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了两个中人,把条件一提,他们就摇头了,说手头上没有带门脸,价钱又那么便宜的房子。不带门脸的,倒带着我去看了两三处,就跟咱们这小院差不多大,都要一两八钱一个月。我看了一下,周围住的人似乎很杂,不太安全。”
夏正谦说着,还深深地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这样穿着男装到处跑,他很担心女儿的安全。只是女儿死而复生,活过来后对他和舒氏疏离了好长一段时间,这阵子才慢慢好了。他是个心疼儿女的人,不希望女儿郁郁寡欢。所以,他没有采用强制手段,把女儿锁在家里。他能做的,就是在挑屋子的时候,考虑到安全问题。免得女儿出入家门的时候,老遇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夏衿见夏正谦看向自己的目光颇有深意,回想他话中传达出来的信息,随即便明白了夏正谦所想的东西。
她心里一阵感动。
“要不,先去我家挤挤吧?”刑庆生忽然道。
夏家三口顿时一怔,互相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夏正谦无限感慨。
他虽不是老太太的儿子,但身上流着的是夏家的血。否则,老太爷也不会把他抱回夏家,硬逼着老太太当作亲生儿子来养。也就是说,他跟夏正慎、夏正浩即便不同母,也是亲兄弟;而且共同生活了三十几年,感情不可谓不深。
可现在,亲亲的大哥要把他们赶出去,二哥不闻不问;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徒弟,却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相助,还想要收留他们。两厢一对比,怎不叫人伤怀感慨?
刑庆生的家,夏衿自然没有去过。为了试探他是不是真心要收留,她笑道:“师兄别说笑了,你们家,怎么住得下?我们有十几口人呢。虽说落魄了,但那些下人都是一直跟着我爹我娘的,有的还是我娘的陪房,跟我们家亲人似的,万没有这时候将他们丢下,我们自己找地方住的道理。”
刑庆生还没说话,夏正谦就笑道:“祁哥儿你忘了?你师兄他们家,住的是祖宅,房子也有七、八间。你刑叔去世后,你刑婶一直舍不得卖房子,怕人多嘴杂,也不肯将房子租出去。咱们十几口人要是过去,挤一挤,倒是住得下的。”
“正是正是。”刑庆生听得这话,显得十分高兴,转头跟舒氏道,“师娘您带着师妹住内院,我搬出来跟师父、师弟住外院。下人们委曲些,住外面一排小房子里。”说到这里,他眼睛亮晶晶的,又对夏正谦道,“师父,就这样说定了呀,就搬到我那里去,别再找房子了。”
看到刑庆生这样,夏衿倒有些想笑。
在医馆里,他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照顾起人来十分周到,跟夏正谦一样是个谦谦君子。可刚才看他羞涩的模样,还在现在跟得了糖吃似的兴奋劲儿,明明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么。这样子,倒很有趣。
想到刑庆生的话,舒氏犹豫起来,望向夏正谦,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夏衿见状,忙道:“爹、娘,不用去挤师兄他们,我找着房子了。”
“啊?在哪儿?”舒氏惊喜道。
她内心里,是不愿意去刑家的。刑庆生的母亲是个寡妇,夏正谦这样带着家人去她家住,难免有人说闲话。
再说,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寄人篱下呢?
“在城东。”夏衿留了个心眼,没把城南那套说出来,只将城东的宅子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直将那里夸得好得不得了。
可她话还没说完,夏正谦和舒氏就大摇其头:“房子是好房子,就是这房租太贵了,不是我们住得起的。”
“可问题是,这不是过日子,这是投资。”夏衿劝道,“你要知道,在城东开医馆,和在城南开医馆,收入的区别是很大的。在城东,像罗公子那样的人家比比皆是。给他治好了病,随手就打赏个十两八两银子。一个月下来,二、三十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这收入,你在城西半年都赚不到。每月拿五两来交房租,余下的钱也比城西的多。”
“这不过是你的想象。”舒氏白了她一眼,“要是没病人呢?一个月赚不到一两银子呢?你怎么办?吃饭钱没赚到不说,每月还欠几两银子外债。到时候人家来逼债,我难道要卖儿卖女?”
