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兄,莫让令徒硬撑,还是赶快寻个清净的地方疗伤为好。”欧阳锋道。他这句话并非出于什么好心,反而是出于一种怜悯和一丝幸灾乐祸。在他看来,被黄药师一掌伤成这样的赵志方,实在不足为虑,远比不上自己的侄儿欧阳克。如果是自己侄儿在此,即使有大意的成分在,也绝不至于被一掌伤成这样。再加上老叫花子天生的劣势——没有一个父亲喜欢自己女儿跟叫花子一起混的,黄药师选女婿,自己的侄儿赢面是绝大了。
洪七公闻言,马上明白欧阳锋在想些什么,心中又是恼火,又是慨叹。
恼火自是因为欧阳锋心怀叵测,慨叹则是因为这样的一代宗师,却已经入了圈套,可能离死不远了。
“七兄,锋兄说的对。”黄药师插言道,“带着‘令徒’歇息去吧。”他说道令徒二字时,微微加重了口音,听得洪七公他们心中一惊。
这黄老邪发现什么了?可千万别再说了。
似乎上苍回应了他们的希望,黄药师只说了这一句就停下了。自然,欧阳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蓉儿,你跟我来。为父有话问你。”黄药师对黄蓉道。旋即,他又对洪七公和欧阳锋道:“七兄、锋兄,兄弟就先告辞了。这一带房舍众多,你们可随意居住。”
说完这句话,黄药师不等两人回答,就带着黄蓉离开了。只留下洪七公和欧阳锋,互相瞪视。
“七兄,再耽搁的话,令徒恐怕不行了。”欧阳锋貌似关心,实则幸灾乐祸道。
“老毒物,不用你说。”洪七公哼声,“我们现在就走。”说着,他扶着赵志方,往外走去。
“锋兄,可需要兄弟帮忙?锋兄来得匆忙,可带足了伤药?不是兄弟自夸,我白驼山的灵药,在疗伤方面还有些能力。”欧阳锋一脸诚恳道。
“老毒物,你白驼山的蛇药就算了,我丐帮的伤药还合用。”洪七公头也不回道。很快,他和赵志方就离开了阁楼,也消失在欧阳锋的视线中。
哼,这老叫花子!欧阳锋看着洪七公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冷笑。
刚刚的他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知在搞什么鬼?等会儿去探上一探!
……
洪七公和赵志方来到一间屋舍,命跟来的丐帮弟子守在屋外,就进了屋。
“志方娃娃,老毒物真的上当了吗?”洪七公还是不敢肯定欧阳锋就这样简单上了当。
“七公,我也不敢肯定。”赵志方沉思道,“但不管怎样,欧阳锋一定不会将我看的很高。这就足够了。只要他放松警惕,我紫霞功的劲力一定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四十三章 发难
赵志方的伤并不重,调息一番也就痊愈了。接下来,他和洪七公两人就各自调整状态,务求在与欧阳锋拼杀的时候,能够发挥百分百的实力。
时光飞逝,很快到了傍晚。
“帮主,西毒派人来了。”忽然,守在门口的丐帮弟子道。
赵志方和洪七公对视一眼,彼此都知,机会终于到了。
“让他进来。”赵志方道。
不多时,走进来一个俊俏的小厮,恭恭敬敬对二人道:“洪老帮主、这位少侠,我家主人在碧波亭摆下酒宴,恭请二位赏光。”
“你告诉老毒物,我们一定去。”洪七公道。
小厮退下了。赵、洪二人一时无言。
“七公,我们走吧。”赵志方终究按剑起身,凛然道。
“志方娃娃,我们要加油了。”洪七公点头道。
……
桃花岛,碧波亭。
桃花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大,桃花岛足有十里方圆;说小,纵然在内岛,岛外的潮起潮落也隐约传了进来。
欧阳锋不仅在碧波亭中摆下酒席,还准备了精通歌舞的美姬,只等洪七公二人一来,就吹拉弹唱,来个歌舞助兴。不过他自己,却看也不看这些精美的外物色相,只安然沐浴在夕阳下,半闭着眼,静静听着那隐约的潮声,若有所思。
大潮将至,却不知夕阳下者是谁人。
“老毒物,我们来了!”突然,洪七公洪亮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的宁静。
老叫花子,来的倒快。欧阳锋暗道。一别二十年,却不知道他进境如何,这次倒要好好弄个清楚。
欧阳锋正思忖着,洪七公和赵志方就走进了亭中。洪七公看着眼前那一桌酒宴,也不客气,伸手就抓起酒壶喝了一口,才道:“老毒物,你不会在酒里下了毒吧?”
