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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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相-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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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青在漠北的时候,因为是个豪爽姑娘,又爱扮小子出去玩,所以跟苏晏麾下的裨将的儿女都很混的开。穆放自然不消说,还有她父亲帐下的左右大将军的子嗣,如蒙瑜,沈修之流。还有一个,也是个姑娘,父亲是苏晏帐下的参军,名字叫穆黎的。

    说起来,穆黎姑娘那一支还是穆放那族,平堰穆氏的一个分支。苏青小时候好奇他们俩的亲戚关系,特地问了问,好像是穆黎的父亲的父亲是穆放父亲的父亲的堂兄,子子孙孙延续下来,两家关系倒是疏远了些,但其实关系还算挨得挺近。

    那姑娘和苏青是一个性子,爱玩,爱扮小子出门,不过做事情比苏青还敢作敢为,非常不拘小节。她年岁比苏青要大些,及笄之后就一直被家里面人念叨,受不了,就在家里面学女孩子该学的东西。苏青有一次跑到她家里去看她,看见她在身边仆从的簇拥下正襟危坐,在那边练字。

    模样已经没有从前的张扬。

    不过等仆从一走,她面上的乖巧表情就没了,还跟从前一样明丽。拉着苏青的手问外面的事儿,说到乐子,两人还是笑得前仰后合。

    但也不知道是那么久的教导终于见效了还是怎地,穆黎的行为举止虽然还带着从前的影子,但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非常明显的一个区别,就是她那个时候笑起来已经没之前那种哈哈的样子了,知道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不过眼睛还是很亮。

    后来穆黎当然嫁人了,她父亲说女子还是不要再烦心兵事,尤其是穆黎这样心境明朗的,没有在军中给她找夫君,反倒把她嫁给了一个商人,和漠北还有些远。

    苏青后来听闻那个商人死了,她和穆黎已经疏远了好久,那个时候又正逢上太子来北边,苏青看着苏晏焦头烂额,终究还是没忍心让苏晏派人去找穆黎的下落。只觉得穆家到底会管,毕竟她也是平堰穆氏的子女。

    但再后来,她便当真不知道穆黎的下落了。

    而现今,能够想起来穆黎当初的音容相貌,也是因为穆黎前后笑容相差太大,她看着觉得不习惯,就看得特别仔细,断断不会认错。

    但是这妇人现今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平安喜乐,却是穆黎从前没有的。

    是不是穆黎呢?她该不该同她表明她就是苏青呢?但若现今的穆黎过得很好呢?就算夫唱妇随不是之前的穆黎想要的生活,但是她怎么能够认定这样的生活就不是穆黎现在想要的呢?

    说到底,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她没有任何资格去干预穆黎现在的生活,也不应该。

    妇人帮着苏青拾戳整理,又拿了一套她的衣服来让苏青换。说是她年轻时候的衣服,但苏青却能看出来那衣服并不陈旧。

    苏青只是笑着道了谢。

    姬篱在外间等她,也换了身衣服。和家主人聊得很欢。

    见到苏青出来,笑了笑,站起身,走过来,问:“怎么样?”

    苏青无奈道:“都说了好些次了,我不是瓷娃娃,怎地总是在担心我会瓷了呢?”

    姬篱只笑,眼睛很亮。

    家主人在旁边笑道:“小老儿刚做了些姜汤,正好端过来给你们俩去去寒气。这雨虽说不大,但毕竟是淋湿了人,所以还是仔细点儿好。”

    苏青笑着道了谢。

    妇人招呼他们坐下。

    打趣:“这些日子天气晴朗的,就有不少公子姑娘骑着马来郊外踏青的。偏不知这段日子天气最是易变,之前还是满天无云一片晴朗的,结果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能落雨下来,天气也就凉了。”

    眼珠子在他们俩之间转来转去,眼睛里面全是笑意。

    当然是揶揄意,年轻的公子姑娘相交都喜欢做些踏青游湖之类的事儿,一则雅,二则,也没那些事儿更能让人觉得欢乐了。花前月下,眉目传情,外加佳话添色,心中有了旖旎,情态中又哪里不表现出来的?

    苏青有些微?澹?雇范惚芨救说哪抗猓?睦锩嬖诤藓蓿?p>;  这语调,怎么听怎么像穆黎。最好甭让她真知道了,不然以后一定搅得她不安宁!

    ?(?^?)?

