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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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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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们一开始喝奶就拉稀,一天拉十七八趟,便便里都是白色的奶瓣,朱太医知道这是肠胃发育不全而导致的消化不良。于是两个小家伙在刚开始喝奶的同时就开始了吃消化药。还好刚出生的婴儿味觉不灵,又处于疯狂进食的毛毛虫状态,他们又一直呕吐,大部分时间都是饿着肚子的。所以不管是勺子里的药汁还是奶妈的奶水都照喝不误,就这样喝完吐,吐了喝,喝完再吐,吐完再喝……连着几天,便便正常了,两个小家伙居然熬下来了。见他们虽然吐得厉害,但是哭起来神气完足,众人松了口气。
  因为平躺着会呕吐,小家伙们似乎也知道躺下不舒服,从来不肯平躺在床上。加上婴儿都是鬼灵精,被抱在手上摇来晃去很舒服,没两天小家伙们精明到只要一离手就哭闹不休,只有抱在手上他们才会安静下来。
  再说大人也怕他们平躺着会被呕吐物呛着,侍女奶妈们就这样白天黑夜轮流抱着不敢放。还没满月,整个院子里的人个个都精神萎靡,哈欠连天,只有小琼玛精神抖擞,她太小,没人敢让她抱孩子。
  这期间,阿奴只看过两次孩子的襁褓,随后就被抱开了。等她能够站起来,被搀扶着过来隔壁看孩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半个月大了,比刚出生的时候大了一圈。她轻轻地打开侍女手上女婴的襁褓,小家伙举着双拳靠在自己的小脑袋边上睡得昏天黑地,那短了一截的左手看起来比右手肥大,而且似乎不大灵活。阿奴深吸一口气,一脸平静:“至少都活了下来。”
  见她镇定如常,没有出现产前那种歇斯底里的状况。众人紧绷了半个月的心终于放下来。
  等大家都走后,她抱着小女儿握着她的左手呆坐了半晌,泪如泉涌:“你以后会很辛苦,长大后别恨妈妈。”外屋的几个男人听见里面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哭声,一脸惨淡。那个有残疾的女婴冲淡了新生儿带来的所有喜悦。
  纳达岩虽然没有剖腹产的经验,但是他做了上百例的外科手术,阿奴腹部的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愈合的还算好,就是跟阿仲一样留下了一条蜈蚣疤。因为之前肚子被撑的太大,肌肉的弹性短时间很难恢复。她的肚子并没有完全消下去,直到孩子满月的时候,看着还像怀季五个月的孕妇一般。
  家里有个残疾的孩子,他们不愿意大做满月酒。再说孩子的爸爸还没搞懂是谁,渐渐适应下来的小家伙们一日三变,刚生出来的时候都很像母亲,慢慢地他们越来越胖,婴儿都没有脖子,肩膀上直接是三层的下巴,然后是圆得变形的脸蛋蛋。看着谁也不像。
  阿奴叹气:“这就两外星人,跟怪兽似的。”
  她产前还对自己的身材斤斤计较,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一心扑在孩子的身上。虽然她没有奶水。至于刘仲和云丹,发现自己就是站在她眼前,那布满血丝的瞳仁里连个自己倒影也没有。之后的日子,她忧心过度,反而迅速的瘦下去,月子里养出来的肉又一点点的消耗掉。
  日子虽然难熬,还是一天天过去,转眼孩子满了百日,小家伙们开始好起来,身子沉甸甸地很结实,奶吐得少了,可以躲着睡,但是胸部以上要垫高。当他们第一次在床上睡着的时候,整个西园里喜气洋洋,青霜等人捶着腰,手里拿着刘仲赏的大红包,暗自庆幸总算熬过了这一关。
  刘仲坚持为孩子做了个小小的百日宴。小家伙们肚子硬了,可以竖着抱出来。云丹喜滋滋地一手一个,小伙子扯着云丹的耳朵再不肯放手,小姑娘也揪着他的胡子笑得口水滴答。
  众人见他兴致勃勃地进去,狼狈不堪的出来,不禁哄堂大笑。刘仲连忙把小女儿抱过来。
  刘畅和罗桑阿波等人正坐在上位,他清清嗓子:“名字,名字取好没有?”