夏衿哑然。
她前世,从十八岁起,就跟着父母去了国外。深受西方消费观念的影响。西方人谁不是举债过日子?就算家里有钱,买房买车甚至买件小东西,都选择分期付款。背着一屁股债,人家照样乐乐呵呵过一辈子,还比谁都过得滋润。
可在舒氏这里,欠上一两银子的债,就叫她晚上睡不着觉了。更不要说每月五两的租金。
“再说,你爹这次的事,我也怕了。我只求咱们一家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贵。给富贵人家看病,风险实在太大。”舒氏想起前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不禁神情黯然起来。
夏衿见状,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表情严肃起来:“爹、娘,我想跟你们说个事。”(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关照
“谁看到谭郎中了?”大家纷纷询问。
虽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个药方上面,却也有人眼观八方的,在人群里出言道:“刚才大家议论的时候,他悄悄的从人群后面溜出去了。”
“走了?”大家愕然。
又有人责怪那说话的人:“你既看到他溜走,怎么不拦住他?便是提醒我们一声也好啊。”
“唉,这个人,太没担当了。输了就输了,认个错便是,大家也不会为难他。”
“就是就是……”
赵郎中听得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
要想让谭郎中低头,那比杀了他还难受。认错,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抬起眼来,望着场中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得意的夏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夏家六少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前途不可限量。他这个脖子已埋进黄土的人,不服气都不行啊!
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对夏衿恭声道:“六少爷,您这方子,甚是奇妙;而您治病的手段,更是高明。在下冒昧,极想知道缘由。不知您能否为我们解说一二?当然,如果这涉及贵师门之秘方,就当在下这个要求从未提过。”
夏正慎惊诧的看了赵郎中一眼。
这赵郎中,跟刚才离开的谭郎中一样,可都是眼高于顶的人。以前就不服气夏正谦。总觉得夏正谦的名声不是医术高明所得,而是为人谦和的缘故。可现在,这人却对夏衿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用敬语。称自己为“在下”,这怎么不叫他惊奇?
夏衿对赵郎中印象还不错,而且她今天无意中出了个风头,对夏祁以后的生活必有影响。心中歉疚,便想在品行上描补一二。
所以,她极谦逊地抬手回了一礼,笑着温言道:“赵郎中如此谬赞。倒叫小子羞愧。小子对医术,也不过是管窥一见。哪里敢说高明?刚才能治好这位夫人的病,也是凑巧罢了,盖因这病是因火败土湿,金水俱旺所致。如今小子用燥培木、温金暖水之剂,再用话所激,使其心里有怒气,药劲发散到全身,病自然就立时好了。些许微末小技,不足挂齿,当不得赵郎中谬赞。”
这话一出,大家果然对她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无论是谁,都喜欢谦虚的孩子。尤其有本事而又十分谦虚的孩子。有点小本事就翘尾巴的人,走到哪里都惹人讨厌。
赵郎中这下不光是在医术上佩服她,便是品行上对她也十分欣赏了。
他望着夏衿。不知不觉中带上了发自内心的关爱,道:“好好学,以后要比你父亲还要厉害,成为一代名医。”
“多谢赵郎中勉励。”夏衿对他深深作了个揖。
直起身后,她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但宣平候老夫人不走,她作为小辈。自然不好先走。
宣平候老夫人看女儿不自在,早就有了去意。只谭郎中要跳出来与夏衿斗法。她也不好说走。此时见此事已了,站起来对夏衿道:“夏小哥儿,那我们便先走了。”
她指着一个穿茄紫色褙子的婆子道:“这是我的陪房,夫家姓冯,他男人是我府上的管家。我在城东有一处二进小院,这阵子你们可以先到那里去暂住。我让冯二家的先跟着你,你回家后收拾东西,便跟着她走,到时候她会带你们去的。”
“多谢老夫人好意。”夏衿忙道,“只是刚才罗大哥已与我找到一处宅子了,我正要回家跟父亲说呢,在路上就遇到了你们这事。”
“姨祖母,确有此事。”罗骞赶紧作证。
宣平候老夫人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她转头对罗骞道,“骞哥儿,你既与夏小哥儿交好,那等夏小哥儿把家安顿好,你就派人知会我一声,让我好知晓他家住何处。”
“是。”罗骞恭声答应。
“行了,我们走吧。”宣平候老夫人让人搀起王夫人,然后率先朝外面走去。
围观的人让开一条道,让她们一行离去。
夏衿正要跟罗骞一起离开,便听围观人群里有人高声问道:“夏小哥儿,你家住哪里,能不能到时候给我们一个信?要是家里谁得了病,也好找你看病不是?”
夏衿只得停住脚步,朝人群拱了拱手:“实在对不住,家父一直希望我能考个秀才,过阵子我便要参加春闱,这段时间要在家看书,恐怕是没有多少时间给人看病。还请这位大叔谅解。”
“那令尊呢?到哪个医馆坐堂去了?”又有人问。
夏衿只得挠挠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环顾了一下仁和堂,道:“这个……在这里说不好吧?”
大家“轰”地一声,俱都笑了起来,对夏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夏正慎对三弟一家的绝情大家都看在了眼里,然而夏衿仍还顾及着她这个大伯。这孩子,真是天性纯良啊!
