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清一边看,仍旧一边挑刺,说那个年代的人那里可能这样讲话,还有这些搞什么特种部队的……看起来都不像好女孩。
泉源把榴莲取走自己吃了,说:“所以才叫抗日偶像剧,爸换个台吧。”
大伯说:“他这个脾气就是喜欢一边看一边挑刺,别的节目他看起来都没意思。你不要理他,过来跟我做数字游戏。”
泉源走过去,见大伯在写数独。
大伯把解不出来的那个推到泉源那边:“你爸爸解到这里卡住就丢开不肯解了。”
泉源失笑,接过笔来做题。
等她解出来,陈毓清果然也不看电视剧了,凑过来一起看。
又解了几道,陈毓清说今天任务完成了。
泉源不知道是什么任务。
大伯说:“我们都每天解几道,预防老年痴呆。”
张阿姨这时端了一人一份的热鸡汤来。继母问泉源:“我们宵夜不吃干货的,你饿不饿?煮一碗小馄饨吃?”
泉源表示自己不饿。
继母看了看钟,说:“那陪我们搓几圈麻将吧,你阿伯不喜欢,我们总是凑不够人。”
泉源却不会,大伯只好坐在她旁边教她规则,到后来嫌泉源下手太慢总是吃不到牌索性自己上了。
陈毓清拆台:“你自己还不是老出臭牌。”
泉源觉得父亲这种坐在牌桌上翻云覆雨的样子实在颠覆她印象中父亲严肃的形象。
大伯说:“你不知我们那个时候,平常应酬就是喝茶吃饭,晚上若不去歌舞厅,就只有麻将,谁不会才真要糟糕。你爸爸就仗着自己脑子好,总是记牌算牌,最后大家都不想同他玩了。”
陈毓清说:“现在算不过来了,只好老老实实跟你们拼运气。”
玩到九点半的时候继母要大家去洗漱然后睡觉。
“我们早点睡,你是看电视还是上去玩电脑?”
泉源说:“我看会儿书也要睡了。”
继母说:“我给你在房间放了药包,你把那个放到脚桶里泡脚。”
泉源跟长辈们道了晚安,抽了一本书看。
只是不怎么看得进去。
于是又去书架上换一本小说来。
看了几页也觉得索然无味。向外面看看,觉得月光清冷明净,照耀得庭院景色十分可爱,于是又拉开窗帘关上灯看了一会儿夜景。
也没有看多久,想想自己这样黑灯瞎火坐在窗边发呆的样子有点可笑,就去洗漱换了睡衣躺倒床上。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也才十点半。再点开短信,竟然发现有一条未读,忙点开,却是父亲的手机号发的。
【钥匙放在外面信箱里——周】
原来是继母用父亲的手机发的短信……
泉源又把衣服全套穿好,下楼到外面去取钥匙。
她平常回家来总是敲门,所以大概长辈们都觉得她身上并没有钥匙吧。
心里既觉得温暖,又有点遗憾。
她知道自己是在等刘云的短信。
早上发了早安之后就再没有回音,给手机充费的事也没有说一句,是一整天都很忙手机还没有充电吗?
正在这个时候,铃声突然响起来了。
泉源马上按了接听键。
又有点心虚,绕到院子里的树后面,压低声音说:“喂?”
“泉源。”手机里传来刘云的声音。“开门。”
开门?
泉源茫然地看着铁门方向,那边一个人都没有。“……你在哪里?”
刘云顿了顿:“你不在家吗?”
泉源说:“我在父亲家。”
刘云说:“怪不得我敲门没人应……你出门没关灯。”
泉源一想,也不记得下午去取东西有没有开过灯又有没有关掉了。
刘云说:“本来想约你去广场那边……不过你在家就算了吧。我手机只匆忙冲了点电,可能撑不了一个小时了,预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好失策啊……”刘云略带遗憾地笑说,“都忘记这时候你要回家了。嗷嗷快没电了,我得挂了。那明天可以约你吗?”
“好。”泉源回答完又觉得有点太迫不及待。但听见刘云的声音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告诉刘云去向所以破坏了刘云的期待,觉得很对不起她。
刘云笑:“那明天一定要空给我,等我电话。”
“好。”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安慰刘云……又或者不是安慰。
随便再说点什么就好,结果电话已经挂断了。
再拨过去就是关机提示。
泉源也知道一定是没电了,否则刘云不会这样挂电话,也不知道最后的好她听到没有。
听到了吧。
明天见就好了。
虽然这样决定,心里还像是塞了一只气球一样觉得憋闷。
她又想到明天元旦,自己应该还是要在家的。好不容易亲近起来,长辈们也一定希望这样的节日里自己能到场。
也不知刘云明天会什么时候联系,下午的话就没有问题。要不然中午请她来吃饭?
