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同事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嘛,草壁。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去日本找死呢?所以说我真的只是出去散散步而已。”于是我故作腼腆地一笑,晃了晃手上戴着的雨属性指环,“我的人品也不至于让我出去一趟就死在密鲁菲奥雷手里啦。只不过这种情况下我真的不想见到云雀,可以通融一下吗。”
多半是因为我那句“不想见到云雀”,草壁愣了愣,叹了口气以后还是侧身让我出去了:“那要早点回来,要记住你还是风纪财团的风纪委员。”
郑重地点头,我回答他:“好。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希望我能够回来这里。
*
等小野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草壁哲矢才沉沉地低叹了一声,转过身对倚在门边已久的黑发男人九十度鞠躬,皱紧了眉看向他:“这样让她走真的好吗,恭先生。”
对方只是久久地望着街头的方向,面上读不出情绪,迟迟没有回应。
半晌,云雀恭弥才阖了阖眼,直起身踱回基地,语气一贯地平淡:“不要浪费时间耽误工作,草壁。否则咬杀。”
草壁紧了紧眉心,挺直腰杆应了声“嗨咿”,就跟着他的脚步踏回了基地。
*
抵达盆锅裂总部的时候,沢田在和除云雀以外的其他守护者召开紧急会议。
我站在会议室门口等会议结束,刚好注意到栽在基地后院的樱花——沢田纲吉果然很怀念这些有日本特征的东西,居然还想到要在这里种樱花。不过这个季节还不是意大利的樱花开放的时候,刚长出几朵花苞的树枝倒是让我想起了并盛的樱花。
除了云雀十年前因为晕樱症败给六道骸而不喜欢见到樱花这一点,并盛的樱花还是蛮让人怀念的。
说起来,因为武器匣的研究工作和密鲁菲奥雷的事,我也很久没有回去日本了。这次云雀他们是计划在五天后回日本那边的,不过我现在要投靠盆锅裂的话,估计在死前也没机会回去了。
算了,既然死前回不去,就死后再回去吧。
……但是说到底还是有点不甘心。
等到沢田他们的会议结束,我就找到沢田把自己的打算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耸耸肩,露出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所以看在我学姐的身份上,你可以收留我吗,沢田。”
他没有像我预计中的一样无可奈何地微笑,而是用那双目光柔和的眼睛疲惫地打量了我两眼,眨了眨眼以后,轻叹了一声——“枝学姐。风纪财团最近因为密鲁菲奥雷的事失去了不少人力,云雀学长自己也在短时间内回不了并盛——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你,可是枝学姐你应该知道云雀学长阻止你回去日本是为了保护你吧。”
“知道是一回事,生气是另一回事。”我皮笑肉不笑地翘了翘嘴角,“别忘了我可是心胸狭隘的女人啊,怎么可能跟山本那家伙一样明明怄气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呢。身为英明神武的黑手党教父还对女人欠缺了解,这可不行哦沢田。”
“……”他沉默了两秒,像是好不容易压制了吐槽的欲望,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才抬起头用那种好像洞悉一切的无辜温和的眼神看向我:“真的是在生云雀学长的气吗,学姐。”
难道你那神勇无敌的超直感又告诉了你什么吗,沢田。
“学姐你……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吧。”见我没有回答,他只好将自己的推测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你知道白兰总会想办法抹杀你,所以借着投靠彭格列来特地留出空隙,好在白兰杀你的时候尽全力获取他能力的情报,再通过山崎小姐来转达给我们对吧。”
“超直感都快跟Reborn的读心术一样作弊了啊,沢田。”既然被看穿了也就没有狡辩的必要了,我冷静地跟他对视,坦白道:“不过你也知道这风险很大。谁知到白兰会不会亲手来杀我,万一他派上几个A级别的家伙过来围剿,我做的准备就相当于白费;就算他亲手来杀我,如果实力强到可以不动用自己的能力就把我碾死,我也同样做了无用功。所以这种风险较大投资需谨慎的打算我没有告诉你,不然你这种人是不会轻易投资的嘛。”
“但是学姐……”
“不要说些不切实际的话啊,沢田。我都说我是心胸狭隘的女人了,一旦做好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现在我心情这么不好还要跟你解释这么多,你就不能体谅我一点吗?”看他这么为难好像我在逼良为娼,说实话真是很不服气啊:“要是把我惹急了就哭给你看哦。哭个没完哦。”
准确戳中他的软肋,他也只好同意下来。