夏衿抹着汗,终于跟罗骞冲出层层重围,朝马车所停的方向走去。
走到外面,她仍听屋子里有人高声说道:“夏小哥儿仁义,不在这里说夏郎中去了哪里,我却没有顾忌。我告诉大家,夏郎中自己开了一家医馆,叫杏霖堂,但今天刚开业就被赶出了夏家老宅,如今正到处找房子呢。待他找到房子,想必还会把医馆给开起来的。”
“嗯,到时候我们在城里寻杏霖堂这个医馆,就能找着夏郎中了……”
“看来,你们那医馆,生意不愁了。”罗骞上了马车,对夏衿笑道。
夏衿在他对面坐下,道:“做郎中的,倒希望没有生意。”
这话听在听惯了口号的后世人耳里,极是平常;可听在罗骞耳里,却振聋发聩。
他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夏衿一眼,良久,方问道:“宅子不看了吧?就要城东那一套。”
刚才夏衿是没钱。现在得了宣平候老夫人给的几十两银子,预付几个月的房租,绰绰有余了。即便是买房,也不成问题。不过,几十两银子,只能买到城外的一进小院子,不安全不说,也不适合开医馆。
“那宅子离这不远,还是去看看吧。”夏衿却道。
见夏衿坚持,罗骞也无奈,挥手叫虎子往另一处去。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这处房子,只有一进院子。而且在巷子里,马车进不去。咱们得在这里下车,走进去。”于管家道。
夏衿下了车,跟着于管家往里走。不一会儿,两人便停在了一处宅子门前。
进去看了看,夏衿便有些失望。其实如果没有第一处宅子相比,这处宅子还算是好的了。房子的格局跟他们现在住的老宅很相似,都是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屋子也有些破败。不过租金倒是便宜,只要一两八钱银子,属于夏正谦和舒氏所能承受的范围内。
但夏衿真不喜欢。
她实在不愿意跟大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而且,这个地段相比之下比较偏僻,周围住的住户相比之下经济状况也偏下,并不利于医馆的发展。
“除了这三处,没别的了吗?”夏衿问道。
于管家摇摇头,歉意道:“再找找的话,或许会有。但您给的时间太仓促。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合意的。”
夏衿怕于管家多心,忙安抚道:“能找着这三处,已很不容易了。我在外面转了半个时辰,一处合适的都没找着。是我太挑剔了。”
相处这段时日,于管家倒是喜欢夏衿大大方方的性子。他也知道夏衿开始那样说,并不是埋怨他办事不利,只是不满意这房而已。
他道:“其实,这三处最适合你们的,就是方才**街那一处。那处有两进小院,带两个小门脸,一个月租金才二两银子。房主是外地人,因要回家奔丧,而且奔丧之后守孝三年,老家又远,来回一趟不方便,所以才急着把屋子租出去。”
**街,就是仁和堂所在的那条街。
夏衿苦笑一下:“于管家,我家里的事,刚才你也看到了。我那大伯吧,刚才虽然在宣平候老夫人和罗大哥面前表示把我们这一房分了出去,再无瓜葛。但一旦我们有了钱或是他们遭了难,仍然会缠上来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夏字,我爹那性子,不可能不管他们。所以,我们避他们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凑到跟前去?**街那处,还是别提了吧。”
于管家叹了一口气,问道:“那还继续找吗?如果想要再找找,我这便派人去打听。”
夏衿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先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如果他们同意,就把城东那处宅子租下来。”
“那行。”于管家听到夏衿要租城东那一处,很是高兴。
他是罗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对罗夫人和罗骞甚是忠心。他想着,城东那处宅子离罗府近,以后罗夫人或罗骞如果身体不适,找夏衿看诊便方便了许多。要遇上个急症,也不用把时间全浪费在路上。(未完待续)
ps:公公病逝,这章连之后几章都是定时发布章节。如系统发布出问题的话,只能过后再补了。
第七十三章 对比
夏衿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王夫人虽成亲几年,但此时的人结婚年纪普遍都早,她此时也不过是二十三、四岁,是个标致的年轻妇人。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伸出雪白的皓腕给一个男人拿脉,她颇觉不好意思。忸怩半晌,她方伸出手来,放到了桌上。
夏衿微闭着眼,细细地拿了脉,然后收回手来,对宣平候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贵府姑太太已无大碍。我再开个方子,调剂调剂,便完全无事了。”
宣平候老夫人大喜:“有劳夏小哥儿。”
宣平候府的下人见状,个个欢喜。不用老夫人和夏衿示意,便有人将早已干涩的墨汁重又滴水磨开,将纸张铺了,等着夏衿写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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