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思慕家庭温暖,想要改善一下关系呢?李敖越想越觉得笃定,心里便是一片温意。
但是他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何又偏偏漏了亲近刘氏呢?
李元熙见李敖失神半晌,便开口道:“对了,弟弟也可尝试着去管管。虽然你常推说学业繁重,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将来你可是王府的主人,也要学一学这些俗务才好。”
李敖一旁观察着李元熙,只见她一颦一笑无不真心实意,对她的满腹怒火也化作了惭愧,似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样也好,就照元熙的办吧。”
李元熙笑应了,却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拍掌叫道:“哎呀,险些就疏忽了这个。嫡妻未进门就先抬了两个姨娘,看着有些不妥当呢。要是让元俊媳妇儿进门后知道是大伯的主意,肯定要生我的气了。”前面说的正经,后一句就有了些调侃之意,说话间显出了与李元俊的一丝亲昵来。
李敖哪里管过这些事情,如今听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便觉得头昏脑胀,一摆手说道:“哪里来这么多麻烦?两个不行就只抬一个呗。要是元俊媳妇将来埋怨起来,就说是我吩咐这样做的,也断断埋怨不到你身上。”
李元俊一旁默默,这时见爹一语既毕,大哥吃吃地笑了。他如此一笑颇生了些媚态,点漆的星眸熠熠生辉,居然恁地好看。他不期然想起了祝英台来。
此念一起,便再难搁下,看着那张俏生生的脸,他不禁讷讷地念及出声:“大哥,你笑得真好看,真像祝英台……”
李元熙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惊得面色微变,过了须臾缓过神来,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元俊,你这是在笑话你大哥生得像个女人是不是?”
李元俊不料自己把心中所想都说出了口,不禁有些赧然。“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笑得就像祝英台那般好看。”
李元熙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吧,她必须转移话题,再说下去,她就真的会被怀疑是女的了。
“对了,差点漏了外头那两个丫头了。爹,元熙有个提议,既然要让元俊学些俗务,今儿个不若就让他来处理一下这两个丫头吧?”
李敖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大哥,我不过是说说,你不用这样给我找不自在吧?”李元俊苦笑着说。
“没事,你叫了她们二人上来,问清楚她们当时的对话,再看她二人各自行状,你就能晓得该如何决断了。”
李元俊听罢和煦一笑:“哥,我就知道。”
李元熙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啥?”
李元俊但笑不语,李元熙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边的事儿暂告一段落,她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刚才还不闻的蝉声此刻萦绕耳边,要到这个时候,她才会发现天气是这般炎热,不像在堂屋内,阴凉得令人胆战心惊。
第十六章、发笔小财,安插些人 在李元熙的引导下,李元俊按照她所想要的结果对这两个丫头进行了处置。那个叫莺儿的被直接发卖了,而红玉则只是罚了月俸,打了一顿板子就放回去。
至于让谁抬成姨娘,嘿,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不过这个也不在李元熙的考虑之中,反正无论到最后抬了谁做姨娘、让谁代管这个家,便宜她是占定了。这边厢的事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李元熙午后回到宝月楼,甫一进门便听见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堂内唱道:
“菊花佛手酥、挂炉沙板鸡、麻仁鹿肉串、八宝丁儿、清蒸玉兰片……”
李元熙听着怪耳熟,只是如何也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偏偏她又肯定那必不是日日听见的那些个跑堂伙计的唱声,便好奇的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冷面男子身穿短打、肩上搭着毛巾,正在堂内穿梭。他两手擎满碟子,身手甚是矫捷,一面唱着菜名,一面抖下碟子,一滴菜汁也没有溅出,看起来似乎十分熟练。偏生那表情太冷傲,衬着那身短打衣裳,唱名的时候实在滑稽得让人忍俊不禁。待忆起这人是谁时,李元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那不是平安的哥哥是谁?
