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出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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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出完美人生-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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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奶奶,方扬哥哥,三哥,子敬哥哥……”余然抱紧怀中的九尾灵猫,下巴搁放在它松软的银灰色毛皮上,眼角通红地倾诉深埋在内心的思念。

    她这次的昏迷不单单是简单的昏迷,而像是被人刻意隔绝了灵魂与身体的联系。她不清楚外面的世界过了几年,她只知道乞巧空间里的桑葚结了一次又一次,库房里堆满了她的绣作,小到荷包香囊手帕宫扇肚兜绣鞋,大到衣裙台屏插屏。这些年,她的衣食寝居都是自食其力,不依靠任何人。或者说,乞巧空间里的花仙一天比一天少,原本热热闹闹的空间,现在只剩下寥寥数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拂不去的哀愁,余然都不敢看她们的眼睛,总觉得里面充满了怨恨和谴责,即使久客说,与她无关,是她们的命数到了。

    “喵呜。”小九轻叫一声,伸出舌头舔干净余然脸上的泪痕。它只是一直未成年,勉强保住性命的猫妖,虽然能感受到余然心底的害怕和惶恐,但口不能言的它,无法给予任何形式上的安慰。

    “小九,你知道吗?我曾经在长大了的方扬哥哥的肩膀上看见过你。对了,现在的你不认识方扬哥哥,要等十几年后,你才会认识他。你知道吗?我不是真正的孩子,我是从二十年后重生回来的……”

    余然抱紧怀中小九温暖的身体,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不满在此刻终于得到了发泄的机会。

    为什么付出了努力却得不到认同?一句轻飘飘的“原来是她的孙女啊1”彻底打击了她心底意图一飞冲天的扶摇之志。和以前一样,在奶奶的光环下,她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乌有。这或许是她以前执意离开家,和爸爸妈妈住到一起的最终原因。然后父母眼中只有弟弟余新的现实,再度打击了她脆弱矛盾的个性,让她雪上加霜,自暴自弃地放逐了自己。直到后来遇到他,她才重新捡起丢弃的梦想。

    恨吗?扪心问自己。恨,不想矫情地说不恨。她好恨他,给了她希望,转瞬又无情地剥夺走。今生只要不去爸爸妈妈那边,就不会遇到他吧,那个曾经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给过她无边快乐,又给了她无穷的痛苦。

    无意识地咬紧下唇,咸咸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整个口腔,吞咽下去的到底是血还是泪呢?余然神情木然地坐在游廊里地的台阶上,凝望愈来愈寂静的乞巧空间,回想以前喧闹开心的时光。

    她想回家,不想留在这个越来越诡异的空间。

    脑子里的念头刚动,余然就觉得眼前的景物快速飞转,整个人仿佛是跌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伴着一片黑暗侵袭进大脑,意识渐渐迷离,待到她睁开眼,模模糊糊地视野里尽是铺天盖地的白色,鼻翼间流窜一股药味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

    呆呆地注视着前方雪白的墙壁,视线移动,落到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上,印着淡红色医院名称的被套告诉她,她此刻正住在市里的101部队医院。偏过头,床头柜上摆放的台历映入她的眼内,原来她已经整整躺了三年。

    咔嚓一声,门被人轻轻地打开了,余然努力仰起脖子看向门口,一名身穿校服,个子颀长的少年抱着几本书低头关门。从背影来判断,他应该是上了初中的秦颂。

    “子敬……哥哥。”她张张嘴,嗓子眼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是哑了吧。余然内心慌乱,先前回来的喜悦完全被自己可能哑了事实取而代之。如果变成哑巴,她回来还有什么意思。不能开口说话,就无法与人交流,余然讨厌看到别人眼底有意无意流露出的怜悯和同情。她不气馁,继续尝试,努力让三年没发声的声带再度发出声音来。

    “子…敬…”很吃力地憋出两个发音,若不仔细辨别,根本听不出她喊的是子敬两字。余然突然能理解残疾人埋在心底想要成为健全人的奢求。她闭上双眼,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逃避无法发声的现实。

