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玉清轻应一声,收回远处的目光,让秦慕风抱着她进屋。
“好好休养,秦大哥现在去看医书。”秦慕风为她掖好被,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然后静静走出房间。
却不知床上的女子,在他转身的刹那,羽睫轻扇,悄悄落下了一滴泪。
“西域红花”是西域罕见至毒之物,毒性缓慢却范围较大,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在三日内没有解药,不公会让胎儿胎死腹中,而且会让母体受到毒液的侵蚀,等毒液渗透到所有经脉,母体会全身发冷,整日昏睡,甚至会伴随着下体出血,以至让身子日益虚弱,直到完全阴虚。
因为症状缓慢不明显,很多人会以为,那只是简单的打胎药。
合上医书,秦慕风的眉心深深皱起,掌心有着颤抖。
这一刻,他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站起身子往左边的竹屋走去,透过小窗,他看到床榻上的女子静静沉睡着,手中紧紧握着一支碧玉钗。
“噗……”一只信鸽陡然飞落在他的肩头,惊醒了他,他伸出手取过它身上的小纸片,然后将放飞。
当看完纸上的信息,他大喜。
于是他疾步走进房里,轻喊一声:“玉清,他要……”却在看清床上女子的神情后,脸色大变。
玉清蜷缩着身子,云鬓湿透,脸色苍白透明,唇瓣颤抖。
“秦大哥,我的肚子好痛……”
秦慕风抱起她,这才发现她的下体已经有了血迹。
他连忙为她轻轻渡真气,她才缓和些,而他却是面如死灰。
玉清的身子,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他拼命抱紧她,想用自己的温暖煨她的冰冷,却终是止不住她的颤抖。
“啊!”这时屋外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叫,不等他赶过去,房间里陡然多了两个红衣女子。
“他们果然在这里,圣主真是神算!”其中一个女子大喜。
“别废话,圣主下令见他们就杀。”说着一声斥喝,举剑朝秦慕风刺过来。
秦慕风连忙抱了虚弱的玉清闪过那一剑,然后从窗口跳出。
“别让他们逃掉了!”两个红衣女子紧追不放。
秦慕风抱着玉清只能躲闪她们狠戾的利剑,幸亏他轻功了得,才可以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等逃到前厅,他才发现他的两个侍从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他利眼一闪,一只九叶飞刀飞快从袖中飞出,直直刺向正举剑刺向他的红衣女子咽喉。红衣女子来不及惊呼,立即软下身子倒下了下去。
另一个红衣女子大惊,她看一眼倒下去的同伴,突然将指放在嘴中吹响,然后举剑秦慕风刺过来。
顷刻,便见得十几个红衣女子从暗处飞身出来,将秦慕风团团围住。
秦慕风剑眉飞扬,知是不能再恋战,于是从袖中取出数只飞刀射向那群红衣。
在九叶飞刀缠住那群红衣的空隙,他抱着玉清往山下逃遁。
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些江湖中人也不再纠缠于他,只是暗暗监视硕亲王府一举一动及他的行踪。母后也随着假玉清的入殓不再提及些事,却仍是有着嫌隙。而他每隔七日一次慕风的飞鸽传书,得知玉清的境况。
那一日,为了逼她走,他不顾她落胎的大虚对她让了那番狠心的话,那一夜也因为那些江湖中人逼得紧急,他不得立即让慕风带她起,他一直害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更怕她会为他的那番话而伤心。
幸亏慕风在信中说她已经明白一切原由,并没有为此想不开,只是身子不大好。而他,终是有些后悔做了这个决定,他好怕玉清就这样离他而去。
他知道玉清受到的伤害,不会随着他将给她下打胎药的秋娉和许情儿充为最下等军妓而抹去,他是那么急切的想见他的玉清,为她抚平伤口,等这里的一切平息陪着她在玉峰山隐居,可是,他在这里有了个放不下的人。那个人,是他的平妻。
想到这里,他的剑眉深深拢起
末了,他走出书房,剑眉稍稍舒展一些,今日,他一定要上玉峰山见他的玉清。
遂拿了披风,疾步往王府大门而去。
刚走到一半,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过来,脸上似乎快要哭出来:“王爷,不好了,月王妃又吐血了……”
皇甫律大惊,不得不往素月所住的雁落园而去。
素月正躺在榻上用帕捂着嘴,一个小丫头一脸惊慌的为她抚着背。
他走进去,沉静的俊脸上有着担忧。“素月……”
孟素月见到他,连忙放下手中的帕藏到身后,笑道:“律,你怎么来了?我刚吃了几块梅花糕,嗓子有点不舒服。”
皇甫律在她旁边坐下来,轻抚她苍白的容颜,眼里有心疼,今日他才知道素月当初为什么要躲着他,为什么要执意出家,为什么要将他推向玉清。素月为他付出的一切,让他不仅仅有愧疚,还有了牵绊。