    家主人拿了姜汤回来,放在他们面前,笑:“两位不要嫌弃,郊野地方,也就只有姜片能拿得出来,二位便先将就一番,到底驱寒的效果是一样的。”

    姬篱颔首道:“哪里。还应多谢两位收留的恩情。”

    家主人摆手,“诶,诶,四海皆兄弟,快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姬篱笑着颔首。

    家主人热心让他们在此留宿,并着妇人一道整理了一间空房间出来,摊着手跟他们有些赧然的道:

    “寒舍简陋,拢共只有两个房间,所以……”

    苏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姬篱面上也有绯红色。

    苏青想说什么,姬篱手快的拉住她,在她的手心快速写道:“有鬼。”

    字承行草,苏青分辨了有一会儿,姬篱已经红着脸拱手道了谢。

    算是拍板定了局。

    苏青就是想说什么也不能了。

    只好双颊红红的点了头。

    那对夫妇给他们留了蜡烛,苏青点了,滴了蜡油在桌面上,将蜡烛立稳。问:

    “有鬼?”

    姬篱在她面前坐下,“这对夫妇有鬼。”

    苏青抿唇,点了头,“我知道。”

    “哦?”

    挑眉。

    “那妇人像及了我从前在漠北的一个故人,因着我同那人是从小一道长大的,所以很清楚。绝不会认错。”

    苏青先道了此语,见姬篱面上的冷峻神色稍解,才复道:“也不过是暂居在此罢了。何况我们这次出来本也就是随性而来,哪里见得就是别人可以设了陷阱在这儿等着?”

    姬篱面上有些无奈,“你倒真是相信随处见得路人,仔细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苏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其实哪里是真正放心?只是她觉得那人就是穆黎,所以不至于有这样的险恶心肠来害她。何况真要有的选择,谁愿意总是去疑人?

    姬篱揉了揉她脑袋,“你去睡吧,我守夜。”

    苏青抿着唇点了头,脸上泛红。
第八章 黄雀在后
    但是苏青其实并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往窗外望。偏偏又不敢翻转,怕扰人。

    夜半的时候落雨,有凉风吹进来,拂到面上,带来一阵潮湿意。

    唯恐那小妇人是穆黎这事儿总归太突然,苏青先前见着只是激动开怀,这会儿夜静下来,却又偏偏乐极而有悲意了。

    她侧躺在床上听雨声,目光从窗户口远远望出去,眼睛里沉沉的,不知道是怎样的情绪。

    穆黎。

    穆黎。

    穆黎。

    ……

    她念着这样的名字,想着以前在漠北的时光,想起来她们俩一道出去玩,一道放肆大笑的日子,心境就被晕染的一片和平。

    “睡不着?”

    姬篱的声音突地闯进来,苏青被惊了一下,这才恍悟自己一不小心弄出了声响,扰了人。就转了身,目光放向他那边,“恩”了一声。

    她见着姬篱也是目光清亮的模样,就道:“想起来一些在漠北时候的往事,一不留神,就有些怀念。”

    姬篱抿着嘴巴笑了笑。

    他走近过来,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世界上能让人隐姓埋名的法子多的是,不定就非要把你牵扯到这其中来。你虽说在漠北见惯了风霜,骨子里也非一般怯弱女子,但到底朝廷中事太过复杂,互相比着心思倒也算了,就怕终究你没个机会去信人。但偏偏后者却又是你最厌恶的。”

    苏青道:“你到底放不下对这夫妇的戒心?”

    姬篱道:“只是一贯的习惯而已。若是无事便也罢了,若是真有个内幕,有份小心到底应当。”

    苏青小幅的瘪了瘪嘴。

    姬篱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只但愿是我多想。”

    “拢共不过一夜的光景,何必这样心心念念怕出什么变故,没由来让人睡不安稳。”

    姬篱只是笑。

    苏青只注意了那妇人的形态,他却注意到了她的神色,有些怀念,有些不忍,复杂得很。

    所以姬篱还是觉得。小心为上。

    先前不觉得,被姬篱说话堵了,苏青的惰性就又上来了,眼睛拼命往下坠,迷迷糊糊地就想打盹儿。

    姬篱见了,笑,“你若是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也就是了。何况到底不过假设,哪里就真的有危险能来了?”

    苏青迷迷糊糊听了,点头。脑袋耷拉下去。伏在硬木床板上。很快就被突然打上来的困意的浪花给淹没了。

    姬篱在旁轻轻的唤:

    “暮归?暮归?”

    苏青一点反应也没有。

    姬篱伸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熟睡的神色更深了些。

    姬篱看着直笑,手掌贴着苏青放下来的柔软头发上,轻轻地拍。

    他看着苏青熟睡的面庞,一直到了丑时。

    门突地开了。

    小妇人立在门口。身后是风雨交错,一道闪电从天空划过去,照亮了她面上斜画出的一道伤疤。

    但那光明只不过一瞬,很快目光所见又只是一片黑暗,只有门口的那个轮廓在门口立得端正。

    姬篱将软枕搁在苏青的脑袋下边,帮她捋了捋薄被。

    安安稳稳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在圆桌临床的那一边坐下,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穆黎道:“我不必坐。”

    她的目光隔着老远往姬篱这边望过来。带着一种冰寒,在黑夜里更显得明亮。

    “三殿下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千里之外,恐怕早就悉知我来此的根源,何必要在最后关头拐弯抹角?”