    “然然,过了暑假,我就要上初三了。很快进入高中,然后按着爸爸妈妈的要求靠理想中的大学,毕业后,进入事业单位。你如果还醒着,一定会嘲弄我长这么大了,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清楚。呵呵,现在不需要你嘲弄了,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小名叫小命,大名叫梅运的女孩,她每天都竭尽全力,非常刻薄地挖苦嘲讽我,说我是个胆小鬼,只会说不会做。让我早死早超生,不要留在世上祸害其他人了。或许真的是这样,我只是用微笑来掩饰内心的懦弱……”

    耳畔回荡着少年清越的嗓音,余然静静聆听秦颂所讲的每一件事,心底酸酸的,暖暖的,小命和秦颂的相识在她的意料之中,在她的印象里,小命是个极其张扬活泼的女孩子。打架、旷课这类女孩子不会做的事,她件件干得出来。因为她,秦颂认识了眼眸冷漠无情的边缘,陷入难以自拔的苦恋。

    要不要阻止这段感情发生呢?余然闭着眼睛想。她不希望秦颂爱上边缘,那个女人太冷,冷得心里眼里只存在她弟弟边生一人。她的一生只为她弟弟边生而活。同样的,余然也不喜欢靠近边缘,因为边缘的能力可以看到一个人些许的未来。她曾对她说,她和那个男人有缘无分。

    “然然,等你醒来了,我带你去认识小命。你一定会喜欢和她做朋友的。她和方扬一样,有一手好厨艺。只是性子太懒,从不爱主动下厨。”

    当然会跟她成为好朋友,那样阳光的性格,一直是她所追求喜爱的。余然紧闭的眼角淌下泪珠,她很感激秦颂给她带来的好消息,可是口不能言的痛苦纠缠着她,使得她胆怯地用装睡来应付一直等着她醒过来的家人朋友。突然,眼角传来轻柔的擦拭,一阵幽幽地叹息钻入她的耳内。

    “然然,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对吗?”

    “子敬…哥哥…”

    余然睁开双眼,泪眼朦胧地看着渐渐脱离少年青涩转向圆润的少年,低低地轻唤。

46 绣帕

 手绷捧在手里,绣花针拈在手中,绣线、翘头剪刀、针包丢在被子上,耳朵里听着秦颂念叨她昏迷三年发生的事,余然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能回来就好,很多事她都不想去细究,说她逃避也好,说她性格怯弱也罢,她想把握的从来只有现在,过去的已经发生,抱怨无用;未来的事还没发生,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改变。这次醒过来后,她突然间明白了奶奶说的有缘人是什么意思?就同她手里绣的青青翠竹,便是她睁眼看到秦颂的一瞬脑海里骤然闪逝的灵感。

    她一直以为秦颂温润如莲,实没想到最适合他的原来是风雪雨霜压不倒、折不弯的青青翠竹。也对!他的性格外圆内方,看似随和温柔,实则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绷架上的翠竹逐渐成形,连着绣了几针短针,藏住针脚,余然拿起剪刀贴着绣面剪断绣线,将绣花针插在针包上,尔后双手捧起手绷,仔细盯着端详一会,反手展示给趴在一旁矮桌上做功课的秦颂看。

    “子敬哥哥,这是给你的绣帕,觉得如何?”她眉眼弯弯的笑道。长久不晒太阳,使得她脸上的肌肤透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原本呈现琥珀色的瞳孔一觉醒来变成仿佛墨染的黝黑色,伴着她微微的笑意,瞳孔里散发着水润的光泽。

    “手帕?这玩意也太落伍了吧。现在哪有人用这么古老的东西!如果我在身上放一块,会被人笑话娘们的。”

    秦颂抬起头,视线在手绷中间的翠竹上稍作停留,落入余然的眼内,感受她心中的喜悦。他伸手接过手绷,手指轻轻抚摸上面泛着自然光泽的翠竹,笑着婉拒:“况且你手绣的东西让我拿来擦嘴擦手擦鼻涕,我还真有些下不了手。估摸着会被人斥为暴敛天物,不懂欣赏艺术品的。不过你这翠竹比你绣的第一幅牡丹的绣工更加精巧细致,你那副牡丹卖了万金,你这翠竹虽小,但起码也值千金。我可不敢用抵得上我爸妈一月工资的帕子。”我要是拿回家,肯定被我老妈卷走,藏起来当传家宝去了。

