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寻墨自如地接过话茬,“放心,我们过一段时间就搬出去了”。
季橙看他一眼,无语,居然不知道他说起慌来这么自如,也不知道以前靠这幅坦然无惧的模样,骗过她多少次。
开门,季橙心情有点复杂,一如今天的很多时候。
因为林寻墨的公寓,丝毫未变。
他不喜欢样式夸张又不实用的装潢,所以房间基本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只是迎面沙发的背后,挂着很多照片。。。
那是,她给他拍的照片,然后她还看到了白色的拖鞋,欣欣向荣的文竹,黑色的马克杯和金属镂空的纸篓,这些都是她买的。
这里一切都没变,一如两年前,好像她只是去了一个漫长的差,回来,这里依旧如斯。
她正胡思乱想,林母已经从厨房回来,指挥林寻墨出去买一些菜蔬,自己则叫上季橙去厨房做饭。
“这里肯定没变过,对吧?”林母不熟悉这里的摆设,随处翻着厨房里的柜子和抽屉,确认各种东西的位置。
季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句,只能“是啊”答应了一句,然后随手把需要的调料和工具摆在流理台上。
林母看着她熟稔地拿出东西,才带着慈爱的笑,“寻墨是个非常长情的人,感情充沛又很念旧,他小时候收过的礼物,都被整齐地分类好,放在自己的盒子里。
以前我觉得他心思太细,一个男孩子,却舍不得扔掉那些陈旧的玩意,直到有一次我扔掉了奶奶给他织的一件破了的毛衣,他为此一个星期没理我,我当时也没多想,便亏他,说他喜欢收集破烂儿,寻墨那时才11岁,不大的人儿,仰着脸红着脖子,一脸的倔强和愤怒,对我说,’我只是想留下奶奶的心意,那些随便送我的东西,我早就扔了,根本不稀罕留着…’”
林母学着他小寻墨嘶吼的样子,逗得季橙一笑,她完全可以想象林寻墨那幅被惹毛的样子。
林母看着她,也笑,“寻墨对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总是特别坚定”。
季橙点点头,“嗯,简直算得上死心塌地”!
林母仍挂着笑,却显得不动声色,“是啊,就像他对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的诚实并不是绝对的美德
季橙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一直觉得,回来后林寻墨屡次的纠。缠,是恶趣味的报复,或是因为她一意孤行的分手,让他无法释怀,于是执拗地想让她表现屈服或者悔意。
只是。。。林母的话……
“寻墨对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总是特别坚定,就像他对你一样…”
季橙“砰”地坐起来,林寻墨的死心塌地。。。
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甚至连她没带走的旧衣服、旧书本,都被保留了下来,这是死心塌地?这简直是变。态的偏执!
“叮咚”!
季橙听见门铃响,笈着拖鞋去看门,打开门,就看到一身深灰色居家服的林寻墨,高挑英俊,面容白皙,扬起手里的红酒和酒杯对她示意,笑容漂亮性。感。
今晚林母很早就睡下了,那时季橙望着自己原来住的房间门,对林寻墨说,“我先走了,明天我会早点来,陪伯母去医院”。
林寻墨一脸悠然,“不用这么麻烦”,说罢拿出门卡打开了那扇门,“你的旧物都在,过一夜应该没问题”。
而此刻,他居然又诡异地出现在门口,季橙觉得自己所有的怒火因为失眠,全部冒了出来,他扯谎两人没分手,不仅自己住在破公寓里不肯搬,还把她住的旧房间和不要的东西留着!?
她堵在门口,压低了嗓音,但仍然掩饰不住愤怒,“林寻墨,你是不是变。态啊?”
林寻墨借着白亮的走廊灯,俯下身靠近她的脸,低沉地说,“你猜!”
然后一脸恶作剧地连她一起推进的房间,“咔嚓”将门锁上。
不理仍然愤怒的季橙,他打开客厅的地灯,昏黄的灯将房间照亮了一些,他盘腿坐下,将红酒和两个杯子放下,眼睛里挂着盈盈笑意,在幽幽的灯光里,显得不甚清明,拍拍旁边的位置,“坐”!
季橙仍带着防卫的姿势站在门口,不肯动一下。
林寻墨见状,将红酒打开,两个杯子依次倒上酒,才收敛笑意,盯着她的脸认真地说,“你不觉得关于之前的分手,你欠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我至少有权利知道,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离开我,走得那么彻底,我不是机器人,我的感情,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说罢,喝光了一杯红酒,酒杯“当”的一声敲在桌子上,不重,却显得异常尖锐。
季橙闻言,放下胸。前交叉的手臂,走过来坐了下去。
林寻墨闪过微不可见的笑意,然后继续表情颓唐地给自己的杯里续酒。
他不着急开口,只是喝酒,以及等待!
“对不起”,季橙低缓地开口,然后也喝光了杯里的酒,“我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向你道歉,可是我的决定,我不觉得有任何错,我们…早晚都会分手”。
林寻墨不动声色地倒酒,问,“理由呢?”
