀令。”



  河依柳道:“徐老大真的想要我死?”



  麻常勇道:“你不死,我就得死,这是帮令。”



  河依柳嘴角咧了一下,算是微笑,道:“难道麒麟帮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么?至少我并没想你死,毕竟兄弟一场。”



  麻常勇有些不耐烦,道:“河兄要么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到帮中,听候徐老大惩处,这样最好,不会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生也好死也罢,我们还做兄弟,要么……休怪我们斗胆撕下兄弟颜面执行帮主的指令了,望河兄别难为兄弟,斟酌从事。”



  “可是,我既然没被毒死,就注定你们已经奈何不了我了。”



  河依柳道完,刷地一下将柳叶刀摆上了桌面,只见刀柄上的那颗红玉珠在半空急速画了道玄美的弧,当地一声与桌上毒酒壶相撞,土陶制的酒壶顿时碎了一桌。



  围成一圈的七八条汉子见此情景,个个面露惧意,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今夜面对的是江湖中怎样一个人物,河依柳出刀的场面,不免让他们感到,虽然自己是来杀人的,但仿佛自己就是那将要被杀之人。



  麻常勇不禁后退一步,作为麒麟帮的堂主,他焉有不晓河依柳的厉害,他与河依柳共同参与江湖中大大小小的争斗不下十余次,哪一次不是先由河依柳擒了对方的主将,再由他等去收拾残局,江湖中的人物没有河依柳搞不定的,能在武功上搞定河依柳的人物至今还未出现,麻常勇自忖自己这些人若真动起手来恐怕也是白搭,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河依柳稳稳坐在原地,缓缓道:“我根本不想与你们动手,回去告诉徐老大,我河依柳感谢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恕河某大逆不道杀了梅副帮主,本人决定去投靠金龙帮毛五爷了,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无绝人之路。”



  听罢河依柳的话,麻常勇一颗不安的心稍许镇定下来,道:“你既然真的自甘堕落为帮中逆贼,莫怪兄弟多有得罪了,对不起了河兄,我也是奉命行事。来呀,给我缴了河依柳的刀!”



  河依柳一拍桌子,喝道:“放肆!谁敢?!”



  麻常勇冷冷道:“兄弟们,河依柳已经不是麒麟帮的大护法了,莫要怕他,上!”



  随着话音一落,麻常勇一刀便将吊锅的绳索斩断,滚烫的野猪肉顿时翻洒一桌,噗嗤又浇灭了炭炉。



  但河依柳已经不在原地坐着了,还未等那七八条汉子近身,他已将柳叶刀架在了麻常勇的脖子上,可刀并没有出鞘。



  河依柳一边用刀架住麻常勇,一边环视四周不让他人迫近,此时他才发现,屋角里的那个扎花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麻常勇不敢动弹,瞄着脖子底下的柳叶刀,道:“你现在完全可以杀了我,但我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至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河依柳道:“你以为杀自己的兄弟很好玩么?回去告诉徐老大,别逼我,否则,他会见到弟兄们的尸体!”



  这时,门外突然一声暴喝:“那不妨我们就玩玩!”



  声到人到,只见一个身形极其魁梧的老头已站在了屋里,虽然生的白发、白眉、白须,看似苍老,脸上却不显丝毫皱纹。他是怎样进来的,在场人竟全没看清。



  麻常勇一见,似乎见到了救星,疾道“二长老,助我!”



  这老头便是麒麟帮二长老侯荫楠。



  侯荫楠虽是麒麟帮二长老,资格却比大长老马鸣山还老,武功也比马鸣山高强,只因做事为人低调,喜好独善其身,故极少顾问帮中琐事,帮主总是赋予其留守看家护院和执法帮规的任务,这一次却被赋予领兵追杀河依柳的重任。



  侯荫楠执一根老藤拐杖做兵器,杖长五尺,杖头雕龙,杖杆坚实如铁。他将龙头杖在地上一撴,声如闷雷,道:“河依柳,梅副帮主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你要将之杀害?!”



  河依柳刀不离麻常勇的脖子,轻描淡写道:“他没如何得罪我,只不过,在我正寻思打算以什么样的礼物投靠毛五爷的时候,他正好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就这么简单。”



  侯荫楠哼道:“想不到武功高强的河依柳,原来真的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叛徒逆贼!原先我真以为你是条重情重义的好汉,却是错看了你!”