泉源马上又把这个疯狂的念头逐出脑海。
无论如何还不能让刘云太接触几位长辈。有照片的事情不知真假,父亲恐怕已经有了怀疑,刘云再出现……万一真的被父亲看穿呢?
这样想着,泉源心里对刘云的愧疚更深。
她想到这样的节日里刘云竟想不到别人是要回家的……
这是因为刘云自己无家可回。
刘阿姨曾经对泉源说过刘云的身世,也不知道在刘父上门向女儿讨钱之后她还有没有见过家人。
她还有个堂妹在。
但堂妹一定不在她身边。
泉源想,这样的节日里,她想到一起共度的人是自己。
泉源觉得心里的那只气球要爆炸了!
她拉开铁门,然后跑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刘云送来的早点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
陈瑜是真的饿了,大多数都进了他肚子。
吃完拿着餐具往贺晨曦她们租屋走的时候陈瑜说:“姐,真不能说是谁啊?看起来不太行嘛,虽然做得很漂亮但是味道一般般。介绍给我认识我帮你判断是不是金玉其外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瑜嘻嘻嘻:“好奇死了姐你告诉我嘛。”
泉源说:“爸在家里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
“真的?”
陈瑜又嘿嘿嘿:“叫我注意一下你身边都有谁……爸是关心你嘛。”
泉源点头,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不错。
上电梯时陈瑜说:“还有一件事。”
“嗯?”
“晨曦姐路上问我季稷的事,我就告诉她了。没关系吧?”
“你都说了什么?”
“我知道的都说了。”
“……是吗?”泉源本来也想要找机会说说季稷的事,虽然跟贺晨曦提了一些,但还是让她全部知道比较好。但又不知道事情要从什么地方说起,怎么说才能对她的伤害小一点。
贺晨曦回来的时候心情好像变化不大。
也许吧。
如果是往常她应该亲亲密密手挽手一起过来取东西的,但这次她却没有一起来。
她应该是在整理心情吧。
如果是往常应该能够发现的。
陈瑜看姐姐沉默下来,问:“是不是我说太多?不过我怕晨曦姐还喜欢季稷。”
泉源看着弟弟:“不是,挺好。我反而不太好开口。”
陈瑜说:“姐你也不用担心,都是成年人嘛。晨曦姐自己静静差不多就好了。这年头谁没谁不行呢。不过是个不靠谱的男人。”
泉源失笑。
对,谁没有谁不行呢?
即使雏鸟也要离巢。
怎么可能一直都做小希的保护者,让她一直不成长,一直不认清人与人之间有善意交往也有险恶用心?
贺晨曦不该要个保护者。
泉源无缘成为她的恋人。
这不是造化弄人,而是两个人并不合适。
她觉得自己爱贺晨曦时只想一味将她保护在羽翼下。
只想她永远单纯亲切,无忧无虑。
爱情不是去养一个女儿啊……
所以她们不会有结果。
因为她甚至没有勇气跟贺晨曦一起面对未来。
她爱贺晨曦,并不是携手并进,而只想把两个人的生活都抗在自己身上。
她预料到自己无法承担那样的重责,所以才把自己逼入末路。
泉源明白了从前面对贺晨曦时感受到的那些痛苦的来源。
是她自以为爱着贺晨曦,却并不相信她。
爱情是有来有往,但她切断了那个回路。
所以是暗恋啊……
她笑了。
因为那份爱没有成长,不够强大,所以最终长得畸形,只能死去。
因为那份爱并不完整。
因为她对贺晨曦的情感……并没有“爱”那样能够令人幸福令人长大。
泉源突然想,过去的她多么地浅薄无知。
她根本从来没有摸索出爱情到底是什么,就自以为情圣。
但现在……
她与刘云之间拥有爱情了吗?
还没有。
她们还不够了解彼此,怎么就能狂妄地说爱呢?
不该大言不惭。
只是如同房屋打好了地基,她能够感觉到,她与刘云间那颗名为爱的种子能够茁壮成长。
回租屋的时候泉源不动声色地打量贺晨曦。
没有哭过。
只是显得格外兴奋与充满活力,大概是在掩饰什么吧。
陈瑜去帮她们装无线路由了。贺晨曦跑到泉源身边。
“阿源……”
“怎么了?”