  三人一时无言,孩子分不出是谁的,大家下意识都回避名字这个问题,就是侍女们也只是叫“哥儿,姐儿。”
  阿奴看向庭院中的木槿篱笆:“傍晚生的,姐儿就叫夕槿吧。木槿花好养活。”那种花只要插枝就能成活。
  那是个汉名,刘仲喜道:“男孩呢?”
  “哥儿先出来,算是哥哥了,就叫夕洛。”
  这回轮到云丹又惊又喜,抱紧孩子:“是我的儿子对不对?”夕洛在吐蕃语里是“重生”的意思。
  刘畅脸皮抽搐:“那是我的侄孙。”在自个地盘上,阿仲那个笨蛋还让人把孩子抢了去,干脆上门入赘算了。
  罗桑不高兴了:“是我的外孙。”
  两位长辈大眼瞪小眼。
  阿奴一阵头疼,看向伸仲低声道:“哥儿是云丹的,你看看他的眼睛。”
  夕洛的眼睛像云丹和阿奴都是长形,但是阿奴的眼睛像一颗长杏仁,顾盼生辉,而云丹的眼睛狭长得像是纸张上割开的一条缝,精光四射。
  刘仲手里的夕槿已经睡了,想起她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刘仲欲哭无泪。阿奴拍拍他:“姐儿眼睛睁大的时候是圆的。”
  刘仲正是一双圆眼。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第三卷 中原之行 第一百七十八节 产后忧郁
  赵惜在阿罗的掩护下溜进阿奴小院的时候只是半夜,她突然退后几步,抬头看了看院外的牌匾,牌匾上已经换了名字,黑暗中依然清晰可辨——槿苑。
  “儿子不算数?”寒风从院子旁的夹道呼啸而过,赵惜冻得合掌哈了口热气,心中嘀咕,夕洛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待遇?好像不是一个娘生的似的。
  阿奴产后性情大变,不爱理人,整日里只对着女儿嘀嘀咕咕,儿子基本被忽略,更不要说那两位新出炉的父亲。连吃了几次闭门羹的刘仲无奈地将赵惜请来。
  刚揭开帘子,一股热气夹杂着浓浓的奶骚味扑面而来,赵惜哪闻过这个,连忙往外伸了伸头,喘了口大气,才转头进屋。
  里屋只点着一根小蜡烛,阿奴懒洋洋地靠在暗影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小女儿的睡态。
  赵惜一进门就吐槽:“看你那什么样,几个月了肚子还挺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没生呢。”
  这招没效,自从生了孩子,阿奴对外界的感知力大大降低,压根不接她的话。学好三年,学坏三天,不过三个月,她已经邋遢习惯了,要不是还有青霜那些侍女,只怕她日日蓬头垢面。
  见她无动于衷,赵惜气结:“这是怎么说,巴巴地把那两男人弄来就晾在那里。”迟早红杏出墙。
  阿奴眼皮也没抬:“爱谁谁吧,我累了,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这可严重了,难怪刘仲脸色难看成那样。赵惜皱眉:“你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怎么如今……”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夕槿在睡梦中忽然“咯咯咯”地笑起来,手挥了挥,继续睡。阿奴微笑起来,对着女儿轻声悄语:“小槿,告诉阿妈,梦到什么好事啦?”
  “还不会说话呢。”赵惜翻个白眼。
  “所以天天跟她说啊,总有一天会叫我阿妈的。”阿奴一脸溺爱。
  “就是为了两孩子,你也得对他们父亲好点啊。”赵惜找到突破口,“我听阿罗说,夕槿和夕洛的父亲不同?”一胎孩子两父亲,真是个强人。赵惜第一时间听说的时候,只能想到一句。这姑娘自从第一次见面就每每给她惊奇,跟在她身边看戏般热闹无穷。如今生个孩子也不同凡响,据说还是剖腹生的,母子均安。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我胡说的。”阿奴一口否认,“现在他们谁也不像。”
  赵惜惊得灵魂出窍:“那两王爷你也敢骗?”
  “那又怎样?”阿奴秀美的脸上带着股戾气,看着怪异莫名,“要不是他们,孩子至于受这么大罪?”小槿也不会连手都短了一截,她心痛得摸了摸女儿的小襁褓。
  “那孩子姓什么?”
