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转弯处:晚清帝国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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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转弯处:晚清帝国回忆录-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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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有为于是认定,他大展拳脚的时机到了。就在当年12月,康有为首次上书光绪皇帝,提出“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的三项主张,建议皇上采取自己的办法进行改革。但是,按照朝廷的政治体制,科道及四品以上的京堂才有权力向皇上专折奏事,其他官员的奏折,都要经过所在衙门的高阶官员代为禀奏,民间上书则需都察院转呈,而康有为当时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的布衣,根本无权上书皇帝。

  于是,康有为到处托人,最终找到了国子监祭酒盛昱,盛昱转而将这份万言书呈给了当时的户部尚书、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翁同龢读后觉得此人一介草民,但从其用词言语中有太多讦直,所以并不同意代为禀奏圣上。后来,这封上书被转交给都察院左都御史祁世长,但祁也是一个老狐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满口答应收下,却根本没有去做。康有为随后又给徐桐写信,但徐桐是个顽固守旧派,根本不予理会。

  康有为的第一次上书参政就这样无果而终了。后来几个月里,本来兴奋的康有为陷入了郁闷当中,百无聊赖之际,康有为在京师玩起了金石书法以作消遣,并写下了《广艺舟双楫》一书。待了没多久,康有为便一路游山玩水,重新回到了广州并任教于长兴学舍,开始广收门徒。

  1890年4月间,广州学海堂的高材生陈千秋慕名拜访了康有为。交谈一阵后,陈千秋立即被康有为的奇谈妙论所折服,7月份拜了康有为做自己的老师。不但如此,他还将康有为的学说观点向自己的同窗好友梁启超热情推介了一番,大夸康有为学问博大,论说新颖,是个最理想的导师。

  先简单介绍一下梁启超。梁启超,字卓如,号任庵,广东新会人,少年时代即以神童闻名于乡里,十七岁中举后,在当地已颇具名声。梁启超在见康有为之前,自视也颇为不低,毕竟自己那时已是举人,而康有为还只是个秀才。他听了陈千秋的一通神吹海侃之后,将信将疑,便去见了康有为一次。

  梁启超没料到的是,初次见康老师后,小举人的信心顿时崩溃,发现自己以前所学百无一用,而很快便被康有为的论说所征服。梁启超后来描述这次交谈的感受:

  “余以少年科第,且于时流所推重之训诂词章学,颇有所知,辄沾沾自喜。先生乃以大海潮音,作狮子吼,取其所挟持之数百年无用旧学更端驳诘,悉举而摧陷廓清之,自辰入见,及戌始退,冷水浇背,当头一棒,一量尽失其故垒,惘惘然不知所从事,且惊,且喜,且怨,且艾,且疑,且惧,与通甫联床,竟夕不能寐。明日再谒,请为学方针。先生乃教以陆王心学,而并及史学西学之梗概。自是决然舍去旧学,自退出学海堂,而间日请业南海之门,生平知有学自兹始。”

  “冷水浇背,当头一棒”,这是梁启超对这次谈话的概括,在我们现在看来,有些惊人,又有些传奇色彩。说真的,从康有为古板的照片中,还真很难想象出他能有如此的魅力呢!众所周知,康有为日后有很多房老婆,其中一个叫何旃理(lily)的,乃是当时的华侨小姐。她只见过在演讲台上的康有为一次,立即被他的才气所折服,决定以身相许,是年何小姐十七岁,而康有为已近半百,一时传为美谈。

  但无论如何诧异,这段谈话所构筑的师生之谊,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中国历史。康有为与众不同的奇谈怪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青年学子,很快其学生就达到了一百多人。是年冬,康有为将学舍迁至广府学宫文昌殿后的一座祠堂里,并取名“万木草堂”,意思是说要像树木一样树人,培植万木为国家之栋梁,这简直就是维新变法运动的干部培训所了。

