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彦频频点头，说道，“很不错，这才像是个学校的样子啊，对了，邱老师，小涵要在村里住两天，后天我再派人来接她。这两天就要拜托你照顾她了。”
邱东望了王小涵一眼，微笑说道，“没问题，愈秘书尽管放心。”
第0183章 解放思想
离开东城小学的时候，愈秘书心情不错。
邱东，王小涵和学校的孩子们，一直将他们送到停放汽车的路边，才依依惜别。村里的支书和村长，闻言赶了过来，想要留下愈秘书和区里的干部一起吃顿饭，愈彦婉拒了。
他是真没时间。
计划在一天之内，要看遍山岳区所有的已经改造过的偏远山区学校。山岳区的辖境面积不小，一共九十七个行政村。市教委呈送的整改方案里，第一批列入改造名单的五十七所中小学校舍，有二十三所是在山岳区的辖境之内。
这一回考察山岳区，亦不例外。虽然一天时间不可能走遍九十七个行政村，但二十三所学校，是一定要每一所都看到的。这次他下来视察，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市委书记，所以这次视察必须慎重对待，因为他是带着“任务”的。
东城村是特例，愈彦知道肯定会被列入“最重点工程”。然而其他学校是不是这样，那就难说了。根据愈彦对内地官场的了解和认知，对下面干部的责任心和使命感，绝对不能估计过高，欺上瞒下是常有的事。
据说在西南某省，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例：总书记亲自看过的农舍，电器设备一应俱全，俨然小康之家。但离这户人家仅仅数百米之遥的农舍，里面依旧是老样子，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总理视察地方的时候，某县的粮仓明明是空的，地方干部竟然紧急在其他粮站调集粮食，码得整整齐齐的，制造粮食丰收，府库充盈的假象，公然欺骗一国总理。
对国家最高领导人，尤其是面对嫉恶如仇的总理，县里的干部尚且敢明目张胆地作假，安泰市内的干部，胆子不见得就比其他地区的干部小了。欺瞒一下愈秘书，有何不可？
“愈秘书，你看，是不是先回区里去，吃个饭，再视察工作？”
越野车上，区委书记牛范小心地问道。
来的时候，越野车上坐了愈彦和王小涵，就挤不下区委书记和区长，只能再开一个车。现在王小涵留在了东城村，愈彦便请牛范和区长罗历城上了越野车，一边赶路，一边了解山岳区的基本情况，算是一举两得。
愈彦摆了摆手，也不忌讳他们二人官职比自己大，接着说道，“不回区里去了，我们直接去武进村那一块。有什么工作，就在车上说吧，我现在先把我们的行程安排通报一下吧。”
愈彦冲两人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通报行程。
因为之前愈彦已经做好了功课，也不用打开笔记本翻阅，此番要去的地方，便一个个从他嘴里报了出来，熟悉得很，没有丝毫的滞窒。其实山岳区愈彦这也是第三来，这一回的行程，都是和鲁华商量好的，地面和路线图，全都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了。
牛范和罗历城听着，不由目瞪口呆。
愈秘书这是要走遍山岳区的所有偏远地区啊。
这可能吗？
貌似牛范和罗历城这两位山岳区的“父母官”，上任时间也不短了，愈彦嘴里说的这些村庄，也没有一一走遍。
“愈秘书，这个……这个时间安排得是不是太紧了？”
目瞪口呆了片刻，牛范才吃吃地说道，很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真要是一天时间把这些地方都跑一遍，累也累死了。你愈秘书是年轻，咱们可不年轻了。
区长罗历城也附和道，“是啊，愈秘书，这个，好些村子都和东城村一样，不通公路的。”
要是全通了公路还好，大不了是多费点汽油，两条腿不至于吃亏。真要是像去东城村一样，靠两条腿走，那可怎么得了？
愈彦淡然说道，“没关系，一天时间要是不够，咱们就多安排几天。不通车就走路。山岳的情况，比其他山区还是要好一点的。我看过地图了，山岳区不通车的行政村，只有十四个，也没有仙女寨那样在大山深处的村子，时间上抓紧一点，应该是可以走到的。”
牛范和罗历城便嘶嘶地抽冷气。
按照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愈彦这也太强悍了！
这么多村，一个不落，全部去！？
既然愈秘书都有这个决心，区委书记和区长，有什么理由不相陪？
“愈秘书对待工作这样认真负责，真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楷模……”
牛范便紧着拍了愈秘书一记马屁。
在“上级”面前，奉承话冲口而出，已经成了干部的本能，几乎完全不受自己的大脑控制了。
愈彦摆了摆手，说道，“牛书记，罗区长，现在谈谈山岳区的情况吧。我听说，你们前不久去过山泰区取经？”
“是的是的，愈秘书，我和罗历城都去了。山泰区的变化，真是让人吃惊啊，完全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我们有有点不敢置信……”
牛范又连忙说道，脸上流露出佩服至极的神情。
