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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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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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馆后院,灶间里,虞汐他们三人,正在研究新的菜式。
  “哇,宛儿你可真厉害!”虞汐夹了一筷子刚刚做好的凉拌什锦菜,眼睛瞪得大大的。
  虞毅也一筷子一筷子吃个不停,边吃边赞扬:“这手艺简直比酒楼里的大师傅还要好呢!”
  宛儿笑了笑,一脸平静的忙活手里的事,嗔怪道:“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好,真是的……”
  虞毅不干了,郑重其事的说:“天呐,你还不信,我都快嫉妒死隔壁那个王家小子了,享了那么多年的口福还不知珍惜!”
  虞毅正激动着,话已脱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缩了缩脑袋:“那啥,俺错了,就不该再提他们的!呸,我这张臭嘴巴!”
  宛儿脾气好,虽然,刚刚心里揪了一下,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忙对虞毅道:“没事的,没事的。”
  虞汐就拉过宛儿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咱们宛儿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他们不知珍惜,自有我们来珍惜!”
  宛儿轻轻靠了靠虞汐的肩膀,甜甜的笑了。半晌,她才哀哀的道:“以前在王家时,生炊做饭可是件难事,若做的不合他们口味,那可不是一顿打骂就能了事的,他们会不停的怨我浪费粮食,然后就不给我饭吃……”
  这是宛儿来了酒馆后,第一次说起王家的事。
  虞汐和虞毅姐弟俩听得沉默了。
  宛儿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地方,开始缓缓的道来她经年来所受的种种委屈、不公。
  末了,她满脸不真实的说道:“虞汐你知道我现在,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什么吗?”
  虞汐摇头。
  宛儿自嘲一笑:“最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明明在火坑里的时候,除了你以外的几乎所有人,却都对我说,他们不管怎样对我,都是理所应当、无可抗力的。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不停的对我这样说,到了最后,甚至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女人,只配给王家做牛做马……”
  离开王家、离开王家男人,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弃,都是宛儿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若一旦离了那个男人,她就脏了,她就是被丢掉的残次品了,再没有什么价值,只会遭人嘲笑。
  直到她遇见了虞汐,看见了虞汐是怎样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宛儿这才知道,原来,生活还有别的选择和可能性。
  所以宛儿很景仰虞汐,她希望自己,也能如她一般,勇敢坚毅,绝不作茧自缚。
  “宛儿可不是废物!”虞汐指了指菜板上的精致食物,“你呀,现在可是我们北城酒馆的大厨师了!以后,我就指望着你来帮我们赚钱了。”
  宛儿闻言愣了愣,片刻,忽地露出个灿烂的笑。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去赚钱。
  宛儿低下头,以此掩饰自己眼底的泪光,她决定,自己要更加努力的做事。
  北城酒馆里的两个女人,俱是心灵手巧,踏实勤劳之人,而机灵鬼怪的虞毅,又最会为人处世。
  这三人搭配的极好,生意做得虽然不大,却是不愁温饱,且收入也能月月有余。
  酒馆翻修完毕之后,环境干净了许多,来店里吃菜喝酒的人便更多了。
  于是等陆衍半月后再次拜访酒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副热闹拥挤的景象。
  酒馆里的那种蒸蒸日上的氛围,连陆衍都能感受的到。
  他孤零零的站在街上,隔着人群,往酒馆里望,心里有点替虞汐高兴。
  这样站了会儿,陆衍还是没有走进去。
  入夜,陆衍坐在陆府的院子里,邀请来王俞生和他一起喝酒。
  酒是差人去北城酒馆买的,下人还顺带买回了几样爽口的小菜。
  陆府的庭院修建的十分奢华,他们坐在一个琉璃瓦、朱红柱子的凉亭内,放眼向外望去,处处都是假山水榭,绿树红花,景象颇为怡人。
  在凉爽的夜里,这样喝酒吃菜,实在是爽快之事。
  可陆衍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喜悦之意。
  王俞生对于北城酒馆的事情,是略知一些的,他年纪比陆衍大,早年年轻时,也曾经历过许多人与事。
  王俞生先开了口:“爷,您现在的身子状况,可不宜喝酒啊。”
  陆衍点点头:“浮生偷闲,少饮几口罢了。”
  王俞生便不再劝。
  陆衍却苦笑着说:“你在我身边算是最久了,这些年,我们摸爬滚打,吃的苦、遭的罪,到了现在,还历历在目……可一晃眼的功夫,再回头看看,却已是六年过去了。”
  王俞生嘬了口酒,也附和道:“是啊,人生苦短啊。”
