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为她戴上,“我亲爱的未婚妻,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那是一只探戈,曲子得之一只都不知道名字,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曲子叫“只差一步”。
他眼前的她,在这个时刻似乎真的比她颈上的钻石还亮眼,连发梢都像是闪着光,在这一刻两个人都忘记了一切,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彼此,相拥起舞,一起看这个繁华而落寞的人间。
那天得之回家很晚,却依然无法入睡,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那大概是春天的第一场雨,但是却下的又快又急,雨点沙沙地打在窗子上,有那么点凄风苦雨的意味,她手边的那本小说依然簇新,好像这年从来没有人翻动过,她喜欢那样的故事,风陵渡冷雨无声,不过那样一段花开花谢的时间,那些惊心动魄,那些爱恨缠绵纷纷上演,好像一支笔蘸满浓墨,于纸上书写。绝情谷依然空山寂寥,只消一个不动声色的刹那,一切都成了不可追的过往,郭二姑娘什么都有,可是手中最最真切的只有回忆,何曾共,皆如梦,可怜孤如钗头凤。
不知不觉睡着,极不安稳的一觉,醒来发现黑云压顶,很是不爽,穿着睡衣打开门,见到四下无人便探出身子抽出报纸,拿着牛奶边喝边看,直到看到财经版的头条,那样大的几个字,瞬间扎进她的心里,“寰美投资对致达实业的收购战正式打响……
牛奶早已经从手里落下来,晕湿了报纸上的日期,四月一日几个字变得无比清晰,原来是这样,原来什么良辰美景,什么举世无双都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原来这就是真相。
第五十二章 变数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室内早已经停暖,房间的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多少,薄薄的睡衣挡不住阵阵寒意,得之是真的从头冷到脚,肢体已经完全麻木僵硬,动弹不得。泼洒在地板上的牛奶沾湿了腿,但很快便干掉了,散发出一股奶香,皮肤却微微发痒。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大力打开窗户,风一下子便灌了进来,将满地的报纸吹得更加凌乱,窗帘被风吹起来,扑打到得之脸上,像是要将她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冷,依然是冷,这是她心里唯一的念头,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没有一丝暖意,从身躯到心里。
这样的冷却让她瞬间清醒,也许,也许她该去问个究竟,不管是怎样,她需要知道真相,哪怕真相像是匕首会将她的心割成一块一块,哪怕她会因为这样的真相万劫不复,哪怕真相会让他们再也回不去……她还是想要知道,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执念。
回不去了,他们在也回不去了,也许也无所谓回去不回去,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昨天,也许是很久以前,最可怕的情况是,从他知道他是谁的时候就开始了,或者他从来都知道她是谁,所谓挣扎不过是陪她一起演戏……这样成百上千的念头在心中辗转而过,让她的心疼了一次又一次。不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终究要面对这样血淋淋的背弃,用这样令人难堪的方式,她还是没有逃脱,她终究逃不掉。
昨晚还是好夜色,满天星光无比绚烂,耳边是情人的软语轻盟,温柔缱绻,他们两个在城市的高处起舞,仿佛漫步云端,那一刻她真的希望彼此就那样相携着走下去,不管不顾其他,一辈子不离不弃。当笙歌散尽,只是几个小时而已,她还来不及回忆就被人生生推到在地,将所有她以为的美好全数要了回去。窗外那株桃花已经在昨夜的凄风苦雨中花瓣满地,像是繁华过后的烟花,灿烂过后便是悲凉。
卫家齐已经不肯接她的电话,秘书的声音专业而平板,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这就是所谓的专业素养,这样的时刻还是不肯让她听出任何的异样,“叶小姐,卫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他说稍后他会亲自跟您联络……”
得之狠狠地挂掉电话,也许这样很没有礼貌,可是只有这样她仿佛才能证明自己做了一点什么。致达实业是父亲重要的收益来源,业绩一向良好,他也用心最多,断不会轻易放手,而他的对手又是这样的强大和坚决,前段时间的狙击只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致命一击,这样精准,这样厉害。
她将热水大力拍在脸上,只那么几下脸便红了,热气升上去,镜子立刻迷蒙一片,她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的写字,好像一个小孩子,她是有那样一点孩子气的,偏执,任性,傻气,她从来不承认,可是这次证明她傻,她是真的傻。
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学校去,却在学校门口看见卫家同等在那里,她停下脚步,脸上是无懈可击的微笑,“这个时候你的早餐汇报刚刚结束,看来看我的反应如何对卫氏很重要,需要派上董事一名,对不对?”
