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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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阻且跻-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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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年中魏帝就一直跟在自己父亲身边,从惊恐到适应,不过用了短短的三个月。战争是最公平的,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残酷的。待到三年后战争结束时,魏帝已经可以一边抱着自己父亲的尸体,一边举起魏国的旗帜宣布己方的胜利了。

    并非不难过,而是他明白这一刻初初成立的魏国,需要的是:一个铁血强硬的君主来凝固士气,而非是一个只会抱着父亲尸体哭泣的孝顺儿子。无疑,他是一个成功的君王。

    而之后魏国的强盛,也与他的铁血手腕有很大的关系。在许多看着他长大的功臣,提出广纳妃嫔的建议之时,魏帝也只是一句话就压了下来:“江山未定,何以为家。”过了七年,二十有二的魏帝才纳了十位妃嫔,其中就有卫贵嫔。

    魏帝如此铁血之人,自然不会为情爱格外关照某位妃嫔。向来是什么样的家世,就会有什么样的位份。卫贵嫔家世虽不低,却也不过是清贵之家的女儿,又没有沉鱼落雁之貌,是以在宫中一向是不高不低的位份。

    此次为了纪四娘的事情,魏帝竟然破天荒的将纪之生母的位份拔高,不可谓是不惊人。后宫中的人精们自然是嗅到了这种不寻常的味道,深觉这纪四娘以及卫贵嫔很有前途啊。

    如此有前途之人,怎能不好好献献殷勤呢!于是厌翟一大早就候在了素质殿门前,要是平时,纪四娘指不定就得“看似感叹、实则得瑟”的好生腹诽一番:“这跟红顶白之风,最是令人心寒!”云云。

    但一想到用过朝食之后,便是别日,纪四娘自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悠闲心态。

    卫贵嫔伸出手,又帮纪启顺理了理衣襟,含笑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脸上表情淡淡的,一如往常。

    纪四娘却是心中一刺,她用力咬了咬舌尖,才将酸涩的感觉从眼角压下。她也没敢再看卫贵嫔,而是点了点头就匆匆上了厌翟。

    厌翟带着纪四娘一向讨厌的“轰隆”声响,缓缓驶离。纪四娘犹豫着还是回头看了看,原本卫贵嫔站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了。纪四娘微微叹出一口气,却因为厌翟发出的声响,连自己都听不到。

    **

    中宫。

    “四殿下来了。”

    未久,殿中诸人便见纪四娘一袭月白宫装,其上绣的是蝴蝶戏花图,端得是一个秀丽清隽的妙人。

    几位生母位分高的公主们就各个皱起了眉,心中都觉自己这四妹实在是小人得志。一向与纪四娘不和的三公主,更是出言讽刺道:“呀、这不是我的好妹妹嘛,一日不见,妹妹却是出落得更加秀美三分了!这要出去求仙了,与我等却是大大的不同了。”

    要是平日里纪四娘遇到这等子事,少不得本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准则,好生笑言几句,也好将这个梁子不动声色的化开。

    但今日纪四娘却一反常态的、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家三姐一眼,随后对中宫行了礼,便坐在了自己一贯坐的位置上。

    毕竟纪四娘不过是八岁的半大孩子,若是平时,想着在宫中过得好一点倒也罢了。而今,她用了朝食后便要随那老道士出宫,许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自然无需再忍,此其一。其二,纪四娘平日里也是受了这个三公主不少奚落的,现下没有了顾忌后,自然是不会再给这个三姐什么好脸色看。

    那三公主见一向的软柿子,都敢给自己脸色看。心下恼怒,脱口便道:“哟,这位仙子可是……”话未说完,即将及笄的二公主咳嗽一声,淡淡道:“三妹妹,昨儿的功课你可是都背熟了?”

    三公主见嫡姐问话,只得狠狠地瞪了纪四娘一眼,又恭顺的回答了自家二姐的问题。二公主实际上压根没仔细听,只是敷衍着点点头道:“很好,妹妹这般好学,倒让我这个做姐姐的自叹不如了。”三公主又忙不迭的客气一句,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倒也不是这二公主多维护纪四娘,而是毕竟魏帝都表态了。她作为皇后嫡女,好歹要做出点父亲的“贴心小棉袄”的孝顺。实际上这二公主心中对“纪四娘要出宫求道”并无甚感觉,毕竟她是皇后嫡女,用不着和一个小小贵嫔之女争风头。

    中宫很是满意自家女儿的大气,随后便住持诸位公主吃了朝食。朝食之后,诸位公主便一如往常的去弘文馆了。

    **

    纪四娘站在空旷的含章殿中,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甚至可以看见每一粒灰尘,在空中飞扬。她在心中感叹,她曾在小时候无比艳羡空中的鸟雀,因为他们无拘无束。

    但她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为一国公主,吃的是民之膏粱,受的是国家眷养。所以她从不妄想可以有朝一日真正的脱离宫墙,但是而今她却可以真正的离开这里。开心吗?其实她很惶恐,她甚至完全不知道,宫墙外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纪四娘下了厌翟,看到魏帝和那老道士站在一起,一脸的笑意。心中不喜不悲,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抗拒的资格,所以就算再不情愿也只是枉然。