欧阳锋闻言,哑然失笑道:“七兄,兄弟我虽号称西毒,却只是说我那不成器的用毒法门,可为人不是下作。”
洪七公不置可否,但还是伸手抓起一只盐焗鸡,撕下一只鸡腿,啃咬起来。
一旁的赵志方,看着洪七公居然不防备欧阳锋施毒,心中惊讶,伸手就想夺下洪七公手中的鸡。
“方儿,不必担心。”洪七公一个旋身,闪开了赵志方抓来的手,道,“老毒物虽然不吝于下毒解决老叫花,但在这黄老邪的岛上,他却绝不会自找麻烦的。若是一时毒不死我,被我伤了,他就下不去岛了。”
“七兄倒是知我!”欧阳锋闻言,竟抚掌大笑。接着,他转而对赵志方道:“贤侄,你师父虽看似不拘小节,但实则心细如发。不然,他何以统御偌大一个丐帮?要知但凡乞丐,受尽人情冷暖,心思最是敏锐。统御他们,也最要知心,分寸得当。”
“老毒物说的不错。”洪七公对赵志方肯定道,“我们放心吃喝就是。”
“是,师父。”见洪七公点头确认,赵志方也就不再疑问了。接着,他就学洪七公的样子,毫不客气的大吃起来。
欧阳锋见状,马上示意那些美姬,让他们开始了演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夕阳也完全落下了山,只剩下金红的火烧云在天上流连。欧阳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试试洪七公的手段,便道:
“七兄,二十年一别,兄弟却甚是想念。当要抚琴一曲,聊表敬意。”
这老毒物,倒先发难了!洪七公想着,看了赵志方一眼。
赵志方心念急转,突然想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欧阳锋这样的高手,以音杀之术相搏,却和内力相拼一样,凶险至极,容不得半点大意。若是自己装作无法忍受,堵上耳朵,再在欧阳锋和七公斗到关键时,骤然发难,必然可以一举建功。
想到此处,赵志方便道:“师父,欧阳前辈,小子功力浅薄,却无法听欧阳前辈的琴音。先行告退。”
洪七公闻言,先是一愣,却马上明白赵志方的心思,便点点头道:“方儿,你说的不错。赶紧下去吧。”
欧阳锋见状,也不再多言,先是命仆从撤下酒席,再让美姬将自己的铁筝抱上来,然后也屏退了他们。
欧阳锋将铁筝放在桌上,在筝弦上铮铮铮的拨了几下,发出几下金戈铁马的肃杀之声,而后对洪七公道:“七兄可准备好了?”
洪七公洒然一笑,道:“老毒物,老叫花子可不会什么乐器,随时都准备妥当。再说我也不懂什么音律,管你弹成什么样,都是一路啸声作陪。”
欧阳锋闻言,微微一笑道:“七兄过谦了。”
洪七公不喜这一再的互相恭维,不耐道:“老毒物,说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开始,赶紧结束,老叫花要回去休息了。”
欧阳锋道:“那七兄,兄弟就献丑了。”话音未落,铁筝铿锵的声音就骤然响起。
洪七公被这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禁笑骂道:“老毒物,你倒真是阴险。”
他不敢怠慢,长啸出声。啸声高亢,与铁筝裂帛般的音色斗在一处。
欧阳锋这西域铁筝声音凄厉,到后来犹如金鼓齐鸣、万马奔腾;有时又曲调一变,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极尽惨厉凄切。
洪七公的啸声却也丝毫不弱,忽高忽低,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狼嗥枭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
赵志方虽堵着耳朵,但这些杀伐之音却依旧有些渗入。不过以他的功力,这样的余波,还是被削弱之后的余波,实在构不成任何威胁。他甚至面带微笑,品味着两大高手音攻之间的强弱得失。
唉,刚刚那一回合,七公的啸声只须再稍高些,欧阳锋非败不可,可惜。
不好,这一回欧阳锋只要多谢转折,七公就支持不住了。
咦,这两个硬碰硬了?可惜,最后还是平手,谁都不能再高些了。
他在这轻易看出两大高手音攻中的失误,当然不是因为他的武功已经高过这两大高手,而是因为,一方面他旁观者清,比场中看的明白,另一方面能看出又如何,人力有限,能看到不代表能做到。
这两股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很快,这两股声音愈来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白刃肉搏的关头,再斗片刻,必将分出高下。
就是此刻!赵志方虽然堵着耳朵,使得音攻的强度被消解了;但依旧从声调变化中听出二人到了最后关头,立时按剑而起。
不过这里远了些,如果直接拔剑冲出去,恐怕欧阳锋马上就跑了。
这样想着,赵志方装作心急师父的弟子,往前走了几步,离那二人相斗的碧波亭,两丈余。
不能再前进了。赵志方看到欧阳锋似乎扫了他一眼,心中一凛。再前进,欧阳锋恐怕会放手罢斗了。这样就没了偷袭的意义。
现在催动紫霞功上去?赵志方犹豫着。可紫霞功异象太大,一催动,欧阳锋定然看出不对。
可若是不用紫霞功,就没了那超高的攻击力,现在又离得这么远,就算出手又能如何?和摆明车马硬拼也没什么区别了。
而且,这太阳下山之时,用朝阳剑法却有些不当的感觉。发挥不了剑法最高的威力啊。太阳啊太阳,你为什么要落山呢?升起多好啊!赵志方渐渐心急,对落山的太阳也开始埋怨了。
你升起之时,万物骋怀,草长莺飞,你落下的时候,万籁都寂。升起总比落下好吧。赵志方胡乱想着。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
万物骋怀,草长莺飞?他突然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两个词。
我怎么把那两剑忘了!他心中惊喜。
他那朝阳一气剑,明明有五招剑法。可因为第三招的威力太大,一直以来,他从未在实战中用过那最后两剑。再说最后两剑的威力比不上第三剑,第三剑都没辙的话,最后两剑又有何用?