他转头望向季橙,表情幽。深,“因为你觉得我不爱你?”
季橙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波涛汹涌,不是愤怒,也不带讽刺,却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可她却没法轻易附和他的疑问。
“不用遮遮掩掩,今天你把所有的想法说清楚,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
听到他坚定而带着冷意的语气,季橙再次对上他的眼睛,“是,我觉得你对我,根本不是爱情,或许我就是你某个恰到好处的相亲对象,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但不只如此,你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唱独角戏的小丑,而你是冷眼看客。我一厢情愿地努力投入,可是你却始终清醒着,像个局外人一样,我的喜怒哀乐都跟你没有关联,你只是看着,从不参与,而且随时随地都能抽身离开。”
林寻墨眉头微蹙,她原来对他有这么多怨念。。。
季橙看到他皱起的眉头,索性继续道,“不只如此,你的温柔就像是战袍,让我觉得我通过央求换取关注,就像无理取闹一样,你让我变得越来越理智、孤单。
林寻墨,我跟你谈了三年恋爱,你却让我住在你的对面,从不让我搬过来,也不给我你的钥匙,不告诉我你那个用着三宅一生的前女友,也从不问我的过去,你会在我半夜做噩梦找你的时候,冷漠地对我说,’有事吗?’会在我抱怨苦闷的时候,一言不发,让我觉得自己俗套地无可救药…你…让我觉得害怕…”
林寻墨看着她因为情绪激动跳跃的五官,一向干净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无奈,他知道自己的冷漠和自制,却没想到,给她的心里造成了这么多伤害,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却因为他的沉默和寡言,让她误会、受伤,连向他控诉的勇气都没有。。。
季橙头趴在桌子上,却将脸朝向背对他的一方,林寻墨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就听到她悲伤地声音,“林寻墨,只给一个女人温柔和耐心,对她却没有激。情和迷恋,这样的感情,是爱情吗?”
一滴泪滑落,季橙知道她忍不住,才将头偏向另一边…
她终究不是没有怨念,而只是逼自己攒下足够的理智和冷静,来同他诀别。
林寻墨的心里难以自制的疼痛,他母亲说的对,作为男人,他真是失败。。。
他伸出手臂揽起季橙的脖颈,将她的脸转过来,她果然哭了,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眼圈红红的,嘴唇紧抿,显得异常可怜。
而他的记忆里,除了看电影,她从没在他面前哭过,原来不是她坚强,不爱流眼泪,而只是自己,硬逼她如此。
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睛,然后将她的头靠向自己的胸膛,拥紧她。
他觉得所有的情绪向上涌,堵住了他的胸腔,他居然无法说出一个安慰的字眼。
任何话,到了现在,都太过苍白,任何解释,都无法填补她受过的伤害,以及他们失去的两年空白…
他觉得难以名状的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狗血,就是世界总是比实际上小得多
季橙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欲裂,她睡得恍惚,觉得门铃响了好一阵,却听得不真切,仿佛只是催她脱离梦境的索引。
她睁开粘重的眼皮,伸手捂上眼睛,比平时厚的触感,果然是肿了。。。
门铃似乎还在响,可她却没力气去开,但脑袋已经清醒,她回想起昨天自己的种种。。。
眼睛倏地睁开。。。
昨天那个抱着林寻墨的腰,一直抽噎的女人,喝光了所有红酒,咆哮着让他去取,然后又喝光了半打啤酒,搂着林寻墨的脖子,嚷着,“林寻墨,你不爱我,你不喜欢我,你不需要我,我好失败,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我对你神魂颠倒的,可你却不爱跟我亲。热,你不喜欢亲我,也不喜欢抱我,不喜欢跟我做。爱。你看着我,但你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我,那你何必找我,我不要跟你结婚,我不要就这么死气沉沉地过一辈子,我要去找一个爱我的男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的,只喜欢我,喜欢我一辈子,除了我谁都不要的那种,我会跟他生孩子,生好多孩子,气死你,谁让你不要我…”
季橙近乎挫败地回想起自己那副怨妇的样子,真想就此一睡不起,她的格调呢,她的好聚好散呢,她的理智和冷静呢!
门铃声还在催命地响,季橙绝望地意识到,外边是林寻墨。。。
她又躺着纠结了好一会儿,门铃还是不依不饶,十有八九是林母让她过去吃饭。吃完饭,她还要陪她去医院。。。唉,又要跟林寻墨待在一块儿…
她坐起来,觉得脑袋一阵眩晕,镇定了几秒钟,她扶着墙去开门,觉得脚下还是虚浮无力。
拉开门,她的脸上堆满了显而易见的厌烦,“干嘛,催命啊!”
