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第33部分

　　
　　赵元份和李氏出去之后，苏雪奇站起来对还在发抖的李氏说：“郡主，都是雪奇不好，让你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早知道躲不过，还不如当初就答应了雍王爷去他府上。”
　　蓝田郡主稍微平息一下情绪说：“雪奇，这怪不得你。”
　　赵元杰也说：“柴姐姐说得对。”说完，赵元杰心里觉得有些虚，李氏的话虽然泼辣，但是她的话又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赵家面对柴家后人确实心里是有愧的，本来柴郡主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像自己的长辈一样，但是真往深究，谁能说李氏说的话不对呢？
　　蓝田郡主见赵元杰脸上有些讪讪的，知道他是想起了李氏的话。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假装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反正当初亡国灭家的时候她还小，再加上太祖皇帝的皇后宋氏待她如姐如母，虽然赵室于她有亡国之仇，但是赵室于她也有养育之恩。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太祖、太宗皇帝身边一天天长大，两朝皇帝对她都很好，像公主一样养着她，为她择婿成婚，赐她和她的女儿郡主的封号，让她们过着锦衣玉食一生无忧的生活。如果可以，她愿意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生活下去，忘记过去，忘记仇恨，做一个雍容华贵的蓝田郡主。这么多年来，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可是今天，赵元份那个人人皆知的悍妇王妃却不经大脑地把这么多年来大家小心维护的、隐藏的秘密当众说了出来，这叫她以后该怎么办？眼前兖王赵元杰这个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孩子就已经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了，蓝田郡主想到这里，强打精神对赵元杰说：“今天好好一个聚会，因为一点儿小意外就这么被破坏了。元杰，柴姐姐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要不你也先回府，改天有时间再到姐姐这儿玩。”
　　赵元杰一听，忙站起来告辞。
　　永昌郡主扁着小嘴都要哭了，他拉着赵元杰的手说：“五叔叔，怎么好好的，大家都不高兴了呢？”
　　赵元杰看看天真无辜的永昌，笑了笑，说：“大家没有不高兴，只是大家都累了。永昌好好陪陪娘亲，五叔叔改天再来找你玩。”
　　苏雪奇看赵元杰要走，觉得自己也不方便再呆下去，她知道今天雍王妃李氏说的那些话有多么伤人，现在的情况最好让蓝田郡主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她也站起来，说：“郡主，雪奇有很多话想和郡主说，但是雪奇知道郡主现在太累了，需要好好静一静，休息一下。雪奇改天再来看郡主。”
　　蓝田郡主勉强地笑了笑，对赵元杰和苏雪奇说：“那好，我就不送你们了。永昌、丁香，你们帮我送送王爷和苏姑娘。”
　　
　　苏雪奇和赵元杰从郡主府出来，苏雪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天的事情，或许全都是因她而起，座中的六个人里，只有她一个外人，但是李氏的那些话恰恰是不应该入外人之耳的。苏雪奇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元杰，他们的国事和家事混在一起，又是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一不小心让她这个外人知道了，又借着这个机会撕破脸给说开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苏雪奇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微妙之处，如果处理不好，今后和这些人的关系都将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弥补今天的事情。
