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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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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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道:“不累,这次多谢你提醒我。若非是你提醒我,我也不知义兄有这样的举动。过去那两年我们在战场上相互扶持,于我而言,他便如同亲人般的存在。”

    谢五郎说道:“我非小气之人,是你的义兄便是我的义兄。”

    崔锦听到此话,登时笑出声来,调侃道:”你若非小气之人,你给我说说谁才是小气之人。“

    谢五郎气定神闲地道:“闵恭。”

    崔锦立即被呛了一声。

    她横了他一眼后,方想起谢五郎是目不能视物的。她嗔道:“方才五郎还说我的义兄便是你的义兄,如今却说我义兄是小气之人,这不是也骂了我么?”

    不过此话,崔锦也只是戏言,并未放在心上。

    她坐在了谢五郎的身侧,低声问:“太子殿下那边这几日来怎地都没有动静?如此并不像太子殿下的作风。”

    谢五郎问:“你察觉出了什么?”

    崔锦晓得谢五郎这段时日以来与她相处时,只要涉及朝政之事,他从不会主动告诉她,而是会一步一步地引导她,让她去猜测,让她去领悟。

    她登时就明白谢五郎如此是为了培养她。

    她沉吟片刻说道:“以太子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平静。半个月前,我的人查到太子派人去了洛丰。他……”顿了下,她说道:“太子估摸着是在找把柄。上回你的人打昏了太子,太子竟是一声不吭,实在过于反常。若是我没有猜错,估摸着是有大动静了,且是针对于你的。”

    谢五郎赞赏地道:“你说对了八分。”

    崔锦问:“剩下的两分是什么?”

    谢五郎笑道:“过阵子你便晓得了。”

    崔锦担忧地道:“你应付得来么?”

    谢五郎的手动了下,往前伸了伸,却是摸了空。崔锦不禁莞尔,主动握住了谢五郎的手。他微微一笑,反握住,说道:“你觉得呢?”

    “我信你。”

    “我也信你。”

    。

    五日后。燕阳城门。

    黄土灰尘铺天盖地,马蹄声响如雷,惊得行人连连退让。

    “吁——”

    马匹在宫门前停下,五六个身着甲衣的男子翻身下马,直奔议事殿。

    议事殿上众位大臣正在上早朝。皇帝坐在龙椅上,身旁分别是巫子与巫女,底下的张奉常正在禀报朝事。而就在此时,议事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五六个人急匆匆地走进,跪在地上。

    “启禀陛下,济城临西雪灾泛滥。”

    “启禀陛下,沧州出现灾民闹事。”

    “启禀陛下,旻城通天塔倒塌。”

    “启禀陛下,临通知府与山贼相勾结,谋财害命无数。”

    ……

    此六人乃皇帝身边的心腹,时常在全国各地巡查,但凡有紧急之事便可直接启禀皇帝,甚至可以先斩后奏。也正因为如此,这六人方能无需通报便能直闯议事殿。

    在六人的话音落时,在场所有的朝臣都愣住了。

    不少人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皇帝左侧的谢家五郎。

    要晓得这些事情每一件单独拎出来说也不算大事,甚至可以说是无需惊讶的事情。即便是全部合起来,也只能说今年晋国运势不佳才会有这些灾难。然而,重点并非这些,而是这些人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谢家五郎曾经窥出天意才说出来以示警惕。

    好比济城临西雪灾,谢五郎当时曾说成平六十五年,说济城临西乃丰收之年,无任何灾难。

    而如今众多人禀报之事,皆与谢五郎所说的有所出入,甚至是完全相反。尤其是临通知府,当初更是谢家五郎一力担保,说他乃难得的好官,如此皇帝才将他下放历练,待历练归来便直接进入内阁。如今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何能教人不惊讶。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了谢五郎的身上。

    皇帝的声音极其低沉。

    所有熟悉皇帝的大臣已从声音里听出了发怒的前兆。

    “巫子?这是什么回事?”

    谢五郎在阿墨的搀扶之下,站到了皇帝的面前。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一事,以往都是镇定从容的谢家五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意识到此事的大臣相互看了一眼。

    谢五郎说道:“臣……不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连崔锦也不禁看了谢五郎一眼。

    之前的六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人蓦然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请允许微臣斗胆问一句。巫族中丧失巫力之人不计其数,巫子大人数年前所言之事如今一一出错,敢问巫子大人可还有巫力?”

    谢筠立马出列,怒道:“你怎敢质疑巫族?质疑巫子?此乃对鬼神之大不敬。”

    谢筠乃谢五郎的二叔,在朝中乃文官,从三品。

    那人嗤笑一声:“鬼神乃庇佑苍生,又岂会害黎明百姓。巫子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得鬼神庇佑者居之。我替天下百姓质疑,又有何不可?莫非谢大人为了自家侄儿,连黎明百姓都不顾了?甚至藐视天下苍生?”

