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扶木面露难色,“公子虽伤得重,但只要回至阁中就着雾药池池水疗养,不久便能好,念音姑娘不必太挂心”。
这雾药池环念音自是听人说过,也算是墨云山一宝。
传说数百年前,墨影阁先人堪称当时医神的墨一谷携妻隐居于此,后因爱妻身中剧毒,医神竭尽全力仍无法解。待妻子辞世后悲痛不已,穷一生修为将所有药材皆融入这一池碧水中,该池自那之后便一池药色,池上终年药雾缭绕,药香远飘。据说可疗百病解百毒,多少年来众多人觊觎,但因这是墨影阁所属,便也只能扼腕长叹。
“扶木,纵然雾药池千好万好,现在也相距数百里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治伤这回事情,能早一刻是一刻,迟一刻多一分的危险”,环念音一脸诚恳的开口劝道,其实是有些小心思。
说是墨隔玉先前因破蛊冰经破阵受了伤,瞧哥哥们那日的反应,想是这破蛊冰经与自己也有些关系,后来着着实实受的那一掌……由此说来此次的伤大半是因为自己,倘若墨隔玉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作为一个还没活够的人又本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当舍命相报”的原则,可能着实有些不划算。可如今,不能输送真气来疗伤,要想对症下药除了诊脉还得知悉伤者受伤过程中都碰到些什么东西。
扶木一听,又是一脸难色的思量半晌,“念音姑娘,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公子这伤除了雾药池能治别无他物”,顿了顿,犹豫了会儿叹口气方道:“半月前,公子从那破蛊阵中出来,九死一生,昏睡了七天七夜,日月老人不眠不休为公子治伤,醒来时终是好了个七八分,原本是要直接回阁中借雾药池排尽体内未排完的热毒的,可公子执意往九环门赶,中途,中途又折道去了趟太子府,那日环佩公子那掌又……念音姑娘,公子不让扶木多嘴,可是公子为姑娘做了那么多,如今……”,扶木看了看环念音,不再接着说。
“为我”,环念音很是疑惑,“那破蛊冰经究竟作何用?”看来那破蛊冰经与自己却是有莫大的关系了。
“念音姑娘,你就,别问了罢”,扶木抬头看看穿透树叶洒下来的日光,“还望姑娘劳心照看公子一段路,我们再过半个时辰启程,大概明日这时便能回至阁中”,说完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扶木离开后落央拿来衔魂草,说是原先已经磨成粉装在瓷瓶里了。环念音接过心事重重的回至车中,想着那自己听都没听过破蛊阵禁不住烦躁。
墨隔玉还未醒,苍白的脸,俊逸的轮廓分明,额头落下几缕发被汗水浸湿滑下来懒懒的搭在鼻梁上,衬出雍容的安静美,只皱着的眉头显示出他是个正在被重伤折磨的人。
见此,环念音的整颗心轻轻地陷入无尽的柔软,这个人,究竟与自己瓜葛了多少,为何自己一点都不记得?悄悄坐下将墨隔玉的头重新搁在膝上。
能让人忘得一干二净半丝半毫都记不起的,脑中灵光一闪,环念音似是想到什么,转而又摇摇头自否,那是绝不可能的。
入夜时分,一行人在一客栈前停下。环念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神思还不大清明就听得一个温润的声音略显突兀的响起,“醒了?”
“啊?”吓了一跳,定了神方觉自己是躺着的。明明记得睡前,睡前喂墨隔玉服下衔魂草,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坐着的啊,怎么成躺着了?那墨隔玉呢?
“墨隔玉”?环念音坐起身,马车里有些黑。
“我在”,对面传来墨隔玉的声音,顿了顿又道:“醒了就下车吧,去吃点东西”。
“哦”!环念音应了声,墨隔玉掀帘下了车。
起身理了理衣衫也随后跳下车,还没站稳头就撞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同时听得一声闷哼。慌乱中抬头,看到一脸苍白的墨隔玉,原是撞到他了,想到他先前因伤昏睡的样子,忽然有些火冒:“墨隔玉,你站得离车这么近干嘛?不知道我在后面要下来啊?不知道自己有伤啊?不会离远点啊?”