当他将素月从凤灵山接回来,那一次的无意撞见,他才知道素月一直是吐血的。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素月才泪流满面的告诉他她时日已不多,从当初她被人推入玉帛河的那一刻起,她的体内便被那神秘人喂了一种永远取不出的蛊虫。她自知难再活命,为了不再让他伤心,她只好让自己已经“死去”。本想在水月阉安安静静出家为尼,直到生命结束,不曾想秋娉执意寻了来,发现了戴发修行的她。
而他,亦知道了当初那个陷害素月的神秘人是焦玉急卿。
所以他的心里,对素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
这段日子,他到处寻找着能治这种蛊虫的医者,却终是失望了去。
而素月吐血愈加频繁起来,却总是瞒着他,让他更加有了心疼,也让他更放心不下。
“律,你快去找玉清,玉清她一定不在等着你,她刚刚小产,身子不好。”孟素月推拒着他。
“可是素月你……”他终是放心不了她。
孟素月淡淡一笑:“我没事。一个多月了,你再不去找玉清,玉清会生气的。”
“素月。”他静静看着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心里陡然又有了心疼。他吩咐旁边的丫鬟:“好好照顾月王妃!”遂静静离去,心里有着莫名的挣扎。
出了府,他让马车往王宫方向而去,而自己则换上下人的素服,骑着骏马往城外飞奔而去。
几日几夜的奔波,他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玉峰山。
等到那座竹屋的时候,天已近傍晚。屋内却是一片漆黑。
他站在院门口,有些惆怅,原来这里就是玉清的家,她日思夜想的地方。
他一身疲劳走进院来,却只见得前厅里躺着几具红衣尸首。
他大惊,连忙往各个屋内搜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红衣圣的人居然找来了?那玉清和慕风呢?
屋里没有他们的身影,只有那睡榻上有一滩血迹。
他脸色大变,他们是被红衣圣的人抓起,还是去了哪里?
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085 残痕
他在这座竹院住了两日,在后院的竹林发现了玉清的坟墓。冷冷清清,只有一片竹林作陪。山风吹起他的长发,在那片沙沙声中,他的心中突然有了隐隐的痛。
他的玉清,原来是那么孤独的。
他往山头而去,果真在那里发现了一生树叶落尽的梨林。
他站在林外,想象着玉清在林里起舞的模样。
他是不是曾经站在这里,等着他的到来?
他走进去,任山风吹乱他的长发和衣袂,思绪飘远。
然后他在玉清的房里等了三日,却终是等不到他们的回来。
他不得不下山寻着玉帛河的末支平流而去,一路打听,毫无收获。
走入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一间酒楼要了一些简单的饭菜裹腹,他才终于从小二的口中得知前几天有一个素袍男子抱着一个受伤的女子向他打听医馆,及去京都的路。
他大喜,连忙向那小二所说的医馆奔去。
医馆的大夫给他的信息是:女子的样貌没有看清,只依稀记得因为落胎,身子伤得很重,而且还中了一种慢性毒药,估计活不了多久。
听罢大夫的话,他的心更加紧张起来。
于是他快马加鞭,直往京都而去。一路,却再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一脸沧桑入得城来,骏马扬起前腿嘶鸣,他勒紧缰绳,墨色披风在风中飞扬,策马回首,却再也见不到熟悉的素色身影。
他的玉清,终是被他弄丢了,他终是伤害了她呵。
望着城外,他落寞一身。
回到王府,来不及洗去一身疲累,雁落园的人便来报说素月的蛊毒又犯了,这次咳血咳得厉害,因为瞒了几日,这次是因为吃不下任何东西,所以他们才有所察觉。
皇甫律脸色扮靓,急匆匆往雁落园过来。
素月咳过血正静静躺在榻上休息,旁边的两个丫鬟利索整理着痰盂和染血的地毯。
他走过去,轻轻握住素月的手,冷鸷的眸子里满是痛苦。
两个女子,他都放不下了。而他,却该死的没有尽到保护她们的职责。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啊。
他将素月的纤掌包裹在自己厚实的掌里,放在唇边,然后闭了眼,薄唇轻抿,落满胡渣的俊脸染上沉痛。
良久,他睁开眸子,在素月的额头印上浅浅一吻,静静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一直待在书房,再也没有离开过。
直到某一日,他一直待在书房,再也没有离开过。
直到某一日,管家带了个苗服打扮的人来,说是看了外面的皇榜来为月王妃治蛊虫的。他这才俊脸憔悴走出书房,去了雁落园。
有了几日的静养,素月的咳血症状缓了一些。
当皇甫律带着那位苗疆医者进来的时候,素月正坐在桌旁抄写静心经。
“素月。”皇甫律轻喊一声,然后将她手中的笔搁下,牵着她的手至内室。
他扶她躺下:“不要怕,这位大夫是来为你看蛊虫的。”
“恩”素月轻应,静静躺下。
那位苗疆医者先是为素月把脉,然后轻抚素月的肚皮,脸色沉重。
末了,他走到外室,用夹杂着浓浓苗疆口音的声音道:“月王妃中的是‘金蚕子’,这是一种拇指指甲大小的蛊虫,食肉都会长大,可能是月王妃平日只吃素食,所以这蛊虫并没有长大在肚内游移。“
“那她咳血是怎么回事?”皇甫律急道,如果果真如他据说,那为何会咳血咳得这么厉害?