    姬篱面上并无不快。但笑意却没了,手上姿势保持邀请不变,显得很执着。

    穆黎只好坐下。

    但是她的目光却在苏青的面上打了一个转儿。

    姬篱道:“穆姑娘这话倒是真把我弄糊涂了,姑娘来此的根源,我又从何而知?”

    穆黎霍然起身,手肘支住桌面,左手拽住姬篱的领子,身体前行,眼睛直直的对上他的。

    “姬篱,你不要跟我装着明白装糊涂。姬允在漠北大动手脚,你在暗中不也是一样!何必在这里作这种无辜!”

    她的手渐渐收紧,目光里流露出残忍愤恨的神色:“我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如果带不回我爹回去,我就跟你同归于尽。我一条贱命没了不可惜,但是能拉上你来垫背,这笔买卖早就划算了!”

    目光刷刷刷的往外刺刀子。

    姬篱面色不变,无视穆黎面上要杀人的目光,伸手拿开了穆黎放在他领子的手。

    说也奇怪,穆黎奋力的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了,但姬篱拿开她的手的时候,她却没能多动上一分一毫。

    重新坐回位置上,穆黎面上全是惊骇神色。

    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姬篱道:“姑娘孝心动天,闻者慨然。”

    穆黎闻此抬起头来看他,冷笑:“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漂亮话,我生平最恨这种口蜜腹剑的小人。你若是想要我帮你做事,明说!但你不许动我父亲分毫。”

    姬篱笑道:“好。穆姑娘是个爽快人。我便不绕弯子了。”

    穆黎只是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世称皇族三个殿下都是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真了解了才知道,一个比一个更心狠手辣。都是披着温润皮毛的人,内里却是不折不扣的狼。

    姬允是一个,姬篱也是一个,几个人里面就只有姬越一个人她没接触过,但是想来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姬篱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烛火被从门窗吹进来的风闹的毫无宁日。

    他给她递了一张娟纸。

    穆黎就着微弱的烛火匆匆看完,抬起头来,眉头明显皱了起来,“辛——阙?”

    姬篱点了头。

    穆黎的面上显现出了犹疑神色。

    姬篱道:“此一族也,心腹大患也,所以常常如鲠在喉,如芒在背。穆姑娘如能尽之以仁义,在下感激不尽。”

    穆黎少见的没有反驳他。

    她看着手中的绢帛许久,面无表情的将它放在了燃烛上方,道:“平堰穆氏与西府辛氏多年相交,关系非比寻常,出其不意固能胜之,但后来之患,还望公子出手。”

    “当然。”

    穆黎面上却没有开心神色,目光锁住姬篱,道:“殿下不要忘了你给出的承诺:如果我回来时看见父亲有所损伤,拼得具死不会让殿下你能够独善其身!”

    姬篱面上只有微笑。

    穆黎再次看了姬篱一眼,目光在苏青身上转了又转,冷硬道:“告辞。”

    转过身的时候,嘴角有一丝冷笑。

    姬篱没有动作,稳如山岳。

    但是就在穆黎关上门的那一秒,他面上的笑容却完完整整的落了下去,整个身体都僵了。

    “暮归?”

    声音犹带不可置信。

    有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背,匕首之后,是拿着刀柄,面色铁青的苏青。
第九章 八表同昏
    “暮归?”

    姬篱的手中还保持着拿着茶杯的姿势,是要饮茶的动作,但是身体已经完全僵硬,感官都集中在背后冰凉的刀刃儿上。

    真凉。

    但是苏青却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

    事实上,出刀只是冲动之举。是听了穆黎所说的话之后的下意识反应,但真要细究起来怎么做,苏青却一点思路都没有。

    下刀去?有点不忍心。

    撤回来?偏偏又有点不甘心。

    所以她也就只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和姬篱僵持。

    许久,才问道:“为什么?”

    穆黎的父亲在军中任参军,有些低位,但也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怎么就惹得姬篱对他出手?会是因为怎样的目的?

    这是一。

    再一点,姬篱在漠北那边有多少势力,水有多深,她都不清楚,但是听着刚才穆黎的语气,放佛也不小。而且看的出来穆黎不大欢喜他。那父亲那件事情他会不会也有插手?

    这一点是苏青极度不愿意怀疑的,因为姬篱到现在为止表现出来的都是和她是同一阵地的,要是这种情谊都是假的,苏青就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什么了。

    但是穆黎刚才明明提到了辛阙,而且就姬篱说的那话的意思,要对辛阙动手?但是辛阙和穆放不是之前就和苏家站在一处了么?又怎么会闹出这么一件事情来?

    苏青脑子完全乱的,眼见着姬篱没有说话,把着刀柄往里面刺了一下。

    力道不重,但是姬篱明显很诧异。

    “你真打算把这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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