    她能做的只是乖巧的接受一切,然后尽量为自己和卫贵嫔争取到最大的利益。纪四娘步伐端庄,对着魏帝等人福身道:“女儿见过父亲,见过仙长。”

    魏帝哈哈大笑道:“嗯,你是个有福气的,得学仙长飞天遁地之能。”那老道士也是摸着胡子笑。魏帝又说了几句类似于“求仙艰辛”之类的场面话。便大手一挥,道:“良辰已到,朕就不多说了,仙长也要保重。”

    老道士点点头,对着魏帝一揖,道:“多谢陛下几日的招待,就此别过了!”随后也不拖拉,干脆利落的转身上了马车。纪四娘微微愣了一下忙跟上前去,走了几步忽有所感,回头望去边见卫贵嫔站在人群后面。

    纪四娘深深吸进一口气,对着魏帝的方向深深一个大礼拜倒下去。抬起身后纪四娘在没有任何犹豫,而是转身快步走向那辆朴素的马车。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卫贵嫔微一愣怔后,长长叹息一声便亦是快步走开了。

    **

    马车慢慢的摇晃起来,纪四娘知道这就要离开了。便忍不住掀起车中布帘的小小一角,偷眼瞧出去,大约是马车正好驶进宫门,纪四娘只是看到了一片黑暗。她有些悻悻的将帘子放下,就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着。

    那老道士看了她许久了,终于出声道:“殿下可知老道是谁?”

    纪四娘也不抬头,不紧不慢道:“仙长是救我大魏百姓水火之中的老神仙。”

    老道士摇了摇脑袋,笑道:“非也,非也!不过是一个老道士罢了,哪里有这么大的名声。殿下休要给我戴高帽子,且说说,老道姓甚名谁罢。”

    “……”纪四娘词穷,只觉着老道士性子当真古怪,便只得叹气道,“是四娘无知了,敢问仙长高姓大名?”

    那老道士又是抹了一把胡子,意味深长道:“老道单姓一个柳,名随波。”

    纪四娘对于老道士的意味深长是莫名其妙,但她也不说啥,万一人家的爱好就是故作玄虚呢。这作为一个神仙,连小小的癖好都不能有?

    那老道士、也就是柳随波,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纪四娘,这下到叫纪四娘有些脸红,不禁心说:“难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这般想着便偷眼看那柳随波,却见那对方一脸的肃然。

    柳随波自然知道那小姑娘在看自己,他也自然……不晓得那姑娘在想些什么。柳随波习惯性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看着纪四娘道:“不知殿下高名?”

    纪四娘一愣,还是老实道:“我大魏公主,在及笄前是不会正经取名字的。”

    “好!”一头银发的柳随波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他重重的点头道:

    “殿下往后便叫——启顺!”
第8章 零三。连日颠簸至蜀地
    蜀地,齐云山脚下,酒旗飞扬。

    “烦请二两牛肉,两碟馒头,一壶清茶!”

    张贵端起切下的牛肉等物,利落的放到桌上,扬声道:“二两牛肉,两碟馒头,一壶清茶!几位爷您请好嘞!”随后他拿了布巾擦了擦汗,正准备好生歇着,就见门口一阵尘土飞扬。张贵急忙起身迎至门口。

    果不其然,正有一个车夫“吁——”的一喝,同时一扯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张贵细眼瞧去,便知这马车中人定不是什么小角。张贵十岁便跟家里在这酒家中帮忙,现下已经是儿子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这么多年经营酒家,不单单是酿酒的手段大有长进,也练出了好一双利眼。

    这马车粗看十分朴素简单,但是就凭刚刚车夫驾车的好本事,也不是轻易就有的。再看这拉车的马儿,虽不算好,但也是皮毛油亮,必然是吃了不少好料的。就这两点,就可以看出这车中人,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也不是平常人家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有人将那车帘一撩,竟是个花白胡子的老牛鼻子。张贵心中一愣,但还是无奈迎上去道:“这位道爷,可要吃点什么?”

    那老道士倒是身体硬朗的很,也没要车夫扶自己就利落的下了车,随后对着车内的什么人点了点头。随后便见车帘被从里撩开,出来一个大约**岁的女娃娃,穿着杏色的衫子。自然是纪、柳而人了。

    柳随波对张贵点点头道:“烦请一壶清茶两碟馒头,再来些许花生和咸菜。”

    张贵心中郁闷,老牛鼻子就是老牛鼻子,也就只会点些便宜东西。但面上还是笑道:“道爷请进,一共一钱银子。”随后便取了吃食放在柳随波这一桌上,收了银钱便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纪启顺毕竟是自小在宫中长大的,心中对这些地方的喧闹很是不习惯。但看到柳随波拿了馒头就着花生米,时而抿一口茶水吃的很是自在。她便很有些不自然的拿了一个馒头,学着柳随波的样子,就这花生一类的小菜吃了起来。