　　

（三十二）就这么糊涂着过吧
　　苏雪奇把雍王妃李氏大闹郡主府的事情和马鸣说了之后，马鸣也觉得十分头疼。他说：“这个女人，我以为她只是在家里发发疯，打打下人，没想到还闹到别人家去了。”
　　苏雪奇说：“如果只是平常发发脾气也就罢了，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太大了，关系到皇家的脸面，也关系到蓝田郡主的脸面。我现在太后悔了，当初忍一忍答应去雍王府包顿饺子就好了。”
　　马鸣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事实已经这样了。”
　　苏雪奇说：“是啊，所以，你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补救一下，怎么才能帮雍王、兖王和蓝田郡主重修旧好。”
　　马鸣沉吟了半天，说：“这个嘛，可能还得永昌郡主帮忙。”
　　苏雪奇说：“对啊，我怎么没想起她来。这些人里，只有她最小，过去的事情她可能基本什么也不知道。她和几个王爷的关系都非常好，郡主又十分疼她，有她在中间，郡主或许可以慢慢从那个女人的疯话里缓过来。”
　　马鸣说：“正是，这个永昌郡主天真活泼，大家都很喜欢她，如果她能帮忙，事情就好办了。”
　　苏雪奇说　：“话虽这样说，但是刚刚因为我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出来，我现在也不太方便在郡主府露面。”
　　马鸣说：“不要紧，那我去一趟。或者我先去求丁清，让他去找丁香，再通过丁香去见永昌郡主。”
　　苏雪奇听马鸣说完，说：“我怎么没有想到丁清呢？这样最好，先通过他和丁香打听一下。”
　　
　　永昌郡主趁着母亲休息，偷偷溜出来，在郡主府外的茶馆里和马鸣见了一面。小姑娘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马鸣说：“马哥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自从上次苏姐姐走了以后，娘亲一直不开心，饭也吃得少了。”
　　马鸣一听，知道事情果然很麻烦，他对永昌郡主说：“郡主想让娘亲高兴起来吗？”
　　永昌郡主回答说：“当然了，我从来没看见过娘亲这么不高兴的样子。马哥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娘亲高兴起来吗？”
　　马鸣说：“办法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永昌郡主着急地问。
　　“不过需要你把雍王爷、兖王爷都请到家里来，把你苏姐姐也叫上，大家再吃一顿饭。”
　　永昌郡主说：“再吃一顿饭，娘亲就能高兴起来吗？”
　　马鸣说：“还不行，吃饭的时候，你还得尽量表现出非常喜欢雍王爷、兖王爷的样子来。”
　　“我本来就非常喜欢四叔叔、五叔叔啊。”永昌郡主眨着眼睛说。
　　“还要更加喜欢，要让郡主觉得你离不开两位王爷。”马鸣说。
　　“然后呢　？娘亲就会高兴了吗？”
　　“还不行。”马鸣说。
　　“还不行？那还要怎么做呢？”
　　“还要让郡主觉得你非常爱她，离不开她。”
　　“我是非常爱娘亲，离不开娘亲啊。”
　　“还要让郡主觉得先皇和当今的皇上对她非常好。”
　　“先皇对娘亲和我真的很好啊。先皇爷爷小的时候还把我抱在膝盖上呢。”永昌想起来先皇的事情高兴得笑了。
　　马鸣看永昌一副高兴的样子，确信她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蓝田郡主的身世，对自己的血统更是毫不知情。这样最好，从小在郡主府长大的永昌郡主一直以来都把赵宋皇室成员当成自己的亲人，在她的心里，除了她的父母亲之外，赵家的人也和她的亲人没什么两样。不得不说，这宋代的皇帝对柴家仅存的这一支女性血脉确实很好，所以才让其后人对其产生了完全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不能因为雍王那个无知的王妃而就这么破坏掉。虽然这层关系即使破坏掉了，对皇室来说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损失，但是，一旦这层关系真的出了问题，对蓝田郡主母女来说，可就不是简单的一句“国破家亡”就可以概括的了。想到这里，马鸣笑着对永昌郡主说：“很好，到时候吃饭的时候多提提这些事情。”
