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完坑,就要把旧坟里的血土移过来些,这是怕先人们在新家里睡不踏实。血土不宜挖深,八寸足矣,装到干净袋子里铺到新坟底部,在移的过程中血土不能撒到外面地上,更不能用脚踩,这就好像用脚踩自己祖宗一样,是大忌。
收拾完毕,就要请先人们入新家了,之前起坟时严叔已经让我爷爷哥儿几个摆案烧香,把迁坟的原因通告给先人们,请祖宗勿怪。现在再次入土,仍然需要伏案祭拜,并且待严叔将yīn司地契念诵烧完之后,我们才能开始动手抬棺木。
现在的棺木还好,都是洋灰板的小棺才,里面放着烧纸包裹好的骨灰盒;以前的棺木就比较难办了,有些年代太久远,都散架了,这就需要把祖宗的遗骨请出来换个新棺。换棺的过程同样不能见过,需要用布遮起来,而且遗骨一旦不小心掉到地上尽量不要让晚辈捡,更不能用铁锨铲,那是大不敬,最好是找个接近死者辈分的人,用双手托举着遗骨放回棺木。
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夫妻中,丈夫先死的话就先埋到祖坟里,但是不立碑,等妻子死后埋进来一起立;妻子先死的话就把骨灰盒先供在骨灰堂,等丈夫死了再一起下葬立碑。我爸就葬在郭家祖坟的最边上,孤零零的一个坟头,这代表着他是我父辈里最先去世的一个,也是目前唯一去世的一个。
老家里得到信儿的亲戚已经等在了地头儿,我们到了我爸坟前,坟头的土还很新,旁边的松柏也露出新芽。深秋的风,再次将从前的回忆唤起。我仍然记得爷爷去世时爸爸痛哭的脸,时过境迁,如今跪在土堆旁的人换作了我。
我伏在老爸的坟堆前,使劲地把额头埋在湿漉的泥土中,任由自己心底的悲伤蔓延开来,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把信息传递给他。
“爸,我来看你了,前天晚上,本来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你跟高叔走得太匆忙了,这种有话却不能对你说的感觉好难受……”
“你问判官来世要轮回到何处没有?爸,你知道我有多想再做你的儿子吗?我好想再像小时候那样,被你稳稳地抱在怀里……”
“爸!我叫你爸时,你能回答一下我吗?”
“爸!……”
乌啼鹊躁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chūn草绿;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生死离别处。
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风声、哭声、经声、鞭炮声混在一起,震彻人心,催人泪下……
悲伤时有尽,阳人需节哀,亲戚们分工明确,各收拾各负责的东西。谁提的包袱,走时还是谁提,谁搬的箱子,走时还是谁搬。
我扶起我妈,用纸巾擦去她额头上的泥土,然后搀着她坐回车里,这时严叔把我叫到了一边:“小生,你是不是认识胡家的人?”
我不知道严叔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我没有瞒他:“算是认识,怎么了严叔叔?”
“怪不得呢!一开始我看到你爸坟周围有动物的毛,还以为是有东西钻了坟呢!那可不得了,会影响你们家的风水。可再仔细观察,发现坟土并没有动过的痕迹,而且边上种的松柏上有狐狸的爪子抓的印儿,我这才想起你昨天跟我说的胡家替身的事儿。”
“那他留记号是啥意思啊?”我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觉得有些好奇,如果真是胡家人干的,那肯定是胡玉才无疑了。
“这些大仙虽然已经有了道行,但动物仙终究是动物仙,还会有一些动物的天xìng。我猜你爸坟前的记号可能是一种圈地盘的行为,应该是为了保护你爸的坟不被别的妖邪侵犯。”
我听了严叔的话,又对胡家人的印象好了三分,这胡玉才做事真没说的,太仁义了,有机会一定要让阿远好好的给我引见引见!
我们回去后直接把车停到了小区门口一家特sè餐馆里,这家饭店是姜畔家开的,我妈早就跟小姨说了,让她在我爸三七这天准备几桌饭菜招待亲戚,这样其实挺方便的,比在家里支大锅省事多了。
我招呼着叔叔婶子舅舅妗子们到饭店里入座后,就到小区门口给大猛子打电话,通知她和小仨儿带着我姥爷下来吃饭。
不一会儿,他们三人下了楼,大猛子扶着老爷子的手跟他边走边聊天,小仨儿则大步的向我跑来:“先生!先生!这个老爷爷会讲很多故事,可好听了。”
我一听就知道姥爷肯定又给别人讲他从前的经历了,小仨儿对这些经历感兴趣也是理所当然,酆都的生活环境本来就跟公社时期差不多,姥爷讲的事儿小仨儿都感到很亲切。
“那你以后就留在我家听老爷爷讲故事!”虽然小仨儿是我带来的纸人,但是我想让他留在水城陪我妈的这种私心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好啊好啊!nǎinǎi同意吗?”
