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平静对待啊！
然而，少女的眸子再度转回自己身上的时候，史昂能够感觉到，少女心中的放松与喜悦，忽的，就忍不住揪紧了心，如果，殿下真的，曾经如此信任着，依赖着冥王的话，似乎，史昂可以理解，为什么每一次的殿下都会在圣域长大，从小接受者圣域关于冥王罪恶的洗脑，却依旧，在每一次圣战结束之后，毫不迟疑的离开圣域，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疗养伤口。
是的，疗养伤口。即使以前一直都是觉得，殿下的离开是为了下一次圣战的准备，即使看到殿下与哈迪斯同处一室，史昂也从未有过如今的感慨，此刻，史昂才终于明白，数千年的圣战，在哈迪斯和人类的夹缝中生存的少女，究竟经历着怎样的煎熬，对于自己而言，那种感觉，就类似于殿下想要杀死所有的圣斗士一样吧，即使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带领圣斗士反抗死亡，却依旧，会忍不住觉得痛苦吧。
少女没有理会一众圣斗士，径自走上台阶，所有人纷纷为少女让开一条路，少女一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圣域旁边，修普诺斯站在哈迪斯身后，几次欲言又止，少女的身影从自己眼中消失，哈迪斯回过头，看着自己不解的部下，“怎么了？”
“您，为什么不亲自去见雅典娜呢，陛下？”修普诺斯看着哈迪斯，“雅典娜，也很期望见到您。”
“我不知道现在的雅典娜，知不知道我们一起对抗提坦神的那一段故事，”哈迪斯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她不知道，我现在去，只会吓到她，那孩子，总喜欢把一切事情王坏处想，想到最坏的结果，我不想，让她感到煎熬。”
“陛下，”修普诺斯深深俯首，“那么，您觉得，您派我去，和您亲自去，有什么区别呢？我所传达的命令，依旧会被雅典娜想到最坏的位置，不是吗？”
哈迪斯摇摇头，“你和我，对她而言，终究不一样，修普诺斯。”
冥王转身离开圣域，而，不远处的女神像之下，少女一手抚着高大的石像，静静看着冥王离开的方向，低下头，“冥王陛下，您，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您真是喜欢乱想，”玛雅无奈的将手中的外衣披到少女身上，“山顶风大，小公主，人间和冥府，终究是不一样的。”
“自从，我们从塔尔塔洛斯回来之后，”少女低下头，“陛下便再也不曾让我离开过他，他说，我，就像他的女儿，”搅动着手中的衣角，“我当然知道，对于冥王陛下而言，他只要对自己有用的人而已，现在，把我丢在人间，不就意味着，对于冥王陛下而言，我已经没用了吗。”
“您，很喜欢冥王陛下吗。”玛雅蹲下身，平视着少女，“请，和我说实话，现在冥王陛下不在这里，您，不必有任何顾虑。”
“我喜不喜欢冥王并不重要，”少女抬起头，“但，我喜欢姐姐，很喜欢很喜欢，”少女轻抚着玛雅的脸颊，“但，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保护你，姐姐，甚至，无法保护我自己。”
玛雅拥住少女，默默低下头吻上少女的额头，“您也太小看自己了，我的，公主殿下。”
“提坦神，”少女幽幽开口，“在和他们交战之前，我觉得，红学我可以离开冥府，姐姐，你知道么，在我所有的记忆里，最初的开始，是一个温柔的女声，那是，母亲的声音吧。”
“所以，您就一直，想按照那句话所说的来生活吗？自由自在的，活在蓝天碧海之中。”玛雅低下头，叹息，“那是您的母亲的愿望吧，殿下，到现在为止，您真的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少女苦笑，“姐姐，当一个人被囚禁太久，便会爱上这个牢笼，就像如今的我，只想留在冥府，留在……”
“殿下，”玛雅拥住少女，“那么，就留下来吧，您有权力去追求您想要的生活，您不需要为任何人活着，我的，女神殿下。”
“可是，总觉得，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少女唇间扬起温和的笑意，“况且，决定在冥府度过余生的话，至少，我要看看，那个被母亲记挂了一辈子的，碧海蓝天吧。”
“不要去，我的殿下，不要去……”如果说曾经，在冥界化身侍女照顾少女的玛雅最期待的事情，便是少女终于离开冥府，大展宏图的那一天的话，现在的玛雅，最希望的便是，让少女永远留在冥府，不要离开那里，就不会有未来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有遇到帕拉斯，没有遇到天马，便不会有日后，那样痛苦的折磨，“我的女神，留在冥府，留在，会一直守护您的哈迪斯身边，别的，都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我们回去吧，姐姐，”夜空中，月亮的光华柔和而冰冷，少女握住玛雅微凉的指尖，“这里风大，别着凉了。”
“殿下，”玛雅看着少女，眸中渐渐溢出泪水，“不要离开冥王，不要来到这里，我不想再看到您，经历任何悲伤。”
“为什么是‘再看到’？”少女的微笑淡淡浅浅，“未来还没有发生，为什么姐姐就一定认为我经历的悲伤多过欢乐呢？但，如果，有些事已经发生，”少女看向方才哈迪斯的方向，目光渺远，“那么，我们想做的一切改变，都只会促使它发生罢了，姐姐，你，不明白吗？”
玛雅闭上眼，“我明白，我当然明白，只是，”苦笑，玛雅喃喃自语，“还是奢望着，您能远离悲伤。”
