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要先把这个凶手找出来了!
他再看了看伊鸷妙,咳嗽一声道,你约请的那位用掌高手还没来么?
应该快到了。伊鸷妙皱眉道。
正当此时果有黑衣人来报,说万钧神掌付老先生来到。伊鸷妙一边说快请进来,一边整了整衣衫,像是预演一般地展开了一个诡异的笑来。
邵宣也倒也不感意外——伊鸷妙适才突然严肃了半晌,反倒是要叫他意外的。等得那万钧神掌来到,伊鸷妙早已满面堆笑地迎了上去。
那万钧神掌见到伊鸷妙,也是笑容满面,目光一转,只见邵宣也立在一旁,一脸笑意登时敛去了,哼声道,这位是……
邵宣也并不打话,伊鸷妙却腻笑着来抓他手臂,又将如丝媚眼抛回万钧神掌付虎的脸上,笑道,这一位是中原第一刀的公子邵宣也邵大侠;邵大侠,这一位是江湖人称万钧神掌的付虎付先生,你两位看来还是初次见面?
付虎听得邵宣也的名字,微微一愣,一脸戾气随即变回笑意,哈哈道,原来是邵大侠,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了;早知邵大侠与苗府也这么有交情,咱们早该亲近亲近!
邵宣也只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原来是付老先生。邵某只是偶然在此,与伊鸷堂并无半点交情。
付虎一怔,脸色即便不豫,不过并未发作,只是朝伊鸷妙看了一眼。伊鸷妙忙甜声道,两位都是我请来的帮手,付先生,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也不说废话,快,快来看看……
付虎也便不再理会邵宣也,走到一排尸体前只一瞧,脸上突地变了颜色。
只见他身前那具尸体衣襟已被敞开,胸口中掌,一个黑中带紫的掌印若有若无地浮在皮肤之上。
邵宣也瞥见他脸色大变,暗忖道,这付虎倒有几分眼力,想来已看出这掌法不简单。
原来这付虎号万钧神掌,倒也是江湖中一块响当当的牌子,三十岁因独力击毙川西绿林道正副统领而出名,至今已有二十年,声望仍在。但他也自那件事之后始终不敢再回川区,一直在太湖以东长江沿岸徘徊。近年伊鸷堂崛起,他与伊鸷妙缠上交情后,便基本定居于松江县内。…
伊鸷妙自也注意到他脸色,忙不迭问,怎么,这掌法出自何门何派,可看出来了么?
付虎只瞪着那人胸口的掌印,半晌,吐了口气,道,拓跋氏。
此言一出邵宣也与伊鸷妙心下尽皆一悚。伊鸷妙固然是大惊失色,邵宣也悚的却是自己所猜莫非不错,不由暗中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何以见得?
付虎只是摇了摇头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付某有生之年,竟还能亲眼见到……
伊鸷妙不耐道,付哥,你就快说,究竟怎样看得出来?
付虎摇头道,我一看见这伤口,便立即知道是了,只因我四十年前就听我师父说过拓跋世家青龙掌的厉害,脑中无时无刻不浮现出这伤口的影子。四十年来我见过无数掌法,却独独没见过师父曾告诫过的“至灼之掌力”,此刻竟在你这里见到,我如何不识!
至灼之掌力?伊鸷妙追问。
不错。付虎道。你仔细看这掌印,黑紫的并非淤血,而是皮焦肉枯所致。这掌力穿透身体极快,若练到精纯,被此种掌力击中之人,表面皮肤之上几乎不留下什么痕迹,但五脏俱裂,唯立死而已。此刻这黑紫之色已只是隐隐可见,足见他功力已深。更有甚者,掌印反从身体另一侧透出:如击在胸口,则后心见印;如击在背上,则腹部见印。
有这等事!伊鸷妙惊道。
付虎已将那尸首剥去衣服,翻过身来,只见背后皮肤干净,倒是并无印迹。
他似是松了口气,道,或许他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但他的脸色又随即转硬:又或者他……竟已超越了此等境界?
此话怎讲?伊鸷妙又问。
即是说,青龙掌练成之初,掌力未精,击中人身体之后固然也已极为厉害,但掌力吐出并不纯净,穿透力只及脏腑,不会在身后形成印迹;及至练到深层,则如我适才说说,后心应见掌印。如此掌法,拓跋氏历代选择学掌的五六人之中,似乎也仅有两三人达到;但练到最高层,则掌印亦复不见,因为施掌之人内力之吞吐,已达随心所欲之境,不触人肌肤而能伤人于无形。这样的人似乎……似乎从未有过。
那么此人……伊鸷妙的声音微微发起颤来。此人究竟……
堂主也不需慌张,相信此人并无可能是这第三种境界,因为他毕竟还在别人的胸前留下了掌印——固然极淡,却也显见不可能是二、三层。自然,练成青龙掌之一层,此人便已是江湖中绝顶的高手,但……但离那般可怕,总还差一点。
伊鸷妙吐了口气,邵宣也道,如此说来,付神掌是肯定此人必与拓跋氏有关了?