  “有时我常想,如果我哪天就这样没了、死了,或是怎样……这辈子,我能想起的,会是些什么。”陆衍晃了晃手里的酒盏,这样一个白玉酒盏,便是价值不菲,够寻常人家数年的吃穿用度了。
  “爷快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
  陆衍却执意继续说道:“我不似你,你妻子儿女环绕,一家和乐……我有的,或者说属于我的,只有这手里的金银而已。除却钱财,我就只是孑然一人,我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我爱财,也喜欢做生意,因为只有财物,是不会离我而去的。”
  陆衍的眼神迷离了起来,像是醉了。
  王俞生便饮酒吃菜,听着他讲。
  “但是,赚钱也是不易的,所以今日,我就像在过独木桥,稍一不慎,就会整个人都跌落谷底!”陆衍说到这儿,又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口,“呵呵,我现在在利益的漩涡中心挣扎着,怎么舍得再拉她下水,她本就已经恨极了我陆家的种种……看她过得好,我心里是真的很高兴,可是,她的好,与我却半分关系都没有,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我这六年来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
  “您醉了,这是在说稚气的话啊。”夜里凉风极为舒适,王俞生眯起眼睛看远处的池塘、夏花。“人这辈子,不可能谁都不欠,也不可能谁都不帮。何必计较太多呢,真心实意的过日子就好。内人早些年景的时候,与我也着实有过一段艰苦的日子。她家中父兄不济,我便帮着拂照;后来,我时常忙着往外奔生意,留下的父母孩子,就得靠她来照顾。这样半辈子磕磕绊绊,彼此之间欠的情和债,早已分不清了。我只知道,我俩中会有一人,有一天,坐在床头,陪着对方安然合眼……”
  陆衍唇角上扬:“这样的感情,倒真叫我羡慕……若这次能挺过去,我也想快快成家了。”
  王俞生笑道:“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等东家成亲之时,定要请我这个糟老头子去喝喜酒啊。”
  “那是一定的,你要是不来,我绑也得把你绑来!”
  二人算是莫逆之交,这酒喝的尽兴,心情就也畅快起来。
  陆衍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总是被束缚在追悔里,他对虞汐的愧疚和爱慕,便像根刺,扎在心口里,时时刻刻折磨着他。
  他一心恼怒自己当年的懦弱,一心想要变强,然后因着这样的执念,便错过了许多生活中本该是美好的事与物。
  现在,他看着虞汐过得洒脱,心里既是不甘,又是释然。
  他的目光,依然在追随着虞汐,但是,陆衍却也想要同虞汐一般,活得自在、快乐。
  陆衍仰头,看天上的素白的月色,忽地笑了:“流年易逝,人生在世,总当要搏上一搏,才好说自己无怨无悔!”
  说罢,他便摆手离席。
  独留王俞生一个人,依旧在笑着默默喝酒。
  陆衍出了府,打算去北城的酒馆。
  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他要好好的对虞汐说清楚自己的心意。
  假如她仍然不接纳自己,那么他也不怪。
  她若无意,那便算了罢!
  毕竟人这一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伦是迷惑悔恨,还是不甘遗憾,都是转瞬即逝的感情,实在没有意义去反复纠葛。
  执着只是徒劳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陆秦吊儿郎当的往北城酒馆门口一站,笑吟吟的打量起里面来。
  这间酒馆面积不大,右边的空地上摆着四五张木桌木椅,因着近来生意不错,所以座位都坐得满满的,有不少客人甚至是拼桌而坐。
  右首处是一个木制的柜台,柜台上放着杂七杂八的账簿、算盘,旁边则摆着一个陶瓷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白色茉莉,芬芳萦绕。
  柜台后面有个门帘,门帘隔着酒馆与后院。
  店里的年轻伙计正忙前忙后的,不停进进出出,叫人一看就知,他是个勤快的主儿。
  “这位爷,不好意思,咱店里已经没位置了,您要不稍等会儿?”虞毅笑盈盈的迎过来问。
  陆秦今天难得穿着得体,他一身上好的丝绸,衣袖间还绣着墨兰色的暗纹,虞毅打量着,心知此人出身富裕。
  于是他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直到对方将一沓浆洗干净的衣物塞进他手里,虞毅才想起来。
  “是你?!”虞毅端着自己的衣服,一脸不可置信。
  虞汐正在柜台前算账,看见来人也是楞了一下。
  陆秦便直径走到虞汐跟前,朝她挑挑眉毛,坏笑着道:“多谢姑娘上次相救,能遇见你,我可真是幸运……”
  不知为何,他特意强调了下“幸运”二字。
  借着充足的日光光线,虞汐瞧着这男人的面容,竟觉得他与陆衍有几分相似。
  ※※※
  陆衍移步到酒馆门前,发觉今夜酒馆比平时打样得晚了许多,这会儿子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他上前敲了敲门,而出来开门的是虞毅。
  虞毅此刻神色焦急,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陆衍之后,他明显的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陆衍将他的样子看在眼里,忙问:“出了什么事吗?”
  虞毅并不清楚陆衍与虞汐的纠葛,在上次他拜访过酒馆之后,虞毅与宛儿两个,倒也缠着问了虞汐好久,可虞汐总是三言两语间就把话题绕开了,所以虞毅到现在也还搞不明白,眼前这个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与自家姐姐是什么关系。
  但虞毅琢磨着,像陆衍这样的大商贾,还能图他们平头百姓个啥?