因此我就在沢田的安排下藏身在盆锅裂的意大利分部,藏身地点也换了三次——每回都是在远离火拼地点又距离总部不远的地方,好出现紧急情况时能够迅速派人前来救援。沢田到底还是个心软的家伙,虽然真正成为盆锅裂第十代首领以后,在Reborn的调/教下几度黑化,那种善良的兔子本性还是没有改变多少的。
所以Reborn才会说孺子不可教吧。
听说云雀有到盆锅裂总部要人,不过最后还是被沢田劝回去了,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怎样,不过按照云雀那种一向不喜欢被人摆布的中二心理和作风,估计是闹得够大的。这次算欠了沢田人情,如果有机会……会还的。
如果有机会。
结果到了一个半月以后,这种想法终于彻底结束了。
我所藏身的分部遭到围剿,让我比较欣慰的是,白兰也亲自过来凑热闹了。待在地下密道里等白兰找过来,我有点后悔没等到上次在浦原商店高价收购的妖刀春雨,不然战斗力又会提高一点,成功逼出白兰能力的可能性会更大。
即使是在密道里也可以听到外面匣兵器制造出的爆破声,我才想起自己距离预计的死亡不远了。
提到死亡这种关键词,好像我本来是应该比较了解的——毕竟这么多年来跟数不清的灵接触过,还熟识身为死神的麻理子。但是我也没有脑残到去请教他们死是什么感觉,所以说白了对这个词的认知还停留在正常人的水平。
也不知道托夏梨转交给麻理子的信她收到没有。要是知道我真的死了,麻理子多半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跑来意大利找我。山本那边我提前打过招呼了,他那家伙一定会帮我好好收尸的,说不定天然黑起来还能压制暴怒的麻理子。
至于云雀……以后再说吧。
握紧手里的刀,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我才发现我有点颤抖。果然想到快死的时候,不管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都还是会怕——尽管我觉得我更多的还是不甘心。做了这么多努力,最后还是跟垫脚石一样为了剧情服务领便当,真是扯淡。
……为什么还是觉得这么难受啊。明明计划好的时候很镇静,甚至在沢田准备说服我的时候还理直气壮的。
难道是因为少女心发作,会舍不得吗。
走之前都没有跟云雀说句话。连日安都没有说过。
突然好想听听他的声音啊。总想着以后以后以后以后……根本就没有以后了吧。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他说清楚,也不想让他真的用他那种中二思维把我列为“不可理喻的草食动物”范围里。
有好多后悔的事。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拿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拨通了草壁的号码,果然马上就听到了二十四小时全天待命的草壁很快接通了电话:“小野?”“草壁,你在云雀附近吗?我有话想跟他说,你快点让他过来听电话。”大概是因为死期将近,借死壮胆我也起劲了,头一次用了以下犯上的语气。
草壁多半是听我的语气不对,我很快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他叫云雀的声音,过了片刻果然是云雀接过了电话:“什么事。”
“……”这种平淡无奇的语调就好像我现在不是投靠了盆锅裂,还是在工作期间联系他一样——没有在生我的气吗。为什么知道这一点的时候非但没有放下心,还觉得比刚才更难受了:“我擅自投靠了沢田这边,对不起。”
云雀不置可否,但没有挂断电话证明他有在听。
我觉得喉中一哽,继续用平静的语气把憋了很久的抱怨一口气说出来:“不过盆锅裂的条件真的很好啊,虽然工资比风纪财团的少那么一点,可是首领亲和又好说话,不像你一样中二气场旺盛、阴晴不定又心似海底针,风纪财团的风纪委员谁没挨过你的拐子。所以所有风纪委员上辈子都是苦逼的折翼天使啊有没有……”
“……你想被咬杀吗,小野枝。”他的语气果然立刻阴冷下来,仅仅是听声音就能想象那种接近于具象化的杀气。
捂住嘴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气息,我舔了舔很干的下唇:“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的很想回去。”
“……”他再次沉默下来。
“其实我没有生气,云雀。
之前说过一次……我喜欢你。现在也是。
虽然知道说这种话不靠谱,但是我听麻理子说过,流魂街的灵去真央灵术院学习的话,六年就可以成为死神——有资质的天才甚至一年就可以从真央毕业。
等我死了以后会尽快去真央,成为死神后不管怎样都会回来。”
说到这里,我才注意到我没有再颤抖,只是眼泪已经流出来了。赶紧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我一咬嘴唇保持镇定,结果还是控制不住泪腺——
“所以……可以等我吗。”
云雀没有回答,回应我的是长时间的无声。
