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又转回了他家少爷的身上。鼓着腮帮,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陆震东盘膝端坐在马车的垫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假寐,对眼睛不住地滴溜溜地转着的阿生,置之不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他淡淡地说道:“这辆马车确实有些寒酸了,应该去玉家的木器行定座一辆。”
“那少爷是想要紫檀木的,还是黄花梨的?”阿生眼睛瞟着他家少爷,怯生生地问道,眼睛里却是冒着兴奋的光,“奴才觉得紫檀木的好。紫檀木坚硬牢固,而且,玉姑娘漂洋过海运回来的,一定都是上好的紫檀木的。我们定做一辆大一些的车,里面的设计”
“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替你家少爷做主了?”陆震东不知道什么时候撩开了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兴致勃勃的阿生。
“啊?啊!”阿生看着他家少爷那冰冷的眼神,心里一凛,瞬间清醒过来,怯生生地看着他家少爷,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少爷,奴才多嘴多嘴了。”说完,低垂着头,差点把头缩到脖子里去。
“哼!”陆震东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了。定做那晃动的车帘,思绪不由得飘到了中秋节那个晚上,陆震东站在黑暗中,看着澜心走进了玉家的大门,才转身向回走去。
刚转出巷子,就被卢秋拦住了,卢秋拱手说道:“陆少爷,我家老爷想见你。”
陆震东知道他是卢笙身边的人,眼睛转了转,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拱手说道:“有劳卢管事了,请前面带路吧。”阿生暗中扯了扯他家少爷的衣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少爷!”朝他摇摇头,让他不要贸然地答应下来。
陆震东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便抬脚向前走去。他随着卢秋来到了一条与四周无异的、毫无特点的画舫上,船夫见人上船后,撑着船,向海中划去。陆震东面不改色地跟着卢秋来到了船舱里。
卢笙背对着门口,透过敞开的窗户,欣赏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卢秋躬身行礼,低声唤道:“老爷,人带来了。”卢笙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卢秋对着卢笙的背影,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屋里瞬间恢复了平静,也没有点蜡烛,只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那如水的月光。卢笙似乎忘记了屋里还有人在,只是背着手,认真地欣赏着天空上的如白玉盘般的月亮。陆震东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脸上连一丝焦急都没有。
“呵呵!”大约过了两刻钟,卢笙转过身来,圆乎乎的脸上挂着招牌般的温和的笑意。他今天没有穿官服,着了一件深灰色的长袍,腰间系着同时的宽腰带,挂着一块通透的雕刻着金蟾的玉佩。配上他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令人十分亲切。
“草民见过知府大人。”陆震东躬身行礼,姿势标准得体,声音明亮,不卑不亢。
“呵呵,免了。”卢笙笑呵呵的摆手,示意免礼,“真不愧为是能和‘京城双煞’对抗的人,光这份定力就让本府佩服。”卢笙的语气和缓,如果忽略了他不自觉打起的官腔儿,就如同对自己子侄欣赏佩服的长辈了。
“大人过誉了。”陆震东微笑着拱手,语气轻缓地说道,“大人的这份胆量也是令人佩服的。明知道草民曾出海剿过海匪,手上沾满了血腥。大人不但敢和草民独处一室,还大意地将后背暴露在草民的面前。”
“不错,胆子够大。”卢笙笑呵呵地坐在看黄花梨太师椅上,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掀开盖子,呷了一口茶,目露欣赏地看着垂手站在身前的陆震东,“这份定力,这份胆识,都让本官欣赏。”指着旁边的椅子,招呼道,“来,坐,坐下来说,我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聊聊,坐下来说。”
陆震东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把椅子,嘴角微翘,淡淡地笑着说道:“多谢大人赐座,只是草民还是觉得站在比较舒服。”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不知道大人让人将草民叫过来,所谓何事?大人不妨直言。
第二百八十八章警告
“呵呵,刚才还夸你定力好,有耐性呢!怎么这会儿便着急了?”卢笙端着手中的茶盏,用盖子轻轻地荡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笑眯眯地看着陆震东,只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呵呵”陆震东也爽朗地笑了起来,微笑着说道,“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大人身为江州的父母官,必定是日理万机的。而且,想陪大人游船赏月的人,不说多如牛毛,也是如过江之鲫的。大人不会说突然来了兴致想让草民过来陪你游船赏月吧?”
