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程峰打电话过去催时,向沁正好端着自助餐盘站在边上夹柠檬汁银鳕鱼。
“他不来了吗?”向沁探头问,又觉得这样问过于明显,“呃,我是说易总他不过来跟我们一起吃自助餐?”
“嗯,说是最近不能吃海鲜。”
“是吗?”向沁低头纳闷,那天留他在家吃饭时她还拿海鲜做了两道菜,也没见他说不吃。
“没事的,待会儿回去时我给他带点fast food。”
快餐?那些三明治可丽饼也不见得多有营养,难怪从北美回来他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向沁心里郁郁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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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餐,向沁找了个借口没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回公司。她拿出手机睨了眼时间,离午休结束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幸好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近,附近又有超市可以买食材,她二话不说直奔超市。
半小时后向沁拎着一只装着保温餐盒的购物袋,悄悄回到公司。
打开电脑,登陆上MSN。
嘻嘻,易逞睿的头像亮着。她捂嘴偷笑了笑。
小沁…white:你现在在办公室里吗?
E:嗯。
小沁…white:办公室里有其他人吗?
E:没有。
小沁…white:那你待在办公室里别走开,我现在过来。
E:?
看着屏幕上的一个黑体字问号,向沁掩嘴一笑,点击关闭对话框。
坐在对面的徐梦雅早就觉得向沁午休回来整个人奇奇怪怪,抬头便问:“你要去哪里啊?”
“我?我去茶水间。”
“嘿嘿,能不能帮我倒杯咖啡,不加奶糖。多谢!”徐梦雅合掌微笑,“我最近减肥。”
向沁无语地翻了翻眼皮,摊开手:“把保温杯拿来吧。”
“就知道向沁待我最好了!”
出了格子间,向沁一路掩人耳目,熟门熟路悄无声息钻进易逞睿办公室。
“嗯?有事吗?”此时易逞睿正埋首处理公文,听见动静抬头却看见向沁笑眯眯站在他面前,心下微微一动。
向沁扫了眼办公室对外的玻璃窗,百叶窗半遮半掩。
她走上前,把手上拎着的购物袋放在易逞睿的办公桌上,从里面小心翼翼拿出保温餐盒:“给你的午餐,我做了家乡的时鲜炒米粉。你不是不能吃海鲜吗?里面连河鲜也没放,放心吃吧。”
打开餐盒,热腾腾食物的味道,顿时香气扑鼻。
易逞睿目光深邃,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只是他握笔的左手,一点点捏紧,仿佛刻意克制着什么情绪。
“谢谢。我已经吃过午餐了。”
“你已经把学长买来的快餐吃掉了?”向沁脸上立刻浮现出失落的表情。
“嗯,阿骆帮我带回来了一些三明治。”
“那些东西又不够营养。你最近瘦了好多,是不是吃得不好还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向沁担心地嘟嘟嘴,又低眸瞅了眼餐盒里的炒米粉,“这个该怎么办?你已经吃不下了。”
“把这个放在这里,我一会儿饿了会吃。”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些话。停顿了一下,说,“谢谢你特地为我做了午餐,以后不用这样做了,我已经习惯吃快餐。”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炒米粉吗?”
“谢谢你为我做的食物,以后不必这样做。”他面上仍是谦谦君子,而向沁脸色的笑意渐渐僵硬。她忙活了一个中午,不是为了听这句可有可无的感谢!
向沁愣愣地望着他,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敢置信,一丝莫名其妙,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你到底怎么了?自从过年回来以后,你整个人都不对劲。我哪里惹恼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越是冷静,就令向沁恼火。
“易逞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很陌生,很害怕?”
她的目光令他无所遁形,隐隐地,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小沁,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随便你!”在怒气涌上头顶前,向沁转头推门而去。
“对不起……小沁。”望着她生气离开的背影,前一秒仍面色泰然的易逞睿,此刻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走,顿时倒在椅背上,而心里却稍稍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44
憋了一肚子气,刚走出高层区域,一只手忽然从拐角伸出来拉住向沁的胳膊。
“跟我来一下。”
向沁面色惊诧,却看见拉住自己的是骆程峰,她点点头。骆程峰在办公室为避嫌松开手,向沁跟在他身后保持一段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天台。
向沁倚靠在铁栏杆上,没心思看头顶上那片瓦蓝的天空,反而低头叹了口气。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天台上?”骆程峰从裤袋里掏出一盒烟,“介意我抽烟吗?”
向沁摇摇头:“你抽吧。”
他侧身避风点起一根烟,缓缓吸入一口,淡烟丝的烟草香随风刮去另一个方向。
“你说吧,肯定不是公事,要不然也不用不着避开同事特意选了这里。”
“呵呵。认识起就渐渐发觉你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向沁挑了挑眉毛,等待下文。
“你知道Elvis上次回北美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突然提起易逞睿的名字,令向沁有些心悸不安。她不清楚她和易逞睿事情,骆程峰知道多少,又或许他还不知道,只是凭借猜测?
