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嫡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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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嫡秀-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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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传来的喊声似乎越来越大,寺庙离城墙不远,竟不时有箭落了进来,虽然箭势已缓没有威胁,可显然战况吃紧。

送来的伤兵的伤势也越来越重,还有些人才被送来就断了气。

谢朝华知道形势不容乐观,几次忍不住要出去,却是被人挡了回来,说是得了韩琅文的吩咐,不许谢朝华踏出寺庙一步。

战鼓低低传来,一声一声,似敲击在心头般。

“谢小姐”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在人群中搜索着谢朝华的身影。

谢朝华应了声,分开人群走上前去。

她认出来那是韩府的侍从,见他焦急的神情,心头莫名一慌,忙问:“什么事?”

那人却不回答,只说:“公子派小的来唤小姐前去。”

谢朝华忙将手头的事情交给旁人,随着他急忙忙跑出了寺庙。

走了一会儿,谢朝华觉得有些不对劲,人群呼喝声却是渐渐轻了,她不由止住脚步,这人竟是带着自己往城墙相反的方向走去。

“谢小姐,请尽快”那侍卫转身催促道。

“你这是带我去哪里?这分明不是去城墙那边方向”谢朝华盯着他问,眼角却是不住往四周打量,琢磨万一情况不对,可从哪条路逃跑。

“谢小姐请不要误会,公子此刻并不在城墙督战。”那侍卫解释着。

谢朝华心中疑窦丛生,一月多来,韩琅文一直身先士卒,从未退居前线,她问:“韩先生可有受伤?”

“小姐放心,并无受伤。”那侍卫脸上露出一丝焦急,“时间紧迫,请小姐速速随小的前去”说着好像就要上前来拉她。

谢朝华见此情景,猛地转过身就往回跑,身后传来那侍卫焦急的喊声,“谢小姐别跑”

她不搭理依然跑着,眼前却是突然一黑,紧接着就撞上了一个人。


第四十六章地狱

感觉到眼前黑影闪过时,谢朝华心就开始往下沉。

而当她刹不住脚步撞上一具身躯后,便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一向很识时务,在谢家别的谈不上,这点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之前带路的侍卫此时已经追了上来,气喘吁吁,“谢小姐……”话说到一半却是硬生生住了口。

谢朝华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挡住自己的人,却是因为背光看不太清楚面容,平静地问:“你们想怎么样?”

“小姐误会了。”那人出乎意料的有礼,“我们只是奉命带小姐从西门出城。”

谢朝华心中惊讶,疑惑地看着那人,想了想,沉下脸,“韩琅文人呢?”

“小人不知。”那人不卑不亢地答道。

谢朝华退后几步,盯住那人眼睛,一字字道:“你去告诉韩琅文,我不会出城的。”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连谢朝华自己都不太明白她究竟在坚持些什么?

只是内心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再对自己说,不要放手……不要啊……

“朝华”

谢朝华抬头,郗道函从转角墙后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竟是韩琅文。

韩琅文看了看谢朝华,“楼南军此刻正全力攻东门,你即可跟大人一起从西门出城。”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昨日我已说过,若无万分安全把握,我不会出去。”说得云淡风轻,却也是坚持不已。

“朝华”郗道函皱眉,低斥:“此时此刻你怎可如此任性”自与郗道函相认以来,他对谢朝华从未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而后语气一缓,“此番出城也是想让你冲出去搬救兵。”

谢朝华深吸口气,道,“此事有外公去即可,何必让朝华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一同前去,到时候岂不成了负累?”

韩琅文的脸绷得紧紧,神色难辨,脸上汗水粘着尘土,形容消瘦,坚毅依旧。突然,他陡然转过身,目中闪过一丝果决与坚毅。

下一瞬间,谢朝华就觉得脚腾空而起,整个人被身旁的侍卫拦腰抱起。

她睁大眼睛看着韩琅文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整个人用力挣扎起来,嘴里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胸口似压着千斤般透不过气来,她只是想要摆脱这令她窒息的桎梏……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然后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好像掉进了漆黑的深潭之中……

火光下,郗道函静静地看着眼前双目紧闭的谢朝华,以及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眉宇间仿佛又多添了一丝疲惫,目光深沉不辨。

这是他最心爱的外孙女,每次见到她心里就会泛起怜惜与愧疚,总想着竭尽所能弥补过去的一切,可是她想留在溪州城的愿望,他无法答应。

“朝华。”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谢朝华睁开眼,郗道函静静地看着她,眉宇间带着疲惫,目光中是化不开的怜爱与忧虑。

感觉到身下微微颠簸,看看四周,应该是在马车之上,她缓缓坐起,问,“现在是往西门去吗?”。

谢朝华现在平静沉稳的样子与刚才激动疯狂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

郗道函愣了愣,“是的,估摸着再有一盏茶功夫就到西城门了。此刻楼南军全副尽力都集中在东面,西边防守松散,到时候我们骑马出城。”

他看了眼在旁不语的谢朝华,想问她执意要留在溪州是因为韩琅文吗?话到嘴边却终是化成一声轻叹,有些事情揭开它未必是好事,韩琅文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是极好的,只是……