  他就犹犹豫豫对陆衍说了实话:“我姐晚上出去了,也不知是去了哪儿,到现在也没回来……”
  弈城是个还算和平的城市,尽管这里占着南北干路,向北不远便直通京城,但由于此地官吏严明,所以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而依照虞汐性子,她是绝不会做出这种叫旁人不放心的事情的。
  虞毅越想越害怕,觉得今天真是不太对劲。
  陆衍一听,也着急了,便问:“她有说她要去哪儿吗?”
  虞毅摇头:“她什么也没对我们说啊。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在呢,等我再回过神来去寻她,她就已经不在家里了。我在外面找了半天,前前后后好几条街都问了个遍,可谁都说没看见我姐。这事儿也太奇怪了!”
  按理说,这附近的街坊邻里们,都在一起住了十几年了,如果看见虞汐的话,他们是一定会打招呼的。
  陆衍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他拍拍虞毅的肩膀:“我去找虞汐,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把她完完好好的送回来!”
  虞毅想,陆衍可是弈城有名的大人物,有他打包票,这心里,自然也就踏实多了。
  于是虞毅连连道谢。
  翌日,北城酒馆来了封信,信里是虞汐亲笔。
  信上简短的写道,虞汐是偶遇了家乡故友,决定到友人家小聚几日,不日既归,勿念。
  虞毅和宛儿心里还是不明不白的,但信上的笔记和虞汐平时记账的笔记一模一样,他们也就不再有疑。
  陆府,书房。
  当陆衍把陆秦已到弈城的消息告诉王俞生的时候,他素来沧桑平静的脸上,也突然布满了惊讶之色。
  王俞生当时便皱眉对陆衍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我们断了他好几家生意,他就这样跑回来,难不成那些买卖也都撒手不要了吗?而且,他只要走驿站,或是搭马车,我们的人就一定会发现他的。”
  陆衍阴森森的一笑,黑漆漆的瞳仁更加不透光芒:“可是他还是回来了。哪怕我们设置了重重障碍,他还是想方设法的躲开了我们的耳目。陆秦这是在弃驹保帅,就算他手中的生意有多重要,但是再重要,还能重要得过整个陆氏的掌权机会吗?我若是他,我也不会像其他几个陆家的草包那样,只纠缠着眼前的利益,鼠目寸光。”
  王俞生低下头,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汗珠:“爷,我们现下该怎么办?陆家的主家在弈城,就算您声名在外,颇具实力,但毕竟这里还不完全是您的地盘,我们是否要谨慎一些呢?”
  陆衍却道:“我已经没有机会犹豫了。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容乐观。我要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才行。”
  王俞生咬咬牙,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陆家商铺、祖宅的房契地契。只要把这些握在手里,您也就不用理会谁是陆老爷子定下的继承人了。”
  陆衍却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站起身子,走到王俞生的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问:“这些年过去,你可还记得纾雨?”
  王俞生心头一震,苍老的面容狰狞起来:“爷,我怎会忘记……”
  “我记得她刚进陆府的时候才十二岁吧?”
  陆衍叹了口气。
  当年,王俞生还是个不知名的小伙计,随便在陆氏的商铺里混口饭吃而已。
  但她的妻子非常貌美,二人所生的女儿也十分秀丽。
  后来某一天,王俞生的幺女王纾雨,偶然被陆老太爷相中,几番威逼利诱之后,那个才十二岁的女孩,就被轿子抬进了府里。
  女孩一直活到十五岁。
  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没人说得清。
  因为这件事,王俞生没了三根手指头。
  陆衍按着王俞生的肩头,盯着他,阴霾道:“上京的那批货,你去看着,看过之后,你便能明白我真正的意思了。”
  王俞生本是恨着陆家的,而陆衍虽是陆家之人,但他的生母出身低贱,且他又从小受尽了陆家的苦、心里极为憎恨陆氏。
  是故二人算是都受过陆家的苦,于是他与王俞生便有些同病相怜。
  王俞生知道此时陆衍所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关无数人命途的大事,于是他耳朵上听着,心下早已将陆衍的话反反复复琢磨了个遍。
  这时,他也不再掩藏。
  风霜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皱纹,却淡薄不了他心里的恨与怨。
  王俞生此刻像是个终于看见了猎物的野兽,目光如炬:“上京的货,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将它安排妥当,还请爷放心。”
  “只有陆秦才知道陆家的房契地契在哪儿,所以他以为他定是有资本拿乔于我的。可他估计怎样也不会想到,我们这边,却根本不在意陆氏的财产吧!”
  陆衍踱步到窗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他脸上的笑意,染上了几分病态:“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绝不吝啬……”
  王俞生憎恨陆家的一切,光是陆老太爷惨死,还不能消解他心间的结。
  素来是处在高位者之姿态的陆秦,自然也遭他恨恼。
  于是王俞生打量了眼身前的陆衍,复又低下头,说:“还有一件事情要回禀爷,我昨夜连夜派人出去打听虞小姐的事情,后来,在今天早晨的时候,终于听人回报说,昨日在北城酒馆里,曾经出现了一个长相与陆二少爷十分相似的人。并且,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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