“这‘金蚕子’是一种寄生蛊,如果神经质寄体心境平和,它亦会平和;但如果寄体过喜过忧,它会在寄体体内躁动,继而导致寄体吐血气虚。”
皇甫律眼眸一沉,担忧的望向内室。
苗疆医者继续道:“虽然月王妃目前的善不算糟,但由于这蛊虫在月王妃体内已存活一年多,它已经与月王妃相生相克,极度熟悉月王妃的气血。这样下去并不是好事,如果它待在肚里的时间太长,即使不长大,它也会在肚内到处游移。”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它取出来?”皇甫律急吼,额上青筋因为急切暴跳不已。再这样扡下去,素月会没命的。
苗疆医者叹息:“可以说是没有办法让这蛊虫离开这寄体的,何况它与月王妃已相生相克……”
“可以说是怎么说,告诉本王,到底有没有办法将它取出?”皇甫律一声怒吼,打断苗疆医者的话。那阴鸷的眸子随即迸射出冷寒,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一定要救她,要不然,本王让你人头落地!”
苗疆医者看着眼前一脸怒意与急色的俊挺男人,冷汗满面,这传说中冷残的硕亲王果真是不敢惹的,惹不是贪恋那数目巨大的赏金,他也犯不着来冒这个人头落地的险了。果真是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用袖擦擦额上的冷汗,颤抖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那办法……——”
“直接说方法!”皇甫律俊脸上的怒意稍微缓和一些。
“这蛊虫喜依人的气血而生,只要它习惯另一个人的气血,就可以将其引出。”苗疆医者说得小心翼翼,这个治蛊方法可是保他小命的救命稻草了。
“怎么做?”他面前的男人仍是冷道,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苗疆医者悬着的心放下一些:“只要有另一个人愿意每日拿自己的血喂养它,等到一段时日它习惯了另一个人的气血,自然通用 那个人的血将它引出来。”
“需要多久?”
“至少半年的时间,或者更久,而且是在每日给它饮血的情况下。况且……”
“说!”
“况且这蛊虫食血会长大一点,月王妃慢慢的会感觉痛苦……所以说这个方法有一定的风险,但也是唯一能将蛊虫取出来的方法。”
皇甫律俊脸沉着,利眸幽深,他紧紧盯着这个苗疆医者,思索着他话中的真实性。
“记住,这个献血的人必须是自愿,因为它感受得到月王妃的心境,要不然它会食那个人的血,而且,月王妃千万不能食荤食,心境一定要平和。”苗疆医者在他的冷寒目光中不怕死的再加上一句,一来是身为医者的职责,二来是如果出了什么闪失,他不仅赏金拿不到时,而且会小命不保。
皇甫律利眼沉沉,半晌,他大掌一挥:“带他出去吧,先不要让他离京两个月再让他来领赏金。”
“是,王爷。”管家依令行事,带了那苗疆医者出去。
皇甫律则走到内室,一双冷若寒霜的眸子即刻染上一丝柔各,他轻轻揽榻上的女子入怀,轻喃一声:“素月……”
残阳如血。
崖下的京都一望无余,所有的景致沉浸在那片血红。凄迷,绚烂,透着凋零。
崖上一个素衣女子静静躺在男子怀里,一身素衣如赤,一张精致小脸染上火红,已看不出原先的苍白。她静静看着山下,眉心忧愁,却是眼角带笑轻喃:“秦大哥,这里真美。”
素衣男子搂紧她,声音说不出的沙哑:“恩,这里的夕阳很美,能和玉清一起看夕阳真好……”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抱紧女子的身子,颌紧紧抵着她的鬓角,在那片如血夕阳中静静滑下一滴泪。
女子在他的怀中看着那片夕阳虚弱浅笑:“他只带我来过这里一次,我们看过一次夕阳,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看了。”却见她娇唇颤抖,秀眸微翕,在那片血红中透着晶莹凄迷,然后缓缓失去颜色。
“玉清。”男子搂住她逐渐软下的身子,哽咽:“玉清,不要睡,马上我们就到京都了。”
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玉清,不要睡,玉清……“他无助的抱紧她,眼角再次滑下一滴泪。
女子终是虚弱的掀开眼皮,落下泪珠:”我始终是等不到他的,等不到了……秦大哥,我的骨灰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玉清。”素衣男子心疼的抱起她,疾步往山下跑,“玉清,你一定要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晚风掀起两人的长发,在那片血色里,凄迷起舞的还有那素色衣袂。
走到半山腰,男子急促的脚步停下来。
“玉清,你说话。玉清……”他急吼。
却见,怀中的身子已经软下来,那张苍白的容颜犹带新泪,却再也看不到那汪清潭。
“不——”
男子的嘶吼顷刻回荡在山谷,久久萦绕。
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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