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个没有什么文化素质的民警眼里搞纪录片的概念就是搞记者的概念,没准备这个伍子荣可能是得罪了什么采访对象,被人整了一顿也没准。他们俩不敢得罪这类搞纪录片的人,于是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们俩请他到社区警务室说话。
据警方从群众的反应情况来看,伍子荣应该是今天早上凌晨六点钟的时候昏倒在那条巷子口的,或者是被人打昏扔在那里的。他身上的钱和手机之类的贵重物品一空,警方认为他很有可能是遭遇了抢劫。但伍子荣顾不了这么多,他对自己是怎么到那条巷子的,之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赶紧打电话给家人让家人来接他回家。他感觉自己无力解决这些事情,他需要安静,需要家的温暖,需要慢慢来思考这些离奇而又恐惧的问题。
苏醒(5)
他拔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一个多年在伍家做女佣的吴妈,她在伍子荣说明身份后,忙说:“你真的是子荣吗?你在哪儿呀?你妈他们可急死了,他们到处在找你呢。”
伍子荣从电话里听出吴妈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和惊喜的语气。他忙回道:“吴妈,是我。我现在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刚才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巷子里。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荣你现在在哪里?”吴妈急切地问道。
“我现在在……”伍子荣说着向旁边站着的值班民警询问地址。
值班民警说:“明乐社区。”
伍子荣把地址告诉了吴妈。
吴妈这时已经没有再听伍子荣的话,而是急忙在电话那头喊伍子荣的母亲,不一会儿电话里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一些零碎的交谈声,紧接着电话那头响起他妈妈急切的声音:“是子荣吗?!真的是子荣吗?!”
“妈,是我……”
“我的孩子啊,你让我担心死了。你上哪去了,我们到处找你,你快回来吧,家里出事情了!”
“妈,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你快回来吧,回来就知道了。”他母亲的抽泣声从话筒里传进了伍子荣的耳朵里。
警方确认伍子荣是伍氏集团伍兴的三公子后,他们主动派车送伍子荣回家。
伍子荣的母亲跟伍家的佣人们见到失踪了一个月零八天的伍家三少爷、望着他这副盲流的模样,无不悲喜交集起来。
他妈屏退所有佣人后,便把伍家这个月来的变故告诉了伍子荣。二十天前伍兴在办公室里因心脏病发作身亡了,随后陈律师便将伍兴的遗嘱公布出来,结果伍氏集团所有财产均由他大哥伍永杰一个人继承,只将这栋别墅和铁岭那座工业园的产权归伍子荣母子共同继承。
他妈哭骂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一定是伍永杰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做了手脚,你父亲的死跟你的失踪,肯定跟那个禽兽有关。”
伍子荣痛苦地说:“妈,我们没有证据,不要这样说大哥。”
他妈愤怒地说:“你还叫他大哥,那个禽兽差点没有杀了你。”
伍永杰是伍兴前妻所生的长子,伍兴前妻生前留下两儿一女,在十年前一起车祸中二儿子丧了命。二十四年前,伍兴前妻在家里用燃气热水器洗澡时死在浴室里,事后经警方调查得出的死亡报告是死者使用燃气热水器因不懂得通风,导致煤气中毒死亡(但有人私下里却谣传是伍兴跟妻子周冰冰一块害死了伍永杰的亲生母亲,当时伍兴前妻的娘家人还为此到伍家大闹过一场,但最终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伍子荣的母亲也就是在那年,在伍兴前妻死后不到四个月就跟伍兴结了婚,次年八月份周冰冰便生下了伍子荣。
伍永杰母亲死的那年他才十八岁,姐姐伍祖蓉才二十岁,小弟伍家荣才十四岁。从那时起,前妻的子女除了伍家荣住在伍家之外,其他两个都视周冰冰如仇人,一直在外读书和独立生活。
伍祖蓉二十三岁嫁给了江洲制衣大王郭宝驹的大儿子郭世伟。伍永杰大学毕业后便到伍氏集团的前身“伍氏酒业有限公司”当了一名市场部的经理,由于工作勤奋和业务精通,他很快得到了伍兴的器重,晋升到董事会当了一名副总经理。这些家庭悲剧和内幕,伍子荣根本没有往心里想过,虽然有时他也从一些人的嘴里偶尔听说过,但他从来没有把那些事情当一回事,只当是一种与自己无关的谣言。可是现在这个与他无关的谣言似乎成了一种诅咒他的魔咒,正在朝他伸来邪恶的魔爪。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苏醒(6)
伍子荣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仿佛被他人推入了一个巨大仇恨的泥潭里,无力自拔。他瘫坐在他妈对面的真皮沙发里。他妈在这些痛苦的日子里,明显消瘦了许多,脸上以前那些丰满的肉仿佛在一夜间被什么东西刮得只剩下一张皮包骨头了。伍子荣望着他妈消瘦的脸,忽然感觉这间曾经给过他许多家庭温暖的休息室,此刻变得死寂而又寒冷,他恐惧了。家——地狱——亲人——魔鬼,这些本该没有联系的词语,现在都恐怖而又邪恶地联系在了一起。他仿佛坠入在噩梦中似的无法弄清头绪,一片混乱、恐惧、痛苦。他失踪了一个月零八天,可他只记得自己醒来就睡在肮脏的巷道里。对此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也不清楚!
