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一时有些呆滞,半响才明白孙太夫人的意思,猛地睁大双眼:“龄姐儿没死,是您要让她死?!!”只听得后半句,完全忽略了前面“暗结珠胎”那四个字。
“放肆!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孙太夫人抬手一拍,桌上的茶盏震得“哐啷”一声摔到地上。
“即便如果,她也罪不至死啊,她可是您的嫡亲孙女儿啊!”袁氏一听说女儿没死,连连哀求孙太夫人:“母亲,龄姐儿打生下来就可怜,您就可怜可怜她,饶过她这一回吧?”
“她未婚先孕,败坏家风,我如何饶她?”孙太夫人反问道。
“我们……我们可以把她嫁人,嫁得远远的,将这事掩盖住!”袁氏想死马当活马医。
“嫁人?她今日是在陆家出的事,你以为这事能瞒得住?”孙太夫人说道。
“那就让苏毓娶龄姐儿,他必须为这事负责任!”袁氏又重新燃起希望。
“苏夫人替苏毓相中了陈家三娘,苏陈两家眼下正在议亲,成不成是一回事,但足以表明苏毓没想过要娶五丫头!”孙太夫人早已把事情打探得一清二楚。
孙妙曦在心里把苏毓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个渣男果然不想负责任,早就打定主意吃干抹净后不认账!
偏偏苏毓上一世娶的是孙妙雪,孙妙龄上一世也没对他痴迷,今日这事儿更是根本没发生,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帮孙妙龄。
袁氏听了目露凶光,恨不得把苏毓给生吞活剥了,复又眼迸惊喜,指着孙妙曦说道:“有了有了!把龄姐儿和她的身份对调,这样就能救龄姐儿了!”
她再一细想觉得甚是可行,顿时欣喜若狂,不等他人插话就激动起来:“没错!在陆府出丑的是孙家五姑娘,只要让曦姐儿成为孙家五姑娘,龄姐儿变成孙家三姑娘;今后只要不让曦姐儿出门,再让龄姐儿用孙家三姑娘的身份远嫁,一定能瞒天过海……”
“放屁!”
古氏一见袁氏居然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照着她的脸狠啐了一口:“那我家曦姐儿怎么办?她凭什么给龄姐儿背这个黑锅?亏你想得出来,还有脸说出口!龄姐儿是你捧在心尖尖上的闺女,我家曦姐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宝贝?”
“就凭她是个傻子!这事儿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她生来就是个痴傻儿!一个傻子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还不如帮帮妹妹,让妹妹替家族联姻。”袁氏已经魔怔了,表情狰狞癫狂,往日大家闺秀的矜持荡然无存。
“她再傻也是我的宝贝,你休想打她的主意!”古氏说完把孙妙曦牢牢护在身后,一副谁敢过来就和谁拼命的架势———开玩笑!她可不是包子馒头,谁都能捏上几下!
想动她的娇娇儿,门都没有!
这时,孙老爷赶回来了。
袁氏一见到他,立刻把他当成救星。
她换了副神情,软下身段,拉着他苦苦哀求:“表哥,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吧!龄姐儿她打小就可怜,你就当补偿她,让曦姐儿替代她吧!”
孙老爷路上便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见袁氏居然提出如此胆大的要求,不由一愣:“这……”
“老爷!”
袁氏生怕孙老爷一口拒绝,急急打断他的话,又把表哥表妹间多年的情分搬出来:“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曾许诺一世只娶我一人,只对我一人好,如今却是妻妾成群、通房作堆。我说心里不恨那是假的,你也不敢说你未曾负我过……”
“这些我可以既往不咎,从今以后,我再不怪你没守住承诺,再不和你闹别扭了,只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袁氏声泪俱下,指了孙妙曦说道:“她若不是天生痴傻,我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可她的的确确是个没用的傻子啊!”
孙老爷是个耳根子软的,袁氏这一通哭诉,让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渐渐的就有些于心不忍,看了孙妙曦母女一眼,狠心转头对孙太夫人说道:“娘,您看如何?”