没想到狐眼派来的人是他。李元熙看着平安的哥哥跑堂,摇头失笑走向柜台。劳明正坐于柜台前,一见李元熙便立马走到她身边。
“大少您回来啦。今儿个是不是过来查账?这个月的收支都统计好了。”笑态可掬的。
李元熙点点头,目光仍聚焦在那人身上,看起来挺兴奋的样子。劳明察言观色,笑道:“大少挑人真真有眼光,这个伙计来了好几天了,起初什么都不懂,不过现在您看,做得有声有色呢。”
李元熙笑眯了眼睛,频频点头:“不错,都是你的功劳。我看着他似还游刃有余,多指派些任务给他,好好锻炼锻炼。”
劳明察出端倪,干笑着应了。
“还有一事,”李元熙轻声说,“帐上的差事就不要指派了,免得他毛手毛脚的弄乱了账目。”听得她这么一说,劳明顿时一目了然,敢情是不喜欢那小子?
“你跟我上账房,我对对数目。”李元熙径自从楼面的后门出去,并没有发现一双眼睛自打从她进门后便一直牢牢追随着她不放。
宝月楼的账房设在后院里,因为宝月楼不提供住宿,因此后院并没有客人出入。这个时分伙计都很忙碌,相对外面这里相当僻静。李元熙进了账房,并没有让劳明把门关上,拿出了账簿翻看。
“上回让你找的人找到了么?”李元熙漫不经心地问。
“找到了,共三人。一个丫头,两个媳妇子,都是家生的,赋闲在家中,看着还算伶俐。”
李元熙翻看着账簿仿佛没有听见似地,屋中只剩得翻书声。过了许久不见她回应,劳明吞了吞口水,以为是他办事不力,惹了她不快,心里有些忐忑。
“这个月比上月的盈利翻了两番。”劳明只好没话找话说。
李元熙合上账本抬起头来,气定神闲的道:“干得不错,下个月的月俸酌情都升一升。再有就是,这个月的盈利算错了,这个月比上月的盈利只翻了一番。”
“大少。”劳明惊得浑身直冒冷汗,看着无动于衷的李元熙,“大少,您这是——”
李元熙抬了抬眼皮看着他,嗤笑一声:“劳四,将来我是要分家出去的,我需要有属于自己的资产,难不成你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动这些东西吗?”
她目光垂下,葱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边的账簿。
“这件事我只让你知道,你若想拿这件事去投诚,我决没有意见。不过要是你愿意替我隐瞒……”她的语意未完,只是不再说下去,聪明人都知道她后面将要说些什么,无非是要许下好处。
“人还是自私一些才能活得好。”李元熙的声音听起来犹如梦呓,她说罢牵唇一笑看向站在原地两脚发软的劳明,拍拍手底下那本账簿,“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施施然走出了账房。
除去宝月楼外,敖王府还有别的产业,不过盈利均没有宝月楼的高,李元熙也就没这么上心,并没有亲自去查看收益情况,而是让他们在月底这几天到王府上交财帐,几个庄子的收成也趁着这时一并送过来。眼下已经是月底了,东西都忙着交割、入库,府里忙作一团。
那边李元俊两个通房却明里暗里闹争宠,出尽了法宝要哄李元俊给自个儿抬姨娘。他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偏偏两个中只有一个能得姨娘的名分,到最后还是拿不定要抬谁做姨娘。管家这摊事也就由两个通房管着,奴仆们见这俩顶头上司虚泛得不像话,也就耍懒不听使唤了。至于刘氏,好巧不巧地病了,病得卧床不起,连人也不肯见,整日关在屋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被阳奉阴违的两人不敢告到刘氏那里去,免不了又要请李元俊来坐镇。
李元俊是个不懂行的,兼之只顾着读书,为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去给李元熙许下了酬劳,将这个包袱抛给了她。这等于就是让李元熙接管了内务。奴仆自是明眼人,所见李元熙内外二权集于一身,在王府中的实权已登峰造极。于是无不避其锋芒,全府仆役令行禁止、无有不从,歪风邪气顿时一清。
因着先前有人不服嫡房两位姑娘的差遣,李元熙借机打压,赶了好些人出府,大多是心向着刘氏的。做完了这些,她也不肯再拿住这个内事权,便将之交还给两位姑娘。然而她赶的人多了,月底又是任务繁重,要是搞砸了可要吃挂落。那二位姑娘平心静气坐下来一合计,觉得还是要再收一批家生子进府才行。当下便立了告示,要在赋闲的家生子中间挑选伶俐的进府当差。
这天夜里,得到了新进府的仆从名单后,李元熙叫来了劳明。
“少爷有何吩咐?”
