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叙望着这时还是白天的美国,笑道,“C市城南城北那边的家族你事先给打点好,知道的人不要太多,就必须的那几个老前辈知道就够了。”
“你一派人过来就要抢他们的饭碗,他们肯定要恨死我们,”萧桓知道郑凛叙偶尔的恶趣味,也不予置评了,“你打算让老四一来就接手军火那笔生意?”
“不,我让他来接手原油输出和天然气管道那边的接洽。”
郑凛叙的话让萧桓挑眉。
“若白更适合处理这条路上的事,而且最近秦氏花大价钱打通这条路,要是我们能够成功截下来那就该他们手忙脚乱了,而且秦易的本家在首都,只要他根基不稳,美国这边的事情也自然迎刃而解,咱们的老四可是最擅长远程攻击,给他一个月,他会带给你惊喜的。”
“你想把秦易一锅端了?”萧桓有些不相信。
郑凛叙闻言低笑:“当然不,每个地方都必须有势力分权制衡,地方才不至于混乱无秩序,郑氏要爬到顶端,也少不了秦氏的推波助澜,我只要把秦易控制住就可以了,让老四给我们打个漂亮的头阵,剩下来的事情你来处理。”
郑凛叙虽然在美国,但是对于C市的消息却还是十分灵通的,“听说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进秦易的眼了?阮丝皖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作用还是摆在那里,你防着些,秦易那么大动作宣扬,绝对不止是卖你面子那么简单。”
“我知道。”
萧桓怎么会不知道?
一向她的戒备心都是最重的,就算是阮丝皖,他也留了几分防备。
她要先是一个工具,再是一个女人,对待工具,萧桓从来都不会心软。
“老三,有的时候女人的思想和我们男人是不同的,你要看看,你想先是个男人,还是先是个丈夫,前者后者都会带给一个女人不同的感觉,你的家务事,我不方便管,但是魏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了,不要做得太过。”
郑凛叙突然的一番话让萧桓握紧了拳头。
他一点也不好奇大哥是怎样知道的,他也没想过能瞒住他,只是被他说出来,萧桓才觉得这个大哥有时候心思真是洞察到了可怕的地步。
因为郑凛叙说的,正是萧桓一直徘徊犹豫的东西。
“大哥,我会处理好的。”
萧桓挂了电话。
郑凛叙把手机放在一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然后看着就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浅笑道:“老四,你怎么看?”
纪若白微微抬起眼:“那个女人有问题。”
郑凛叙轻笑:“就这些?”
“难不成呢?”纪若白冷笑,英俊的脸庞上少有的见了几分讽刺,“反正都是要解决的,说再多也没用。”
郑凛叙的眸中升起了几分赞赏。
他看得出来老三已经开始感情用事了,他不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有时候在背后纠正错误,也是兄弟间相互帮助的方法。
C市的严冬,来临了。
在每一个人的期待或失意中,上天并不能怜惜每一个人,只能任由冰冷降落在这大地上,铺上一层月华般的白。
阮丝皖站在白雪中,那精致的脸,竟比这雪还要苍白几分。
她的脑海里嗡嗡嗡地响,似乎在迷茫,为何短短几日,幸福就变了样?
刚才秦易那略带怜悯和疼惜的脸还在脑海里回荡,但是那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到震惊,然后接受,最后认命。
那个男人便看着她绝望。
“小婉,我知道,你是最乖的。”
那个人手掌的温度,残留在头发上,此刻也已经散去了,阮丝皖抬起头,有些许雪花落在她的头顶,脸庞,带来一阵战栗。
魏忻,这是那个男人给自己选择的命,不要怪她。
……
“易,我们会好好爱这个孩子的,它会好好的,对不对?”
……
那句话,以及包含不安和期待的她的模样,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
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有注意?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答过她一句。
因为不需要回答。
在家里躺到了第三天,魏忻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在听到阮丝皖声音的那一刻,魏忻一直淡然的脸便裂开了一道痕迹。
“你想知道萧桓和我在一起的真相吗?想要知道的话,我们见一面。”
电话里,阮丝皖的声音很安静。
安静地有些可怕。
不一会儿,魏忻就恢复了表情:“你所谓的真相要是指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么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是。”阮丝皖似乎在摇头,“你不是一直好奇他爱不爱你吗?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
阮丝皖的声音,犹如最美的魔障。
魏忻闭上眼睛。
外面的风雪似乎盖不住心底的声音。
“在哪里见面?”
她最终妥协。
真是讽刺,这个她最想知道的答案,竟然要由另一个女人来告诉她。
魏忻,你渴望的是一个怎样的答案?