林寻墨早已穿戴整齐,笑意盈盈地看着女人头发蓬乱,双眼肿得像鱼泡,光着脚,扶着门框,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虽然她惨兮兮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心情好。
扶住她虚晃的腰,一收力,将她贴近自己,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季橙的脑筋瞬间空白,完全没明白现在的情况,她只觉得男人的吻如此得炙热有力,而且如此深。入,他不理会她因为发愣而顿挫的动作,专制地纠。缠她的舌头,将柔软敏感的触觉传递给她。
而她的精神很快反应过来,刚想抵挡他,却被他另一只手扶住头,将她两只手禁锢在两人的胸膛之间。
他感觉她的手抵推着他的胸膛,这种触感,格外熟悉。
在她更激烈的动作前,林寻墨放开了她,看了她一眼,居然又在她唇上轻补了一个吻,才笑意盈盈地说,“早上好”!
季橙愤怒地想推开他,却发现他早就知晓她的动作,手臂发力,仍将她禁锢在他的胸前。
“你在干嘛?”因为酒醉,她的嗓音醇重,此刻却因为情绪激动,带上一种变调的尖锐。
林寻墨不以为意地又亲了一下,“我在向你表达,我对你怀有的激。情和迷恋”!
季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有病啊你!咳咳…”她忍不住咳了两声,林寻墨刚伸手去拍她,就被她打掉了,“你忘记你昨天说的话了吗?我把我的想法说得很清楚,你亲口保证不会再纠。缠我了!”
林寻墨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才皱着漂亮的眼睛说,“我如果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跟我说实话呢,而且,你的想法说得很清楚,所以我需要向你证明,我其实对你神魂颠倒,爱你爱得要死,除了你谁都不要”。
对了林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向季橙袭来,难道他就是她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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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橙难得工作走神了,这,很不寻常!
就连她跟林寻墨分手的时候,她都能强迫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对同事微笑,对工作一丝不苟,而现在,她已经对着广告代理商代表,第五次失神了。
她在屡次试图让自己精力集中无果后,草草地结束了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拿起手机,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三条短信,全部来自林寻墨。
“我妈已经坐上飞机了,勿念!”
“头痛让助理给你泡点蜂蜜水,记得滴眼药水,哭过对着电脑眼睛会更干”。
以及,“下班我来接你”。
季橙懊恼地删掉他的短信,把他的号码拉近黑名单,昨天晚上就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她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像怨妇一样,对着林寻墨横加指责,她知道每个人对待感情的态度不一样,认为不合适的时候,你可以选择离开,却无法指责对方给你的感情,不是你期待的那样。
她当然知道自己心里还有林寻墨,就像她知道自己不愿意跟他复合,一样!
无论是哪种情感关系,一旦建立起完整的相处模式,想要改变,实在太难了。她已经可以预见跟林寻墨重新在一起后,未来50年的生活,安定、温暖,但是平淡、独立,她几乎可以一眼望得到人生的终点。
她和林寻墨彼此相信,却无法彼此依赖。
那样的她们,真的像是人生的合伙人,而非她理解中的伴侣。
这,不是她想要的。而她并不想试图去改变对方,也无法委屈自己维持这段相敬如宾的关系,那么不如断得干净,重新开始自己的旅途。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正在发呆,一条短信进来,是英文短信:“晚上有空吗,一起去喝一杯。”
是那天她偶遇的伽轩,这几天季橙偶尔收到他的短信,却回得并不热络,也从未答应跟他约会。她原本就是一个比较保守死板的人,不然不会在林寻墨之前的25年,以及分手后的两年,均过着单身狗的生活。
对待男人,她的喜恶总是太过鲜明,遇到一个像林寻墨这样厚脸皮,愿意迎难而上的也不容易。
她想了想,回了个“OK”,然后约好了时间地点。
到了约好的民谣酒吧,一个清秀的男生正在舞台上抱着民谣吉他唱《Thoughts of Mary Jane》,嗓音低沉温柔,季橙走进来好一会儿都觉得耳熟,也莫名自己会知道歌名,直到落座才想起是Nick Drake的歌,林寻墨偶尔听。
林寻墨很喜欢民谣,但平时却不耽于休闲,大多是行车的时候放松一下,他工作的时候从不喜欢有声音被打扰,真是无趣。
季橙发觉自己又想到了林寻墨,懊恼地停止。因为林寻墨要来接她,为了回避,她整整比约定的时间早出发了一个小时,一杯Tequila Sunrise,让她在简单安静的曲调中,逐渐变得平和,几乎就忘了自己约了人。
“Hello,我迟到了吗?”季橙闻声侧目,伽轩已经在她对面坐下,面容清秀,笑容随和。
季橙笑着摇摇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今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的存在让人觉得放松、亲切,仿佛不用掩饰,也不用勉强自己沉着从容。
伴着安静的歌曲,对面的男人语气轻快,说话的内容从宇宙大爆炸到小气的出租车司机,让人忍俊不禁,季橙根本不用像以往的人际交往中,时刻强迫自己对对方的内容进行恰到好处的复合。
原来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见如故这种气场存在。
她正在给他讲时装周上遇到的各路奇葩人物,原本专注的思绪却因为一股熟悉的味道被打扰。
她几乎是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三宅一生女和林寻墨。
女人走在稍前的位置,正巧笑倩兮地回头对林寻墨说话,而后者,也一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