卫家同笑得很让人讨厌,“你不想知道原委?我想我可以替我的堂兄做一个解释。”
他们来到学校附近的一间西饼屋,才开门不久,可丽饼还冒着热气,卫家同倒是开门见山,“我当初将你放在秘书室是因为我看了你的简历,其实这个世界很小,只要留心并不会一无所知。”
得之猜到会是这样,反而不动声色,“那又怎样?”
他笑,“你以为他会不知道?”
得之心头一凉,沉默半响才缓缓抬起头来,“那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意思?我想你不会是好心人。”
“寰美由二少爷全权负责,这次的合作伙伴你连想也想不到,这个人可是你的旧识……”
她不想听他兜圈子,站起身来便要离开,“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沈家明居然会对付老朋友,这真让人想不到,只要他把手里的那20%拿过来,加上投资者现在对你致达已经失去了信心,相信你父亲也会无能为力,只能将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我想你并不想看到那种情形吧。”
他在她身后凉凉的说,有种事不关己的慵懒,得之的后背已经全湿了,她定在那里,一步也动不了,她没有想到里面会有个沈家明,她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三年还是四年,久到连她自己都要当作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也没有那件事发生,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沈家明是父亲的合作伙伴,父亲和他闹翻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她还在英国念中学,因为天气,因为寂寞,或者根本就是厌恶父亲的安排,她在伦敦过的很不舒心。沈家明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受父亲委托来看她,他们成了忘年交,他比她要大二十岁,可是并不显老,在她的眼里沈家明英俊高大,沉稳儒雅,带着一点点难得的书生气质。他后来时常飞来伦敦看她,她当时以为那只是他在这边有生意要照拂的缘故,后来才发现其中的隐情,这让十六岁的她有点害怕,可是沈家明像父亲一样让她安心,他带着她去游乐园,看她在旋转木马上露出笑脸。
她眷恋这种感觉,一切的一切让她忽视了很多东西,沈家明年轻时是吃过那么一点苦的,后来借助妻子娘家的力量走到了今天,可是这让他在往后的岁月里永远都是愤世嫉俗,觉得命运不公,不停抱怨,抱怨妻子浅薄,抱怨岳父无视他的努力,抱怨一切的一切,现在想来这男人真的乏善足陈,可是那时候那微妙的情愫还是悄然出现了,她并不完全了解那是什么,可是她觉得她爱。
后来父亲还是知道了,大发雷霆,将她送到法国寄宿,自己和沈家明几乎要决裂,要不是致达还有沈家明20%的股份,可能老死不相见也说不定,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后来得之想起来便觉得自己无知可笑,怎么会以为那是爱,她怎么可能爱,于是淡忘了,是真的忘了。
今天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在这样的场合,因着这样的事,真的好像八点档的桥段。她没有再和卫家同说什么,只是一个人呆呆地朝前走,进了学校大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要干什么,忽然间一辆自行车从前方冲过来,她来不及躲闪硬生生被撞到在地,没有尖叫,也没有痛呼,只是呆呆的伏在地上,连疼痛都变得麻木,膝盖大概是破了,正在往外渗血,骑车的男生见她这个样子,吓得不知所措,在一边着急的问,“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她依旧是伏在地上,听见自己的声音细不可闻,好像一根丝,马上就要再风中断裂,“我没事,只是有点疼……
卫家齐的心忽然没来由的疼了一下,只是那么一下,轻微的抽痛很快便恢复正常,叶致中再他对面看着他微笑,他忽然有种错觉,觉得眼前人是那么遥远而陌生。叶致中通过秘书约他见面,他思索一下便应允,他猜不透叶致中的目的,可是还是欣然赴约。
约在一间茶楼,香气缭绕,极是清淡的茶香,像是要醉人。
得之和他并不像,叶致中面容祥和平淡,目光里面却有着岁月沉淀过的犀利,但那犀利只是一瞬,让人怀疑自己是看走了眼,他随时保持着笑容,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叶致中开门见山,却是极淡的口气,“你盯了我很久。”
卫家齐颔首,“有了目标自然要步步留心时时在意。”
叶致中微微笑,“沈家明出价很高,而且他会在最后一刻才答应你。”
他皱眉,有点冷淡,“为了达到目的是要付出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得之知道了会很伤心,一个是她爱过人和一个是她现在的恋人,就这样联手对付自己的父亲,我可怜的女儿……”叶致中说的云淡风轻,“你会怎么面对她?”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一种难以言语的酸涩从心底冒出来,“沈家明?”
