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寒光在层层密集的雪花中穿梭,惨叫声瞬间就在二十名兵士的前方响起,而身后的七八名兵士,在前方点点寒光刚刚消失后,立刻加速超过了前方的同伴,腰间的弓弩瞬间横握在手,对着门口的其他人便是一通乱射。
当他们手中的弩箭射完之时,而原本第一波射击的兵士,已经在弓弩的掩护下,杀到了府门口。
横刀劈断了如帘幕般飘飞的雪花,凌厉的杀伐气息中,每一刀的挥舞,都会給空中绵绵不断的雪花中,添加着一抹鲜艳的血红色。
献血从空中飞舞,瞬间洒落在雪地上,立刻給厚厚的积雪,融化出一个个黑红色的血洞,瞬间雪地上,便组成了一幅幅妖艳的褐红色画面。
张柬之看着前方不远处已经杀进去的兵士,紧了紧抽出刀鞘的横刀,看着旁边的王勃说道:“你在此等候,我要一同杀进去!”
王勃大惊,你一介文官杀进去干嘛?岂不是找死?
但此话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没办法说出口,只好伸手阻拦道:“大人不可,杀伐之地,太多危险,大人安危重要。”
张柬之摇着头,神色有些急切:“顾不了那么多了,薛将军跟黑齿将军都身先士卒,跑到城门口,以不到一百人的兵力去抵抗好几百人的牧族游骑,我在此看着兵士厮杀?对得起殿下对我的期望?对得起大唐乎?”
最后那个乎字还在王勃耳边萦绕,但张柬之人已经举着横刀,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喊着就冲了过去。
虽然那喊杀声听起来略微带着一些颤抖,但更多的则是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
王勃愣在原地,看着雪花模糊了张柬之的背影,咬着嘴唇纠结矛盾片刻:“我与大人同去!杀……啊。”
王勃没想到,自己发出的杀字声音,在寂静的雪天颤抖的比张柬之的声音还要厉害,腿肚子夹着马腹同样在软弱无力的打着哆嗦,甚至他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此刻只要自己一落马,指定是一屁股软座在雪地上了。
张柬之手里举起的横刀,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终于落下,被箭矢射中的人刚刚站起身,看着那在空中摇摆不定、软弱无力的横刀,却无法判断此人的刀,到底要往哪边落下。
顺势弯腰曲背,躲过那软弱无力的一刀,张柬之心中大失所望,一刀砍在了门口的拴马石上,在他认为的巨大力道下,横刀韧性十足,发出当的一声后,张柬之只好用力往回抽横刀,却不想这一抽回横刀,竟然阴差阳错的,从刚刚弯腰曲背刚刚直起身子的那人后脖颈处掠过。
巨大的作用力,加上张柬之用力往回抽的力,仿佛是重力加速度的感觉,横刀锋利的刀刃竟然直接砍掉了那人的脑袋。
而那人至死,都不曾回头,都不知道自己脑袋是如何掉落的,是被谁砍掉的,在他死去的短短思维中,从不认为是刚才那软绵绵的一刀。
不光是他,连元凶自己都没有发现,横刀在自己手上一挥一抽之间,已经砍下了一个脑袋。
门口的混战中,胯下训练有素的战马不给毫不知情的张柬之,任何思考的时间,驮着他在避过一个敌人的袭击后,顺利的从门口进入了前院。
身后的王勃大惊失色,看着张柬之勇武的砍掉了一个脑袋,而后头也不回的杀了进去,心里有种上了张柬之这王八蛋的当的感觉:原来特么的你是文武双全啊!
“杀!”被眼前鲜血横飞、断臂残手激发出战意的张柬之,扔掉脑袋上的幞头,看着眼前的混战便闭着眼睛,挥舞着横刀杀了进去。
“大人,您怎么进来了。”为首的兵士手里的马槊挑起一名敌人,扔飞了出去,连忙策马赶了过来。
“杀!不必理会我。”张柬之脸色潮红,语气不再颤抖了,但是双腿双手却比刚才颤抖的更厉害了,战争太可怕了,尤其是人数不占优势,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张柬之是打心底了感到害怕了。
687 来自安西的奏章
“杀!”又一个“英勇”的冒失鬼,一手护头,一手横刀在身前乱舞着闯了进来。
王勃只感觉捂头的胳膊处粘粘的,有股热呼呼的感觉,但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受伤,因为没感觉到疼痛。
两名兵士被那名首领兵士召唤过来,三人一手马槊一手横刀,把闯进来后,用战马后蹄踢飞了一名敌人的王勃,跟张柬之二人护在了里面。
“找到人了吗?”面对三人的保护,张柬之手里的横刀挥也不是,横着也不是,只好举起来问道。
“就在前面,大人跟上。”兵士首领头也不回的大喊着回答道,但手里的马槊跟横刀却是毫不留情,特别是跟得自薛仁贵真传的马槊,挥舞之间,一捧捧血花便在那长长的槊刃上飘洒,呈现着一股诡异的画面。
厮杀人一直在继续,而王勃跟张柬之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后悔自己的冒失了,看着自己身边聚集了五名兵士保护着二人,心中更是对于自己贸然闯进来的举动,产生了深深的悔意。
战争、厮杀,远远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你是身在战场边,只要你没有真正的投入到战争、厮杀当中,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这战争是多么的残酷,敌人手里的武器,是多么的无情跟冷酷!