  康有为此时的“圣人”意识再一次显现无遗。素王,是人们对孔子的尊称,意思是没有加冕的王,而康有为自号“长素”:不仅自视圣人,而且要比圣人还圣人。

  不尽如此,他的大弟子陈千秋号“超回”,即超越颜回之意;梁启超号“轶赐”,即超过子贡(子贡,端木赐,赐乃其名);麦孟华,号“驾孟”,凌驾于孟子之上;曹泰,号“越伋”(伋是子思的名字);韩文举,号“乘参”,唐德刚戏谑为“把曾参当马骑也。”

  看到这里,不免觉得康有为这个秀才,的确不是常人思维可以考量的一个人。而梁启超所说的“大海潮音”,竟可以吸引这么多的人,具体讲的又是什么呢?

  这还要从另一个人说起。此人名叫廖平,四川井研人,后成为今文学大家王辏г说牡茏印J芾鲜Φ挠跋欤纹奖仙铝τ诰В绕涫恰豆虼呵铩费У难芯浚衔裎木Р攀强鬃拥恼孀鳎降墓盼木Щ旧鲜橇蹯А⑼趺У奈弊鳌

  1889年6月,廖平应两广总督张之洞的邀请,来到广州的广雅书院讲学,在那里和刚刚失意而归的康有为相识。廖平随即将自己著述的《知圣篇》和《辟刘篇》赠给康有为,请其指教。康有为细细研读后,觉得今文经学远远强于陆王心学和佛教哲学,开始打算利用今文经学的特点来对传统思想进行新的阐释,以创建和完善自己关于变法图强的理论体系,之后便有了影响巨大的《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

  《新学伪经考》,康有为的灵感主要来自于廖平的《辟刘篇》,但又有自己的突破性理解和发挥。康有为认为西汉并没有所谓的古文经学,而东汉以来所谓的古文经学,都是刘歆为了配合王莽的“新政”改制而伪造的,与儒家的创始人孔子没有任何关系。康有为在列举了几个论据后,便把古文经学给一棒子打死,进而诬陷古文经学淹没了孔子托古改制的原意,扭曲了孔子的思想。就这本书的学术本身来说,是经不起推敲的,就连梁启超也认为这本书在逻辑上牵强附会,为论证自己的观点而不惜抹杀甚至曲解证据。

  但是,这本书在学术上的失败,并不能抹杀其在政治宣传上的成功。1891年,《新学伪经考》正式刊行,其猛烈攻击了当时乾嘉诸老的汉学基础,立即在中国思想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尽管谩骂的人很多,但拍手叫好的人也很多,可谓是赚够了眼球。这种反响,估计比如今的易中天和于丹还要大红大紫。

  不过,后来清廷最终下令焚禁此书,戊戌和庚子年又两次奉旨毁版,但中国禁书的特点偏偏是越禁越火,戊戌变法后还是有人在偷偷出版此书,大卖特卖,销量火得很。

  《新学伪经考》一炮打响后,康有为又在弟子们的协助下,根据《知圣篇》又写出了新作《孔子改制考》。在此书中,康有为通过对今文学经典的研究,断定《春秋》是孔子为阐发托古改制的微言大义而创作的。康有为在书中认为,孔子之前的历史都是茫然无稽的,孔子创立儒教和当时诸子百家一样,都试图通过托古的方式重建自己理想中的社会,而六经中的尧舜文武都是孔子思想的寄托之人,不一定都是实际存在的;六经中的先王事迹,也是孔子为了彰显自己的思想而改作的。这样,孔子活脱脱成了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康有为,《孔子改制考》受到更大的非议也就再所难免了。

  唐德刚在《晚清七十年》中不无惋惜的说:“康有为不自量力,引学术入政治,也就从‘迂儒’逐渐蜕变成‘学阀官僚’,这把支持他变法改制最热心、最有力的张之洞、翁同龢等都摈之门外。以他这个小官,来独力抵抗那红顶如云的顽固派,那就是螳臂当车了……康有为当年犯了他那教条主义的绝大错误。”