    “什么那?不过是随便绣绣的小玩意。何况帕子绣了就是拿来用的,又不是台屏挂画什么的,只能放着看。”余然一听,心里有点不高兴,双眼一眨不眨地瞅住放下手绷,重又拿起钢笔做功课的秦颂,闷闷不乐地说道:“奶奶说了,灵感顿现绣的东西只能送给让我出现灵感的那个人。这竹子是我睁眼看到你脑子里浮现的印象,所以除了你,别人都不能用。”

    “反正我不管,这是我出院后绣的第一件东西,你不收也得收,收了也白收,白收若不收,那就是大白痴。子敬哥哥不会想做大白痴吧?”正经的法子不管用,余然仗着自己年纪小,厚着脸皮,当场耍赖。

    秦颂默然,原来他不收就成大白痴了,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敢随便乱收。

    余奶奶端着一只碗推门进来,听到余然最后的几句话,不由笑道:“子敬,你就收下吧。然然只是遵照我们师门的规矩行事。然然,把东西收拾好。今天给你做了桂花糯米糖藕当下午点心。子敬,你的在楼下厨房灶上,自己去盛上来吃。”说完,她走到床前,将手中的碗递给收拾好绣线剪刀的余然,拿起矮桌上的手绷,走到窗户前凑着阳光眯眼细瞧。

    “这竹子是用半绒线绣的?不错,丝理挺细腻柔和的,针脚的处理也好,用色的过渡也自然。”说着,她抬头注视披上外套,坐到矮桌旁,端起碗吃东西的孙女。

    沉睡三年,手艺不但没退步,绣的东西反而愈加活气,她是不是得感谢织女娘娘选择了她最疼爱的孙女当继任者呢?然联想到师门历代传下来的口谕,余奶奶心里又很是不舍,不忍心自幼教养在身前的孙女走上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历练之路。都是命在捉弄人,让她有生之年经受死别不说,还有经受活生生的生离。

    “奶奶,我想在乡下上中学。不要转到市一中去。”余然咬一口藕片,软糯香甜的口感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为什么?市一中的教学质量比我们镇子上的W县中学好多了。”余奶奶微愕,紧跟着她有条有理的分析原因:“是在担心费用问题吗?不用担心,你干爸干妈和那学校的校长认识,不需要借读费,只要把你的户口转到他们家去就行。至于住宿问题,你可以选择住学校的宿舍也可以走读?假如你不喜欢住在你干爸干妈家或是学校的集体宿舍,那我给你另找住处。本来你阿芳姐姐她不打算在那家饭店干了,打算跳槽出来在中山路那里拿嫁妆本租一间店面房开家小吃店。这样的话,我找她商量下,让她找间楼上楼下的铺子,直接买下来装修下,楼上住人,楼下开店。”

    她不希望余然错过这次难得的机遇。虽然两所中学都是省重点,但由于所处地域的不同,学生和老师表现出来的风貌却丝毫不一样。

    “大姑姑大姑父同意阿芳姐姐开店?”余然放下碗,从衣兜里拿出一块丝帕擦嘴,帕子一角绣得栩栩如生的紫色牡丹花落入余奶奶的视野内,引起她的警觉。

    “然然,别动,把你手中的帕子给我看看。”余奶奶见余然擦完嘴,把丝帕脏的一面叠在里面准备塞进口袋里,她急忙上前阻拦,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摊放在被子上研究。越看,她脸上的表情越严肃,紧接着,她把被子掀开,帕子丢到床单上,整个人钻了进去,不出她所料,丝帕在黑夜下泛出奇异的光泽。

    “然然,今后不准把这些东西拿到外面来用。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的。”余奶奶语气格外严厉地叮嘱闯了大祸犹不自知的孙女。她的师门之所以会没落,就是因为一方不属于人间该拥有的丝帕。

    余然细细一瞅,眼角微抽,原来她拿着擦嘴的帕子是她从乞巧空间里无意带出来的,难怪拿在手里的感觉不一样,冰冰凉凉的,不管料子和绣线与外界的那些都不是同一个档次的货色。不过让她倍感惊讶的是余奶奶的表现,就好像她以前见过这样的东西。低头犹豫了下,余然开口问:“奶奶见到这样的帕子?”