  一句话把阿奴问住了,云丹已经被赐姓刘,儿子好说,不管是姓刘还是姓察雅。她发现女儿要是姓刘,得叫刘夕槿,跟刘瑾差不多,那可是个祸国殃民的死太监。她不想改名,那只有改姓了:“明月太长了,阿依也怪怪的,就姓明吧,叫明夕槿,或者跟阿岩姓也行,纳达夕槿听着也顺。”
  “为什么不姓刘?”赵惜又不认识刘瑾,大惑不解
  “刘夕槿难听。”
  “听着还行啊,你为什么用木槿花做名字?‘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那花还有个名字,叫做‘朝开暮落’,不吉利的很。”
  “诗经里‘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舜不就是木槿?这花还有一个名字叫‘无穷花’,又说它有‘日新之德’,它于夏秋季开花,朝发暮落,日日不绝,似乎无穷无尽。小槿出生那天,外面的重瓣紫花木槿就开得蓬蓬勃勃。李白《咏槿》不是有‘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听听,比草还好养活。我才取了这么个名。”阿奴耐心解释。
  “那小粱王怎办?”赵惜愣住了,没人家亲爹什么事吗?她第一次觉得刘仲蛮可怜的。
  “关他什么事?”阿奴不以为然。
  听她言语之中满是怨愤,赵惜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要说生孩子,连跟男人体液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实在体会不出阿奴那股奇怪的情绪。其实放到现在,众人一看就明白,阿奴产前情绪波动剧烈,孩子出生后没了一截手骨对她打击过大,已经得了产后忧郁症。
  “傻子。”赵惜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是该劝的还得劝?他们听风堂还要靠着阿奴的资金运转吧,这死丫头要是突然看破红尘,带两孩子往吐蕃腹地一跑,据说她老家就在那里面。那大家都要玩完,更别提那两个已经快抓狂的男人。
  “咳。”阿奴在赵惜面前并没有隐私,全身按摩都做过了。她揭开袄子:“你仔细看看,哪个男人看见这个会不害怕的?”
  赵惜看过她以前的圆肚子,那妊娠纹沿着肚脐眼扩散,整个肚皮像个花豹似的。
  如今孩子一生,肌肉和皮肤收缩起来,那些妊婊纹竟然层层叠叠皱巴巴地垒成了一堆花花的赘肉,加上手术用那道蜈蚣疤,昏暗的烛光山下看着分外可怖。
  阿奴眼角泪光盈盈:“你也说我肚子大了,如今不要说别人,我自己都不敢看。”她觉得自己作为女人的那部分功能似乎一瞬间统统报废了。
  赵惜哪见过这个,一时间也傻眼了,寻思半晌:“别急,我找人想想法子,你自己勤快些,别整天猫在屋子里抱怨天抱怨地的。早起练练剑,跳跳舞什么的,先把腰收起来,总会有法子的,满大街姑娘媳妇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你矫情。你不要男人,那两孩子还要父亲呢。你既然当初费尽心思想把他们都抓在手心里,如今一不顺心就想一拍两散?不是也恨你母亲不要你,如今怎的又走她的老路?别让小槿他们长大后怨恨你。”
  一席话说得阿奴把头埋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赵惜顿时手足无措。母亲压抑的哭声最终还是惊动了两个熟睡地小家伙,只见他们小嘴一扁,手舞足蹈跟着呜哇呜哇的哭开了,一时间热闹非凡,赵惜急得满头大汗。
  院子的倚女们早得了吩咐不准出来。听着孩子快哭哑了,等在外面的刘仲和阿罗不顾阿奴会责骂,硬着头皮踅进来,只见两个女人抱着孩子转磨似的哄个不停。赵惜第一次抱孩子,觉得跟小时候摸到的那只小兔子似的,手掌下活跳跳热乎乎的小生命柔软得让人心生恐惧。
  她抱着孩子跟捧着圣旨似的紧张小心,小家伙们一点也不领她的情,继续哭嚎得快昏死过去。见刘仲进来,惊慌失措的赵惜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拉着阿罗逃也似地跑了。