  河依柳淡淡地道:“做墙头草没什么不好,至少很自由。况且,金龙帮的势头正旺,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超过麒麟帮,我投靠毛五爷,正乃识时务者。侯长老,江湖风高浪大,做买卖得学会见风使舵啊。”



  侯荫楠气道:“看来老朽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河依柳,多有得罪了!”



  话音一落,一根龙头藤杖就递到了河依柳的眼前,疾如风,劲如龙,饶是河依柳武功高强,也不敢小觑。



  河依柳只得一闪,用麻常勇做盾牌,那根藤杖一直递到了麻常勇的面前只得硬生生陡然顿住。



  麻常勇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惊叫,却见侯荫楠腾空而起,象只老雕一样飞来,在自己头顶上面与河依柳瞬间过了三招,一招比一招势大力沉,实乃波涛汹涌,惊世骇俗。



  麻常勇感觉河依柳突然比自己矮了一截,原来河依柳被侯荫楠的大力鹰爪手给硬生生地拍到了陷地半尺。



  麻常勇趁机挣脱了河依柳架在脖子上的柳叶刀。



  河依柳不敢分心,仍然刀不出鞘,全力架开侯荫楠的藤杖,足底一弹,拔地而起,一飞冲天,在屋半空与侯荫楠生生硬对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把侯荫楠逼退六七尺,将他的攻势顿时化解。



  侯荫楠感觉胸口一阵发闷,气血不畅。



  河依柳朝侯荫楠拱拱手,道:“承蒙二长老手下留情,在下不想和你们在此相玩,恕河某告辞了!”说罢,一声长啸,夺门而去。



  麻常勇欲领兵相追,被侯荫楠摆手止住,道:“莫追了,他的刀尚未出鞘,我们且都奈何不了他,硬拼更不行,看来还待另外计较。”
8。陈寡妇
  子时。



  街上失去了白日的喧嚣,两边的店铺全部打烊了,看不见一个人影,偶尔会有只白猫流窜而过。



  只有街正西拐角处的一处院落还在营业,飞檐上挑着两只大红灯笼,隐约在高高的槐树影之中,不时有男女的嬉笑声传来。



  那里是青花楼。



  经过粥屋里的一战,冷风一吹,河依柳酒意全无,他认定此时此刻青花楼绝对不是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于是他拐了个弯,走进一条小巷。



  小巷狭长漆黑,似乎很深。走到小巷中段,河依柳终于看见有一个店铺还亮着灯,却是一家新开不久专营死人殡葬品的铺子。



  铺面不大,铺门紧闭,灯光从铺门旁的一扇窗格映射出来,把青石板路面照的明暗有致,使此时此刻的这个秋夜里看起来颇有了点诗意。



  河依柳嘴角咧了一下,有些得意,因为窗格上还映着一个发髻上戴花的女子。



  河依柳正待思考如何叫门,却听得屋中传来清脆的一声:啪!接着就是谩骂声,河依柳不明情况,赶紧纵身跃上了屋顶,仔细观察。



  一个女人怒道:“鬼鬼祟祟半夜三更又躲在这里想揩老娘的油不是,也不问问老娘可曾乐意!”



  一个男人道:“自打你这铺子一开张,俺一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你叫我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魂不是魂人不是人了,只想着能与你实实在在地相守一晚,哪怕就一个时辰,俺胡三这辈子就心满意足矣!”



  女人道:“快滚,快滚!要不老娘再赏你一巴掌!“



  啪!果真又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男人道:“你使劲儿打,狠狠地打呀,越打我越痛快!”



  河依柳咧嘴笑了,男人的声音真的是胡三。



  胡三是一介不折不扣的赌徒。



  胡三同时也是一介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



  只听女人骂道:“见过好色的男人,没见过你这般又色又贱的!你把老娘我看成青楼里的烟花女子么?快滚,快滚!别靠近我,我让你再敢靠近我……再敢靠近我!”



  胡三忽地痛苦大叫:“哎呦,你竟拿剪刀……扎我?!我胸口出血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哐当,铺门大开,胡三从屋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嚎叫着逃进了小巷深处,遁入子夜,看他落荒奔逃的样子,定是惊恐万分,却似无性命大碍。



  女人哼了一声,将铺门关牢,回到屋里对着一面镜子用手拢拢凌乱的头发,这才不紧不慢道:



  “下来吧,瓦上凉!”