见环念音一口气说了四个问句,墨隔玉有些愣。
夜风有些凉,吹得环念音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更乱了,墨隔玉收回伸着的左手,想将环念音被风吹乱的发丝捋上去。
“干嘛?”环念音见此忙往后退一步。
如玉的脸上漾出几分笑,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我不过是想扶你下车,谁知道你掀开帘头也不抬就跳下来”。
闻言,轻轻皱眉,一丝愧疚涌上心头,“啊,哦”,胡乱应了声。
只是转念想到,这个人,自己还一身重伤,“谁要你扶了,自己都伤成这样还顾别人”,顿了顿,扫了眼四周,发现正处在一客栈门口,“你不是说吃东西么,我饿了”,说完,头也不回的抬脚走进客栈。
墨隔玉也随后举步进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第十七章 客栈情绪
一大早,阳光越过窗棂落在床前,环念音在一片悠扬的鸟叫声中醒来。惬意的起身,收拾一番推开窗,看到正是这家客栈的后院。
昨夜天黑,回房时经过后院没能看得仔细,现今乍一看,不宽敞的院子却好一番别致的景象——高大的银杏树铺满一隅,树下一口悠悠古井,湿漉漉的井沿三三两两的布着青色苔痕,古井另一边一座草亭方歇,亭旁高高的木头撑起的葡萄架攀满葡萄藤,绿叶遮掩着点点紫色果实。葡萄架尽头是一方爬满蔷薇的院墙,风过处花瓣飘飞,花香混着清晨露湿的空气,清新淡雅扑面而来。
“小姐,你起了?”落央端着茶推门进来,环念音收回心绪回身应了一声,关了窗走至桌前,倒了杯茶,又招呼落央与她一道坐下。
“小姐,你不去看看隔玉公子吗?”落央看了环念音半晌,见她悠悠的喝着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探过头轻轻地出声问。
“墨隔玉?”昨夜用过饭便各自回了房,因先前堵了气便郁郁的互相都没说话,倒不知他的伤如何了?“他怎么样了?”环念音抬头问。
“小姐”,落央见环念音不是很在乎的样子,有些不高兴,垮了张小脸,靠回椅中,“我方才遇到扶木了,他一脸焦急的端药上楼,我也就顺口问了一句,好像是说隔玉公子下半夜的时候就有些不好”。
环念音置了杯,有些莫名的情绪上涌。“我去看看他”,说着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墨隔玉的房间在对面,恰与环念音这间相望,中间隔了一方回廊,颇有些距离。
沿着木栏杆绕过去,想着落央方才说的他下半夜就有些不好,心里有些烦躁。却不知这会儿如何了?
还没到门口就见扶木开门走了出来,环念音快了步子迎了上去问道:“你们家公子怎么样了?”
扶木见是环念音,闷闷的脸上有了些喜色,颔首道:“公子喝了药,刚睡下”。
环念音轻轻吐了口气,“我进去看看他”。说完抬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扶木看着环念音进门的背影,嘴张了张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说,转身举步而去。
房间里还飘着些草药味,墨隔玉床头旁的案几上还搁着个空药碗。
环念音走到床前,见墨隔玉静静的睡着,脸色较昨日还苍白些,额发已被汗水打湿。回身拧了帕子悄悄坐于床边将墨隔玉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拭干。
缩回手的时候墨隔玉倏地睁了眼,像是从梦中惊醒。见是环念音,便看着她,嘴角缓缓漾开了笑。
“你……你……那个,我……”环念音被他这一看一笑弄得有些莫名还有些手足无措,红了脸,收回拿着帕子的手,敛了神,方又开口,“我听说你下半夜就有些不好,就过来看看你,你怎么,怎么醒了?”见墨隔玉只是看着她也不答话,便又接着说:“是不是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出去,你再睡会儿吧”!说完起身放了帕子就往门口走。
“没有”,墨隔玉的声音在环念音转身时响起。
“什么”?声音有些弱,环念音没听清,遂又回身问了句。
墨隔玉侧了头看她,“你没有吵到我,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哦”!环念音听完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双颊的嫣红蔓延到耳根。
目前眼下这有些让她发窘的气氛使她不得不在脑中飞快的思考着找个什么理由自这房门出去。
“那个,呃,我还是觉得……”讪讪开口。
“你就在这里,半个时辰后叫我”,环念音话没完就被墨隔玉打断。
“啊?”环念音有些发杵,“我还是先出去,半个时辰后进来叫你”,说完就要转身走。
“我会口渴”,不待环念音转身墨隔玉就说。
“啊”?环念音抬头愣愣的看着他。
“你走了,谁给我擦汗”?墨隔玉似笑非笑的接着又说。
此时的环念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怪自己太心善,看到眼前这个人病得厉害手抖了去给他拧帕子拭汗。“这些扶木也可以做,我去叫扶木来”,慌不择路的往外跑,一不留神踢到案边放着的凳子,又慌慌张张的弯腰去扶摇摇晃晃要倒地的凳子。
墨隔玉看了眼弯身扶凳的环念音,幽幽的开口道:“扶木被我派去办事了”,顿了顿又说:“事情复杂了些,我让他叫了落央一起”,再顿了顿再说:“我冒昧用了你的人,你不介意吧”?
环念音蹙了眉,有这样的人么?待直起身时却顶着一张似真幻假的笑脸看着墨隔玉,“不介意,怎么会介意呢?无妨,无妨,事情既然复杂想来就他们两个人怕有些不能应付,你说与我他们在哪儿我也去搭把手吧”。
对环念音这样的笑靥,墨隔玉似乎很是不适应,偏了头不看她,“你就在这儿陪着我,这样我才放心”,末了,看了眼环念音欲喷火的眼又接着说:“毕竟我重伤,身边不能没个人”。
环念音越听越气,偏偏于情于礼还不能驳了他的话。“墨隔玉”,移步走到床前坐上床榻,“你不是重伤么?怎么还有力气说那么多话?”