  最后还是阿奴凑到小屁股边上闻了闻,原来两个都尿了。
  赵惜来过之后,她情绪好起来,渐渐地肯出来走动,早起练练剑什么的,也肯跟刘仲和云丹说说话。
  大年三十那天,沈青娘到了。
  她早得了沈谦传来的消息,看了看小夕槿的手,安慰阿奴道:“不怕,就算她什么本事也没有,日后堂堂梁王的郡主,也没人敢低看她一眼,只是咱们自己得把孩子教好才是,别溺爱的过了。你放心,我也不回去了,就跟着你跟阿仲过日子吧。”
  阿奴抱着她的腰又哭得昏夭黑地。
  沈青娘心里发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环顾众人:“小夕槿手是少了一截,按我们福建人的说法,那是替咱们全家挡灾去了,为了保全家平安,孩子才会落下残疾,不管外人怎么说,咱们自己人要心存感激,待这孩子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别用那种歧视的眼光看她。”
  众人还是头一回听过这种说法,都愣住了。
  刘仲连忙说道:“青姨,那是我孩子,我会疼她。”他转向阿奴给她一颗定心丸:“你放心。”
  阿奴埋着头不理他。
  大年初一的时候,皇帝册封郡主世子的圣旨到了。皇后方绮又为他生了个儿子叫刘铁,比夕洛夕槿大两岁。对刘仲这个堂弟的婚姻,他彻底死了插手的心。这次又是那个填空圣旨,皇帝还不知道孩子的名字,这次连父亲的名字都是空着的。
  刘仲最后依着阿奴在册封粱王郡主的圣旨上填上“明夕槿”三字,在怀化郡王世子的那封圣旨上填上“刘夕洛”。
  云丹和罗桑笑得合不拢嘴,刘畅气的倒仰,这不成了倒插门?他指着刘仲的额头痛骂一顿,甩手回碧云寺去了。
  这边赵惜一得了外头去妊娘纹的方子,就叫阿奴回醉月楼后面的大宅子去试一试。也不知道是赵惜的法子,还是阿奴在沈青娘的指导下开始每日勤练剑术起了作用,笠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她的腰腹收下来了,妊娘纹开始变成银色的,只有那道疤依然显眼。她脸上笑容增多,经常带着两孩子四处走动。云丹眼看自己就要回去,阿奴这里一点准信也没有,他想把夕洛抱回去给阿爸和阿妈看。


第三卷 中原之行 第一百七十九节 临别叮嘱
  双胞胎大都天生不对盘。
  这两孩子路还不走,却只要凑在一起就打架,小指甲挠得对方脸上一条条的血痕。放在床上都要隔一段安全距离,不过自从他们会翻身后这么做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们只要看见对方,滚也会滚在一起打架。
  小夕槿毕竟手短了一截,被穿在长衣袖里不好拿出来,单一只手打不过哥哥,一急之下亮出刚长出来的两颗小门牙对着哥哥就咬,夕洛一歪摔倒在床上,避开了肩膀,却不慎把自己的屁屁送到妹子嘴边,端端正正地被狠狠咬了一口。婴儿的牙床咬合力相当大,小夕洛顿时痛得鬼哭狼嚎。
  周围的大人们又笑又气,连忙将他们隔开。翻过夕洛的光屁屁一看,上面两个渗血的牙印。
  阿奴抱起哇哇大哭的夕洛,虎着脸对夕槿的小屁屁就是一巴掌。她没舍得用力,小夕槿也不疼,对娘亲傻笑着噗噗出一串口水,淡紫色的棉布春衫转眼被濡湿了一块,青霜懊恼的轻叫一声,这身衣衫刚换,围兜兜还没来得及系上。
  孩子们大概是早产的缘故,满百天前一直不住的淌口水,垫在小下巴上的棉布兜兜换的跟尿布一样勤。后来渐渐好了,夕槿却不知怎的,很爱玩口水,只要一高兴,嘴里就噼噼噗噗吐泡泡自己玩开了,最高兴的事就是把口水喷到哥哥脸上。
  俗语说“七坐八爬”,七个月了,两孩子能勉强靠着坐一会儿。过了六个月,母体里带来的抗体消失,他们开始生了几场小病,搞得西园鸡飞狗跳。小脸蛋消瘦下去,长出了一点脖子,模样也渐渐长开了,没了刚百日那时候的痴肥,显得玉雪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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