“是的,沈家明,你偏偏找上了他,得之那年差点就和他私奔,我因此和沈家明完全决裂,她知道我不会轻易放手致达,你说,她会去找你还是找沈家明?”叶致中小口抿着茶汤,带着超乎寻常的懒散,好像说着别人的事,而他竟然没有言语可以回应,整个人像是被打散,变成粉末,瞬间便消失在这苦涩的香气里。
从茶室出来,卫家齐有那么一丝的恍惚,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虚幻而不真实,他也宁愿是一场梦。昨晚才下过雨,今天却还是天气阴沉,看来一场更大的风雨在所难免,天空中乌云密布,整个城市像是被浸在淡淡的墨色里,灰暗得让人喘不上气,黑云压城城欲摧,他想起小时候念过的诗词,原来竟然是这样的情景,风声在耳边呼啸,心底的声音忽然变得渺小起来,几乎听不见。
第五十三章 爆发
他开车回公司,打开手机全是她的留言,语音信箱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一点点透过耳机敲打在耳膜上,一通,两通,连着几通都是这样,没有任何言语,似乎又有着千言万语,那些空白的留言让他的心忽然凌乱不堪,她在想什么,她会怎么想,这些念头让他没来由的烦躁,不知不觉间手指狠狠用力,似乎想将这一切捏个粉碎,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失去,那么就算只剩了粉末他也要那些东西属于自己。
远处几声闷雷闪过,因为离得远所以听不太真切,仿佛是有,仿佛又像是没有。他忽然从心底深处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听到,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他什么都可以不必面对,什么都不必承受,可是这样的感觉也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他努力地摇了摇头,到了如今的地步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锋上一般,举步维艰,他已经停不下来,没办法放手。
回到办公室,秘书立刻迎上来,“卫先生,叶小姐一个半小时前打来电话,还有……”见他神情严肃,秘书亦有那么半刻的迟疑,不得不考虑言辞是否妥当,“下一步行动是否继续?”
他扬起眉毛,眼神卓然笃定,“为什么不?”
秘书点头领命而去,总觉得老板回来之后变得不太寻常,依旧是冷静自持,不容人忽视,却比平常多了一丝冷意,连带着让室内的气氛都变得森冷无比,跟窗外的天气倒很是搭配,让人无端的感觉压抑,看来今天小心谨慎为上,不然火山爆发岩浆溅到身上可是自己倒霉。
于是秘书关门的动作都比平时轻了一些,卫家齐已经和平时一样在桌前开始忙碌,一切如常,只有他自己明白,有一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得之再没有来打电话来,他也没有主动联络她,他想她应该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也许没有想好怎么面对他,而他也一样。
中午时分才有那一线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让人似乎看到了回暖的希望,不断有好的消息传来,只差一步,他便可以将致达收入囊中,却在时刻不合时宜的迟疑起来,总觉得下一秒钟事情便会滑向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都会走进不可预知的深渊。他需要时间思考和沉淀,可这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切都是奢求。
秘书的声音带划破他的思绪,“沈家明先生约您晚上见面,要怎么答复?”他收拾起情绪,强打起精神,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遥远的不存在,“好。”
见面结束已经很晚,沈家明终于在价码上松口,明天,或许是后天这个计划就会完美的结束,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却没有原先预想中的兴奋,他解嘲地想,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因为得之的态度他至今未明,可是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切都不会是问题,明天他便可以拥有一切。
他觉得超乎寻常的疲惫,于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市中心的酒店式公寓,可是到了这样晚的时间很多窗口依然是没有光亮,想想就让人心灰意冷。有的时候人非常需要这样一个空间,可以一个人想一些事,一个人面对一切东西,他有时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为自己分担一分,身上的那些却已经相当沉重。
打开门意外地看见陷在沙发里的模糊影子,得之在满室的黑暗里显得苍白无比,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他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这时候的得之却忽然笑了,灿烂异常,这样的笑容绽放在这样的夜里却显得诡异无比,她的声音很小,很低,好像下秒钟就会消失在满室的尘埃里,“你终于回来了。”
他抬手按亮了壁灯,灯光白而亮,霎时让一些东西无所遁形,他努力微笑,“怎么不提前打电话,你还是第一次来。”他早早就将公寓的钥匙交给了她,没想到她第一次到访却是这样的情形。
她默默站起身,“我以为你不会回来,我在想,是不是我从此就会见不到你,也许那样也是个好结果,可是我偏偏要来等你,偏偏要走这一遭,我只想问你,为什么?”
她脸上的光芒忽然让他害怕,那是一种叫做决绝的情绪,从那些话里面蔓延出来一点点弥散在两个人周围,让他恐惧,深深恐惧,“得之……”
“你去见了沈家明?”她神色凄楚,“我没办法想象,这样两个人,居然会在一起,在一起算计我的父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得之……”
“我没办法想象,昨天有人还在对我说什么爱什么永远,第二天就让我看到那样赤裸裸的真相,也许这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或者我只是你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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