不想在此刻,那两剑却有了用处。赵志方大喜。
既然找到办法,他也不敢再耽搁。若是欧阳锋罢斗走人,可就白费一番功夫了。
只见他挺身前冲,同时骤然拔剑,朝欧阳锋杀到!
第四十四章 追逐
欧阳锋看着赵志方拔剑刺来,也不惊慌,一边抵御洪七公的长啸,一边起身,飘然后退。
老乞丐的弟子,和老乞丐一样沉不住气。欧阳锋暗笑。凭你的功夫又能做什么呢?他现在还认为,赵志方的武功虽然不低,但比他侄儿欧阳克还差一点,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七兄,快让你的弟子住手吧。”欧阳锋一后退,就跳出了与洪七公的比拼,有暇开口道。
不好,老叫花怎么这么个神色?欧阳锋这话还未完全出口,就发现洪七公脸上竟浮现出一缕可惜的神情,心中咯噔一下,知道出了自己忽略的事。
“日出东方,其道大光。总览千古,纵横八荒。司万物之骋怀,令草长并莺飞。”赵志方朗声长吟,挥出了万物骋怀、草长莺飞两剑。
这两剑威力不算大,但却自有特异之处。万物骋怀之剑,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计一百零八小式,暗合天地之数。小式又可任意组合,繁复无比。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无论是抵挡、逃跑,还是反击,这一式都有应对之法。剑势到了极处,更有如一张大网,将敌人困在剑势内,丝毫不得出。
唯一的弱点是,网终究是网,力道分散,当不得敌人破釜沉舟的重击。因此必须要最后一式,草长莺飞,作为补充,方可发挥真正的作用。草长莺飞之语,象征万物生长,满含勃勃生机。这一剑加入万物骋怀一式中,可以让编织的大网获得生气,敌破得一层,我可生一层,无有穷尽。
欧阳锋不识赵志方剑法,更看轻了赵志方武艺,以他的惊人艺业,竟立时被这两剑逼了个狼狈。
只见赵志方剑势如层峦叠嶂,将欧阳锋全身都包裹起来,任他左冲右突,都丝毫冲不出去。
不好,这小子的武艺竟不弱于老夫!他与老叫花子联手,是要将老夫留在这!欧阳锋与赵志方这一交手,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不行,老夫已失了先机,若是被这两个缠住,不死也得退层皮,一定要找机会冲出去。
“呯!铮——”欧阳锋抵挡几下,终于护不住手中铁筝,被赵志方一剑斩断了筝弦。
“七公!”赵志方突然大叫。
“来了!”洪七公应道,旋即合身冲上,一记降龙十八掌中最一往无前的一式,羝羊触蕃,全力打出。比起亢龙有悔,这一式羝羊触蕃的威力未必更大,但用于强攻硬打,却比亢龙有悔合适的多。所谓“羝羊触藩,羸其角。不能退,不能遂”。这一式不留后路,不让敌人进退两难,自己就进退两难。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招。
“老叫花!”欧阳锋见洪七公掌势汹涌而来,怒声大吼。
不好,被这小子困在这怪剑中,老叫花这一掌是闪不开了。欧阳锋焦躁地想。
此时,灵蛇拳之类的小巧精妙招式已不合用。欧阳锋知道,在赵志方的剑势里,再灵巧的招法也受于这剑势限制,无法发挥真正精妙的作用。在洪七公破釜沉舟的一式羝羊触蕃下,再用这种精巧的招式,无异于抱着油桶救火——纯属作死。
而用毒的话,效果显慢不说,施毒的手法,在这中剑势笼罩下,破绽实在太大,一用就会被击破防御,死个不明不白。
那么,只有最后一招了。欧阳锋下了决定。
欧阳锋名为西毒,但作为一代宗师的根本,却是他自创的蛤蟆功。
蛤蟆功,以蛤蟆为名。蛤蟆者,先在土中久藏,积蓄精力,出土后不须多食。蛤蟆功之道,也是一样,以静制动,全身涵劲蓄势蕴力不吐,只要敌人一施攻击,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反击出来。
欧阳锋下了决定,绝不耽搁,对付赵志方剑势的同时,也运起蛤蟆功心法,只待洪七公掌来,便施以猛烈反击。
“轰!”洪七公掌力到了,欧阳锋的蛤蟆功也自然反击。虽然限于情势,欧阳锋无法将蛤蟆功运到极处,但作为一代宗师,绝不会像彭连虎那等水平一样,一旦仓促面对猛恶重手,便立时惨败。他这一记蛤蟆功虽然比洪七公的掌力要弱,使得洪七公掌力破开他蛤蟆功劲力,打中了他;但欧阳锋毕竟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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