自从溪州被围之后,随着援军的迟迟不来,郗道函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带谢朝华离开溪州,远离战火硝烟的是非地。

车在南城门前停了下来,谢朝华与郗道函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城门前,几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子笔直地站立着,身后还有数匹马匹。

郗道函看了看谢朝华,又看了看一旁的马车,心中想着倘若她依旧不肯出城的话,那就只有将她放倒在马车里出城了,只是这样的话,行动上就比不得骑马来的迅捷轻便了,这实是下策,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却听谢朝华道:“外公不用想着如何劝我了,我答应随你出城。”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外公欲带她出城的决心,既然如此,她不想成为负担。

郗道函听她这样说,先是感到一阵轻松,然后眉间复又变得沉重,他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拿过一副铠甲,递给谢朝华,“穿上吧,一会儿出城记得要紧跟在我身旁。”

谢朝华点了点头,虽然南面现在楼南军疏于防范,可到底是要从大军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前途凶险。

“放心,外公一定会安全带你出去的”他给谢朝华带上头盔,有力地握了握谢朝华双肩道。

城门角门被迅速打开,几条黑影一闪而过后又被迅速地关闭了起来。

一行人出了城门朝远处的山林疾驰而去,谢朝华被围在中间,从隐隐的急促呼吸声中感觉到迫人的紧张。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身后有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不由得回头望去,遥远的城楼上,有个模糊不清的白影。

她知道不可能是他,他此刻应该在东门,而此处是城西……

谢朝华扭过头,心突然剧烈地跳起来,她使劲给了马一鞭子,马撒开了蹄子拼命地跑着,就像是在逃避一个会吞噬万物的黑洞。

溪州城墙变得越来越矮,一路上竟还未见楼南军,可谢朝华明白真正的危险尚未到来。

谢朝华发现骑在前面带路的人十分熟悉地形,总是让他们巧妙在急速背驰之下又可以隐身于各种天然屏障之中,树木石头以至于风吹扬起的尘沙都成了遮掩他们的工具。

“有人来了”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前面带路的人沉沉地说着事实。

谢朝华心一沉,苦笑,运气可真不好

果然,不一会谢朝华就见十几骑人们正策马飞奔,呼啸着朝他们就冲过来。

郗道函沉着喝令,众人不断扬鞭加速,渐渐与追兵拉开了些距离,突然破空之声在左右响起,敌人见追不上就开始放箭。

“伏下”随着一声喝令,一行人低腰伏在马背上,速度未减分毫。

谢朝华此刻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前世她觉得毫无用处的骑术,此番倒是派上大用场了。

前方远处突然尘沙飞扬,谢朝华握着缰绳的手心有些湿了。

一片开阔下血红的晚霞毫无遮挡地罩了下来,就好像鲜血浸染了他们全身。

“朝华,怕吗?”。郗道函策马挨近了谢朝华,“莫怕,有外公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他抬头对着那与他们一起出城的十二个黑衣男子,大声说:“你们听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小姐安全离去”

“是”众人齐声喊道,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目中却是透着坚毅与视死如归的豪情。

谢朝华心中一紧,来不及体会这话中带给她的感动却先闻到了决绝的气息。

前方尘土渐散,摇旗呐喊声传来,有数骑人率先冲杀了过来,应该是想着抢头功的勇猛之士。

谢朝华神经紧绷,手摸上悬在腰上的短剑,那是出城前郗道函让她配上防身用的。

一刹那间,谢朝华感觉到身旁郗道函传来的肃杀之气,四周仿佛围着一圈可怕的地狱之火,与她所熟知的儒雅文人气质竟截然不同。

于是,谢朝华第一次发现,其实,今生在自己周围出现的所有人中,说不定她最不了解的,反而是眼前这位与她有着血缘之亲的外公郗道函。

一行十四骑犹如一支利剑就这样直直地朝前方敌军冲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与那先头兵正面交锋了。

血腥味立刻弥漫开来,谢朝华胃痛苦地翻滚着,几欲干呕,眼前景象只有一个词形容:支离破碎。

断臂、残肢在空中飞舞,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犹如人间地狱。

谢朝华死命握着缰绳,只知道催马奔跑,眼前只有一片血红,耳边杀声四起。

“右边空隙”郗道函低沉的喝令声,刚让谢朝华觉得心口松了松,一股黏稠的液体就突然**到她的铠甲上,红艳艳的血珠在银铠上轻轻地颤抖。

忽然一直在前开路那如松般的躯体像破棉絮一样倒了下去,项上的头颅飞了出去,谢朝华惊骇地想大叫,却发现发不出一丝声音。

又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眼前。

谢朝华低下头回看,那颗飞出去的头颅滚落在她脚下,随着马蹄起伏,几下就淹没在草丛间看不见了。可那对如死鱼一般凸出的双眼却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滴着鲜血,死死地盯着自己,口中吐着血沫,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谢朝华茫然紧紧附在马背上,疯狂地向前冲着,她只是感觉到之前将自己密不透风围住的人墙之间缝隙越来越宽,而耳边的厮杀声也越来越低。

逃出来了吗?