李元熙支着腮坐在太师椅上,面上无一丝表情,正轻轻用指腹敲着扶手。“事情办得不错那三个人,都分在了珍玉园里。回去后让她们去打听刘氏房里的事,巨细无遗。”
劳明忙应是,心想大少打从回来后便愈发看不出心思了,做事愈发得提着心吊着胆的。这一边想着,那一边李元熙将仆从名单递给他。
“按着这份名单,该怎么做你都知道。”
“是。”劳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过……万一他们不肯答应还将这事告诉大夫人可怎么办?”
“他们不敢。”李元熙低笑了几声,目光宛转落在劳明脸上,看得他一脸紧绷。“倒是你,劳四,考虑得怎么样了?”
劳明双目游移不定,又回身看了看紧闭的木门,侧耳听了一阵,才缓缓挪着步子朝端坐的李元熙挨近些许。他微微弓着身子,一只手颤抖地伸进怀里,从中拿出一个油布包裹的东西来,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将之递到了李元熙的面前。
第十七章、刘五公子 过了忙碌的五月底,初进六月,天气愈加炎热起来。还有两天就到大暑了,李元熙坐在室内喝着酸梅汤,本想静下心来看些书,叵耐树上蝉鸣惹人烦躁,她再看不入。
算了。她自暴自弃的扔下书本,用折扇扇着风。夏天燥热衣衫凉薄,为了不显出身段,她只能多穿了衣裳。如今房中还未置冰块,热得她有些苦不堪言。便叫来清辉质问:
“这个月的冰敬怎么还没到?”
清辉汗流浃背,却不敢去擦汗,解释道:“这个,大夫人她说下人疏忽导致今年冰库里的冰融了许多,已有些不够支用,二少那儿要准备下个月的考课,得先紧着那头,请大少姑且等上一等。”
皇帝已经给京中适龄的官宦子弟发下帖子,邀请他们在六月十二日大暑过后,于六月十五日到御花园赏花。有人猜测皇帝可能是为了选驸马而设宴款待贵胄子弟的,然而即便不是因为这个,能借此机会得天子赏识,一步登天也未可知。故此刘氏最近常督促李元俊读书,好在御前脱颖而出,正好李元熙也在受邀之列,刘氏便日日去给李元熙找不自在,意图昭然若揭。眼看着日子将近,李元熙有些不胜其扰。
遂一拍茶几,声音陡然提高。“等?你不会从别处进些冰么?我是不给钱还是咋地?”说完这话,李元熙只觉得浑身更燥热了,眼神却越发冷峻。
清辉哭丧着脸:“爷~实情是这样的,大夫人刚下过命令,没有她的手书不能开冰库,也不能运冰进府。小的去请手书,却被告知夫人身体不适暂不能理事,两位姑娘不敢作主,于是就这么耽搁了。清辉本想着这事情搞定也就这一两日光景,因此才没来得及禀报,爷请恕罪啊。”
树上蝉儿唱得起劲,李元熙揉了揉眉心,眯眼问道:
“那我们院里的蝉又是咋一回事?”