王本立大声的叫喊着,虽然看不清楚人影,但张柬之在适应了战场后,还是分辨出了那有些熟悉的声音。
“再往前一些。”手里的横刀在五名兵士的缝隙中,来回的刺来刺去,减少敌军对自己等人的偷袭机会。
“住手!”王勃额头青筋毕露,甚至因为用力大喊的缘故,脑袋都跟着吼声在摇晃。
张柬之只觉得耳膜都有些发疼,回头看着王勃,王勃同样看着张柬之,两人丝毫没有料到,这一声大吼的住手,竟然真换来了短暂的安宁。
“快说啊。”王勃冲张柬之急使眼色。
“说什……哦,住手!我乃是朝廷礼部尚书张柬之,王本立蓄意谋反,勾结外敌,克扣百姓薪柴、炭火,欺压巴州百姓,如果你们继续反抗,将会被视作王本立的谋反同谋!大军已经降至,还不放下武器投降!”张柬之反应极快,但所说的,因为仓促之间,加上心里本来就紧张,说的是极没有水平。
但越是这种糙话,也越对这些人的胃口,所以让王勃跟张柬之料想不到的是,这段话,这些人竟然还都听明白了。
整个院落内瞬间一片寂静,显然,都是在等着张柬之接下来的后话,而那名原本护在张柬之身前的兵士首领,从张柬之手里接过了令牌,举的高高的,让在场所有的人辨认着真假。
“放箭!”薛仁贵立在城头,抹去眼前的雪水,看着在厚厚的积雪地上发出轰隆隆的马蹄声,而那骑队身后,就像是一层雪雾一般,被马蹄溅飞。
随着薛仁贵一声令下,弓弩在三十名兵士的左右手中,如同六十张弓弩一样,瞬间射出了一层层的箭矢。
战马的嘶鸣声、牧族人的惨叫声瞬间在城外响彻,狂风卷着雪花,带着呼啸声在旷野中四散飘落,兴奋的凑着热闹。
“王本立,你疯了吗?”城外一片倒在雪地的战马中,飞快的爬起一个人,冲着城头喊道。
薛仁贵不说话,只是透过层层风雪,望着那说话之人,而后示意兵士瞄准准备射击。
城楼下的城门口处,黑齿常之紧握马槊,身后只有五十名兵士,时刻准备听薛仁贵的命令,出城杀这些牧族人一个措手不及。
城楼上接连不断的发射弓弩的命令声,让城外的人意识到了不妙,显然,城头上的人并非是王本立的人,这两年与王本立偷偷来往做生意,他不太可能把自己这个金主往外推才是。
就算是不想与自己私下做生意,把被朝廷发现,也完全可以停止做生意,而不是用弓弩来伺候。
但不论骨笃禄如何大声发问,城头上的人都是默默不语,一言不发,瞅准了机会便那弓弩射击自己。
骨笃禄旁边的人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声,而后骨笃禄便脸色沉重的望着城头,示意其他人用弓弩还击。
这个时候,他们是没办法原路返回部落了,先不说面对城头上给他们带来的伤亡,就是这漫天风雪,也让他们无功而发的想法,变成了不现实的想法。
“还击。”骨笃禄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的说道。
“发射。”薛仁贵再次下令,只是这一次下令后,城门突然间便被打开。
“杀!”黑齿常之手中的马槊在雪花中一震,而后领着身后,薛仁贵的五十骑亲卫,瞬间冲出了城门口。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时候,在李遮匍残余的弓箭更加靠近城墙时,注意力都放在城头上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雪花在战马飞速疾驰的过程中,有一种像是雨点打在脸上的感觉,甚至能够感觉一片一片的雪花,接连在脸上碰撞。
马槊震开眼前的风雪,长长的槊刃直指为首之人,黑齿常之与薛仁贵比起来,到底是年轻几岁,马上的功夫显然比起这个时候的薛仁贵要更好一些,而这也是两人争执之后,决定的谁来守城谁来攻击的唯一理由。
五十人的骑兵像是給旷野中的漫天风雪注入了更大的能量,挟着浓浓的杀气跟高昂的战意,毫不退缩的向牧族人冲了过去。
特别是这些薛仁贵的亲卫队,这些年一直就在安西磨练,对上牧族人之后,无论是马上的功夫,还是手中的兵器,都要比牧族人强悍上不少,而这也正是大唐能够成为强国的根本。
所以,面对人数远多于他们的牧族人,他们是毫不畏惧,加上牧族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虚实,一开始利用快打快,瞬间就利用小三角队形,把数百人的牧族人給冲散开来。
五十人的骑兵从不分开,不贪功、不恋战,紧紧跟随在黑齿常之的身后,婉若游龙一样,在旷野里游走着,让被打蒙了牧族人一时之间,难以组成有效的防御措施来。
薛仁贵立在城头,心头充满了焦急,如果这个时候,哪怕手里再有五十人,自己就敢带人冲出城,把他们全部歼灭在城下。
但现在,自己身边只有三十人,实在没办法配合黑齿常之做到对敌最大的杀伤,一个弄不好,甚至还会让牧族人钻了空子,一头扎进这无人防守的巴州城内。
而就在外面杀的热火朝天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间跑了过来,这让城头紧张戒备的薛仁贵一惊,第一时间便是想到,难道张柬之失败了?