  康有为的狂妄,实非一般人所能理解。他后来之所以得罪李鸿章、得罪翁同龢、得罪张之洞等人,实属其性格的自大和狂妄所致,以他的个性,行为处事不僵硬固化和教条主义,那才真是怪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戊戌变法是成于斯,也败于斯,历史的悖论和巧合,真是无处不有。

5.3、组学会广联人才,办报刊创通风气
“公车上书”就像一次盛大的广告,宣告了维新派的闪亮登场。但是这种广告效应毕竟只是暂时的,运动一旦结束,广告的播放随之终结。如果不能持续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不断地插播维新广告的话,康有为、梁启超和他们的维新事业很有可能被人们所遗忘。

  《马关条约》如期换约生效后,日军逐步退出中国境内,官僚们觉得危机已经过去,他们又可以平安无事地数钱、喝酒、听小曲,过着自己舒服的小日子。这种苟且偷安的气氛深深地刺激了康有为,他认为中国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而应该汲取甲午战败的教训,速图自强。于是,康有为于1895年5月第三次通过都察院上书光绪皇帝。

  不过,稍微有点变化的是,在公车上书注定失败的那一天(1895年5月3日),康有为实现了自己多年来为之奋斗的理想,龙门一跃成为新科进士,并随后被授予工部主事,正式成为了中央部委的公务员。

  进士的功名只是个头衔,当时的康有为在京师知识分子中已经享有很高的名声,朝中大臣对他也略有所知,例如帝师翁同龢就开始注意到他。甲午战争的惨败,让主战派翁同龢意识到“旧法不足恃”,中国“不变法,不大举,吾知无成耳”。正好小皇帝光绪也日图振兴,翁同龢遂转变态度,主张变法图强,一雪前耻。

  但是,光绪皇帝虽说是亲政,但大事都要向慈禧太后请示报告,慈禧太后拥有比光绪皇帝更高的权威和毋庸置疑的最终决定权。帝党迫切地希望救亡图存、保全国家,而要救亡图存,就必须维新变法。但是,变法就必须要有权,当时朝廷上下掌握实权的都是慈禧太后的人,从他们手中要权力,谈何容易!

  翁同龢看到康有为的上书后,在户部主事陈炽(康有为同乡)的陪同下,不惜屈尊来到康有为下榻的粤东会馆,但不巧的是,康有为有事外出了。待康有为回来得知翁同龢来访之后,他立即前往翁家回访,两人就中国面临的困境及可能的解决办法深入地交换了意见,翁同龢对康有为一见如故,大谈维新变法事宜。

  就在翁康相见的第二天,都察院将康有为的上书转呈给了光绪皇帝。虽说康有为有过三次上书,但这是光绪皇帝第一次读到康有为写的东西。据说,光绪皇帝看后大喜,当即命抄录三份,一份按惯例送呈慈禧太后,其余的三份,一份留存军机处,发各省督抚将军讨论学习,一份放在乾清宫,一份存勤政殿,以备自己不时参考浏览。

  就在同一天,翁老师向皇帝学生密报了他昨日与康有为见面的情况,鼓励光绪皇帝利用康梁等新派人物巩固自己的权力,推行变法,这和光绪皇帝的想法不谋而合。而康有为得知自己的上书被转呈光绪皇帝后,心情十分激动,便乘兴再次向皇帝上万言书。

  但是,这次上书被他所在部门的上级领导李文田所拒,之后康有为通过袁世凯代递督办处,荣禄也不肯收,第四次上书无果而终。这次上书的失败,让康有为认识到光靠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于是他在帝党陈炽、沈曾植等人的建议下,开始在京师官僚士大夫中组织成立学会,这就是后来的强学会。

