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苏眉抬起了头,怒容满面的朝那男的面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子扬看到,愣在当下,站在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个男的承受了那一巴掌,定在那里没有再说话。苏眉冷冷的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胸口一起一伏。过了一会,苏眉摊开双手,向那男的要东西,那男的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交到她手上,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话,苏眉听完后恶狠狠的冲那男的说:“这往后的一个月,我不希望看到卡上余额不足。”说完,马上转身走。
苏眉走后子扬才敢走上前去,路过那男的身边的时候,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他面上的手指印。那男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了子扬一眼,也走了。
一路上,子扬都很纳闷,到底是什么事,让苏眉这么生气,甚至失态。他很想问她,可是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苏眉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呢?
苏眉打电话给朱砂的时候,脑子里还乱哄哄的,根本组织不了语言,只知道对着电话说:“我去找你,我去找你,我去找你。”
朱砂已经知道她会再打电话过来,语气和神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只是对她说过来找她有点惊讶:“你傻了,你怎么过来。”
“坐车过去,又不是很远,一小时一班次的车,很方便。你等等,我马上过去找你,你把衣服收拾一下,就和你父母说是过来我这里玩,什么也不要多说。”
“你傻了?不行,我不能麻烦你。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和父母说?自己一个人解决?你就不怕你父母骂死你?你就不怕撞到熟人朋友?”
“……”
“你过来,我妈出国了,我家的房子空着,你到我家住,安心调养身体,这件事情就这么着了,只有你,我和那男人知道,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从此以后,你和他,各走各路,就当他死了,尘归尘,土归土。”
“阿眉,是不是男人都这么绝情?”
“……也许吧。妈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现在就马上收拾东西,我马上过去。”
朱砂是苏眉的室友,也是大学里的闺蜜,苏眉和季和的分分合合,她是最清楚的。当初苏眉和季和分手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前门的烧烤摊上,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啤酒,是朱砂,一个人找遍了整个前门的大小摊档,才在茫茫人海中把已经烂醉如泥的苏眉抱回了宿舍。那天晚上,苏眉抱着朱砂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擦干眼泪,重新开始。可是,谁会想到,不过才3个月的时间,就像宿命一般,彼此的命运竟会在对方的身上重现。
当今天早上,苏眉打电话给久未联系的朱砂时,迎接她的不是欣喜若狂的声音,而是六神无主的慌乱。
“怎么办?我怀孕了。”
“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有了,估计快两个月了。”
“陈文正知道吗?”
“知道。”
“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就挂电话了。”
“你父母呢?他们知道吗?”
“我还不敢说,怎么办?阿眉,我好害怕。”
“别怕,有我呢。你先别慌,先稳住阵脚先,我先联系陈文正,他要是敢挂我电话我就找上门去。我看到时候谁狠。”
“你别,你别找上门。”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
“不是护着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我知道怎么做了,你先等我电话。谁都不要说,包括你父母。”
当苏眉坐上到朱砂家的快吧时,还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一切都来得太快,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仿佛只是一场梦,睁开眼睛,什么都会消散,苏眉还是那个刚刚失恋的苏眉,朱砂还是那个处于热恋的朱砂。
能载40多人的大吧在高速公路上快速行使,苏眉坐在大吧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假寐。
“朱砂,为什么要这样?朱砂,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阿眉,是不是男人都这么绝情?阿眉,我该怎么办?”
“朱砂,我们抱抱好不好?”我们抱抱好不好!