她淡淡道:“不知道。”想了想,骆程峰忽然提起易逞睿分明是有事要对她说,她又看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提起他?”
骆程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才有了今天我们在天台上这番对话。”
他的话中有话,向沁眼珠一转,勾唇而笑:“好,那从这一刻你不是骆总监,我也不是你的下属。说吧,学长。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讲,我洗耳恭听。”她撩起耳边的长发放到而后。
“鬼精灵。”骆程峰笑了笑,灭掉手上的细烟卷,“事实上,自从在纽约跟Elvis重遇一起工作开始,我们几乎无所不谈,唯独你的事情,他不说,我也不特意去探问。一切只是我的猜测。你和他之间似乎有一些十分微妙的互动,他对你的事情也格外关心,虽然Elvis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骆程峰边说边观察向沁的表情,见她神色果真起了一些细微变化,有些事情尽在不言中,他心里了然。
他又继续往下说:“至于提起他上个月匆匆返回北美这件事,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谅解他。”
“学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向沁皱了皱眉头,实际上她对刚才的午餐事件还是有些介怀。她不是那种心甘情愿去看别人脸色的温顺女人,哪怕那个人是她所爱的人。
“Elvis上次回去是为了定期身体检查。”
“他身体有哪里不好吗?”她骤然想起上次帮他缝扣子时,看见盘踞在他腹沟处的那条浅浅的疤痕。
骆程峰立刻安抚她:“他身体没有哪里不好,只是例行的身体检查,你可以放心。”
骆程峰微蹙起的眉宇,令向沁心中惴惴不安,她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我体谅他?谅解不是应该需要一个原因吗?”她瞪起一双大眼睛,眼神里含着几分疑虑,几分不安还有几分楚楚,望着骆程峰,“如果连学长你也不能对我说实话,我就真的不知道还能听信谁的话了。”
“你的眼神让我没有办法对你隐瞒任何事情。”骆程峰无可奈何轻叹一声。
向沁心里忽然燃起星点希望:“我想听真相。学长你和易逞睿一起工作也有三四年了,你一定知道他腰上那条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骆程峰神色微妙地瞥了向沁一眼:“他腰上的疤痕?”
“学长,你说你不会骗我。”
他摇摇头回答:“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从我跟他一起共事起,我只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飞一次多伦多,听说是为了身体检查,至于原因我真的不清楚了,这毕竟是他私人的事情,他不说我没有理由去过问。”
“多伦多?”向沁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
“这趟我特意找你上天台来聊天,只是为了提醒你,虽然Elvis近段日子对人的态度看上去都特别冷淡,但请你相信他只是身体不好,几乎每次从多伦多返回时他看上去都特别疲惫。”
“学长,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飞去多伦多吗?为了身体检查需要特意飞到多伦多?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
“好吧。我明白了,多谢学长提醒我。”
骆程峰耸耸肩膀:“其实也是我自己的私心,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
向沁撅撅嘴:“学长你真八卦!”
他笑了笑:“下去吧,出来很久再不回去要扣工钱了。”
“学长可是总监大人,有你顶着我才不怕被扣工资,大不了到时我拖学长你一起下水,有难同当!”
“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骆程峰走在前面摇了摇头,因为谈话心里轻松了几分;而向沁走在身后脸上带着笑,心情却莫名更加沉重。
易逞睿每隔一段时间特意飞到多伦多,究竟是因为什么?她要想个办法弄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45
周五快下班时,许久未联络的大学生韩琦给向沁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开始毕业实习,实习单位就在向沁公司附近。
韩琦曾热心帮过忙,向沁也早就答应入职就请她吃饭,前段日子忙碌而眼下正好逮着机会,两人便约周六在C大附近的一家粤菜馆吃饭。
一顿饭下来,向沁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从韩琦口中得知最近有个年轻女人曾去研究室里询问过向沁的情况,阎教授只是夸向沁有能力肯做事,那人就没多说就走了,这一幕正巧被韩琦碰见。
事情发生的古古怪怪。告别了韩琦,回家路上向沁一路左思右想仍是毫无头绪。那个特意去研究室了解她情况的人究竟是谁?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一切听上去就像一个谜。
不过没过几天,向沁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春分过后,气温开始慢慢回暖。B市的春天格外短暂,却依然处处绿意盎然。
秦散散的预产期在四月,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而最近司徒骁却被一宗商业案缠住无法脱身,向沁便做回好人特意请了半天假陪散散去医院产检。
下午天气晴暖,阳光明媚。
秦散散挺着大肚子,身体比年前长胖了些,脸蛋也圆了,可心情更加明朗。向沁扶她走进妇产科,两人挂号后跟其他人一样安静坐在候诊室门外的长椅上。
“当时真没想到,一把火就把你们家最大的难题解决了。”想起半个多月前戏剧般的转变,向沁至今仍啧啧称奇。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隔壁邻居家着火连累到我家,之后司徒骁就顺理成章把我爸妈接到他的公寓里安置,这一安置竟让我爸妈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想起今早上司徒骁出门前那副小人得志的得瑟嘴脸,秦散散忍不住唾弃,“你是没看见,现在司徒骁在家可比我得宠多了。我妈买菜居然第一个先问他爱吃什么?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一即将分娩的孕妇需要人特殊照顾呢。”
秦散散说得时候神情极为娇嗔,偏偏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向沁在旁只顾着笑,毕竟散散能得到幸福,便是最好的结果。
“对了,我生完孩子估计身材最快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恢复。那缺心眼的男人居然预定了五月份的酒店宴席,打算把我们的婚礼和孩子的满月酒一起办了,到时你可得把五月份假期空出来帮我忙!”