　　永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还要说些孝章皇后奶奶的事情。”
　　“孝章皇后？”马鸣一头雾水地问。
　　“就是太祖爷爷的皇后，娘亲是她一手带大的。”永昌郡主解释说。
　　“是这样啊。那更好，要多说些皇后对郡主的好。你知道她的事情吗？”马鸣问道。
　　“当然知道，娘亲以前常常说的。尤其是三年前奶奶薨逝的时候，娘亲难过极了。”永昌说。
　　马鸣总算从永昌的描叙中大概知道了蓝田郡主和孝章皇后宋氏之间的渊源，他觉得有了孝章皇后和蓝田郡主之间这段“母女情”，事情好办多了。
　　
　　雍王赵元份和兖王赵元杰也想和蓝田郡主修补关系，但是他们苦于身份尴尬，刚刚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能重新弥合与柴家的关系。这么多年来，父亲和伯父花了心思建立的善待后周柴氏后人的仁义形象，绝不能因为李氏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化为乌有。虽然说柴家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再也翻不起什么浪头来，但是既然已经像一家人一样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既然已经在世人面前树立了仁义的形象，那就要让这美好的形象书之竹帛，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光彩的一笔。再说，蓝田郡主虽说和他们兄弟是平辈，但年纪上毕竟要比他们大十几二十岁，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不是长辈胜似长辈，平日里“柴姐姐”“柴姐姐”地叫了二十多年，就是不亲也叫得亲了，他们也是真心把蓝田郡主当成家人了。如果不是这次李氏口不择言，他们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蓝田郡主后周柴氏后人的身份了。所以，当永昌郡主像个小大人一样写信给他们，请他们去家里吃饭的时候，赵元份和赵元杰眼前都是一亮。
　　
　　在马鸣的导演下，由苏雪奇任幕后指挥，由永昌郡主任主持人，由雍王赵元份、兖王赵元杰倾情出演，由苏雪奇友情客串的亲情大戏最终在郡主府上演。
　　蓝田郡主被永昌郡主强拉硬扯地请了出来。
　　众人见蓝田郡主出来了，赶忙都站起来给她见礼，赵元份和赵元杰赶着亲热地叫姐姐。
　　蓝田郡主脸上努出点儿勉强的笑容。
　　永昌郡主赶紧高兴地说：“今天人真齐，有我最最亲爱的娘亲，还有我最最喜欢的陪着我一起长大的四叔叔、五叔叔，苏姐姐也来了，今天真是热闹啊！”
　　赵元杰赶忙说：“是啊，一晃连永昌都成大姑娘了，当年我们小时候柴姐姐给我们梳辫子的情景好像是昨天一样。”
　　赵元份也赶紧说：“可不是嘛，小的时候见到柴姐姐就觉得柴姐姐那么温柔娴静，看柴姐姐和晋国长公主姐姐在一起的样子，就觉得柴姐姐和长公主姐姐是那么高贵漂亮。”
　　蓝田郡主听他们提起以前的旧事，叹了口气。
　　永昌郡主接着说：“娘亲，今天永昌把四叔叔、五叔叔请到家里来吃饭，就是想一家人聚一聚。上次吃饭的时候半路上四婶婶跑了出来，她气我们吃好东西不叫上她，所以她和四叔叔闹别扭，害得我们大家也没吃好饭。所以永昌今天自作主张，把四叔叔、五叔叔和苏姐姐叫来，还是我们几个人，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吃顿饭，好不好？”
　　蓝田郡主看了看女儿，永昌坐在雍王赵元份和兖王赵元杰中间，满脸高兴，真像坐在亲叔叔的身边一样放松、快乐；再看看赵元份和赵元杰，虽然已经长大了，封了爵位了，但是小时候他们和永昌一起玩耍的情景好像是昨天一样。他们从小叫自己“柴姐姐”，但是叫的时候更多的是尊敬，因为比他们年长十几岁，表面上看她和他们同辈，实际上她就像是他们的长辈一样。而永昌和他们呢，表面上看永昌叫他们叔叔，但因为年龄差不了多少，他们的感情就像兄妹一样。李氏所说的固然没错，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是永昌，就是她自己也几乎都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太祖皇帝对自己有如亲生，孝章皇后宋氏待自己更是像亲娘一样，这么多年来，她和赵宋皇室的关系，谁能说得清到底是亲情更多些，还是国仇家恨更多些呢？或许当年年幼的她被领到赵匡胤的面前时，就已经注定了她不再是后周柴氏的子孙，而是永远变成大宋赵家的郡主。想到这里蓝田郡主说：“好，大家一起吃顿饭，把那天没吃完的饭今天吃完。”