    一大顶帽子扣下,谢筠登时脸红脖子粗的。

    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都打住。”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谢五郎身上。

    “巫子,所言属实?”

    皇帝竟是用了所言属实四字,一听便知是起了疑心。在场不少大臣都不由得屏气凝神的,巫子如何回答极其关键。

    此刻议事殿之上安静之极。

    “是。”

    谢五郎面色苍白。

    在场之人或窃喜或悲哀,表情各异,闵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有人望向了最近与谢家五郎关系极其亲密的崔锦,她此刻的神情是惊诧的,显然是不知晓此事的。

    皇帝问:“何时消失的?”

    谢五郎说:“七年前。”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竟然是七年前!七年前!期间巫子所言竟然都是假的!

    有人愤怒地看向谢五郎。

    “竟然巫力已失,为何不早言明?此番害的乃天下苍生呀!你为一己之私怎能置黎明百姓于不顾!”

    不少人连连附和。

    “巫子本是庇佑苍生,如今却是反过来害了苍生。如此还要如何面对鬼神!”

    “鬼神大人会怒极的吧。”

    ……

    皇帝脸色愈发不好看。

    半晌,皇帝开口说道:“从今日起,剥夺谢恒巫子之名,驱离巫族,不得再上朝堂。”顿了下,皇帝失望地看了谢五郎一眼:“退朝。”
第一百零九章
    从今日起,剥夺谢恒巫子之名!

    驱离巫族,不得再上朝堂!

    此话一出,不到半日便传遍了整个燕阳城。所有人都惊呆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巫子大人竟是多年前就已经丧失了巫力!隐瞒了鬼神!期满了晋国所有人!

    对于此事,黎明百姓更多的将目光投放到谢家身上。

    谢家五郎没有巫子的身份,他仍是谢家的嫡子。谢家乃晋国五大高门望族之一,自然不会因为没了一个巫子便能会轰然倒塌。只不过谢五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于谢家而言也好,于谢五郎自身也罢,的的确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还有不少人盯着崔家。

    之前巫女与巫子走得近,谢家与崔家也走得近。这会谢恒出了事情,也不知崔家会如何反应。

    而此时此刻众人所关注的巫女崔锦却不在崔家,也不在谢家,反而在忠义王府。

    厅堂内。

    小厮奉上了热茶,无声地退下,离开前关上了厅堂的门。屋里头登时就剩下闵恭与崔锦两人。

    闵恭喝了口茶,打量了崔锦一眼,问道:“因何而高兴?”他看得分明,即便崔锦面上并没有笑容,可在军中与她相处数年,又岂会看不出此刻的她是极其高兴的。

    他又问道:“是因谢恒之事?”

    崔锦喝了一口茶,说道:“义兄如何看?”

    闵恭主动提起茶盅,斟满了茶杯,却没有回答崔锦的问题,而是说道:“这是上好的雪茶,我记得义妹你曾经说过,唯爱雪茶,最喜欢先苦后甘的味道,便如同我们两人,与生而高贵的燕阳贵子贵女不一样,我们今日的成就并非生而便有,而是我们尝了苦方有今日之甘。”

    言下之意,崔锦听懂了。

    打从那一日她挑明了后,闵恭便久久没有见她。从那一日算起的话,今天还是头一日。不过义兄主动找她说此话,便是说明他想通了。

    她也不点破,含笑道:“没想到义兄竟然还记得我当初所说的话。”

    闵恭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倒也也奇妙,当初在樊城时,若无你便也无我们今日在燕阳的风光。”微微一顿,闵恭又道:“今日谢恒之事……”

    他看向崔锦,眼神微深:“虽是被驱离巫族了,但谢恒毕竟是谢家嫡子。且谢恒诡计多端,城府颇深,今日如此坦然道出,想来是有后手。”

    此番话他说得颇为真诚,一语道出了自个儿的立场。

    崔锦听罢,说道:“义兄,今日之事五郎并没有与我提过,就连我自己也不曾算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不过……”她微微一笑:“义兄说得没错,阿锦的确是高兴。今日我听到陛下说剥夺巫子之名时,心底前所未有地快活。如今五郎不是巫子了,他不再高高在上了,就算仍有谢家嫡子身份,可他不再是巫子了。义兄可曾记得我在醉仙居时说的话,那时我说阿锦想要一个相貌俊朗,家世一般的郎君。若论相貌,何人及得上五郎。他家世尚在,可是……”

    她打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在她心目中,是巫子的谢五郎跟不是巫子的谢五郎是不一样的。

    不是巫子的谢五郎仿佛一下子就脱了那层华丽而不敢仰望的衣裳,仿佛可以任由她搓揉捏扁。

    闵恭仅仅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崔锦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归知道,他却不能理解。