她问自己。
那一天,风很凉,雪却已经停了。
魏忻穿着一身厚厚的大衣,小脸完全被松软的貂毛包围住,她下了计程车,给了司机一百块钱,不等司机找钱,就已经走远了。
魏忻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这里是C市一条罕有人烟的一处,不远处能看到长长的河流,因为这里是被废弃了还没开始重建的地带,所以难免有几分凄清。
拢紧大衣,魏忻向着那断桥走了过去。
她没有问阮丝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但是如今有些懂了,这样的冷寂凄凉,真真是有些适合自己。
走到桥下的时候,魏忻模糊地看到了不远处那一抹雪白色的人影。
阮丝皖正穿着一身略厚的白色狐裘大衣,凌然站在桥的上边风带动她没有捆起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那么久不见,看来她也瘦了不少,只是肚子却比魏忻地更大,一看便知道是个孕妇。
兴许是听到了声音,阮丝皖转过头来。
那一刻,魏忻清晰地看见了她,她也清晰地看着她。
魏忻不知道阮丝皖在这里站了多久,但是不远的距离,她能敏锐地发现阮丝皖的脸是从未有的苍白。她深吸一口冷气走上去,阮丝皖已经又转过身去了,她似乎很钟爱这条河,魏忻走到她不远处也停下,看着一望无垠的蜿蜒的江水。
“是不是觉得很微妙?不过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我和你一定会以这个方式见一次面。”
阮丝皖看着还没有结冰的河流,这里是整个C市最南边的地方,所以江水也比其他地更要晚一些到达结冰期。
她的声音把魏忻的思想拉了回来,魏忻“嗯”了一声,随即学着她的模样把身子的重量放在只及腰的栏杆上:“说实话,曾经我很嫉妒你。”
当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她们两人却可以在这里说很多以前不能和对方说的话,魏忻觉得这或许是命,这个叫做阮丝皖的女人,从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她想要打倒的对手,因为她喜爱的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叫做阮丝皖的女人,所以很小的时候魏忻就知道自己和她只能是对立的,但是想不到,如今,阮丝皖三个字却成了她最大的梦靥。
“哦?”
阮丝皖难得地笑了。
第三十三章(出书版)
魏忻皱眉,小鼻子也皱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这个阮丝皖有什么不同,一向她所知道的阮丝皖,都是冷静,美丽,但是却带着隐约疏离和漠然的,不像今天,她的笑似乎浸在了眼底。
“我想你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你们大学部的楼梯间,那个时候我上去找他,却看见他正伏在你身上……那个时候他背对着我,但是你却不是,我清楚地看见了你的脸,你很美,比我见过的和他一起的其他女人更美,所以我第一眼就很嫉妒你,而且还很讨厌你。”
“……”阮丝皖闻言,唇畔溢起一丝苦笑,“萧少可不是个好男人。”
“我知道。”
魏忻轻轻应了一声。
凛冽的冷风里,阮丝皖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她看得见魏忻眼底的苦涩与无奈,就像看见了此时的自己:“你爱他?”
情不自禁地,阮丝皖竟问出口。
魏忻似乎也惊讶于阮丝皖的这个问题,她转过头,看着阮丝皖,最终还是回答:“是的,我爱。”
这一瞬间,心中的挣扎仿佛找到了脱口,那一直以来不为人知的秘密终于暴露在风雪中,她曾以为,终有一天,萧桓会成为第一个听她说爱的人,却想不到,她竟然在阮丝皖面前承认了。
是的,她爱他,一直都深深爱着。
那场夏日的相遇,他站在树下,她窝在爸爸的怀里,清楚地听见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那是一见钟情的征兆,但是那个时候她不懂。
待她懂得的时候,却已经太迟。
但她是谁?她是魏家的公主,是整个F市最配拥有骄傲和尊严的女人,所以只能咬牙继续倔强下去。把婚礼当成赌注,是因为爱他;酒后纵情,是因为爱他;甚至于一步一步地退让屈服,为了他抛掉自己的底线,也都是因为爱。
情不知所起,竟一往而深。
“那你呢?你爱他?”问完,魏忻才觉得可笑,“看我说的,你比我更早和他在一起,并且为了他做那么多,怎么可能不爱?”
抬起头,看见了阮丝皖压抑的,悲伤的侧脸。
微微愣住,魏忻看着阮丝皖远远看着江面,轻声呢喃:“是啊,我爱。”
眨眼,阮丝皖敛去了眼中的湿润,再睁开时,最后的犹豫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令人惊心的决绝。
魏忻被她眼中的光芒所刺,手竟潜意识地抚上肚子。
阮丝皖的眸,一下子就落在了魏忻的肚子上。
“这个孩子,是萧少的吗?”
阮丝皖站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魏忻。
魏忻大吃一惊,她怀孕的事情一向是个秘密,除了左宁和小夕,她没有准备告诉任何人……忽然脑中白光一闪,她蓦地想起那个时候左宁带她去医院碰见阮丝皖的事情,不由心底一沉,再看向阮丝皖的时候眼神里已经带了一丝警戒,想要退后一步,却被阮丝皖一只手握住,后退不得。
“放手!”魏忻心底一痛,她看见了阮丝皖眼中凄惶到可怕的感情,愈加慌乱,想要甩开阮丝皖的手,但是不知怎的,阮丝皖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然后,她清楚地看见了阮丝皖唇边绽放出的一抹凄厉的笑容。
“你不是想要知道答案吗?”