他痛苦地抱着头说:“我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他妈说:“这都是伍永杰的阴谋。”说着跪到伍子荣的跟前,紧紧地握住伍子荣的手,哭道:“子荣,你一定要报仇,我们母子俩不能就这样被他白白害了。你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周冰冰已经被家里这些突发变故弄得有些精神失常起来。她像一个被旧仇新怨重重缠在茧里的囚徒,她在这种作茧自缚的生活环境里没有化蝶的本领。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满心的仇恨使她整日整夜都像在噩梦里。她对他人既怨恨又防备,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绪下,她的每一根神经已经被绷到了最高值,随时都有可能绷断的危险。她的头这些天来总是嗡嗡作痛,连记忆力也开始衰退,时常忘这忘那的。脑子痛得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箍住似的,痛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但她只要还活着,就要想方设法去除掉伍永杰。
伍子荣慌忙跪到他妈跟前。他妈这种失常的举动,使他不知所措。他像无力负重的人被他妈强压重担似的难以承受。他痛苦地抱住他妈哭道:“妈,不!不!为什么会是这样!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他在寻找逃避负重的借口,他需要逃避的借口。他无法承受亲情的崩溃,他无法承受跟亲人为敌的现实,这太残忍了,这太痛苦了!
母亲听到自己善良而又文弱的儿子说出这种没有出息的话,十分失望,便腾地把伍子荣从怀里推开,严厉地盯住伍子荣说:“子荣,这没有什么为什么。这是生存,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生存法则,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他不这样做,他就不可能一个人独占伍氏集团,这里面有大阴谋。”猛然她的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直视着自己的儿子吐出一句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他是在向你我复仇!”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魔鬼,一个魔鬼附体的女人,不!她不是我的母亲!”伍子荣痛苦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害怕这一切。
伍子荣一听到复仇两个字,这两个沾满鲜血的字眼,它不应该跟他联系在一起。他的心紧缩地痛苦了,不!是心碎了,是心碎在鲜血里了!复仇!他无法想象这个可以使他心碎在鲜血里的魔咒会跟一向疼爱他的大哥有关系。他痛苦而又恐惧地抓住母亲的手,问道:“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妈,大哥为什么要向我和你复仇!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哪来的仇恨啊!妈,你快告诉我原因!”
母亲面对单纯而又善良的儿子,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将自己跟这个家庭的悲剧和复杂的内幕道出来。
她揩了揩眼泪,像才发觉自己这样歪坐在地毯上如同一条被击败的*一样难受,她的腿发麻了,但她的心却猛然醒觉了什么?她把儿子猛烈地推开,她心里的秘密又一次紧密地关闭在自己的灵魂深处,“让它们腐烂吧!让它们化作无尽的报应折磨我吧!”她害怕让自己的儿子发现。她痛苦地撑起身子坐回沙发里,她害怕直视儿子痛苦而又急切询问的眼神。
她叹了一口气,说:“你刚回来,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呆会儿我带你去拜祭你爸爸。”
她一时间还没有想好如何来回答儿子的问题,便用这个借口来搪塞自己的儿子。她需要时间跟自己的灵魂对话,她需要时间来拷问自己的灵魂该不该让自己的儿子知道她“谋害”了另一位母亲的秘密。因为那些悲剧和复杂的内幕说起来,实在太痛苦了、太复杂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弱者(1)
周冰冰等儿子离去之后,一个人疲惫地坐在真皮沙发里。她突然觉得这间豪华的休息室静得出奇。这是一座豪华的坟墓。我是坟墓里的活尸体,一具被物质主义吸干血气的僵尸。啊,可怕啊!可怕的生活啊!你竟然如此邪恶,你用无形的魔爪将我的血气吸干却又让我对你如此崇拜。你是谁!你这恶魔,你是谁!她痛苦而又近乎绝望地追问自己心里面的某个声音,但她却没有得到回答,那个声音似乎已经死去或者还被她囚禁在灵魂里的某个无法发声的密室里,不,是秘密的囚窒,那里面囚禁的人是她自己。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前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伍兴前妻张小翠的身影。张小翠的身影是一道风景,是一道让她害怕、痛苦、羞愧、忏悔的风景,但同时也是一道让她憎恨的一道风景。她始终觉得她是被张小翠那一耳光打进了伍兴的怀里,是张小翠逼她抢走张小翠的幸福。不!张小翠的幸福不是我夺走的,她原本就没有幸福。伍兴根本就不爱张小翠,那个为了丈夫牺牲了青春为了家庭牺牲了自由的女人,我很悲怜她,可我很恨她。