  办学会要经费,幸好后来在京城年轻士大夫组织的一次宴会上,获得了不少的捐款,其中袁世凯就当场认捐了五百元。强学会成立后,每十日###一次,康有为等人经常借机发表演说,宣传变法主张。后来活动影响大了,翁同龢也答应每年从户部拨给若干资金进行资助,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两江总督张之洞及后任刘坤一也各捐五千银元,连帝国军队的少壮派军官,如前面提到的袁世凯,还有聂士成和宋庆等人,也各捐若干元。

  但是,让人诧异的是,当李鸿章主动提出向强学会捐款两千元以示支持的时候,强学会的那帮负责人(应该主要是康有为的意思)居然以李鸿章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为由加以拒绝,当场刮了人家的胡子,让老李很没面子。回头看来,康有为等人的僵硬做法的确是给后来的变法带来了很大的危害,这让本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后来的###中袖手旁观,或者干脆就走到了维新派的对立面。

  康梁等人未免太轻视李鸿章等实力派官员的力量了。李鸿章在奉命出使俄国前曾扬言说:“若辈与我过不去,等我回来,看他们尚做得成官吗?”果不其然,李鸿章的儿女亲家、御史杨崇伊随后便上折弹劾强学会“私立会党”、“植党营私”,请求清政府下令查封。随后,都察院便很快借机将之封禁,一时风光无限的强学会,几乎未经抵抗就宣布完结。

  强学会被封之后,康有为跑到上海说服两江总督张之洞同意他在上海重开强学会,还想办法从张之洞的私人腰包里掏了五百两,并划拨公款一千两作为办会的经费。康有为的经济头脑看来是不错,后来变法失败后他到各国的华侨中演说,倒也收入颇丰。

  但这时,康有为的倔强脾气又坏了事。张之洞乃是当时的儒家大师,他看了康有为的孔子改制说后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便委婉地劝说康不要再宣传类似的荒唐学说,并表示只要康放弃所谓孔子改制说,他一定为上海强学会提供足够的活动经费。我们的康老师倒是一贯立场坚定,丝毫不为所动,并坚决表示:“孔子改制,大道也。岂为一两江总督供养易之哉?”

  很不幸的是,这种狂妄倔强换来的代价就是张之洞不久便下令解散了上海强学会。

  不过,张之洞在下令解散上海强学会的同时,还是为其预留了一定空间的。后来,张之洞派自己的幕僚汪康年去办理强学会的善后事宜,汪康年便找到黄遵宪和梁启超,一起筹办了中国近现代史上鼎鼎大名的《时务报》。在《时务报》第一册上,有两篇梁启超的署名文章,一篇是《论报馆有益于国事》,一篇是梁启超的成名作《变法通议》的自序。

  在《变法通议》中,梁启超指出:“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大地既通,万国蒸蒸,日趋于上,大势相迫,非可阏制。变亦变,不变亦变;变而变者,变之权操诸己,可以保国,可以保种,可以保教。不变而变者,变之权让诸人,束缚之,驰骤之,呜呼,则非吾之所敢言矣!”

  梁启超汪洋恣肆的文字风格,在《变法通议》中一览无遗,这样的文字,自然成为当时的流行文字。《时务报》发行之后,立即在国内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数月之间,《时务报》行销万余份,“为中国有报以来所未有”,梁启超也因此“暴得大名”。张之洞在读过几期《时务报》之后,亲笔致信梁启超对其大为夸赞,并随信捐助五百银元,而此时梁启超还只有二十四岁,便已崭露头角。

  在《时务报》大行其道的时候,全国各地也诞生了许###新报刊,如北京的《中外纪闻》;上海的《昌言报》、《新学报》、《中外日报》等;湖南的《湘学报》、《湘报》;天津的《国闻报》;广东的《岭学报》;澳门的《知新报》;四川的《蜀学报》等,一时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当时《时务报》的影响主要在南中国,而北中国最富影响力的报纸则是《国闻报》。报纸办的好坏,主要靠的是报馆主笔,《时务报》当时靠的是梁启超,而主持《国闻报》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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