“你nǎinǎi她肯定同意。”我不知道留下小仨儿会不会被大猛子骂,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迟早我会破了命格,踏踏实实地回家来。
第六十九章 白事宴
虽说是白事宴席,可这菜肴啥的一点儿也不单调,鸡鸭鱼肉,冷拼热炒一样不少,有菜就要有酒,这是山东人的天xìng。。以前在南方时,因为都跟年轻人一起喝酒,所以玩儿的花样比较多,扑克骰子酒令,感觉是在用道具做话题加深感情,毕业后到燕平再回到山东,接触的都是一些入社会已久的人,没什么花样了,就是在用感情做话题加深着感情。
南方时喝酒比较随意,一包恰恰瓜子,一袋椒凤爪,一包锅巴,一提啤酒便可以吆喝着搞起;在北方时则要找个小饭店或者小地摊,要上俩菜,摆上酒杯,倒上茶水,不然喝起来倍感别扭。
在南方时,能喝的就尽兴喝,不能喝的就点到为止,众人只是礼貌xìng的让一让,但不会给予心理和语言上的压力;在北方却不同,喝不醉也会被劝醉,劝酒成为了一种酒桌文化,成为了口才与应变的综合表现形式,心理素质差的,被劝个两三次,就会觉得不喝这杯酒就对不起江东父老,对不起亲朋好友,对不起黎民百姓,然后端起酒杯硬着头皮灌下。
山东人喝酒,宾主分明,酒桌上冲门座位为东家或者主陪,主陪两边为主宾和副主宾,主宾对面是副主陪,副主宾旁是次陪,又称三陪,再有其他人落座,就只能坐剩下的座位,因为这些座位没有排位了,所以被戏称为“不三不四位”。
下酒菜边做边上,菜上定,酒杯斟满,由主陪发话带着众人同起几个酒。酒杯一般有两种,三钱一个的小酒杯和三两三一个的透明酒杯,哥儿几个不错的话,一般选择后者。如果喝白酒的话,主陪会建议大家一起把第一杯酒分六口喝完,这叫“六起”,取“六”的顺之意,取“起”的发达之意;一杯饮罢,酒杯再满,这次由副主陪发话,第二杯打五口喝完,这样的话加上主陪之前的六口,正好是十一口酒,十一口,是吉祥的“吉”字,山东人喝酒也要图个吉祥如意。
如果喝的是啤酒就不太有讲究了,据说是胶州半岛传来的喝法,前六杯啤酒按“一二三三二一”的规矩喝完,也就是第一杯一干而净,第二杯分两口喝完,第三杯分三口喝完,以此类推。
在主陪和副主陪的带领下,热身工作完毕,开始正式进入酒局。众人在开胃小酒的刺激下已经进入了状态,个个喜笑颜开,面露桃花。这时,会有调节气氛的一两个人站出来,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代表什么样的身份,然后轮流与众人一人喝俩,这叫“好事成双”。
酒过两巡,就到了加深感情的环节,一对一的推杯换盏,哥哥长,兄弟短,顺便谈谈心,解决解决矛盾恩怨,许多公事私事家常事都是在这个环节谈拢。
我酒量并不很好,甚至不是大猛子的对手,而且我一喝酒就喜欢回忆苦难,然后变成一个话唠,到处跟人讲一些伤感的人和事。与我同席而坐的有严叔和他那两个朋友,还有几个平rì里无酒不欢的舅舅。这下把我整得,真个是不胜酒力啊!
六两白酒下肚就开始飘飘然了,我看着众亲友们热情满足的笑脸,心内又是一阵黯然,唉!再过两天就该回去了,可我怎么老是感觉有很多事没做完呢?
嗯!确实有事没做完,因为我看到姜畔正朝我走来,我这才想起我答应要今晚送姜畔回学校的,可为啥我看着有两个姜畔啊?
“生哥,哎呀!生哥!你怎么喝这么多?没事?”姜畔拍着我的肩。
“没……没事,你哥我……我清醒着呢!兄弟,别……别怕,今晚我送……送你回学校。”他妈的,我脑子确实清醒,可为什么嘴开始不当家了呢?
“哥,我看你真不行了,要不你还是在家休息!”
“别……没事……你等我……我回家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走。”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旁边的亲戚们哈哈大笑,都指着我说喝多了。
我勉强地维持住平衡,然后一步一歪地向门口走去,姜畔赶紧过来扶住我:“哥,你慢点,咱们不着急,我先送你回家喝点水。”
“你别送他了,还是让我来!”一个冷冷的女声从我背后响起,我却!是大猛子。
“郭新生,你看你这熊样,喝这么多干嘛?”大猛子接替姜畔搀住我,我这会儿不光嘴巴有点不受控制,眼睛还朦胧起来。
我把头搭在大猛子肩上,好奇地抚摸着她说道:“奇怪啊大猛!你这胸部怎么变平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让我暂时清醒了清醒。 “我平你大爷!”大猛子脸红地骂道:“这是姑nǎinǎi的后背。”
姜畔听着我俩混乱的对话苦笑起来,大猛子对他说道:“小畔,你先回去忙!我先送郭新生回去。”
“知道了,嫂子,给我哥多喝点水。”姜畔好心地嘱咐着。
大猛子听到姜畔喊她嫂子,脸sè又是一红,但是也没澄清什么?只是从钱包里拿出钱给小仨儿,让他去前边诊所要两瓶葡萄糖。
……
大猛子艰难地扶着我上楼回家后,虚脱地躺靠在沙发上:“郭……郭新生,老……老娘再……再扶你一次就不是人,重得跟……跟猪似的。”
我捧着小仨儿给我买的葡萄糖“咕咚咕咚”边喝边回答到:“我又……没让你扶我,我……我又没喝多。”
大猛子从沙发上拿起遥控器狠狠地砸到我身上:“没……没喝多,你……你干嘛说……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嬉皮笑脸地捡起遥控器:“你……你这不……也结结……巴巴的么?”