  河依柳不知她几时发现了自己,只得落下,掀开屋帘进来。



  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各式各样的花圈沿四周墙壁寂寥地排了两圈,房梁上吊着各种字体的挽联,屋角停放着一口油漆得瓦亮瓦亮的红棺材,门边有两节柜台,里面摆满了寿衣纸花及小东小西的殡葬品,估计天一亮就会被推出门外做营业之用。



  头一回进殡葬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置身于这里,不免有阴森恐怖之感。



  但河依柳没表现出惧意,因为和一个居于此处的女人比起来,作为一个跑江湖的爷们,所有的感觉应该都不算是感觉了。



  “你是卖殡葬品的老板娘?”



  “还用说么。”



  “你还是一个寡妇?”



  “只有死了男人的妇人头上才会戴白花,让你看出来也不奇怪。”



  “你的生意并不算好,可见你并不用心经营。”



  “何以见得?”



  “你看,挽联上都有蜘蛛网纠缠了,寿衣上亦落上了一层灰,说明你的殡葬品很久都没有卖出去过了。”



  女人呲牙笑了笑,红樱桃般的脸上仿佛绽开一条白色的路,道:“怪只怪城里近来没死人。不过,你这人看事物到是挺细致,不枉是个行走江湖之人。”顿了一下,忽道:“他们叫你河依柳?粥屋里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河依柳挠挠头,自嘲道:“我是一个叛徒逆贼,你说该不该杀?”



  女人道:“不忠不孝之人确实该杀,可惜他们太弱,杀不了你,让你继续活着。”



  河依柳道:“我河依柳没那么容易被杀,至少在与你会面之前脑袋还不会搬家。”



  突然,女人拉下脸道:“半夜三更的,我就猜到了你会寻到我这里,说吧,你想要怎样?信不信我会扇你两个大巴掌?”



  河依柳脸上露出古怪的笑,道:“你以为我是那无赖好色的胡三么?在整条街都闭门熄灯的时候,你这里却依然亮着灯,说明你在等人。”



  “该不是等胡三吧?”



  “当然不是,你是在等我,对不对?陈寡妇!”



  女人被河依柳说的一抖:“我很稀奇你怎会知道我姓陈?”



  “江湖中能来无踪去无影,半夜还在街头单独活动的女寡妇,这人一定姓陈。”河依柳对女人挤挤眼,



  江湖上人称来无踪去无影的孤独女鬼陈寡妇,今夜却被河依柳一口道破,能不吃惊。



  陈寡妇一笑,浑身像熟透了的红樱桃,厉声道:“既然叫你窥破,老娘就只得与你江湖见识一番了!”



  刹那间,陈寡妇一挪身,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那些原本沿墙排着的寂寥的花圈象突然苏醒似的一齐朝河依柳飞来,花圈个个打着旋,发出嘶嘶的破风声,具有夺命的力量。



  河依柳不曾料想这些花圈竟然都是袭人的利器,身形只得向上一冲,却有张极大的黑幕当头笼罩下来,把上升之路封的密不透风,那黑幕被机关操纵,好似早已算计好河依柳的行进路线,象一张诡异大网,以极快速度一铺,一兜,再一提,河依柳淬不及防,顿时被严严实实裹吊起在屋半空,就像一粒硕大的黑芝麻,然后,咚地一声,感觉掉进了一个黑色深渊,紧接着,闻得哗啦一声铁锁响。



  瞬间,河依柳被关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但闻得陈寡妇得意地哈哈几声尖笑,在这漆黑的夜晚听来叫人惊悚万状。



  ******



  天西头,残阳如血。



  虽然有一抹淡淡的紫云象根极柔的丝带在如血的残阳上曼舞,却无半点曼妙可言。



  掌灯时分。



  赵震山用杯盖在一盏茶上格拉格拉地刮了又刮,就是想不起来喝一口。



  他心思沉重,眉头紧锁成个“川”字,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唤道:“曹总管!”



  大总管曹义闻声进来,此刻的他,一袭黑色衣袍,袖口紧束,腰间也扎了一条黑色腰带,看上去颇有点武士的味道,但他只是一个大总管,而绝不是一名武士。



  赵震山问道:“事情备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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