傅某愿以人头担保。付虎不无冷笑地道。邵大侠若是不信……
邵某岂敢不信。邵宣也抱一抱拳,口气也客气起来,道,只不过十几年前青龙教变故,多年来拓跋一脉之下落已成不解之谜,此刻突然出现……莫非是想在江湖中制造什么事端?
这个我不管。伊鸷妙在一旁道。但是两位既然参与了此事,务必要替小女子出这口恶气,只不知邵大侠……
邵宣也暗里思忖道,我此刻身份,必不容我与他们一路;但孤身去访查,却又的确难行。正欲开口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人,跌跌撞撞地叫道,堂,堂主!
三人一看,此人竟是一名一线黑衣人,不知为何慌张至斯。伊鸷妙叱道,何事!…
那黑衣人总算稍稍喘了口气,却立时又苍白起了一张脸,颤声道,快马来报,临……临安分堂也……也被……!
三人闻言俱是身躯大震,伊鸷妙上前一步道,你说什么,临安分堂如何?
其实不待那黑衣人说,三人心中都早已隐隐猜到,临安分堂必是遭了同样的事情;但这“血洗”二字从那黑衣人口中吐出时,伊鸷妙仍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那黑衣人厚布遮脸,一口血吐不出来,早连牙齿一起吞下了肚去。
那么——邵宣也乘隙问。那边的墙上是否也有……
有青龙,也有青龙!黑衣人连忙回答。伊鸷妙恨恨道,我竟没想到青龙教会如此狡猾,竟不肯放过我伊鸷堂一兵一卒!付虎只见她浑身颤抖,实已怒极,却又似在害怕,又似不知所措,不由地也说不出话来。
邵宣也心下却陡地一亮。伊鸷堂在临安有分堂之事,其实是极为秘密的,江湖上应鲜少有人知道。但他邵宣也、凌厉和邱广寒三人,却因近日之事而知晓此秘。倘若此人果然紧接着就去灭了临安分堂,那么极有可能是邱广寒告诉他的——那么邱广寒果然是与他在一起?他会找伊鸷堂的麻烦,是不是就是因为邱广寒?邱广寒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略一思索,沉声道,堂主亦不必太过惊慌。依此看来青龙教是不肯轻易罢手的了,如要当面会会他,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到他下一个可能要去的地方等着。
伊鸷妙猛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伊鸷堂的其它分堂?
不错。
但伊鸷堂分堂众多,我怎知他下一步会去哪里!
伊鸷堂分堂虽不少,但为人所共知的亦不过一个平江分堂,旁的只怕青龙教亦不晓得。
他岂能不晓!伊鸷妙道。临安的分堂亦属机密,此刻岂不也……
我保证其它的不会。邵宣也道。
伊鸷妙狐疑地看着他。你凭什么保证?
邵宣也笑笑:凭我跟你完全没有交情——我本不必为你出谋划策;既说了话,也便不会是骗你。
伊鸷妙再看看他,良久,脸上神色突然转为腻笑,甜甜地道,邵大侠真看得起小女子呢!这次有您帮忙,事情必定顺利!
邵宣也却道,我与你找青龙教的目的不同。你如去平江,付神掌必会与你同去,恕邵某不奉陪了。
怎么?伊鸷妙故作惊讶道,既然邵大侠也要找青龙教……
我找我的,你们走你们的。
伊鸷妙似乎还想巧笑,但脸色却不自觉地僵硬下来。不过她随即意识到,忙眯缝起了眼睛道,如此也好,小女子又怎敢强留邵大侠呢。不过邵大侠若寻到什么新的蛛丝马迹,千万要告知我们哟!
邵宣也看看她,不冷不热地道,你打算几时动身?
明日一早。伊鸷妙的表情立刻冷却下来。明日一早,我即刻前往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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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这夜晚很黑,月光也不甚明亮。刚刚从临安分堂回来的拓跋孤,只及在苏折羽服侍下换了衣裳。
哥哥——房间门口传来邱广寒不甚确定的、犹疑的声音。你是……回来了么?
苏折羽看了拓跋孤一眼,走到桌前,点亮了油灯。拓跋孤已打开了门。
进来吧。他说。
邱广寒扑到他怀里去。我……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么!她说道。你……你……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有事。拓跋孤道。
邱广寒慢慢地跟他到屋里坐下,眼神瞥见苏折羽再一次抱着他染透了血的衣衫,走了出去。
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嗯?拓跋孤微笑着道。
苏姑娘……苏姑娘一直陪着我的,突然……突然说出去一下,我就猜是你回来了,干么……不先来叫我知道呢?
上一回叫你看见袖子上都是血,你不是不高兴么?拓跋孤笑道。我这回是打算换完了衣裳再去看你。
你以为这样就好了么?邱广寒的声音有几分嘶哑。你别去了——别……别再去杀人了,好不好!
不好。拓跋孤轻轻地,仿若毫不放在心上地笑着。
算我求你!邱广寒紧紧抓住他的手。你再这样,连我……连我也要死了!