阮丝皖轻轻地说,眼角渗出了泪。
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
这个表情,成为了之后许多年间魏忻的梦魇。
“这就是答案。”阮丝皖突然收紧了手腕,魏忻吃痛,却成功愣住,来不及反应,肩膀被一只手用力一推,腰间一痛,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在半空中看见阮丝皖漂亮的眸,听见她在掉落中慢慢开口,“……对不起。”
萧桓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
积雪让路变得堵塞,他把车停下等红灯,人往后座一靠,便想起今日中午阮丝皖的那通电话。
电话很简短,只说了一个地址和那个熟悉地让他握拳的人名,还有最后一句:“她让我一个人去见她,等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你就来一下吧,和她谈谈。”
挂了电话,他今天一直心不在焉。她为什么会单独让阮丝皖去见她?她到底……
赶了几份文件,连助理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去见见吧。
萧桓揉着太阳穴。
去见见吧,别逼自己。
他这样跟自己说。
所以,当特助来提醒他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只犹豫了三秒,就拿着车钥匙直奔地下车库。
毕竟从郑氏到城南,也有一定的距离。
深吸一口气,红灯的时间差不多过了,就像她的存在,就像一个难以决断的选择。
手刚搭上方向盘,余光扫到一边熟悉的银白色跑车,眉头一跳,萧桓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左宁降下车窗,同样回望他。
魏忻。
他们同时在心底咬着这个名字,也知道,能让他们同时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唯有那个女人。
左宁看着萧桓抿唇后脸色冷凝地加大油门,不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给魏忻打过一通电话,也幸好他打了,不然不会刚好赶在她要出发去见阮丝皖之前,他见她支支吾吾,威逼利诱地,才逼得她把要和阮丝皖见面的事情告诉他。
他不放心,说到时候去接她,她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如今……看着萧桓离去,左宁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心底的不安随着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通通过了一遍显得愈发清晰,不由地眯起眼睛,脚踩油门,性能良好的跑车便呼啸而去。
很久之后,魏忻在想,如果世界上不是有那么多如果,或许这一切的结局都会避免,亦不会有纠缠了他们那么多年的误会。
如果不是萧桓看见了左宁的车,心底隐藏煞气,也不会有之后的一切;如果不是左宁的车在赶去的途中熄火,或许他不会去地那么迟;如果不是那个男孩事先爬上阮丝皖的车,或许,他不会知道那些足以让他心痛欲裂的真相……
入水的那一刹那,冰凉的江水灭顶而来,下降的速度很快,快到魏忻只能木然地听见阮丝皖落水前最后说的几个字,以及潜意识地护着肚子。
碰到江面时巨大的冲击,让魏忻的脑海嗡嗡作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她已经被冻地双唇煞白。
身上的皮草因为沾了水而更加沉重,魏忻的脑子更重,迷迷糊糊中,她挣扎着睁开眼,腹中一阵抽痛,惊醒了她。
不!她不能在这里!
咬咬牙,痛楚迫使自己清醒。
她看着落在不远处的阮丝皖,她正苍白着脸,双手也如自己一样,正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灰白地绝望。
为什么?
她茫然。
心底一阵抽痛,让她几乎不能呼吸,江水很平缓,她艰难地脱掉身上累赘的皮草,浑身的冰冷让她动作迟钝。
魏忻握紧了拳头,最后还是咬牙向阮丝皖游了过去,碰到阮丝皖的那一刻,她吃力地托住阮丝皖的脖子,一手护着已经生疼的小腹,努力往江面游去。
破水而出,死而复生的感觉让魏忻急促地喘气,此刻痛楚已经占据了她的五官,她害怕地更加捂紧了小腹,低声呢喃:“宝宝……你撑住……”
阮丝皖在此刻嘤咛一声,咳出一口水来,魏忻忙托着两人往岸上游去。
“咳咳咳咳!!”
阮丝皖急促的咳嗽,忽然,魏忻看见她的脸一白,却已经无力去查看,只能用余光扫到泥水地面上蜿蜒的血迹……
心中大恸,魏忻颤巍巍地伸手,摸到了自己身下的一股暖流。
“不……”
魏忻倒在地上,死死地咬着唇,眼睛已然红的似乎要滴血。
“宝宝……宝宝……别怕……”
忽然,腹部剧烈的疼痛让魏忻低叫一声,她的眼中染上了恐惧和绝望。
一阵寒风吹来,魏忻听见了阮丝皖的声音。
“没用的……”
魏忻蓦地抬起头,泪,在不经意间滑下,她的声音已经嘶哑。
“为什么……”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