“那么，离开这里，我就不会悲伤了吗？”少女微笑着反问，“不要以为，世间的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发展，天下，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2 章
“问你一个问题，姐姐。”少女微笑着看向玛雅，“总觉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姐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玛雅看着少女，眸中，带了无力的意味，“是的，您，有一件重要到牺牲一切也必须完成的事情，但是……”
玛雅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奥林匹斯山脉忽的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芒，几乎覆盖了整个天宇，暗夜之下，刹那间亮如白昼。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玛雅一手掩住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一位白色长裙的少女便站到了两人面前。
“主人，算了，”看了一眼少女茫然的表情，尼克转身看向玛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宙斯的觉醒已经无法阻挡，玛雅，让诸神分散到世界各地去，趁着宙斯彻底回来之前，被发现诸神全部集中在圣域太危险了。”
“看起来，不用我去跑腿了。”玛雅微笑着看向已经离开女神像的撒加，加隆兄弟二人。
尼克回过头，看了一眼已经聚集于此的圣斗士，抿起唇，“圣域之中，除了你们和诸神之外，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尼克殿下，”史昂开口，“殿下前几天下了命令，让所有白银和青铜的圣斗士回到自己的修行地或者家乡，决不允许留在圣域，而其余的侍女和杂兵也早就遣散了。”
尼克长舒一口气，“那就方便多了，玛雅，从现在起，你就是雅典娜！”
玛雅忽然觉得，这个一向被他们所有人当作小孩子的使徒大人，关键时候，也是完全靠得住的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年，作为大祭司向女神祷告的时候，自己可也是相当依赖这一位使徒大人的，只不过，以后的接触，或许，是因为在殿下身边，所以，使徒大人也觉得，自己可以完完全全做一个孩子吧。
“我明白了，使徒大人，可是……”回过头看了一眼现在依旧处在茫然状态的少女，玛雅为难的看向尼克，“殿下现在……”
尼克看了一眼瞪大茫然的眼睛的少女，一手扶住额头，“史昂，麻烦你找一个人看住主人，千万别让她乱跑，其他圣斗士统统给我去撵走诸神外加去雅典给玛雅买美瞳买假发，完毕！”
没有理会迪斯马斯克“为什么要买美瞳和假发……”的碎碎念，尼克径自走向女神殿，“玛雅，你过来，有些事情和你再交代一下，一会儿在宙斯面前别露馅了。”
艾俄罗斯半跪下，向年幼的少女伸出手，“请随我来，女神殿下。”
少女后退一步，将双手背到身后，一双蓝灰色的眸子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声音里，带着艾俄罗斯从未听过的寒意，“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请不要扯上我，我要回冥界。”
“把雅典娜交给我吧，”哈迪斯的声音响起，看着小鸟回巢一样扑进哈迪斯怀里的少女，眼帘微垂，艾俄罗斯向哈迪斯礼貌的点点头。
“我们回家。”哈迪斯拥住少女，一手抚上少女的长发，“我们回家吧，雅典娜。”就算明知道你的家不在我身边，但，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少女扑进哈迪斯怀里，点点头，一语不发。
目送哈迪斯的背影远去，尼克拍拍艾俄罗斯的肩，“现在没有伤感的时间，如果不快一点，殿下数千年的努力都会白费。”
艾俄罗斯笑笑，转身走向雅典。
极乐净土，少女坐在哈迪斯身边，捧着一本书，“我刚才，听到他们说宙斯，就是您的弟弟，现在的神王吗？陛下。”
“是的，”哈迪斯忍不住伸手又一次抚上少女的长发，那样温柔的触感令他流连忘返，“怎么，忽然对他感兴趣了？”
“我，是不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少女抬起头，静静看向哈迪斯，“陛下，能不能告诉我，我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乱想什么，”心头一跳，哈迪斯顺手拍拍少女的后脑勺，“你忘记的事情只有一件，我派你去招揽那几个人类。”
“陛下从来不会青睐人类，”少女淡淡开口，“在陛下眼里，人类的实力跟本达不到要求，而且，”握住哈迪斯一直放在自己头上的手，“陛下也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虽然小宇宙的感觉一模一样，但是，”抬眸，按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令人心惊的冷静，“如果你是陛下，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你到底是谁。”
哈迪斯无奈的举手投降，雅典娜都把话挑得这么明显了，自己是绝对瞒不下去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少女看向哈迪斯，“陛下不会允许我离开冥府，姐姐，也不会莫名其妙说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而且，最重要的，这个极乐净土，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哈迪斯挑眉。