拓跋孤皱了一下眉头。少罗嗦。他的声音不豫起来。伊鸷堂根本没有值得同情的人,少把你自己的性命跟那种人相提并论!
邱广寒咬嘴唇,颇为委屈地低下头去。
临安城。这是一个邱广寒熟知的地方。她想如果她忍受不下去要逃开这可怕的人物,这里是最合适的。但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哭着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再逃走了。她怕激怒他,令他作出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她原本并不确定拓跋孤真的还会去找伊鸷堂临安分堂的麻烦,至少不会这么快——可是午睡醒来,却已遍寻不见他。即使苏折羽不说,她也猜到了这令她再次脸色发白的事实。直到此刻见到他平安站在自己身前,她那一切后怕才这样涌出来。只是拓跋孤甚至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明天还要去夏家庄。她记得他只是淡然地说。你早点休息。
苏折羽洗完了衣服没瞧见拓跋孤,小心翼翼地扶上了楼去,见他立在窗前,不觉停住了步子,叫了声,主人……
拓跋孤挥了挥手,似乎是叫她先自去睡。
但是主人的伤……
苏折羽话语未竟,拓跋孤一抬手,她又立时噤声,心知他是怕叫邱广寒听见了,不由默默低下头去。
拓跋孤看了看外面,又看了她半晌,稍稍低声道,我没事,你去吧。
苏折羽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仿佛是同样的一个夜晚。但又不同。月光在疾速地流走。明天——明天就要去做下一件事。在拓跋孤的心里从来没有不可能三个字,也从来没有失败这两个字。但是——应该把邱广寒带去么?
他回屋躺到床上,慢慢地捋起左臂的袖子。前臂一道长长的血痕不识时务地沾腥了他干净的衣袖。他伸右手尽量地捂住了伤口。是我太过轻敌了么?他想。不过他随即将这念头付诸一笑。是太过仁慈吧。想留下那么一两个人,去做这些事情的见证,到头来他们却自己逼我连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但是——他把手放开。左手。他想。就是这从未真正痊愈的左手,才让我差点就要在广寒面前难堪。
伤并不算严重。对拓跋孤来说,“我没事”三个字显然不是骗苏折羽的——他没必要骗她,假若他觉得严重,他会留她下来包扎伤口——但是比起灭去总堂来说,一个小小的临安分堂反而令他受了轻伤,这不能不说是种讽刺。他想,这是不是一种不祥之兆,预示着我明天去夏家庄的事情,不会顺利呢?
他犹豫了——当然,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假若真的动起手来,邱广寒要怎么办?可是他又没有理由不让她去,因为夏镜也是她的母亲,当年夏镜正是怀着她跪在了夏家庄的门口,她当然有权接受夏家庄的道歉,甚至比他拓跋孤更有权。而且以邱广寒的性子,听她适才的话,这件事她绝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去做了——那么,真的能令得夏家低头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他又想了想,起身下床,走到隔壁房间门口低声道,折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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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邱广寒醒得很早,她自然不那么睡得着。但是没有看见苏折羽还是令她惊奇了,因为无论她起得有多么早,苏折羽总是更早地就在张罗各种事情。她走进无人的厨房看了看冷冰冰的诸种器具,心道苏姑娘也是难得多睡一会儿,想了一想便着手开始生炉子。
广寒。她突然听到身后拓跋孤叫她。你……在这里?
邱广寒对他的问法很奇怪,但她随即醒悟他的意思也是说,苏折羽不在么?
苏姑娘呢?邱广寒心下略感蹊跷,反问他。
把火灭了。拓跋孤的口气突然变得很不容置疑起来。跟我走。
他拉着她走进了还不算太明朗的清晨的薄雾中。邱广寒恐惧地意识到他要去的方向正是夏家庄。她想这么早,这么快么?而且——苏姑娘呢?她一再地追问。苏姑娘呢?
∧家庄的夜灯笼还未灭去,若隐若现地浮动着两点光亮,却已有几分暗淡了。大门紧闭着,一个人也看不见。
拓跋孤伸手推门,门自然是闩上的。他欲待放开邱广寒用右掌去强推时,手却被邱广寒紧紧抓住了。
哥哥——天还没亮,我们现在来,岂不是挑衅么,你还要这样闯进去?
我们本就是来挑衅的。拓跋孤甩开她的手。你让开些!
是拓跋公子么?门里竟有人说话,大门随之打开。两人一齐望向这深院之中,只见一名大汉走到门口,躬身一揖道,是拓跋公子么?庄主有请。
邱广寒心下颇为吃惊,小声道,他们知道你会来?但拓跋孤只是朝那大汉看了一眼,也不搭话,拉起邱广寒便走了进去。
他似乎能听到在庄中某处传来一些争执的声音,但隔得过远,并不真切。此刻的情状实在令他不高兴,因为本该是他们来要说法,此刻却成为了别人请他们进来,想要开口说话时却是邱广寒先向那引路的大汉问道,你说庄主有请,怎么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