“老……老娘这是累的!”大猛子黑着脸不再理我。
我以为小仨儿得给我买那种小瓶的葡萄糖针剂,结果丫给我要了两大瓶输液用的葡萄糖,我喝得那叫一个过瘾!大概十分钟后,葡萄糖就发挥了功效,我感觉胃里舒服了一些,不再咕噜咕噜的有上吐下泄的感觉,在此之前,我平均每两分钟就去卫生间吐一次,简直就是惨绝人寰!
第七十 章 七煞阵
恢复些元气后,我赶紧给大猛子套近乎:“猛啊!喝得确实有点儿多了。。”
“哼!那叫有点儿多?那可是真不少!”
“嘿嘿!不少,不少。”
“就你这样,你还想去送人家姜畔?”
“我这不也发愁么!按姜畔的描述,他们学校可是大凶之地,我送他回去是小事,重要的是我得帮他排除危险,院里的兄弟里我最疼他,如果他有意外,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那我陪你一起去!”
“那怎么行,这又不是喝饮料中了台湾三rì游,不是啥好事儿!”
“切!没你说的这么邪乎,学校里那么多人都没事,死人指不定是因为什么呢!”
“没事不更好?放心!我把姜畔送去学校就回来。”
“万一有事呢?难道还让我一个人等你?万一我连等你的机会都没有了呢?”大猛子突然变得很激动,跟和我吵架似的,我不再说话,只是摸着小仨儿的脑袋犹豫着。
“小生,你发过誓要在化解连命孤之前一直陪着我的。”大猛子小声地嘟囔着。每次她这么消极地叫我“小生”的时候,我知道她的情绪已经非常低落。
“唉!猛儿啊!我是不想让你陪我去冒险,天知道我们会遇到什么?阿成阿远又不在我们身边,我们……”说到这里我突然停下了。
你看我这脑子!既然阿成阿远不在,我可以另请高明啊!严叔不正好在这里吗?我去找他帮忙不得了?这样想的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但我仍然不确定跟大猛子能安全进出,现在我对有灵异传闻的地方都比较敏感,包括医院,包括光岳楼,包括小恬住的小区,对这些地方我都是避而远之,能尽快离开就尽快离开。而这次去一中,我要主动去寻找线索,主动去调查姜畔口中的灵异传闻,这无疑是自找麻烦,可是我不得不去做,这或许就是亲情间的义无反顾。
“先生,你们能带我一起去么?我不怕危险的,我现在连阳光都不怕了……”小仨儿拽了一下我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征求意见。
“你留在家里看喜羊羊也很好啊!而且nǎinǎi忙完也会陪你一起玩。”我对小仨儿说。虽然名义上我是小仨儿的主人,但是我一直把他当成我的朋友、亲人,我始终觉得他应该享有正常人的一切权利,是去还是留,是跟随还是放弃都应该由他自己决定,小仨儿并不小,在酆都时他是供销社的女收银员。虽然他有时候呆得离谱,但是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他可以对自己的未来做决定。
“先生,喜羊羊虽然好看,但我更喜欢跟你和大猛姐姐在一起。”小仨儿想都没想就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平淡之中又包含着多少对我俩的依赖和信任呢?
“那就跟我们一起去!”我捏了捏酸酸的鼻子,一把把小仨儿抱了起来:“大猛子,走!等晚上回来哥再给你唱歌听!”
我又一次的与命运赌了一把,因为据地藏菩萨描述,连命孤至少可以活八十岁,既然可以活这么久,那理论上讲我最近几十年应该不会遇上什么要命的危险,殊不知赌局皆有输赢,这一次,我差点赌输了,赌注则是我和大猛子还有严叔叔等人的xìng命。
虽然酒吐得差不多了,可是酒劲儿还在,我老感觉两条腿软绵绵的。姜畔见我这样又倒了一大杯茶给我端过来,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看清楚,你哥我已经满状态复活了。”
大猛子白了我一眼:“你不吹牛的话我还可以把你当朋友。”
我一看没人鸟我,赶紧打个圆场:“小畔你快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学校。”
姜畔犹豫着:“生哥,真的没问题吗?我现在真的很怕那个地方。”
我摆摆手:“没问题,看到那个严叔叔没?他可是高手中的高手,有没有古怪只要他跟咱们走一趟便知。”
“是吗?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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