    。

    崔锦离开了忠义王府。

    她直接去了谢家府邸。

    不过是短短半日的世间,平日里门庭若市的谢家府邸,如今变得冷清了不少。门口的小厮迎了她进去,说道:“郎主在雅阁。”

    崔锦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她施施然往雅阁走去。谢家府邸于崔锦而言,已经如同自家后院一样。她来的次数不少,里头甚至有不少布置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刚到雅阁,崔锦便听到摔杯子的声音。

    “滚。”

    是谢五郎怒极的声音。

    崔锦走进一看,谢五郎身前跪了一个着宝蓝锦袍的中年人。此人崔锦倒是认得的,乃谢家的总管,时常过来这边的府邸传达谢家的话。

    崔锦听过几回,不外乎是请谢五郎回谢府,就是说谢家族长有事传达。

    每回谢家总管过来的时候,谢五郎虽然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崔锦是看得出有细微的变化。与谢五郎相处了数年,每一回提起与家人有关的话题,谢五郎不是避而不谈便是不太高兴的模样。

    崔锦施施然走前,在谢五郎身边坐下,看了谢家总管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道:“五郎怎地发如此大的脾气?谢总管怎么惹你了?”

    谢总管看了看崔锦,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本家是知道是崔锦的,很早很早便知了。五郎在樊城与崔氏阿锦走得近时,本家便立马派了人去打听。刚好那时五郎的人挡了回来,本来便当做不知。直到后来五郎愈发认真,甚至有专宠的趋势时,本家也着急了,连派了好几批人,本想着带了崔锦回来,当通房也好,当贵妾也罢,只要将人带回来了,还怕心思在外的五郎不归家吗?然而,本家更没有料到五郎又挡了回来,在洛丰一蹉跎便是两年。

    两年一过,本家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得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洛丰传来一个消息——崔氏阿锦失踪了。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在谢家侍卫的看守之下消失了,这一消失便是两年。而五郎是两年不曾与任何女子亲近过。

    此番表态,本家又如何能不明五郎的态度——这是我要的女人,谁也不许插手。

    本家怒极了,可是无奈于五郎有巫子身份加持,怒气也不知该往哪里发。而两年后,崔锦竟然回来了,还以这样的身份!

    谢总管垂眼说道:“请郎主回府。”

    崔锦说道:“你先回去,你们郎主过几日便会回了。”

    谢总管迅速看了谢五郎一眼,应了声。待谢总管离去后,阿墨捧了糕点过来,放在桌案上。他正想离开,崔锦叫住了他。

    “你可知外边如何说你家郎主?”

    阿墨面色一变。

    “你……”

    崔锦笑吟吟地说道:“他们都说你们家郎主欺骗了晋国的黎明百姓呢。还有说你们家郎主欺骗大晋这么多年,是要遭到鬼神的谴责呢。”

    阿墨面色铁青,可转眼一想又知道崔氏向来是个奇怪的人,她脑子里的想法他一般都是想不到的。她最风光的的时候选择了郎主,如今在郎主最潦倒的时候来了谢家府邸,可见不是个势利之人。他压下心底的怒气,打量了下自家郎主。

    只见谢五郎神色不变,甚至连方才对谢总管的怒气也没有了。

    阿墨心想自己郎主都不生气了,他一个随从搀和什么,遂行了礼,说道:“巫女大人莫要打趣我们家郎主,阿墨先行告退。”

    待阿墨离去后,屋里便只剩谢五郎与崔锦两人。

    崔锦咬了一口糕点,歪着脑袋看向谢五郎,说道:“原来五郎这么早就没有巫力了。五郎竟不与我说。”

    谢五郎淡淡地道:“你便如此高兴?”

    崔锦将吃剩的一半糕点喂进谢五郎的嘴里,笑嘻嘻地道:“是呀是呀,我可高兴了。五郎如今不是巫子了,便不能唬我了。你以后只能听我的。”

    听到此话,谢五郎不由失笑。

    “便是因为这个?”

    崔锦点头道:“正是。”

    谢五郎听了,也不恼怒,慢条斯理地将糕点咽了进去,问道:“刚从忠义王府回来?”

    崔锦一听,也不由失笑:“你在这里骂着你们家的总管,却还有时间去打听我的消息。”她道:“义兄找我问你的事情。”

    谢五郎说:“你不问我?”

    崔锦说道:“你若想说自会告诉我,你若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何况我不想问。”

    谢五郎握住她的手,叹道:“阿锦,如今我只剩谢家嫡子的身份,已不能风光娶你了。”

    崔锦大笑:“如此甚好。”

    阿墨在外头听到此话,琢磨了下“甚好”两字,心中登时一暖。
第一百一十章
    议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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