密道的入口传来爆炸声,看来我很快就会被发现了。眨了眨眼睛好让眼泪全部掉出来,我抓紧手机,用力得差点把它捏散架:“可以等我吗……云雀。”
墙壁遭到严重的破坏,一只雨属性的匣兵器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是雨枭,没记错的话是白魔咒第八部队队长的匣兵器。
不是白兰吗。
咬了咬牙打算关掉手机,电话那头才终于响起了云雀的声音:“不准死。”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眼泪又溢满了眼眶。
“听清楚了吗,草食动物。”还是那种中二到无药可救的命令语气,他大概是听到这边战斗的声音了。
我切断通讯,把手机掰断扔去一边,抽出匕首和备用的武士刀,点燃了指环上的火焰。
毕竟是队长A级的白魔咒,等拼尽全力重伤了古罗?基西尼亚以后,再面对笑吟吟的白兰时我已经没有多少余力了——最后还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杀死,甚至在我以鬼魂的姿态恢复意识的时候,连自己的尸骨都找不到。
尽管失败是在意料之中,这种时候要直面事实也是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质的。
踉踉跄跄地从废墟里爬起来,我摸了摸胸口的铁链,一时想不到要去哪里,就只好原地坐下来。按照计划,如果套取白兰能力的情报成功,我就要尽快回到日本联系麻理子,可事前明明料到失败的可能性较大也没有做好失败后的打算。
盆锅裂的救援陆续赶到,不过分部已经基本被密鲁菲奥雷碾平了,我意外地意识到了麻理子逐渐接近的灵压——啊咧,她真的来意大利了吗。
之前就听说灵长期待在现世会变成虚,尤其是不能在重灵地多待。这么说起来,让麻理子魂葬我也比较好。
不过一想到云雀的那句“不准死”,我突然就有了要逃走的冲动。
就这样被魂葬的话真的很不甘心。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不甘心我也描述不出来,只不过在我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站在飞向日本的客机里了——死后搭飞机很方便,出国不需要提前签证也不需要排队,想去哪里就乘飞往哪里的航班,全程免费。
这就是所谓死后的福利吗。
抵达日本以后我没有马上回并盛,而是在各个风景点逛了一遍,才尽量避开并盛我熟悉的那些灵,跑到了风纪财团在并盛神社的研究基地。
整个基地只有云雀和草壁在。我走到云雀的房间坐下,看着他一整天都在处理公文,那种和平时没有区别的状态让我心情有点复杂。果然这家伙不是什么会因为一两只草食动物的死就有任何改变的人,再怎么说都是盆锅裂里不受拘束的孤高浮云。
……虽然这种形容有很多槽点存在。
连续好几天我都采取跟踪式方法跟在云雀身边——这对于一个灵来说当然没必要,只是不知道麻理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并盛,我不想被她发现。
云雀的作息和往常无差,不过晚上进行他诡异的睡前阅读时偶尔会走神,因为翻页的频率相差很大;但多数时候他还是因为犯困而提早休息。每次他睡下来以后,我都会走到床榻边戳一戳他的脸——即使手指会直接穿过去,也要满足一下这种恶劣的欲望,毕竟机会难得。
可惜戳完之后总会心情差起来,然后窝去角落里躺在榻榻米上学着以前的麻理子一样休息。
这天晚上也跟前几天一样,我看到云雀合上了手里的书,以为他要睡了,就站起来准备走过去。
没想到云雀依旧坐在原地,忽然开口:“在这里吧,你。”
……你、你看得见我?不对,难道是传说中野兽的直觉吗?
我当然不会蠢到点头回答“是啊我在啊你怎么知道”,就算回答了他也听不见。所以在房间里的沉默持续很久以后,云雀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我不会等太久。”他说。
“所以,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来的话,咬杀你。”
……
死去的人流眼泪的感觉和活着没什么区别。
我擦掉脸上的液体,毕恭毕敬地对他九十度鞠躬,即使知道他看不到也听不到,还是郑重地答应:“嗨咿,委员长。”
*
跟十年前的自己同处一个空间是什么感觉?
因为这种事情实在超出我的理论常识范围,所以我从来没有假设过。直到现状摆到眼前,才发现这么多年来被锻炼得承受能力强大的反射神经不辜负我的厚望,让我可以淡定地面对这种扯淡的事实。
十年前的我被十年火箭筒送到这个时代了,而且似乎是因为十年火箭筒故障而暂时没办法回去。
沢田把她从意大利打发到了日本,大概给她灌输了一些奇怪的词汇,让她临近崩溃地纠结在自己十年后的“姘头”的身份上,一开始居然还以为我的姘头是草壁,直到云雀讽刺地打碎她的期望,才终于崩溃地逃避起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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