“极乐净土，明明应该是我的家，本应最温暖最眷恋的地方，如今，却让我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少女低下头，“压抑的痛苦，不能和任何人讲明，而，在我的印象里，唯一带给我痛苦的地方，只有塔尔塔洛斯。”
“对不起，”哈迪斯拥住少女，“是我杀了星矢。”镇定了一下，哈迪斯苦笑，“果然不可能瞒过你，雅典娜，不错，你已经离开冥府几千年了。”
“那么，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少女坐在床边，神色郑重，“姐姐，到底要做什么？”
“替你，完成你的心愿，”哈迪斯看着少女，“想听吗，我把你的故事，慢慢讲给你听。”
少女静静听着哈迪斯的讲述，被诸神排斥的自己，在特里同河畔，和帕拉斯嬉闹的自己，异法入侵时，被视为救世主的自己，以及，终于对宙斯心灰意冷的自己。
“他是你的父亲，也是，你最大的敌人，雅典娜。”哈迪斯握住少女的肩，“那么，现在，你打算做什么呢？”
少女微笑着捧起书，“我觉得，冥王陛下，我需要一个理由，能给我吗？”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哈迪斯皱起眉，“你已经什么都忘记了，当初你的打算，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玛雅和尼克都在忙着和宙斯周旋，怀特又不在这里，雅典娜，你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吧。”
“不，哈迪斯。”少女的微笑令哈迪斯仿佛又看到了圣域之中，那一位永远温柔的女神，“只要当初计划好一切的人一直都是我，那么现在，我就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过，如今的一切，的确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谢谢你提醒我，哈迪斯。”
“雅典娜……”哈迪斯怔住。
“陪我去一趟塔尔塔洛斯吧，哈迪斯。”少女回过头，依旧是年幼时那个自己最常见到的平静和冷漠的神情，却莫名令哈迪斯看出了温柔。
“雅典娜，你想，做什么……”哈迪斯怔住，“不要去，塔尔塔洛斯那里都是一群什么样的神祗你不知道吗？万一把他们放出来……”
“谁说，我要把他们放出来了？”少女摇摇头，“只是，我需要一个借口而已，哈迪斯。”
塔尔塔洛斯，提坦神所在的地方，即使是深渊之中的囚笼，也不妨碍曾经统治一个时空的提坦神将那里当作自己的乐土，高大巍峨的宫殿，甘甜的美酒，华贵的衣饰，还有其中被降服的仆人，当初，呈现在少女眼前的塔尔塔洛斯，就是一片提坦神的领地，被关在这里的神祗，几乎没有人想念外面的世界，唯一有的一个，想念外面的，恐怕就是曾经的神王了。
不知从何处听来了宙斯终究会被人推翻的预言，克洛诺斯便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曾经坐在王位上的人，没有几个是不眷恋权力的，尤其，当他是被迫放弃了权力。离开这里，寻找一个新的地方韬光养晦，未来的某一天，借着宙斯和新的王者争斗的时候，自己，或许会有机会渔翁得利，重拾王位也说不定，是不是。
而，那唯一一次的出逃的结果，是被哈迪斯和少女协力扼杀，此后，似乎便已经安于并乐于生活在塔尔塔洛斯的诸神，再没有给哈迪斯带来过麻烦，甚至，即使是圣战之中，或者，极乐净土被毁灭，整个冥界最脆弱的时候，也一样，
独自进入宫殿，少女看着似乎几天前才见过的华丽的宫殿廊柱，很快，便见到了那个坐在王座上饮酒的男人。
“好久不见。”男人微笑着开口，“终于来找我算账了吗？”
“是啊，我们之间的事情，必须算清楚才行呢。”少女扬起唇角，带了几分阴森森的味道，“你觉得，自己该拿出什么来作为道歉呢？”
“塔尔塔洛斯已经告诉过我你是谁，雅典娜，”克洛诺斯放下手中的酒杯，“和你为敌，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你现在，还需要什么呢？”
“我要，你们的性命。”少女一字一顿，“你们的力量。”对于诸神而言，失去了小宇宙，也就是失去了生命，他们没有灵魂，他们的肉体，也不过是小宇宙营造出的容器。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克洛诺斯苦笑，“动手吧，雅典娜。”
少女眯起眼，眸中泛起红光，长矛挥出，转过身的刹那间，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金色的神格缓缓落入少女掌心，少女微微皱起眉，离开正殿，既然神王已经死去，那么，其余几位提坦神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真是，意想不到的简单。
门外，哈迪斯看着关上的大门，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3 章
“雅典娜……”看着从紧闭的大门中缓步走出的少女，白色的衣裙已经全部被鲜血浸透，哈迪斯皱紧眉头，“你没事吧？”
“我没那么容易有事。”少女唇角缓缓扬起微笑，“不用担心，我没事，哈迪斯，现在，请送我去圣域。”
哈迪斯莫名有了几分恐惧感，少女方才的笑容，方才，那样决绝的微笑，分明是，决定赴死后才有的安然。
“我自己进去就好了，哈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