“大夫人说今日人手不足,抽不出空来叫人抓蝉,只顾得及二少院子。说大少不需要紧着念书,请大少姑且忍耐则个,等二少过了考课再说。”
“考课,又是考课,她是为了考课,还是为了尚主?”李元熙拧眉道。她一身淋漓的汗,黏黏腻腻的难受,听这一话,顿时心头火起。要不是她默许,刘氏能重掌内务?她不过是看着刘氏如今对她怨气极大,才让她发泄一下,免得逼急了要咬人。哪知道对方得寸进尺。她若还要容忍,岂不是跟从前一样?这种人果然是不能纵容的,得勒紧她的脖子才不会胡乱攀咬人。
想到这里,李元熙含笑:“清辉,帮我预备温水,沐浴完后,我们到挚园去蹭些冰镇的酸梅汤喝。”
待换过一身衣服,人也清爽精神得多。刚进挚园,抬头看明楼,二楼正开着窗户。问丫鬟,回说李元俊正在会客中。她让人去通报,自己摒退左右停立在楼下,观赏这楼外一片荷塘。或许是因为视线开阔的缘故,烦躁也一扫而空。待得温风吹拂,一池莲叶纷纷点头,绿波翻涌,颇赏心悦目。书读得累时推窗远眺,这些绿叶扶疏,刚好能用来养神呢。
李元熙还未看够,忽闻头顶有笑声。抬头一望,见李元俊在窗前朝她挥手。阳光底下那张俊脸带着灿烂笑容,居然分外明媚。
“大哥还看什么?楼上风景更好,快快上来。”
李元熙笑应了,转身上了楼,还未站定,便见一人走到她面前。她略一定神,发觉她只到那人胸前。眼见对面的人身上的衣裳,素色中压着精细刺绣,低调中贵气逼人,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抬头间对上一双带笑而温润的眸子。
“元熙,别来无恙。”面前的人谦谦一笑,李元熙愣在当场。
“怎么?太久没见面,元熙不认得我了么?”
李元熙微赧,回了他一礼,抿着唇轻笑:“别来无恙。元熙怎么会不认得五公子呢——楼下的小丫头真是的,还跟我说元俊会什么客人,却原来是五公子,害得我没有一丝准备。”
旁边李元俊听得皱眉,插嘴说:“大哥怎么对小舅舅这么见外,咱都是一家人。”
他是你的舅舅又不是我的舅舅。李元熙心内苦笑,面上不显,仍旧怡然浅笑,对李元俊的话不予置评。五公子刘敏之这次见得他兄弟二人感情和睦,心下略感讶异,但见李元熙不作解释,他也顾左右而言它。
“我们刚才正在投壶,人少了有些无趣。如今加你进来刚好,只是得换个玩法。”
“如此甚好,只是我不太会玩,你们得多让着些。”
李元俊对他二人默契的撇开话题有些不满,又有些不死心,遂又问李元熙:“大哥,那你到我这里来是不是有其他事情?”
李元熙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想蹭碗冰镇酸梅汤,顺便再来问你当时许下的酬劳什么时候能兑现给我。”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事呢,大哥想要什么?”
李家多年嫡庶不和刘敏之是心明如镜的,可如今看着情形愈发诡异,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两兄弟是何时变得这样好的,不过好像是李元熙被绑架之后的事。他按捺住好奇,笑说:“你们俩兄弟在打什么哑谜?酬劳什么的听着甚有趣,不如也说与我听听?”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说你听又何妨。”李元俊将来龙去脉给刘敏之说了个明白,刘敏之听着,时而不明意味的打量李元熙,看得她有些心惊肉跳。
丞相五子敏之,三岁认字,五岁能文,向来最是聪颖,能解人意,少年才俊颇得皇帝赏识,若不是早订了亲,恐怕也轮不到别人来尚主。而刘家人口复杂,丞相发妻已逝,共纳了七房美妾,惟生子二人。继室是从七房美妾中扶正的,育有一子尚年幼,敏之则是丞相发妻之子。想必之下,刘家的争权夺宠比敖王府更为激烈,多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