“……”孙太夫人不语,只看向孙妙曦母女,似乎有些动摇。
袁氏见有成功的机会,心一狠,挺着肚子作势要往椅子撞去:“你们若是不答应,我就带着腹中孩儿一起撞死!反正没了龄姐儿,我也活不下去了!”
竟是想拿腹中骨肉来威胁孙太夫人和孙老爷。
第十二章 揭穿
孙老爷大惊失色,紧紧的把袁氏禁锢在怀里,不让她做傻事:“糊涂!你腹中孩儿是我们费尽心力盼来的,是我们全家盼了许久的小子,你怎么能拿他来开玩笑?!”
孙太夫人也是一叠声的喝住袁氏:“雅芝你不可胡闹!快快坐好,仔细动了胎气!”
不管道士太医怎么说,袁氏腹中孩儿一天未出世,孙老爷和孙太夫人就一天抱着希望,希望上天能给他们孙家送来一位小少爷。
因此袁氏一拿孩子威胁,孙太夫人和孙老爷态度立刻转变,孙太夫人的目光在孙妙曦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到古氏身上。
古氏毫不畏惧的迎上孙太夫人的目光,护犊之意十分明显。
孙妙曦冷冷的看着袁氏,看她如何从原先的狰狞癫狂,转变成现在的楚楚可怜、以死相逼。
袁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虚,缩了缩肩膀躲到孙老爷怀抱里。
孙妙曦冷哼了一声,心里已有对策———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她悄悄的弓起身子,毫无预兆的突然发力,像支离弦的利箭般直射袁氏,暗暗运功,用内劲把没有任何准备的袁氏和孙老爷撞开,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把袁氏推倒在地上,最后“扑通”一声,干脆利落的骑到袁氏凸起的小腹上。
孙妙曦紧接着左右开弓,对着袁氏的脸一阵胖揍:“叫你欺负我娘,叫你欺负我娘!谁欺负我娘,我就把谁打成猪头!”
谁叫咱是公认的傻子呐,再疯狂的举动也是合情合理!
拿刀杀人都行,揍人几下实在是太太正常不过了!
孙妙曦揍袁氏是揍得那个顺手,那个欢快,顺手欢快的同时,速度频率可是一点不慢……不消片刻,袁氏的脸就被揍得肿大起来。
孙妙曦这一系列举动,要领全在“快、准、狠”三个字上。
在场众人俱是没反应过来,全被她这一气呵成的举动震得呆怔住!
古氏是最先反应过来那个,本能的拍掌喝彩:“干的好!有你娘风范!”
古氏的喝彩声总算是让众人回过神来,孙太夫人“啊”的一声栽在软榻上,孙老爷则是一脸难以置信,颤抖着手指指着孙妙曦:“你……你!孽畜!还不快给我下来!”
“娘说我要听爹爹的话,好的,我即刻下来。”
孙妙曦乖宝宝般的点了点头,十分干脆的从袁氏身上翻下来,但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改用拳头捶打袁氏的肚子,就跟打沙包似的:“这样打也挺好玩的,软软的,我的手一点都不痛耶!”
“我……痛……”袁氏虚弱的吐出两个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股暗力袭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拉下来按住!对,把她给我按在地上,”转醒的孙太夫人气急败坏的下令,心肝肺被孙妙曦的举动折腾得揪成一团,疼得她直吸冷气!
那可是他们孙家的命根子啊!
可别被这傻子给折腾没了!
“快,快!快去请大夫!”
孙妙曦瞄了袁氏一眼,见她的脸已经肿得看不清楚本来面目,和清丽脱俗、梨花带泪等词统统不着边,这才觉得玩够了,故意放慢捶打的动作:“才轻轻打一下就凹进去这么多,跟个枕头似的,真好玩!”