“我出去的时候跟弟弟问了季稷的事情了。”贺晨曦已经不再亲切地叫他禾苗。
“嗯。”泉源揉揉她的头发:“别理他。”
“不理他。好像也不太难过。”画风实在太清奇,听到的时候反而只觉得离奇与莫名其妙了。贺晨曦突然笑:“以后写回忆录的话会很有趣吧。……不过也有点生气。阿源……”
“嗯?”
贺晨曦说:“弟弟还跟我说你认识林意茹了。”
“嗯。”
“周阿姨还要她跟弟弟相亲吗?她不太好……你提醒一下弟弟。”
泉源笑:“我知道的,陈瑜也知道的。”泉源想应该是陈瑜顺便向贺晨曦抱怨了相亲的事。
“还有蓉蓉姐……”
“怎么了?”
“你多跟蓉蓉姐聊聊天吧。”
泉源觉得贺晨曦有点意犹未尽的意味在,问:“怎么了?”
贺晨曦忙摇头:“没有啦,但是我觉得蓉蓉姐最近心情不太好……”
华蓉同华夏闹分手的时候确实心情不太好。现在两个人复合,为什么仍旧心情不好?
泉源想起华蓉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总以为是气话,现在想来有点可疑。
她拍拍贺晨曦的脑袋:“也别太担心。”
“嗯。”她埋头整理了一会儿厨具,突然抬起头来问:“阿源你要恋爱了吗?”
“……怎么这么问?”
贺晨曦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个问题也确实是无厘头的。
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也完全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察觉了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于是她摇摇头:“我是觉得阿源有点不一样了。”
泉源刚刚还因为察觉自己疏忽了贺晨曦产生过一点愧疚与惆怅。
她不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在察觉自己对刘云的想法之后她就明白自己对贺晨曦的爱已经彻底消失了。
然而一段感情总会留下痕迹。
她察觉对贺晨曦的爱意改变的时候,并不难过也不疼痛——这两种感觉她已经体会过太多,也许正因为太多,所以才渐渐毫无感觉了吧——只是有点愧疚与惆怅。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贺晨曦。
只是觉得自己太不负责。
一厢情愿地灌注爱给她,一厢情愿地对她付出呵护……而现在,这样的感情又被自己私自抽离。
贺晨曦会习惯吗?
她会不会因为朋友不复以往亲密体贴而觉得难过?
她并不知道她的这位朋友经历了痛苦的暗恋然后迈入新的恋情。
她只会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渐渐都会变淡吧。
泉源又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管变成怎么样,我都一直是阿源啊。”
贺晨曦笑起来:“什么啦,好像哄小孩子一样。”然后她突然说:“我知道了,其实我自己也变了。”
“嗯?”
“我觉得我长大了。阿源有没有?”
“有的。”
贺晨曦说:“阿源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喝酒的时候你帮我挡酒,然后别人就说你是骑士我是公主?”
“嗯。”
“我不要当公主了。我也要当骑士。”
“好。”
“以后我给阿源当骑士吧。”
泉源怔忡片刻,笑问:“怎么办呢,但我不想当公主。”
贺晨曦有点失落。
她经历季稷的事,觉得又生气又好笑。
她想快点长大,把这段可笑的历史刷过去。
她不想再要别人保护,而想要像泉源那样……
泉源不仅是她亲爱的挚友,也是她想要成为的人。
于是她趁着那股又气又笑的脾气说出豪言壮语,结果泉源并不需要……
贺晨曦觉得茫然。
她虽然也想象不出泉源像自己过去那样动不动就找别人求助,动不动就在别人面前哭泣……可是,如果一个人长大变得厉害起来,她总要有所表现,总要有什么去守护的东西吧?
她想要守护泉源,然后猛地想起来泉源一直都不用她守护。
贺晨曦说:“那我要给谁当骑士……”
泉源说:“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什么嘛。”
“既然长大了,就去当国王吧。”
贺晨曦想了想,郑重说:“我以后会当国王。不仅自己要长大,也要让身边人一起长大。”
泉源点头,又叹气:“你啊……”
贺晨曦腼腆地笑笑,她知道泉源明白她在说什么了:“我知道季稷做了不对的事情,但是如果我很成熟的话就不会迷他,或者还可以让他知道那样是错的……我们在一起时我也有觉得很快乐的时候。”贺晨曦说:“所以……如果以后我还要恋爱的话,就要跟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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