“聪明!”卢笙点头赞叹道,“本来本府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的,这样看来,就省事多了。”卢笙将茶盏放到桌子上,老大欣慰地说道,脸上挂着那招牌般的和煦的笑容。
“草民但听大人的吩咐。”陆震东躬身说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缓,不卑不亢。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卢笙眯着眼睛盯着陆震东,淡淡地说道,“很简单,离玉家姑娘远一些。”语气坚定有力,再加上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身上这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常人是承受不了的。
可是陆震东偏偏就不是那个“常人”,不但承受住了那个压力,还开口反问道:“不知大人何处此言?君未嫁,我未娶。我陆震东行得正,坐得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出言反对?况且,依大人的年纪来看”他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卢笙一眼,随即又接着说道,“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玉家有大人这样的一家亲戚。”澜心是他决定要用命来守护的人,可不能让那些腌的事情玷污了她。
陆震东的话丝毫不留情面,尤其是那意味不明的一眼,更是差点将卢笙气背过气去。这个臭小子是什么意思?他那一眼又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想说自己对玉家那个孩子存在龌龊的心思了。别说他和玉家的渊源颇深,就算是和玉家没有渊源,也不会对一个孩子有着龌龊的想法的。
卢笙抬手捋了捋那不住颤抖的胡子,咬着牙槽说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更是无尽繁华。正可谓人不风流枉少年。你陆少爷意气风发,在红粉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自是层出不穷的。而那个孩子,单纯如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所以,作为他的世伯,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的。如果你能够识时务,本府对以前的事情就不予追究。如果你执迷不悟,还要继续作恶的话,也不要怪本府心狠手辣!本府可不是你陆家二房、三房那些头脑简单的人,更不是容家那些至今还不知道自己栽倒在谁的手里的蠢人。本府以及卢家的实力你也是清楚的。”
陆震东毫无畏惧地对上卢笙那充满威胁的眼睛,嘴角微翘,轻笑着说道:“知府大人说得义正言辞,草民也暂且信你一次。但是,草民今天也把话摆到这里了。玉姑娘是我发誓要呵护一生的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而且,不管这个人是谁。”卢笙的为人以及卢家的家风,他在京城的时候,还是听说过一些的。如果他今天来找自己合作,自己可能会仔细考虑一下。可是,事关澜心,他就不得不谨慎了。哪怕是再小的可能,他也要掐死在摇篮里。
卢笙倒是顿住了,凭借着他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来看,眼前的这个人眼神坚定,语气认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他真的是对那个孩子动心了?只是他的这份真心会坚持多久呢?心里千回百转,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个铁血男儿的。刚才的那一番话,你是出自真心也好,临时起意也罢。希望你都不要坠了那铁骨铮铮的名头。还有,你更不要自作聪明地去伤害她。否则,我就让你尝尝‘笑面阎王’的厉害。”
“呵呵。”陆震东淡笑道,“草民知道,很多人表面上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却是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简直就是不堪入目。”陆震东的话音一顿,似笑非笑地转移话题道,“但是,卢大人在京中的风评向来是很好的,而且,卢家的家风也是令人佩服的。草民相信卢大人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伪君子的。”
卢笙的眉头一挑,心里暗自嘀咕着:他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做出辱没卢家门楣的事情么?哼,真是个胆大妄为的臭小子!卢笙没有接话,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声唤了声:“卢秋!”
卢秋应声而入,对着卢笙恭敬地一礼,然后安静地站在边上。陆震东知道,这是要对自己下逐客令了。对着卢笙拱手说道:“多谢卢大人的热情款待,草民告退。”
卢笙淡淡的挥挥手道:“去吧。”就在陆震东走到门口,刚要迈步出去的时候,陆笙低头看着茶碗里的茶叶,似乎无意地说道,“记住今晚的话,好自为之吧!”
陆震东的脚步一顿,随即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着。门关上后,卢笙从茶碗里抬起头,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其实这个小子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有勇有谋,胆大心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长性。
陆震东站在岸边上,看了画舫一眼,随即看着倒映在海里,荡起层层波纹的月亮,心里想到:但愿他不会食言,真心地把澜心当成子侄看。
而且,自从那天起,陆震东的身后就长了两条小尾巴,无论他走到哪里,那些人都是跟到哪里。今天,他为了能够顺利的邀请到澜心过来喝茶,就让苏伯想方设法将他们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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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心可是不知道陆震东的身后多了两条尾巴。她只知道,今夜的她又失眠了。夜阑人静时,每当她闭上眼前,眼前就会出现一双深邃的眼睛。耳边都会出现陆震东的那句话,“澜心,天崖海角,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失眠
澜心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时而出现陆震东那双深邃的眼睛,时而又是容温文尔雅的笑容。
陆震东那只有着薄茧的手伸在她的面前,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澜心,把手交给我,天涯海角,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容面带儒雅的笑容,挤开了那只手,举着鸳鸯灯笼递过来,温声说道:“澜心,今生今世,我们只羡鸳鸯不羡仙。”
澜心左看看,右看看,犹豫不决着,不知道该相信谁。可是偏偏两个人的声音如同魔音一般,在耳边不住地缠绕着。澜心被搅得心烦,紧皱着眉头,双手用力地将他们推开,不耐烦地喊道:“都走开!”