愈彦说道，“山泰的发展确实比较快，相对而言，山岳的地理位置和山泰差不多，经济发展方面，速度不尽如人意。”
牛书记忙即说道，“是的是的，愈秘书，关键在于我们思想不够解放，目光不够长远啊……尤其是山泰那个工业园，规模已经很大了，路也修得很好，交通非常方便。”
牛书记这话，有点“皮里阳秋”。自我批评是假，“诉苦”是真。山泰为什么能发展这么快，还不是因为上面照顾？他们能从上边搞到钱，办企业，修公路。咱们可没这个本事。我要是有这么多的资源，我也能让山岳区发展起来。
愈彦双眉微微一蹙，说道，“牛书记，客观困难，每个地方都有。过分强调客观，主观能动性就弱了，这个不利于解放思想。什么叫解放思想？书记给我讲，解放思想就是要多开动脑筋，多想办。”
牛书记和罗区长便诺诺连声，眼里闪过一抹尴尬之意。
尽管他们心里依旧有些不大服气，但在如此强势逼人的市委一秘面前，脸上是绝对不敢半点来的，人家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连市委纪委书记都说得罪就得罪的，在愈彦眼里，他们算得什么？
愈彦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
山岳区这两位主政者，较之他之前认识的桃城县书记王鸿和县长夏利他们可差远了，思维模式还完全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一切都以上级的意志为转移，平日里就是在维持着地方的局面，不要出什么乱子就算尽到职责了。
不过愈彦也知道，这不能完全怪这些基层干部不得力。转变思想，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绝不是喊几句口号，发几个文件，就能凑效的。不然中央也不会在大力提倡解放思想的同时，提出大力培养提拔年轻干部，加快干部知识化年轻化的进程。
有个时候，脑袋确实不是那么好换的，远不如换人来得那么便捷。
只是眼下，书记自然也不可能将思维老化的干部全都换掉，那样的话，差不多安泰市的基层干部要换掉百分之八十以上。就算张思文是市委书记，这样的大动作也不能做。
那会乱套的。
还得手把手地教这些思维僵化的干部，尽可能开动他们的脑筋。
这也是书记在平时灌输到他脑袋里的。
“牛书记，罗区长，山泰正在筹划修路的事，你们清楚吗？”
愈彦换上了一种比较和蔼的语气，问道，微蹙的双眉自然也舒展开了。他今天是来实地考察的，不是来“训人”的。
牛书记和罗区长以眼睛的余光交流了一下，牛书记说道，“是的，愈秘书，我们听说过。据说山泰要搞一个公路网格化的工程，争取在三年之内，全区每个村都通公路，还要修三条主干线……”
“这就对了，你们二位有没有从中看出点名堂来？”
愈彦启发道。
牛书记就搔了搔头，说道，“愈秘书，这个，我们没钱啊……要是有钱，我们也打算把区里到市里的公路翻修一下。”
愈彦微微一笑，说道，“牛书记，山岳到市里，四十公里。山岳到山泰，二十三公里，其中有十三公里的地段，在山泰境内。你们有没有想过，先修这十公里的道路，和山泰的公路网连接起来。把这个作为主干线来发展，你们就有可能无偿使用山泰的公路网络！山泰已经发展起来，很多商品，不一定要往市里去交易，就在山泰交易，路途近，省事，也能赚到钱。”
牛范和罗历城顿时瞪大了眼睛。
还可以这样子搞的？
他们以前可是真的从没有这样想过问题！
可是仔细在脑海里转悠一下，愈秘书这个提议，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解放思想，还真不是说着好玩的，有着十分现实的意义。
一行人到达武进村的时候，快到中午时分。
老牛和老罗，已经对愈彦十分佩服。愈彦随口点拨，很多东西都是他俩没听过的，但仔细想想，又非常有道理。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得到市委书记的亲睐，果然是有道理的。看来今后多向他请教，对于解放思想，开阔思路，是很有好处的。当然，对于和愈秘书拉近关系，就更有好处了。
第0184章 阳奉阴违
向书记秘书请教工作，是十分正常的，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愈秘书，你看是不是先去支书家里吃个饭？”
牛书记看看表，说道。
愈秘书再勤政，饭总是要吃的。
愈彦说道，“好啊。走过去吧，先看看学校，再吃饭。”
“好的，愈秘请！”
牛书记连忙在前边引路。这个武进村，他以前倒是来过，去支书家里怎么走，还是比较清楚的。刚好要先经过学校。
但是一到学校，牛书记的冷汗就下来了。
竟然还是老房子。
武进村比东城村略好，车子基本可以开到村子里面，有条土路从村子中间穿过去。当然也只是仅此而已，不可能家家户户通公路。武进村的学校，也是老式青砖屋，看上去应该是由解放前的一个大宅子改建的，如果在全盛时期，可能还是整个武进村最“豪华”的大宅院。不过几十年风雨过去，早已经破败不堪，很多椽子都烂透了。
愈彦一行赶到的时候，正赶上学生放中午学，一大群衣服褴褛的孩子，从学校里蜂拥而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四散回家，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愈彦一行。