    “我倒宁愿没见过。这帕子你收在荷包里贴身佩戴,不准再拿出来用。”余奶奶将手中的丝帕递给惊愕无语的孙女,有些事涉及到师门的秘辛,她不能说出来。毕竟是属于情情爱爱的丑闻,讲给半懂不懂的孩子听,不大好。

    “你阿芳姐姐和你大姑姑为了开店的事狠狠吵了一架,弄得都要断绝母女关系了。最后你大姑父出面,把原来准备给你阿芳姐姐的陪嫁拿出来,双方立下字句,说今后你阿芳姐姐出嫁,他们就不给陪嫁了。还要你阿芳姐姐自主盈亏,赔赚他们都不会拿一分。”她重重地叹口气,心里很不好受,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余奶奶也不好上门去指手划脚,参与过多意见。

    “是这样啊。”

    余然皱起眉头,脑子里盘算在到底是在乡下上学还是在城里上学?按她的性子,还是比较喜欢乡下的气氛,主要班上的同学都在同一个镇子上,彼此的父母都是同学,不会因家庭的贫富差距出现不一样的态度。而市里就不同了,平时的衣着谈吐举止成绩都会影响到一个人在班上、年级组、甚至学校里所受到的待遇。她不喜欢这种不平等,很现实的社会风气。可是阿芳姐姐如果光靠陪嫁开店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奶奶想尽可能地帮她一把。但为了公平起见,她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出资,於是就借口她中学要转到市里为由把店铺买下来。思前想后,余然最终决定:“好吧,我上市一中。不过我没参加小升初的考试,人家会收我吗?”

    “你是艺术特长生。”余奶奶笑笑,端起空碗,开门下楼。

    原来她是艺术特长生!属于走后门特招的范围。余然哑口无言,静默半响,她拿起余奶奶再三告诫不许拿到外面来献宝的丝帕,指尖轻轻摩挲上面绣工精湛,堪称巧夺天工的紫色牡丹花,回想初次在乞巧空间见到魏紫的一幕,神情不由落寞。

    “然然,你在想什么?听说你打算去我们学校上课了。啊!那你以后可是我的学妹了。来来,先喊声学长来听听。”秦颂突然凑到她眼前放大的脸差点吓了余然一跳,听着他满不正经的调谑,她眼底的感伤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哭笑不得,她白了秦颂一眼,别过脸,将手中的丝帕塞进口袋里,揪揪鼻子,冲他扮了个鬼脸:“休想!”

    “要帮你补习功课吗?一中的学习任务很紧,你缺课三年跟得上吗?”秦颂双腿盘坐到丢在地毯上的垫子上,双手随意搁在矮桌上打拍子。

    余然摆摆手,拿起秦颂差不多快做好的暑假作业,一页一页地翻看:“不要,我自学就可以了。把你不用的旧课本全给我搬过来,我自己看书做习题。中国的教育属于填鸭子式的题海战术,生搬硬套就行。反正我又不像你要考年级组前三名,我只要在学校里混个中上,就对得起我余家的列祖列宗了。”

    “中上就对得起你余家的列祖列宗?你家祖宗的要求真低。”秦颂摸摸鼻子。

    “你忘了,我是女孩子。”余然抬眼看着秦颂,勾起一抹嘲弄:“我家的族谱上,女人都不留名字的,只留一个某某氏。至于我们这些女孩子,赔钱货罢了。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旧观念根深蒂固,女人干得再出色,也不如嫁得好。”

    “你真甘心如此平庸一辈子。”秦颂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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