孙太夫人的目光本就紧紧锁在袁氏身上,听得孙妙曦这话,下意识的看向袁氏的肚子,见那肚子果然凹进去得厉害,真的像个软绵的绣花枕,面色逐渐一片凝重。
孙妙曦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孙太夫人的一举一动,见目的已经达到,不等丫鬟婆子来拉她,自己拍拍手撑了起来,笑嘻嘻的躲到古氏身后,装呆卖傻的继续扮演没心没肺的傻子。
孙太夫人此刻已然顾不上孙妙曦,对吴妈妈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去仔细瞧瞧大夫人肚子,看看可有损伤。”
吴妈妈心领神会,快步往袁氏走去。
袁氏早已顾不上装可怜,一脸惶恐的连连后退:“不……不用看了,我没事!”
吴妈妈见状心中了然,更加肯定了孙太夫人的猜测,对袁氏说了声“大夫人得罪了”,便让丫鬟们“扶稳”袁氏,将手探入袁氏裙底,一阵摸索,再一发力,从里头扯出一团软绵绵的绣枕。
袁氏见事情败露,下意识的瘫坐在椅子上,不敢抬眼看孙太夫人。
孙太夫人把吴妈妈呈上的绣枕砸到袁氏身上,整个人气得直发抖:“堂堂寿宁侯夫人,居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争**?!你真真是我们孙家的好媳妇儿啊!”
袁氏惨白着一张脸跪下:“母亲息怒,儿媳知错了。”
虽低着头,眼角余光却直射古氏,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当初古氏先有了身孕,她怕地位不保,才想出假孕这个点子同古氏一争高下。
没想到古氏居然头三个月没过,孩子就没了。
古氏一出事,孙太夫人和孙老爷越发紧张她腹中孩儿,派了一大堆人不间断的伺候她,让她寻不到机会“小产”,只能郁闷的一直把“孩子”怀到七个月大。
她原本已经想好办法,打算过几天就把孩子弄掉,谁曾想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谎言就被孙妙曦这个傻子给戳破!
袁氏越想越恨,不由狠狠的剐了孙妙曦一眼。
孙妙曦故意恶心袁氏,天真无邪的回给她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心里直骂她自作自受!
她上一世就知道古氏假孕,这一世一见古氏时不时健步如飞,就知道她这一世又故伎重演了。
她原是想假装不知的,左右袁氏上一世也没拿假孕害人,最终只是自己寻个机会悄悄的让孩子没了而已。
谁曾想袁氏居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那就不能怪她提前给她曝光了。
也活该袁氏倒霉,她此举乃是犯了孙太夫人的大忌,孙太夫人自然不会轻饶她,直接让人把她关到佛堂反省,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全被当成胡言乱语,孙太夫人果断的决定不设法替孙妙龄遮掩,只命古氏替孙家人去送孙妙龄一程,算是全了亲人间的情分。
第十三章 天真
孙妙曦悄悄和古氏一起去了庄子,见到了孙妙龄时倍感心酸———不过是小半天的功夫没见,孙妙龄整个人神采黯淡、生气全无,一张脸苍白如雪,整个人竟硬生生的消瘦了一大圈。
孙妙龄见到孙妙曦仿若看到救星,紧紧的拉住她的衣袖,大眼里蓄满期望:“苏家来求娶我了对不对?”
明明已被送到黄泉路口,却浑然不知,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
孙妙曦心堵得难受,她望着妹妹,见她苍白的脸庞因为娇羞,染上一抹红晕,越发难以启齿,不敢告诉她,至亲已经选择遗弃她。
“我娘来了吗?”
孙妙龄又问,她也没期望傻姐姐能回答,自顾自的掀开锦被下床,内心笃定这回一定能嫁去苏家,心情十分愉悦:“喂,我带你去山顶看景色,”说着意识到孙妙曦听不大懂,贴心的改口:“走,我带你去山顶玩,那里可好玩了!”