“恩,是不怎么没力气。那我睡了,你别走”,墨隔玉眼底闪过一抹笑,阖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看着墨隔玉苍白的睡容,环念音的火气又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消了。这个人,顶着一张病得苍白如纸的脸就为所欲为么?环念音低头一笑,幽幽的叹了口气,又拧了一遍帕子。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环念音刚起身去净帕子,听得门外传来扶木的声音说是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环念音这才察觉半个时辰已过,放了帕子,就着盆里的水净了手回身看床上的墨隔玉,见他已睁了眼,扭头对上她的目光。
双颊浮上一层红晕,“那个,扶木回来了,我去找落央”。稳住身形转身快走几步,拉开门正瞧见门外站着的一脸惊异的扶木,便扭头朝另一方走去,边走边道:“落央,落央呢?”语气透露出心底的不安与焦乱,直到听到楼下站着的落央的回应才闭了口蹬蹬下了楼。
楼上扶木从一脸惊异转到一脸不知所以,进门见墨隔玉正困难的自床上起身忙上前扶住,忍不住好奇的发问道:“公子……”?
“我不过是留了她半个时辰,竟慌成这样,真不知太子府时那副正颜厉色模样的人与她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墨隔玉嘴角眼底噙着笑,边穿戴边说道。
扶木见自家公子似乎心情很好,摸了摸鼻子笑道:“嘿嘿,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这厢落央见环念音蹬蹬跑下楼,脸上还浮着未散的红晕,不禁万分不解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自家小姐会脸红?百年难遇吧?
环念音淡淡的无甚意思的看了她手中的包袱一眼,直直越过她往门外走,“没什么,东西都收好了吧?我们先上车”。
“哦,收好了”,落央收回惊诧的表情跟在环念音身后出了客栈。
还是昨日那两辆车,环念音往后面那辆马车走了几步又停下,脸上表情略显纠结,落央已放了车凳方便她上车,回身却见环念音站在原地不动,以为她是在想要不要再与墨隔玉同乘,便上前指着前面的那辆车道:“小姐,落央乘坐的那辆马车不如后面这辆软和舒适,你还是与隔玉公子一道吧,左不过几个时辰的路,再者隔玉公子如今重伤在身小姐你医术又好,如此路上还可照拂一番”。
环念音略思忖一会儿点点头走到车旁,临上车时又停住回头对落央道:“墨隔玉叫你去办什么事了”?
落央感受到环念音看过来的目光先还一怔,后听得她这么一问便扬起个大大的笑脸,晃了晃手中的包袱道:“小姐你说这个啊,这是隔玉公子吩咐扶木给小姐置买的衣物,说是这往后山上天气会更凉些,小姐衣物带的少还有些单薄,扶木不知道小姐的尺寸便来叫了落央一道,原以为去了还要挑样式,落央一路上还在想什么样的小姐会喜欢,去了才知样式是先前隔玉公子定好了的,落央去便只是挑了尺寸”,看了看环念音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接着说:“真真是几身好衣裳,落央以人头担保,小姐你肯定会喜欢的”。
环念音听了有些好笑的道:“也就几身衣裳,瞧你说的,倒难为人隔玉公子费心了”,眼角余光瞟到墨隔玉走来的身影,不动声色的叮嘱了落央几句路上警醒些便挑帘上了车。
落央还在惊奇小姐这次竟没叫墨隔玉全名环念音已经挑帘入车没了影。
挨着靠里的车壁坐下,环念音想着要仔细问问墨隔玉近来积攒的这些疑问,转念却又想到墨隔玉还重伤在身,将才又那样尴尬了一番,现在问恐有些不妥,还是待他伤好了些,尴尬消除了再问吧。反正那么多疑问两天都忍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第十八章 公子故妻
一袭月牙白的身影挑帘上车,带进一阵紫檀的香气。
环念音自坐下后便闭上眼假寐,此时却在闻到这紫檀香时动了动眉。自小在那药材之地的九环山群长大,对紫檀的香气也极为熟悉。紫檀木世间稀有,又是珍贵的药材,有止血,止痛,调节气血安神醒脑,提高睡眠的作用,如今倒也正对墨隔玉的伤。
只是这紫檀难以种植,九环群山那么多奇花异草也只有一株,为此,大长老伯伯爱护的不得了,平日里皆不让人近得十余尺,眼前这人竟不知从何处熏得这一身紫檀香而来。
墨隔玉知道环念音闭着眼装睡也没在意,自顾自坐下。马车缓缓驶出,大约行了盏茶功夫,听得车内没什么动静环念音才缓缓睁开眼,见墨隔玉坐在自己对面身上搭了条白色的大氅,似是闭着眼小憩。
轻轻地松了口气,抬手理发髻时却听见墨隔玉的声音响起,“装完了?”
环念音理发的手顿住,自觉动作很轻了啊,纵是墨隔玉没睡着也应该察觉不到才是,倒不知这人伤成这般感官还如此灵敏。
讪讪的对上墨隔玉缓缓睁开的带了几分笑意的眼,慢慢放下手,开始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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