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般的蓝火忽明忽暗,像是祭祀一样的地窖站立着三个批着斗篷的人,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同样着装的人。Malfoy家繁复的徽章挂在壁上。而让Harry想要呜咽的,是那一截裸露在外的苍白手臂。那上面淌着刺目的红色鲜血。血珠沿着轮廓汇集到手腕,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形成一滩深红。
黑色的标记慢慢被刻在那苍白之上,醒目得是如此灼伤眼睛。
Harry发觉他失去了站着的力气,那画面是多么残忍!他却可以看到Draco隐藏在斗篷下的神情是多么绝望。当这个标记被烙下的时候,一切都将改变。
从此之后,Draco就不会再是一个纯粹的Draco。或许他一开始,从他接下那任务起的一开始,Draco就已经在慢慢改变了。一点一点累积,Draco从绝望到平静再到绝望,到了最后什么也没有。
他甚至也在其中推波助澜。Merlin……
他好想痛揍自己一顿!
他想起,在第六个学年,他是多么混蛋。
他从冥想盆出来之后,不停地喘气。双手捂着脸,不停地颤抖。直到等到Harry恢复了平静,Dumbledore才开口说话,语气有着沧桑:
“这就是小Malfoy为什么会不断地靠近又不断远离的原因。他太小心,也太没有安全感。那整整离开了一个年幼的孩子7年。”
“校长,”Harry咽了咽口水,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他,尤其,尤其在Draco,在我知道Draco……我不知道我的靠近是不是又会伤害到他。或者其实我一直都在不断伤害他?”
“Harry,别这么说,”Dumbledore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所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近。”
Harry睁大了眼睛。
你所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近。
Merlin知道 15
后来的几天,Draco的身体渐渐好转。Harry一直待在的身边,像之前一样。只是在眼神中有什么不同了。Draco很奇怪,甚至他不明白那双绿色的眼睛中所透露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今天他离开了医务室。Pansy甚至很夸张地来接他。他笑笑,搂过她的腰。无奈地不断地说着他没事他没事,直到Pansy神经质地提问以及关心停止下来。而Potter没有来,并且,以后也没有来过。
又过了几天,Draco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他决定真正地让自己断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望,虽然他是如此怀念那段夜夜相拥的时间。
他现在“必须”是Pansy的。
但是,显然,Merlin他老人家更喜欢折磨人。
现在正是下午午休时分,Draco正在Slytherin的地窖内独自一人无聊地看着魔法书。但是一阵奇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他就看到……
“Nacissa?!”
Draco惊讶地看着从门外从从容容进来的那只小独角兽。地窖里的人虽然寥寥无几,但依然是有的。所以,自然,他们都被这只胆大的独角兽吸引了。更何况还是一只如此漂亮的独角兽。
'Drake~~'
Nacissa紫色纯净的眼睛中似乎闪耀着兴奋。
Draco环视了四周,盯着他们的眼神立刻就转回他们自己的事情上。毕竟他们不想开罪一个Malfoy,更何况如今他还有Potter的庇佑。
“Nacissa,你怎么来了?你妈妈知道吗?”Draco抚摸着她的犄角,说道,“Evelyn同意你出来?”
'Drake~~妈妈不知道哦!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呢!因为你让我感到好想哭……'
Nacissa甩了甩尾巴,踱到Draco的面前,用鼻吻轻轻地蹭着他的脸颊。
听到她这样说,Draco回抱她头的手稍稍顿了顿,然后继续。
“Nacissa,我没事,我没事,”Draco笑着回答,然后无奈地说,“这个礼拜我说了多到自己都快烦的‘我没事’,看来我和麻烦还真的是跑不开?”
'~?'
看到Nacissa那双纯净无暇的眼神,再多的烦恼在此刻也烟消云散了,至少,在这一刻,他能够放松。
'Drake~我们出去玩好不好?'Nacissa动了动身体,'Nacissa好想去跑步哦!'