孙妙曦无法拒绝一脸雀跃的孙妙龄,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陪着她一路爬到山顶。
天幕似被墨染过的棉花团,灰白昏暗,山顶偶有冷风吹来,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片儿。
孙妙龄兴致丝毫不受天气影响,还顽皮的伸手接了一捧雪花玩耍。
孙妙曦静静的陪着她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五妹妹,你娘不会来了”
“为什么?”孙妙龄不解。
“祖母要罚你,你怕是永远见不到你娘了。”孙妙曦把话说得十分委婉。
孙妙龄心里藏着事,一时也没觉察到孙妙曦话说得太过利索,自己小声嘀咕道:“是因为我和苏哥哥在陆府私下见面吗?”
“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孙妙曦见孙妙龄直到此刻还一派天真,不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严重吗?我……我没有和苏哥哥私会,”孙妙龄也不管对方是个傻子,下意识的解释:“我不过是偶然遇到过他几次,我……他……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他明明和我说不会有事,让我放心……”
孙妙龄说着慢慢的有些害怕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和苏哥哥见面,我只是不想他对我失望、生气,才会都顺着他的意,他也不是故意要那样的,他是真的对我好……”
孙妙曦一时无语,恨不得把孙妙龄的脑袋拆掉回炉重造!
她这个妹妹显然很傻很天真,到现在依旧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都已经被渣男骗走宝贵的贞操了,居然还替渣男说好话?!
她根本就不知道被骗走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因孙妙龄坚持,她们二人身边随侍的丫鬟都被留在庄子里了。
此刻孙妙曦问起话来,倒也不必有所顾忌:“你们何时相识,又是如何相交?”
孙妙龄觉得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追忆时满脸幸福:“我跟着我娘去普陀寺上香时,遇到了苏家的人,当时苏哥哥也去了……”
原来孙妙龄和苏毓前后偶遇了几次,最后一次依旧是在普陀寺。
那一次孙太夫人也去了,孙家一行人礼完佛后留下用斋饭,吃过斋饭因孙老夫人午间有小憩的习惯,众人便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在普陀寺的厢房歇息了一个多时辰。
孙妙龄便是趁着长辈们午休的机会,甩掉丫鬟偷偷到后山和苏毓私会。
苏毓驾轻就熟的把她带到一处偏僻的山洞,说了一通好听的话,半哄半骗的抱住孙妙龄,再后来孙妙龄就稀里糊涂的任他为所欲为……
苏孙妙曦听完气得直骂苏毓卑鄙无耻!
他明显是早就计划好一切,只等孙妙龄这只单纯的小羊羔上钩!
孙妙龄在某个方面的确单纯如张白纸,苏毓只要随意哄几句就能得手。
她甚至直到此刻,都还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那时苏哥哥想……想解我的衣裳,我不肯,他就改去掀我的裙子,我还是不肯,他很不高兴的把手一甩,背着我生闷气;我怕他真生气了以后都不理我了,又听他说不会有事,就半推半就的随了他的意……”
好吧,孙妙曦被彻底打败了!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问道:“他对你……时,你不痛吗?”
“痛啊!我还流了好多流血,把铺在地上的披风都染红了!当时我被吓得六神无主,苏哥哥安慰我说没事,说那血和来月信时流的血一样,过个一两日就会好。”
孙妙龄一双大眼满怀期望,语气天真无邪:“我不过是和来月信一般流了点血,祖母知道了应该不会生气啊,她老人家应该是气我不顾男女大防,和苏哥哥私下会面……祖母一向疼我,我要是乖乖的主动认错认罚,她会不会网开一面轻罚我?”
孙妙曦见孙妙龄到现在都没抓住重点,以为自己犯的最大错就是与人私会,不由感到浑身无力,对孙妙龄也气不起来,只觉得她很可怜———她原就是个天真纯良、还未长大的孩子,对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比同龄人后知后觉,说完全一无所知也毫不为过;加之本朝姑娘一般到出嫁前夕,才会由家里女性长辈口传面授男女闺房之事,在此之前,天真单纯些的姑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也属正常。
孙妙曦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