　　永昌郡主见母亲终于开口说话，高兴地说：“娘亲，永昌今天太高兴了。永昌想起小的时候和娘亲进宫，先皇爷爷夸我可爱，就封我做了郡主。还有啊，我当了郡主之后，和娘亲一起去看孝章皇后奶奶，奶奶那时候刚刚搬到东宫去住，见了我，高兴地说‘看到永昌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娘亲你还记得吗？”
　　蓝田郡主刚刚想到孝章皇后，就听永昌提起当年旧事，心中感慨万千。她知道自己和永昌这一辈子都和赵家联系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更何况不管怎么样，自己是孝章皇后一手带大的，孝章皇后和太祖皇帝对自己有养育之恩。俗话说“生娘不如养娘大”，自己应该永远记着别人的好。再说先皇也对自己也不薄，对永昌尤其宠爱有加，永昌从小是和几个皇子一起玩大的，所以才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性格。如果自己继续在柴家是不是被赵宋皇室抢了江山的事情上纠结下去，后果只能是造成对永昌的伤害。永昌那么天真，她什么也不知道，何况她不仅仅是柴氏子孙，更是丈夫的血脉，她和自己不一样，她的身上柴家的血已经只剩下一半了，没有理由让她继续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从此不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蓝田郡主为了这些理由说道：“娘亲当然记得孝章皇后，娘亲怎么可能忘记她呢？至道元年，孝章皇后殡天，娘亲一连几天都没吃下一口饭，和当年你爹爹走的时候一样。”
　　赵元份这时说道：“柴姐姐就不要再想这些伤心的事了。如今永昌一天一天长大了，柴姐姐也该好好享些清福了。前几天的事情，我代李氏给姐姐赔不是了，还望姐姐看在她年轻不懂事上……”
　　蓝田郡主没让赵元份把话说完，说：“是啊，前几天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赵元杰听蓝田郡主总算松了口，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四哥，你也真是的，柴姐姐已经不记得了，你还提起来干什么？来！柴姐姐，这杯酒我敬你！”说着终于把酒杯里的酒端起来喝了。
　　赵元份见赵元杰把酒喝了，也赶忙端起酒杯说：“我也敬柴姐姐。”
　　永昌郡主也凑热闹说：“永昌也敬娘亲，祝娘亲青春不老，长命百岁。”
　　苏雪奇见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也端起酒杯对蓝田郡主说：“郡主，雪奇真心给你赔礼，这么长时间以来，雪奇没能给郡主帮上什么忙，倒净给郡主添麻烦了。郡主可以不原谅雪奇，但雪奇一定要自罚这一杯。”说着，苏雪奇也把杯里的酒喝了。
　　蓝田郡主把酒杯拿起来，看看赵元份和赵元杰，再看看苏雪奇，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说好了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已经把酒喝了，那我当然也得喝了。元份、元杰、雪奇，还有永昌，以后咱们好好相处吧。”说完，蓝田郡主一手托住酒杯，一扬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雪奇见蓝田郡主把酒喝了，心想，不管怎么样，这笔不糊涂的糊涂帐，就这样在这杯酒里重新又沉静下去，蓝田郡主打定主意把家里这些不见血泪的苦涩一个人和酒吞下去了，从今以后，她会继续像从前一样，做一个雍容华贵的郡主，而永昌也会永远是那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可爱的小花，天真烂漫，一辈子也可以不知道母系家族的故事，只要她不提，没有人会主动告诉她过去发生的事情。
　　“这样也很好，难道不是吗？”苏雪奇暗暗想。
　　永昌见母亲把酒喝完，高兴地拍手笑道：“太好了！马哥哥还真是厉害！”
　　蓝田郡主说：“马哥哥？”
　　永昌郡主说：“对啊，我和马哥哥说，娘亲最近不开心，马哥哥说只要我把四叔叔、五叔叔和苏姐姐请到家里，大家再吃一顿饭，娘亲一定就会开心了！”
　　蓝田郡主点点头，说：“原来有人在背后指点你，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