下午1点多的太阳很毒,在透明的玻璃窗外照了进来,射到苏眉的眼上,一阵刺目,苏眉伸手拉上了窗帘,然后擦干腮边的两行眼泪,准备下车。
一离开有空调的大吧,苏眉就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眼花,眼前是陌生的城市和景物,人潮汹涌的车站里,传来了天南地北的口音,就是这陌生的一切,才让她明白,自己是真的到了朱砂的城市了,那件事情,无论你多不愿意,它是真的发生了,没有回头的发生了。
朱砂就住在苏眉家附近的城市上,去年暑假,苏眉曾经在她家住过一阵子,所以,对于朱砂家的地址,苏眉还是驾轻就熟的。站在朱砂家的门口,苏眉深吸了一口气,无论这件将要发生的事情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自己已经来到这里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面对也得面对,不面对也得面对。平稳了心情之后,苏眉按响了朱砂家的门铃。
朱砂父母对于苏眉的到来还是有点意外,虽然女儿在上午的时候已经说过要到苏眉家玩,可是,朱砂父母怎么也没有想到苏眉会来得这么快。
“阿眉在这里玩两天再走吧。”
“不了”苏眉笑着惋拒了:“妈妈今天晚上要出差,家里的房子没有人照看不放心。”
“那吃了晚饭再走吧。”
“这个,朱砂愿意的话,我也没问题。”
“还是不了,苏眉妈妈不是晚上要出差吗,我想早点到。”朱砂的心很乱,尤其是苏眉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梦,她要和自己的好友离开这座城市,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和自己的孩子告别。前路茫茫,她们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但是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她们谁都不比谁经验丰富,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她们来不及细想,也不能细想,她们知道,她们之所以这么做,凭的就是一股无知的冲动,她们越去细想,就越没有冲动,到最后就剩下害怕,然后等着世俗无知的嘲笑。
“你这个孩子,就会给别人添麻烦。阿眉,你先坐坐,吃个西瓜先,乘乘凉,等太阳下山再走。”
苏眉望了朱砂一眼,发现朱砂也回望着她,眉头皱着,满脸的不愿意。
“还是算了,妈妈今天7点的飞机,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回家听她的临走前的嘱咐。”
“这样吧,让她爸爸送你们到珊瑚吧。”
“妈,你就别操心了,又不是很远的路程,才2小时的车程而已,阿眉就住在那里,不会有事的。”不能送,千万不能送,我怕送到最后,我会忍不住把一切和盘托出。
“好了,妈,现在走的话还能赶上3点半的车,我走了,拜。”说完,拉着苏眉的手逃也似的走出了家门。朱砂父母也跟着出了家门,站在门口不断的叮咛:“外面太阳大,记得打伞。
“到别人家要注意礼貌,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不要那么晚睡觉,要早点睡,别吵着人家。
“自己记得照顾好自己。记得要自己做饭吃,不要懒,外面的食物不干净。
“不要乱花钱,钱花完了要打电话回来。
“……”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得遥不可及。
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之前,朱砂往上望了望,自家的父母站在7楼的阳台上向下张望,看到女儿望上来了,就挥了挥手,然后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一路顺风!”
太阳很刺目,照耀在父母的头上,面部是一片黑色的阴影。朱砂受不了刺目的太阳,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擦了擦,坐进了车里。出租车慢慢的开动了,朱砂按下了车窗,伸出了脑袋往家里看,看着两老的身影越来越小,终致消失。
苏眉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安全。一个月后你又可以见到他们了。”
“作孽。”朱砂低声说着,然后伏在苏眉的肩膀上哭了起来。
苏眉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说:“别怕,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别怕。有我呢。”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自己心里也没底,这样的事,要是换着是别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可是,自己偏偏要做傻瓜,把这个烫手山芋接到手上。说着说着,苏眉也流起了眼泪来,想起刚才那两个站在阳台上目送自己女儿离开的老人家,苏眉一阵心疼,他们怎么会料到,自己放在手心去宝贝的女儿,此刻,正在被一个无耻的男人遗弃。妈妈,她,朱砂,到底还有几个,要重蹈这样的覆辙?
直到坐上了回程的大吧,朱砂才止住了哭声,转为抽泣,最后慢慢的也不再抽泣,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砂忽然问道:“你真的找上门去了?”
“没有,我打他电话,叫他出来,我对他说,他要是不出来,我就找上门去。结果,他就真的出来了。”
“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只有我跟他说的份,我跟他说这事我负责,他出钱就行了。和他同班3年,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他人这么坏呢?”
“……”
“其实,我也不可能找上门去的,我只是吓唬吓唬他,谁知道他真当真呢。”
“……”
“你别想那么多了,先睡一下吧。明天我们休息一天,后天再去医院。这事得赶快解决,不能再拖了。”
“阿眉。”
“嗯?”
“谢谢你。”
“傻瓜。”
虚惊一场
如果说之前还存在什么侥幸心理的话,那么,苏眉手上拿着的化验单无疑是一把利剪,把朱砂和苏眉的,微薄的希望铰了个粉碎。
朱砂之前判断怀孕的根据是生理期和验孕试纸,生理期可能不准,试纸也会有误,可是,市中心的大医院的尿检呢?
早上的太阳已经很猛,雪白的化验单折射着明晃晃的阳光,刺目。苏眉站在阳光底下,头有点晕,心里睹得发慌,下一步路怎么走,没底。虽然在这之前她拍着胸口豪气云天的说:“一切包在我身上。”可是,当事情真的确认了,降临了,还是会慌。她们都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她们的肩膀都还脆弱,没人来帮忙,只有自己摸索,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在离开医院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咨询堕胎的细节。苏眉往回走,来到坐在长椅上的朱砂身边,蹲了下来:“朱砂。”
“嗯?”