“知道了。”
这时,护士小姐从诊室里探出头:“二十八号请进来看诊。哪位是二十八号?”
散散瞅了眼手里的纸片,站起来说:“是我。”她回头对向沁说,“我进去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去吧,我等你。”
相视而笑,秦散散扶着腰缓缓走进诊室。墨绿色的尼龙看诊帘“咝啦啦”拉拢。
这是一种怎样的体会?
坐在妇产科的长椅上,目送昔日的好友挺着大肚子满脸幸福地走进诊室,心里怀着对闺密的祝福与对生命的理解。想必有一天她走进妇产科诊室时,散散也会以这样的心情目送着那时的她吧。
一生至交,莫过于此。
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散散还没出来,向沁觉得有些口渴了,便乘电梯下楼到门口的小卖部买水喝。
正扭开瓶盖边走边喝,医院正门旁的绿色通道前突然忙碌起来,几个护士和护工推着移动床快步往大门外赶去,路过的人纷纷避开。
急救车?
向沁一面随其他人一起靠边站,目光投向大门口。门外刚停下一辆鸣笛亮灯的救护车,两个护工立刻上车用担架把病人从车上抬下来,在护士帮助下安置在移动病床上。紧接着,几个白衣天使推着病床从向沁面前一闪而去。
匆忙中,向沁瞥见了病床上躺着的人,双眼陡然间瞪大。被护士们急匆匆推进急救室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曾来公寓找过叶子维的女孩阮清如!
虽然病床上躺着的女孩面如纸白,脸上身上都沾了些呕吐后的秽物,头发乱糟糟,但可以肯定这个女孩绝对是阮清如!
向沁一时惊愕住,等她晃神过来,阮清如人已经被推进急救室里急救。
这时,有一个刚才一起推病床进去的护工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向沁赶紧跑上去,一问才知道刚才送进去的病人,竟是在酒店客房里吞了一整瓶服安眠药自杀,幸亏被酒店服务生及时发现送进医院。
向沁镇定下心神,虽然她和阮清如之间并没多大交集,可见到她被孤身一人送进急救室,身边也没个相伴的人,她心里起了怜悯之心。
左右一合计,她先给散散打了电话,让她检查完先回去,而后她手里握着喝剩半瓶的矿泉水,站在急诊室门外等待。
向沁走来走去,左思右想,该不该给叶子维打电话通知他阮清如入院的消息?
凭直觉向沁猜想阮清如服用安眠药自杀的原因,恐怕多半是因为叶子维的事情。想到这里,向沁心底涌起一股内疚感,阮清如的自杀不是她直接酿成的,但多多少少跟她有牵连。
她在急诊室门外徘徊等待着,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终于阮清如被推进普通病房。向沁跟在推病床的护工后面,一路跟进了病房里。
经过灌肠洗胃,胃里的安眠药全部被取出,人也逐渐苏醒过来。阮清如半寐半醒虚脱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血色身心俱疲。
向沁泛起同情之心,正是如花绽放的年龄,此刻却犹如即将凋零的玫瑰。
阮清如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病床边站着的向沁时,她脸色惊讶,但很快又神色黯淡地撇过头去。
“我还没有通知叶子维,你想给他打电话吗?”向沁在病床边坐下来。
“不,不要告诉他。”听见叶子维的名字,阮清如突然转过头,“我不想他知道我做了这样的傻事。”
“既然知道是傻事,为什么要做?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现在躺在医院病房里,说明你并不是为了引起他注意而自杀,你是真的在乎他爱他,是不是?”
“我……”
“听我说,不论当下如何,无论他是否爱你,你都不该这样轻薄对待自己的生命。假如你在刚才那刻吞安眠药自杀死了,你就更没有机会等到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可是……可是他不爱我,他在春节前当着我爸妈和他爸妈面说,他不愿意娶我……”阮清如捂着脸呜咽着哭泣,“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