“好啊,我很荣幸。”Draco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他出院来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或许,他不应该出来才对,或者,他出去的并不是时候。
Draco原本的心情是很好的。
至少在和Nacissa玩耍的时候还是很好的。他们在Hogwarts的后山尽情恣意地享受着森林发出的清香与空气中浮游着的自由气息。甚至于,他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完全和Nacissa投入到追逐打闹中,他们如此开怀,以至于若是有人来了,完全不会将他和平时那个沉默优雅的他联系起来。
说来,他和Nacissa正在玩捉迷藏……咳,他只是陪客而已。他充当找人的那个,明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不怎么公平的游戏,要知道,大家可都是帮Nacissa的啊……他口中所指的大家自然是所有的生灵。
他的表情明显地是在抱怨,但是心里却是最平静的快乐。
但是,这一切在随之而来的争吵声中完全消失了。
还好他是站在地势高的地方,那两个人无法看见。也可惜他站得太高,所以无法听见下面人的说话声。
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甚至比之更低。
那是Potter和Ginny Weasely。
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自己,好不容易想要装作的视而不见,好不容易想要自己平静下来的心情……全都搅乱了。他的心情现在复杂至极,混合着报复、快意、高兴、悲哀、无望、嫉妒、诅咒……
心里的恶魔想法浮出水面,他们在吵架。如果更凶一些,如果更……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很可笑。
Draco苦笑着,这又如何?这又如何……
反正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Draco看着他们吵得越来越激烈,甚至Ginny Weasely甩了Potter一个耳光,但是Potter似乎还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说辞,以至Ginny Weasely的眼泪也掉下来。
那不同于Pansy的眼泪痛人心扉,只是一滴水的落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感觉。
然后,他看到……
Draco抓紧了自己的心口的长袍,那里正生生地被剜着,疼痛蔓延开,遍布全身。
Potter走过起,叹息着,吻上了她的嘴唇。
Draco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傻瓜。
他们是相爱的。
这个事实刺痛了他,而他以为他应该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要喝酒。就是现在,而且要是最烈的酒。
面无表情的,Draco挺直着脊背昂首阔步优雅无地走回了地窖。仿佛只要他一垂下他的肩膀,他就会彻底垮掉。
而Draco所谓的事实却是……
正好相反。
那是Harry提出和Ginny分手的一幕。
混混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寝室,Draco拿出柜子中的酒,没有看清酒的年份和度数,便开始狂灌。滑过喉咙的液体让他的胃似乎烧了起来。平时那份品酒的闲暇完全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大醉一场。只有醉了的时候才能忘掉一切,管他醒来后是否依旧痛苦,至少在这一刻他只是想要喝酒这一个念头。
只要能暂时忘记,什么都好。
一瓶又一瓶,Draco不知道自己灌了多少,也许有三四瓶,也许是七八瓶,反正他没有在意。松开的衣服褶皱不堪,似乎像是主人一样放弃了往日的优雅和镇定。
不够……不够……
再多的酒都不够醉……
他竟然无法醉得彻底,他依然能够如此清醒地思考每一件事情。眼前不断回放的画面让他无力承受,他甚至没有力量去阻止……
放弃希望似的,Draco高举过酒瓶,将其慢慢倾斜,深红色的液体从瓶口慢慢流出。流到额头,流到脸颊,滑过颈项顺延而下。
白色的衬衫逐渐被映红,沉默压抑的房间传出了低哑的笑声,然后逐渐转亮,响亮的笑声让并不大的寝室竟传出了回音,刺耳而痛心。
仿佛一只动物最后的哀戚和悲鸣。
银灰色的眼睛中流露出浓到化不开的悲伤,白金的发丝贴在额间,毫无生气。发尖滴着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沙发上,晕成了一小片红色印记。
Draco渐渐停止了笑声,嘴角也垮了下来。
“Potter……Potter……”
Draco对着空气喃喃地说着。
“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在Pansy一直敲门没回应而停到笑声时,她用魔法打开了门。
她看的Draco让她的心好痛好痛。
Draco陷在沙发里,蜷缩成一团,正无声地哭泣。
Pansy感到了从心底有什么东西正以汹涌之势迸发出来,那种让她浑身颤抖,嘴唇发烫的感情比愤怒更深沉更猛烈,她无法置之不理,她不惜要爆发出来,否则,她会因这种强烈的愤怒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她要找那个Gryffindor说清楚!
坐在壁炉前,Harry难得埋头苦思这两三天的情形,他想理出一个思绪,然后再行动。这是Harry在战争中养成的习惯。因为若不明确目标,己方的人会以令人惊异的速度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必须谨慎。
抛掉之前的无措和莽撞,至少从目前开始,他必须谨慎。他不想再次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让Draco再次缩回自己的壳里。他有感觉,他并不是一头热,他们对对方都是抱有同样的感情。只是Draco因为种种事情,种种Voldermort所做出的残忍事情而不敢再相信这种感情。
而他不会放弃的。既然都抱着同样的感情,为什么要生生地克制忍受?
Harry拿掉眼镜,向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仔细回想。
接连几天,他想要和Draco谈谈的想法总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打乱。而他也发现到,Draco有意躲开他的意图更加明显。这让Harry感到慌张。
是的,慌张。他甚至不知道该这样去靠近,甚至……甚至连他有些不想去靠近。
因为那令他想要忘记的Draco的过去。
他怕他的靠近会让那么高傲的Draco逃得更远。更何况,像他这样卤莽的人……会不会连靠近都是一种伤害?