“贱货!”张小翠愤怒地甩了周冰冰一记耳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的。张小翠当年给她的一巴掌,此时她还仍然感觉火辣和羞愤。人生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在你复仇的时候没准你帮仇人制造了伤害你的借口。张小翠当年当着厂里众人的面打周冰冰时肯定不会想到,她那个复仇行为恰恰是促成周冰冰和伍兴走到一起的关键点。这些事情我们应该从周冰冰高中毕业进南特酒厂说起。那年周冰冰高中一毕业,他爸托关系将她弄进南特酒厂做化验员。伍兴看上了周冰冰,这个纯情美丽的少女让他神魂颠倒,年过不惑之年的伍厂长为了一个小姑娘害上了相思病,这点在明眼人眼里一看就知道了。但单纯的周冰冰起初不知道,因为伍厂长可以当她的爸。伍厂长经常到化验室去找她聊天,也是找一些关心下属工作的借口去的。八十年代初期的人,再怎么流氓也不敢跟现在的流氓说我是流氓我怕谁,那时候流行伪君子,不流行流氓。
但一来二往,周冰冰还是觉察到伍厂长对她有些鬼心思。周冰冰当然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儿子都跟她一样大的老男人,再说伍厂长人品也不怎么样,个子胖得像矮冬瓜,思想也侏儒,他虽然是厂长会拿笔签文件,但伍厂长连一部文学名著都没有读过,他在文化思想的修养方面除了世俗人情之外一点高雅修养都没有,琴、棋、书、画,他样样白痴。他发家的本钱只不过是靠他老爹当年是个八路的连长,靠着这条红路线他根正苗红地在南特酒厂混到了一个厂长。说真的,周冰冰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土包子。她觉得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比土包子的无产阶级思想要文明要有趣,她在心里倾慕有小资产阶级思想的男人。她是热爱新文化新思想的文学女青年,她在高二那年向市报投过稿,是一篇小小说,只可惜没有被报社录用,从此她再也没有写作。不过她的骨子里还是文学女青年,她照旧爱看一些文学作品,她理想中的丈夫即使是一个老头也应该是鲁迅那样的有风骨有学识的文化人,除此之外老头想当她的丈夫,没门。再再说,她当时已经有对象了。所以周冰冰发觉伍厂长对她有鬼心思之后,便开始有意地躲着伍厂长。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对象居然主动向她提出分手。周冰冰后来才知道,是外界很多人说她已经跟伍厂长有一腿。因为伍厂长经常不回家老住在厂里,而这个习惯又是周冰冰进厂之后才开始的。周冰冰则居住的那个村子当年还没有纳入城区,算是远郊,离酒厂比较远,一个星期也只能回一次家,她平时也是在厂里住宿。这样就让外人有了更大的猜想空间。再加上那年月搞对象不像现在,没结婚就同居。周冰冰在*方面算是保守的女人,她爱那个男人,他们是高中同学,从高一到高中毕业,爱情之花在他们俩之间就蓬勃地生长着,但她坚持要在他娶她的那个晚上给他。可她没有想到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没有跟他同住在一起,让外界有了说她跟伍厂长坏话的理由,她尤其没法相信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居然会这么轻易听信外界的谣言。他提出跟她分手的当天,周冰冰抱着头蹲在路边痛哭。那个男人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周冰冰叹了一口气,二十多年过去了,想起那些往事,她的心头依然闷痛不已。周冰冰后来觉得那件事情最应该负责任的是伍厂长,因为他当时正巧跟妻子闹僵,住在厂里,没有回家。他平时又经常跑到化验室去看周冰冰,还经常叫她到他的办公室谈话(其实没有什么话可谈的,他总是找一些无聊的话谈)。旁人都知道伍厂长是个色魔,南特酒厂就这么大,他干的那点*事,没人不知道,只是大家都慑于他的淫威不敢说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事,反正伍厂长玩得是别人家的闰女,跟他们的利益又不犯冲。上级领导心里也知道这些,但群众不举报,上面也没人会过问。有两次一个副厂长想借此挤掉伍厂长,便向上级领导检举伍厂长的生活作风*问题,可结果那个副厂长反被伍厂长给找个借口开除出厂。自那事以后,伍厂长的生活*问题不再有人敢说什么,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但心里有很多人巴不得伍厂长垮台,不是因为伍厂长在经济利益上有亏他们,而是他们心里不平衡。他们为了发泄这股不平衡,便有人开始拿伍厂长在厂里的*韵事到外面去造谣,到处传说,加上些民间演义(那时的老百姓都有些性苦闷,茶余饭后,*韵事是最佳的谈资),简直把伍厂长说的像色魔一般。
周冰冰就这样成了他们造谣的牺牲品,当男友当街骂她贱货时,她真想跟伍厂长同归于尽。可她最恨的人还是跟她相恋三年多,什么都被他摸光,就是没给他做最后一道工序的男人。他骂她的神情简直像一个从地狱里猛然蹿出来的恶鬼,十分恐怖、极度陌生。 。。
弱者(2)
周冰冰跟男友闹翻的那天上午是星期天,她像失了魂一样来到海边,望着愤怒的海浪,她真想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久久地坐在海边的岩石上,泪水情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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