“问问医生人流的情况吧。”
“嗯。”
“朱砂,你别难过了,只能说你们没缘,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我没难过,只是很复杂而已,很难说清楚的感觉。”之前的种种猜疑未被证实时,猜疑,焦虑,一刻也不好过,现在证实了,心里反而有种大石放了下来的轻松。
苏眉伸开双臂用力的抱了抱她,然后说:“走吧,共同面对吧。”
找的医生是妇科里最有经验的主任医师,50开外的女人,说不上严肃还是慈祥的面孔,朱砂站在门外候诊,看着一对对年轻夫妇进进出出,顿时面上发烫,手脚却冰凉。苏眉一直握着她的手,用力的握着,然后,莫名其妙的,连她自己竟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下一个,朱砂。”
听到自己的名字毫无温度的从门里传来,朱砂还有点反映不来。苏眉轻轻的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
走进去坐了下来。
面对着这个医生,朱砂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尤其是她注视着自己时,有种被看光的感觉。
“哪里不舒服?”
“嗯,那个,我怀孕了,昨天做了个检查,已经63天了……”朱砂说不下去了。
医生没有说话,却已经洞悉一切,静静的看着化验单。朱砂低着头,没有勇气面对。
“是不是要处理掉他呢?”医生先发话了。
“嗯。”轻轻的点了点头。
“先去做个检查,身体一切正常的话就回家洗个澡,换件干净的,宽松的内衣裤,明天带上卫生巾来这里安排手术。还有,早上要空腹,不能进食任何东西,包括喝水。手术前6小时也不能进食。”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苏眉问。
“手术前一星期禁止进行性行为。”
从妇科出来的时候,两人都有点心神不定,仿佛拿了一张死亡通知单,然后,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苏眉不小心的撞了旁人一下,手上拿着的病历本和化验单掉了下来,苏眉连忙说声:“对不起。”然后蹲下身来捡起来。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撞着的竟然是童漓以及另一个自己极不愿意看到的人。冷笑一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马上拉着朱砂走人。
童漓和姐姐从医院坐公车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子扬,于是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打招呼:“这么巧。”
“嗯,逛街?”
“不是,我姐身体有点不舒服,陪她去看病呢。”
子扬看了看童漓身边的女生,眉清目秀的样子,一脸清纯,和苏眉的眉眼如丝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什么病,严重吗?”
“普通的病,不是很严重。不过,你猜我在医院遇到了谁。”
“谁?”
“苏眉。你猜她看什么科,得什么病?”
子扬心里一紧,马上抓住童漓的手问:“什么病,严重吗?”
童漓看着他的举动,心里不是滋味:“你永远也猜不到的,她去堕胎了!想不到吧。”
子扬的手又是一紧,童漓马上痛到大喊:“好疼。”子扬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你再说一次,她去医院干什么?”
“堕胎,你听到了吗,堕胎!”童漓的声音不觉的高了起来。
子扬狠狠的摔了她的手,气急败坏的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童漓冷笑道:“我可是亲眼所见的,我连她的化验单都看到了,怎么会不可能。我还没这么大的胆子,造谣一个瞎话来欺骗你。你死心吧,她根本不在乎你……”
公车到站了,子扬匆匆忙忙的下了车,然后,下意识的马上打了辆车就往张松家赶。直到司机问他到哪里去,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知道苏眉不喜欢他,也想到过苏眉男朋友这个问题,可是,无论他怎么去想,怎么去猜,都不会料到,苏眉会和人上床,进而堕胎。他还小,他所接触的世界还是十分有限,虽然他知道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大学生的男女关系都不会纯洁到哪里去,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苏眉会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毕竟,大学这个世界离他还是太远,那些光怪陆离的大学生活于他,就像隔岸观火一样,远远的看得了火花,却不真切,还以为只是一点小火星,却不知道火势已经蔓延。而现在,忽然之间,这把火烧到了他的面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的去找到当事人去证实。可是,他若是能冷静下来想一想,就明白,即使证实了又如何?还不是多了一个人知道秘密。还不如守口如瓶装做不知,等到某天她想告诉你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出租车在大街上左右穿梭着,子扬坐在里面,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他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早上,苏眉扇了那个男人一巴掌的早上,一切的疑问已经迎刃而解,他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这一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几天前的早上,他再狠狠的揍那个男的一回。
20分钟后,子扬终于来到张松的家,开门的是馨雅。
“馨雅,眉姐在吗?”
“表姐啊,她搬回家住了。”
“这么急?几天前不是还在的吗?”
“她一个同学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