突然,谢朝华的马凄厉地嘶声长啸,猛地向前载倒,她整个人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勉励支起身子,就见到眼前一个高大威猛的楼南将领,四散的头发,满身血污,犹如地狱修罗。

谢朝华明明知道要跑,却恐惧的手脚完全不听使唤,那将领大刀一挥就朝她砍了过来。

第四十七章故人

谢朝华闭上眼,感觉那刀带着凌厉的杀气落下来。

突然一声强劲的破空声,“铮”金属相交,火星四溅。

在谢朝华还未反应过来前,一双苍劲有力的手将她拉上一匹马,谢朝华抬头,却是郗道函,她瑟缩地在他怀里微微发抖。

一声怒吼,谢朝华瞥眼只见刃光划过,火星四迸,那楼南将领显然不放他们走,持刀砍过来。

耳畔只听身后郗道函爆喝声起,手里长枪一挥,只见血雾喷红了空气,那楼南将领便猝然沉沉倒在地上,胸口猩红狰狞。谢朝华悚然出声,惊魂未定时,郗道函已经带着她策马一路飞奔。

谢朝华看向郗道函,他的头盔早已不见,花白的头发凌乱披散着,整个人就好像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

他们此刻好像是杀出了楼南军的重重包围,郗道函带着她狂奔,身后还跟着两骑,他们原本黑色劲装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来,出城时十四骑如今只剩下四人了。

他们此刻已经跑入了丘陵,四周灌木丛生,倒是利于藏身。而郗道函看着也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左转右拐,渐渐地身后追兵越来越少,郗道函喘着气,却是向谢朝华微笑道:“朝华,外公来迟了。”

谢朝华回手搂上郗道函的腰,却发现手沾满了血,顿时心惊,这才发现他腰间血流不止,“外公”谢朝华小声惊呼,双手紧紧替他捂着伤口。

“无妨……”才开口说了两字就双目一闭,不省人事了。

谢朝华忙拉住马,一手搭脉。

“大人”身后两人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谢朝华道:“脉象紊乱,气血不足,不能再奔波了。”她焦虑地打量着四周地形,后有追兵,他们也不宜留在此地,这可如何是好。“附近可有隐蔽的山洞?”谢朝华一路上看他们对地形十分熟悉,开口问。

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小人之前曾无意中发现附近林子中有一山洞,颇为隐秘。”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谢朝华看看此处山洞的确十分隐秘,处在山壁之上,而洞口被枝蔓遮盖着,若不刻意搜索是很难被发现的。

将郗道函抬进山洞,找了块较平整的地方放下。好在随身备下的伤药还在身上,谢朝华立刻为郗道函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同时也想起,世人只晓郗道函学识渊博,又岂知他竟然擅射弓马,武不逊将军

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关于阳日公主的故事,那枚以日耀业的印章,还有书房中撞见影卫统领的这一幕。

当年阳日公主留给她儿子的那批死士后来如何了呢?外公那时只随口带过,可谢朝华现在不得不将这些事情串起来想。

而照说因为郗家祖先的特殊身份,任何一个皇帝都会尽力压制,可为何郗家这么多年来一直盛名不坠?所谓书香世家的郗氏,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受了伤的郗道函开始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谢朝华焦急万分,可荒郊野外实在无计可施。

半夜里,郗道函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见谢朝华安然无恙地坐在身旁,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来,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因为受伤的地方是在腰上,才一使力又倒了下去。

谢朝华慌忙按住郗道函,“外公,你身上有伤,好好躺着。”

郗道函伸出手好像想摸摸她的脸,又垂下,脸上没有半丝血色,猛地一阵咳嗽,牵动了伤口,腰上缠着的布又渗出血来,谢朝华连忙要去查看伤口,却是被郗道函按住手,他微微摇摇头,笑了笑,“朝华,外公年纪大了,不行了呢。”

谢朝华鼻子一酸,哽咽道:“外公,你答应朝华要带我逃出去的,怎可以说话不算话”她如此难过只因为她明白郗道函的确危险,重伤之后又失血过多,还不能及时医治,一个年轻小伙子如此这般都很难熬过去,何况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郗道函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朝华你莫怪外公硬是要将你从溪州带出来。”

谢朝华狂摇头,握住郗道函的手,强笑道:“朝华自然不会怪外公的。”

郗道函将另一只手盖在谢朝华的手上,轻轻拍几下,“外公看出来你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为你实现这个愿望啊,……”

天微亮的时候,一直守着洞口的男子走了进来,沉声道:“楼南军开始搜山了。”

谢朝华一惊。

郗道函此刻撑着洞壁,缓缓站起来,对着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守着小姐,不许出洞”吩咐完,将腰间的绷带用力扎紧,拿起一旁的长枪,一瞬间,浑身上下充满了森冷的杀气。

谢朝华心里一颤,“外公”声音都是抖的。

“朝华,外公对不起你,可如今别无选择了”郗道函背对着谢朝华,悲切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他猛然装过身,双目直视谢朝华,语调一变,绝决而坚定地道:“记住,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受多大的罪,吃多少苦,永远不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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