猛地一个激灵,澜心睁开眼睛,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颓然的放下不断挥舞的双手,右手正好触到了一个温润的东西,她顺势将东西握在了手里。不时把玩着“戒盈杯”,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了。
“呼!”深呼一口气,似乎把心中的压抑全都吐出来。皱着眉头看着挡在床前的帘子,总觉得它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一抬手,“哗啦”一声将整个帘子都扯开了。
碧纱橱内的冬秀听到声音,起身披了衣服。提起暖炉上的茶壶,另一只手敷在茶壶上试了试温度,见温度正好,便给澜心到了杯菊花红枣茶。
如今天气渐渐地转凉,不适合饮凉茶。于是,珍妈妈就吩咐人将茶壶放在暖炉上温着。担心姑娘夜里饮多了茶,难以入睡,吩咐壶里温着菊花红枣茶。
冬秀脚步轻盈地走进了内室,澜心侧身趴在床沿上,脑后那如黑缎般的秀发,平铺在床上。抬眼淡淡地看了冬秀一眼,后又垂下了眼帘。
冬秀看着自家姑娘那迷迷瞪瞪的样子,觉得分外可爱,忍不住抿着嘴笑了。来到床边,轻声说道:“姑娘,奴婢给您倒了菊花红枣茶。”
“嗯。”澜心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着冬秀的手,抿了几口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到了胃里,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冬秀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搬过一个锦杌子,微笑着说道:“姑娘,奴婢给您讲讲这几天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吧。”
“好啊!”澜心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用手顺了顺乌黑秀丽的长发,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帐顶,等着冬秀开口。
冬秀扯了扯衣襟,笑吟吟地说道:“前几天,奴婢按照珍妈妈的吩咐,在花园里采了许多花回来。后来,珍妈妈又让奴婢们挑拣好的出来。珍妈妈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挑选的花朵大小要适中,就连花瓣的大小都是有要求的。最好的花留着做点心,次等的留着做香料。
奴婢现在才知道,原来不同种原料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在一起,会做出不一样的香料。甚至会出现原料里没有的香味儿。有时候,还会调出淡淡地青草的香气。”
澜心突然想到了在晓园里闻到的那股似有若无的清香,似乎也有青草的味道。难道说,那个人是来自宫里的?那他躲在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想知道是什么?想着慕夫人问的那些话,幸好自己答得谨慎,否则,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乱子来。
不过,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一些了。不知道冰姑姑安排到晓园里的人,有没有成功?无论如何,晓园里还是应该安排人进去的。
冬秀见澜心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一处看着,知道她是在想别的事情了。她没有去打扰,也不在意,仍然自顾自地讲着:“前几天,庄子上送了几只兔子过来,而且还是活的。珍妈妈便吩咐人用笼子暂且养着,梳理一些兔毛下来,天冷的时候,给姑娘做护手。庄子上还送了很多的鱼”
应该抽出点时间,到庄子上看看了。澜心迷迷糊糊中想着,冬秀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便不知道了。
冬秀听着澜心那渐渐均匀的呼吸声,不再说话了。替她掖了掖被角,拉上帐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滑过去,澜心后来又运了一大批镜子过来,被慕夫人分运到京城和几个富庶的州里。晓园里掀开的玻璃镜子风波,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但是人们购买镜子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弱。
慕夫人看着每天呈上来的账本,都是乐得合不拢嘴。不但玻璃镜子的销量可观,顺带着其他东西的销量也让人惊喜。就为了这个账本上,不断增加的数字,慕夫人自掏荷包,在醉仙居,热情周到款待澜心一番。澜心也没有跟她客气,两人推杯换盏,气氛十分融洽。
看着盒子里不但加厚的银票,澜心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青荷提着早餐盒子,踏着晨曦走进了屋子里。她将早餐的食盒放到桌子上,手脚麻利的将里面的红豆薏米粥摆放在桌子上,顺手又把桂花糕、枣泥山药糕、水晶虾饺等点心放到了桌子上。接着拿出了几道开胃的小菜。
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正由着紫衣梳妆的澜心,抿着嘴笑着说道:“姑娘,奴婢听说,思风大师在城外的明泉寺举行放生法会。要用得来的银子跟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盖一座庄子,以保障他们的生活无忧。”
紫衣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只珠钗,又挑选出一对与之相配的粉红大珠耳饰。轻声说道:“思风大师四处游历,不但传经**,还为百姓做了许多善事。百姓们都夸他为活菩萨呢!”
“你打听到法会是哪一天了么?”澜心遮在衣袖下面的手,不自觉地握住装着戒盈杯的荷包,轻声问道。
青荷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今天,对,就是今天。”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