    他们从东都出来后,便一路颠簸着往西,开始纪启顺自然是分外不适应。后来到了可以休息的小镇,柳随波先送纪启顺去了客栈,自己则去药铺抓了几副药。倒也奇怪,药才下去一天。纪启顺就渐渐地好了起来,身体也是比以往好了不少。

    随后便又是颠簸着往西边去,花了两个月有余的时间才到了蜀地。

    柳随波看着纪启顺将手上的吃馒头吃完了,便示意可以走了。出了酒家,却没有见到马车。纪启顺皱了皱眉,有些奇怪道:“仙师,马车……”

    柳随波一笑,洒然道:“我们已经到了,接下来的路马车可走不了。”

    **

    一个时辰后,齐云山腰。

    纪启顺右手扶着青竹,觉得脚酸痛的几乎麻木。以往在宫中就算是早上吃的少了,也会有人关切的问候。然而如今她再怎么狼狈,也无人会像以前那样关切了,自己已经不是魏国公主了啊。纪启顺经过这两个月有余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是以她只是弯着腰扶着青竹微微喘了几口气,随后便皱着眉道:“仙师,我们继续吧。”

    柳随波见她如此,心中不由得赞了一句:“不愧是师傅转世,这韧劲倒是不错”。心中虽是欣慰赞赏,但是面上只是点了点头道:“穿过这片竹林便是了。”随后也不多说,转身踏上了一道小道。

    纪启顺见状咬咬牙就一路扶着身边的竹子,略微踉跄的跟着柳随波向下而去。这纪启顺虽是从小在皇家娇生惯养着长大,但是向来是不愿意服软的性子。是以只要柳随波不说休息,她就咬牙跟着。

    顺着当年柳明砍出的道路而下,走了没多久,便有几间略显简陋的竹屋映入眼帘。柳随波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竹屋,不禁想到多年前自己告别师傅下山游历的场景。谁会想到再次回到此处,自己已是白发翁了呢。

    他转身看向身后踉跄而来的纪启顺,又是叹气:“多年前是师傅带自己上山学艺,现如今倒是反了一反。”他无奈的笑笑,这孩子按理说是自家师傅的真灵转世,但又确实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人,与自家师傅并不怎么相似。当真是世事多变,弹指间便是物是人非了。

    纪启顺见柳随波笑着摇摇头,心中很是不明所以,但双腿已经酸疼的隐隐有些发软了。便忍不住出声道:“仙师可是有何吩咐?”

    柳随波指了指意见竹屋道:“你且住在那里,这屋子多年没有人居住了,还要你自己打扫一番。”

    纪启顺心中一愣:“自己打扫一番?”她自幼娇生惯养哪里会做这些事,心中想着便不禁问了出来。

    柳随波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老神在在道:“那是自然,此处深山老林间,那里来人服侍你。殿下难不成还当这里是千里之外的东都么?在此处,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来,即便是老道也不例外。”

    纪启顺张了张嘴,忍不住质疑道:“仙师,你说要带我去蓬莱山外求仙,为何却是一路来了蜀地?启顺很是不明白,还请仙师指教!”

    柳随波“呵呵”一笑,心说:就等你这一句了。随后道:“蓬莱山外多仙人是不错,我欲带你前去也不错。只是带你去蓬莱之前,须得让老道传下自家道统。”

    “你家道统?”

    “不错”柳随波眼光定在天际,郑重道:“老道之所以可以习得仙术,多亏了吾师十年的教导。若不是吾师的剑诀,老道是无法在不惑之年便破碎虚空进入修仙界的!”

    纪启顺蓦然听闻“修仙界”三个字心中一愣,随即想了想问道:“破碎虚空?启顺曾在游记上看到,有民间侠士破碎虚空而去,从此飞升仙界,位列仙班了……”

    柳随波摇头苦笑道:“若是破碎虚空便飞升仙界了,那世上神仙可不是多了去了!”

    又见纪启顺很是懵懂,便一一解释道:“我等道门修士有一套修炼体系,这修炼体系分为练气和元神两个个阶段,其中又划分了诸多等级……”

    练气阶段大致划分为:锻体、养气、出窍、引气、神魂、金丹、阴神。元神阶段则是分为:元神、天人、半步金仙、合道、永恒。

    一般俗世中人得以修仙的,就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类似于纪启顺这样,被修士传下道统从而踏上仙路。第二种就是柳随波这种,自身乃是修武之人,从小周天突破到半步入微,之后再靠着契机突破到入微境。(此处入微境指的是引气)

    俗世的小说话本中所说的“破碎虚空”,实际上是这些俗世间的修武者达到了入微境,被修仙界布置在俗世的阵法转移到了修仙界。

    有些目睹之人不知真相,只见到自己面前好端端的一个人,蓦地身上冒出清光,随后不知所踪。这才有了所谓了的“破碎虚空、飞升仙界”。实际上这些人的境界方才引气,离真正的破碎虚空可是远的很啊。

    ***

    待到收拾停当的时候已是申时末了,纪启顺又跟柳随波一道做了些清粥小菜。纪启顺从未学过这些东西,自然是觉得新奇的很。

    吃过晚饭后,纪启顺打了一盆水将身上擦了擦。又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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