“薛将军!”那人离城头还有一段距离,看着脚下渐渐被雪花淹没的箭矢,急急喊叫道。
“沛王李贤?”薛仁贵听着那声音,眉宇暂时松缓了下来。
而后示意兵士放其上来,看着李贤率领着近三十人的家仆,薛仁贵疑问的眼神挪到了一只袖子,正在风雪中乱舞的李贤脸上。
“薛将军,有什么我能够帮的上忙的地方吗?您放心,这些家仆对我都是忠心耿耿之辈,绝不会怯战的。”李贤看着薛仁贵的眼神,慷慨的说道。
薛仁贵正要说话,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不等发射箭矢警告,马背上的人就开始高喊道:“薛将军,已经拿下王本立。”
薛仁贵虎躯一震,双眼瞬间比刚才见到李贤又明亮了很多,而后看着李贤沉声说道:“好,沛王殿下既然愿意帮忙,末将正是求之不得,只要殿下能够率领家仆,看好城门即可!”
面对薛仁贵的无条件信任,李贤一时之间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路来的路上,他想过自己如何说辞,才能够让人家信服自己是真心为了帮助大唐,甚至,想过可以留下家仆,自己离去的极端方式,来让薛仁贵等人信任自己。
但万万没想到,所有自己的复杂设想,在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竟然变得如此简单,甚至让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定不辱命,只要我李贤还活着,就绝不让牧族人闯进城来!”李贤看着马背上的薛仁贵,高声说道。
“多谢殿下!所有人给我杀出去!”薛仁贵不顾风雪往嘴里使劲灌,张口怒吼一声,带着城头上的三十名兵士,以及张柬之带回来的二十名兵士,正好五十人,快速的杀了出去。
元日将近,长安城的皇城东宫内,李弘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安西发生小规模的叛乱,甚至还有朝廷的地方官员卷入其中,而且还是巴州这一个小小的地方!
呆呆的盯着案几上的好几份奏章,这里有薛仁贵与黑齿常之联名上奏的,有张柬之独自上奏的,还有李哲写给自己的奏章,但无论是那一份,都在这份奏章中,详细的叙述了李贤在这一战的功绩。
“殿下,父皇来了。”裴婉莹敲了好几下书房的门,但却毫无反应,只好轻轻的推开门,走进来,看着发呆的李弘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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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8 对错
“什么事儿?”李弘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刚刚走进门的裴婉莹,淡淡的问道。
“什么事儿?你干的好事儿!”门外传来了李治的声音。
裴婉莹急忙靠一侧站定,刚刚站定就看见李治龙行虎步、气势凶凶的走了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裴婉莹紧紧跟着从书桌后面起身的李弘,急忙向寒冬腊月脸的李治行礼。
“哼。”李治看着李弘哼了一声,倒是把旁边的裴婉莹吓了一跳。
这几年虽然已经习惯了太子妃这一身份,但皇家儿媳妇的身份还没有习惯,加上成为太子妃后没多久的时间,李治与武媚便离开了长安城两年多的时间,所以,现在听到李治冷哼一声,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替李弘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李治径直走到书桌后面,毫不客气的坐下,而后看着李弘跟裴婉莹,沉默了下后和声说道:“婉莹出去一下,我与李弘有事儿要谈。”
“是,儿臣告退。”裴婉莹急忙再次行礼,而后明亮的眸子关切的看了一眼李弘,便轻步退了出去。
李弘看着书房门缓缓的关严实,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父皇生气的原因了,余光扫了一眼书桌上的奏章,只见李治也拿出几份奏章扔到了书桌上。
对于父皇手里能有来自安西的奏章,李弘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毕竟,安西虽然是自己的大本营,但向来对于父皇跟母后,是从不保留、隐瞒什么,所以也就不奇怪,他们能够知晓安西发生的一切事情了。
“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火气?”李弘故作轻松,走到书桌前,拿起李治扔在书桌上的几份奏章,随意的翻阅起来。
“你给我一个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治敲着书桌哒哒响,显示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李弘抬头看了一眼李治,而后开始翻阅奏章,这几份奏章,最主要的问题,便是集中在了李贤府邸被王本立调换一事儿上,想来,父皇生气,也是因为此事儿吧。
“您到底什么意思吧?”李弘把手里的奏章往桌上一放,在李治对面坐下,琢磨不透龙爹那张怒气冲冲的脸,直接问道。
“这是不是你的主意?”李治盯着李弘的眼睛问道。
“儿臣会那么笨?如果想让李贤死,完全可以做到不知不觉。”李弘面对李治问罪似的目光,沉声说道。
“但……。”李治看着李弘深沉的目光,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李弘做错什么了吗?
李弘起身拿起那份调换李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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