你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近。
Dumbledore的话在耳边响起,Harry体会着更深一层的,Dumbledore所透露给他的意义。
什么叫做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近?难道为了靠近Draco连刺伤他都可以吗?不可能,Dumbledore不会让他这么做,他本身也不会。但他想,至少Dumbledore有另一层意思在。那么难道就是要让他去强硬地敲碎Draco的保护层,让Draco最软弱的部分暴露在他的眼前吗?可他知道,骄傲如Draco,只会藏得更深。但是……
为什么是“唯一”?为什么只有这一种可能性?或者……
Dumbledore为什么让他知道Draco的过去就是因为要他把Draco从那种让Draco扭曲到失去信任失去尝试的勇气中恢复过来?!
Harry突然睁开了眼睛,绿色中的困惑逐渐逐渐散开。他似乎抓住了那个重点。
正因为Draco习惯了独自一个人痛苦,所以Draco必须从这个牢笼中解放出来,不能让Draco再感到他只是一个人了,他不是只有一个人。他会在Draco的身边的……
“Draco……Draco……”
Harry呢喃着Draco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突然一跃而起。
既然已经想通了,那么,他就会付诸行动。
刚要离开交谊厅,一个熟悉的沉稳女声叫住了他。
“Harry,我有事找你。”
是Hermione。
“Hermione?”Harry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有什么事吗?”
“‘听说’……Ginny甩掉了你。”
Harry定定地看着Hermione的眼睛。他将身体转正。
“你怎么认为?”
“你觉得我会怎么认为?”
Harry笑了笑,显然,Hermione是个聪明的女孩。她一直就是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让“听说”的事出现在她的口中呢?但是,既然她提起了……也许她想告诉他什么?
Hermione走进了些,Harry看清楚了她眼中的神情。那是……犹豫。
“没事,Harry,我想,Malfoy落水的事……”Hermione踌躇着,她的脸色开始不安。
“你到底想说……”Harry突然沉下了脸色,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知道是谁干的?!”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Harry,我只能说,”Hermione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样,抬起了头,“你要小心,小心不要遗漏Malfoy最细小的变化。”
她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的,她自己都觉得太过无私。就算她和Harry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可能真的就那么伟大地将自己观察Malfoy任何的事告诉Harry。
是Harry自己不好,没有仔细地去观察Malfoy,所以Malfoy才会那么痛苦……如果Harry有多一些注意到,那么一切就还不会变得那么糟糕吧!
Hermione有些忿忿地想着。
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爆炸声从门口那里传来。交谊厅里所有的人都起身围到了一起想看个究竟。到底是谁竟然敢在Gryffindor的地方大放厥词。
爆炸声过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显现在他们的视野内。
“Pansy Parkison?!”
一个低年级的学生惊呼出声。
“我找Harry Potter,你们的黄金男孩。”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女王,不可一世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嘲弄的音调带着冰冷的愤怒,混合着脸上的面无表情,阴冷的气息不自觉地从她的身边散发出来,似乎连闷热的Gryffindor交谊厅也猛然骤降了十度。即便只是她一个人,那种让人腿脚生根无法动弹的感觉也清晰地传给了所有在场的学生。
“你炸了胖夫人的画像?!”Hermione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当然是明白Pansy Parkison来的原因,只是……炸了胖夫人……
“我来找Harry Potter,不过手上恰好拿着刚研制成功的魔药,一不小心掉了而已。”
声音冷冽而口气轻松,仿佛那真的只是不小心。
但谁都看得出这个Slytherin眼中让人颤抖的阴冷与暴怒。
“我有事找你,Harry Potter。”
Pansy微微昂着头扫视了整个几乎动弹不得的人群,仿佛是巡视而来的女王。在找到目标之后,她像是发膛的子弹一般,没有拖腔,一字一字地对着Harry下达命令。
“什么事,Parkison?”
Harry并没有因为她眼中的冰冷而被震慑到,而是疑惑。他当然知道Pansy Parkison作为战争期间秘密情报员的事。人前人后的两面也是伪装自己的保护和已经成为下意识的习惯。
她找他该不会是Draco出什么事了吧……
“Parkison,是不是Draco他……”
“啪啪!”
整个交谊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都陷入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气氛中。
Harry被狠狠地甩了两个耳光。
Hermione捂住了嘴巴,她没想到Pansy竟然会……
“我只说一遍,Harry Potter,”Pansy扬起头,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的是冰冷彻骨的阴鸷,“不要以为你是英雄你是救世主你就可以抱着你们可笑的Gryffindor的好奇心去拯救一个Slytherin,我们不是你好奇之下的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具!带着你过剩的、满怀正义眼神的表情离Draco越远越好!我告诉你,如果Draco因为你再出事,哪怕让Voldermort重新出现能够解决这件事,我都会赔上性命去做!甚至,我会让整个Gryffindor陪葬!”
空气完全被冻住了。
不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