愈彦的脸色便完全沉了下去。接着急急忙忙地打开公事包，从里面取出一份资料，打开来，仔细看了一下，对牛范说道，“牛书记，教委的报告上说，武进村的新学校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
接着又冷冷说道，“这是新学校吗？”
谁都不说话。
“走，去学校找个老师问问，怎么回事！”
愈彦一挥手，大步向学校里走去。
进了“大宅院”，愈彦完全可以断定，这是过去大户人家的院子，有天井，房间排列整齐，依稀可见当年的兴盛。只是眼下早已破败，窗子都是横七竖八的钉了几条木方，蒙上塑料薄膜。教室里面的课桌也是破破烂烂的，条件不比以前的东城小学好多少。
这个时候，教室旁边一间破旧的厢房里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有些变色的白衬衣，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很疑惑地打量着愈彦等人。
牛书记连忙走上前去，很客气地问道，“同志，请问你是武进小学的老师吗？”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
“呵呵，你好，我们是市里来的干部，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田。”
“你好你好，田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市里的愈秘书。”
中年男子明显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愈彦。
愈秘书？
愈秘书忽然无声无息地跑到武进小学来了？
“你好，田老师，我是愈彦。”
愈彦缓步上前，主动向田老师伸出手。
田老师愣怔稍顷，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将右手拿着的筷子交到左手，又将右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才握住了愈彦的手，连声说道，“你好你好，愈秘书好……”
许是愈秘书太神兵天降，田老师惊愕失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田老师，请问你们这个学校，谁是负责人？”
牛书记又在一旁问道。
田老师赧然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我就是……愈秘书，几位领导，请到屋里坐吧。”
田老师就住在刚才那间厢房里，里面黑咕隆咚的，大白天光线也很暗，家具好像十分古老，一种木制的长板凳，凳腿上还雕着花纹。过去的大户人家，在这些方面，都是比较讲究的。几个人走了进去，厢房就显得比较拥挤了。
田老师连忙放下碗，张罗着给客人们倒茶水。
另外有一位中年妇女和两个小孩，本来端着碗在吃饭，见了这几个衣冠楚楚的城里客人，有些畏惧，躲到一边去了，只是好奇地张望着，不敢靠近。
在桌面上，愈彦没有看到菜肴。
现阶段，偏远山区的农家吃饭，都是一个菜，直接放在锅子里，每人一个海碗，端一碗饭，就在锅子里夹点菜下饭，可没有城里人吃饭那么讲究。
田老师端上茶水来，也不是杯子，而是茶碗，比城里人吃饭的碗还大，茶水倒是黄澄澄的，入口十分清凉可口。
赶了这么远的路，大家确实是又累又渴，一口气喝了不少茶水。
田老师索性将白瓷大茶壶搁到了桌面上，给大家添茶。
过了最初的慌乱，田老师也比较镇定了，问道，“愈秘书，你们大家都还吃饭吧？”
牛书记连忙代为答道，“是啊，我们刚从东城那边过来。愈秘书专门来看新学校的，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罗区长就在一旁说道，“田老师，这位是我们山岳区的牛书记。”
牛书记刚才只介绍了愈秘书，没有自我介绍，罗区长当得为他表明身份。在这穷乡僻壤，区委书记也是很了不得的大人物，可不要被乡民小觑了。
“哎呀，牛书记，你好你好。”
田老师又紧着和牛书记握手，敬畏的神色较之刚才见愈秘书也不遑多让。实在对这偏远地区的村民来说，区委书记是比较“具体”的，秘书就很抽象了，几乎等于一个“符号”。
“田老师，能不能麻烦你弄点饭菜？”
牛书记就对田老师说道。颠簸了一上午，还跋山涉水的，牛书记也着实有些饿了。既然到了学校，那么就在这里随便对付一顿，不去支书家里了。支书家的情况，也未必就比田老师这里更好。
“哎，好好，请几位领导坐一会……”
田老师说着，连忙去了一边，拉过那位中年妇女，偷偷商量去了。无疑这位中年妇女是他的爱人，咋来贵客，自然要想办弄点好吃的招待。这也是农家待客之道，自己可以吃糠咽菜，贵客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的。
只是愈彦他们来得唐突，没有准备，乡下地方，一时半会又去哪里弄好菜去？
安排好了饭菜，田老师又过来相陪，坐在下首，很是拘谨。
愈彦问道，“田老师，武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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