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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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无心-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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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阁口却惊驻了脚步,我分明听见屋内传来男女热切的喘息,难道是哪个宫女与侍卫偷情?我虽好奇得很,但还好歹有点道德,打算悄悄离去,却闻那女子娇喘着道“韩延,你会娶我么?”
  我愣了一愣,这声音不正是那晚来送冠冕的女人,至于她所唤的韩延可是小堂叔的那位有刀疤的左将军,终是没按捺住好奇,我禀了呼吸,从点破窗纸朝里望去,男女交缠的秘戏自不待言,而那交颈的男人正是那日见过的武将,他揉玩着怀里的女人道“梅娟,你也知,慕容冲收了阿望为义子,我眼下怎么能娶你?”
  梅娟娇红的脸有些怒色,道“你怎这么窝囊?难道不能如高盖、宿勤崇他们先前杀慕容泓那样杀了慕容冲,再推我儿子坐皇帝位么?”
  我倒抽了凉气,原来二堂叔的忽然暴薨也不是偶然,这真是个乱世,乱得没有忠心,没有道义,只有荣华与权欲……
  韩延皱眉,道“你以为慕容冲也如他哥哥们那么昏庸好对付吗?他虽长得一副龙阳之姿,实是智谋卓绝,英武狠戾,他的剑为太阳之剑,剑气就足以将我斩了几截!”
  梅娟梨花带雨了一阵,道“对了,你知北苑那院子为什么不准宫人靠近吗?连打扫都不准!”
  韩延道“不清楚,但我曾看慕容冲一个人悄悄的进去,想来是藏了什么珍宝?”……
  “珍宝?”,我也是好奇起来,小堂叔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什么样的珍宝值得他珍藏,我看了会天上的北斗星,朝北苑寻去……
  这里果是有一处杂草丛生的院落,夜里后苑本就寂静,这个院落更是死寂得没有半点生气,让我抖了一抖……
  风中飘来一丝酒气,我虽双眼不大好使,好在嗅觉还挺灵,顺着酒气见前面廊角隐约飘过一个玄袍的背影,我顿一喜,那不是小堂叔么?
  正想唤他,却又想他怎么可能来这荒僻后苑?我遂轻轻的跟了去,见一间漆黑小屋门是半开,我走到门边一看,见小堂叔正抬手触了墙上一块砖石,看似平常的墙壁竟是后移,地面现出一个方形的空洞,有微弱白光从空洞飘出,光晕中有丝缕飘浮的清雾……
  我愣了一愣,竟是有密室,不过并不奇怪,这阿旁宫始建于秦始皇时,设计精妙,皇家历来便多秘密,哪能没有密室?可小堂叔果在下面藏了什么旷世奇珍?
  见小堂叔脚步虚浮的朝地下密室走去,似已半醉,对小堂叔秘密的好奇驱使我轻步悄跟了上去,朝下一望,扑面而来的阵阵寒气让我一个哆嗦,惊见一行石阶直通地底,下面竟是一处十丈来宽的石室,四周墙壁皆是光滑石砌,铺了厚厚一层寒冰,而正中一块整冰上放着一只水晶棺,棺上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光色如月,可照见棺里躺着一个发髻高耸,珠翠光丽,衣冠华美的妙龄女子,可这显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女尸啊……
  身为大萨满的徒弟,虽不会半点巫法,但胆大这点却从没丢过师傅脸面,虽见个尸体场面诡异也并没半点胆寒之感,只是好奇这是谁,要小堂叔如此费事保住尸身。
  见小堂叔在棺旁坐下,静凝着那棺中女子,夜明珠的光晕沁在他面上,身姿孤寒,容色纷杂悲戚,听他道“阿姊,那符坚死了,我该很高兴吧,可我却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这十多年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找他复仇,以血当年的耻辱,可他死了,我却觉我此生唯一的对手不在了,这个皇帝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暗暗叹了一声,听师傅说过,绝顶高手大多灵魂高傲一生求败,绝顶的对手能激发他们与生命缠斗的意志,而对手的消失便使他们迷茫生命意义,而反倒行尸走肉……
  而他唤那棺中女子为阿姊,定是清河公主无疑了,都说我与她有些相似,究竟有多像,可那水晶棺反着珠光,形成光圈,我根本就看不真切清河公主的脸。
  小堂叔将清河公主如此妥善保住,也可见他们姐弟之情确实非同一般,听小堂叔语声微颤,轻轻道“阿姊,当年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惨死,我欠你太多……我虽让那独孤殁将你从坟中盗出,以巫法护住你身体不腐,但这些年让你孤零零的独自躺在这,你定很孤独害怕吧?”
  我不由微颤,有些悲伤,可我却并不觉这不伦之情有半点肮脏,只要真爱便是真理,人伦纲常不过是上天造化弄人,而让小堂叔这样好的男子痴情如此,清河公主一生也没白活,该能暝目了才是……
  我禀了呼吸,想悄悄退出去,不想打扰他们姐弟相聚,又听小堂叔轻轻道“独孤殁当年告诉我要想让你还魂,得寻到一个阴月阴日阴时的女子,只要在她及笄成年后以她的性命为祭,催动灵媒,以命换命,你便能复活了。而那个祭品我当年便已找到了,我从坟中将她挖出……我惊诧她竟有双与我相像的眼。
  这些年我看着她长大,除了那双眼,模样没想到竟出落得与你有三分相像,可她性子却与你很是不同,你是娴雅端庄、温婉柔弱的大燕公主,可她却是个疯疯癫癫、刁钻古怪的妖孽;你精通舞技女红,可她从小懒惰,不学无术,胆子却偏大得不得了,她竟然敢从城楼上跳了下来,除了向我撒娇的时候,她是根本不会哭的……
  她从小就很依赖我,很信任我,她一点都不怀疑我对她好是要拿她做祭品……还有两个月她就十五岁了,你就能醒过来了,你高兴吗?而独孤殁替你还魂要的报偿也不过只是她的那对眼珠!”
  我那颗假心似也有破碎成渣的痛楚,死死咬住自己手掌虎口才强遏着没哭出声来,他说的那个从坟中挖出的祭品除了我还能有谁?
  ……
  我不知我是怎么从那院落走出来的,我靠着一方破败的墙角缓缓绻身,将身子掩在那半人高的荒草之中,无法自控的不断战栗,从小到大,我当他是除了师傅以外最亲的人,即便知他被符坚蒙辱,即便知他与他亲姐不伦,他在我心中都是完美,可这一切的完美却都是为了那么邪戾的目的。过往十四年的真情虚假,最亲的人竟不过是将我视为祭品,死了还要让人剜了我的眼珠……
  夜风清寒,荒草寂寂,耳边似有鬼啸,我捂住双眼,只觉我到了地狱。从此,他只是慕容冲,再不是我最亲最爱的小堂叔……
作者有话要说:  

  ☆、凤皇凤皇停阿旁(4)

  半夜,慕容冲领着阿云令守卒、宫婢掀翻了整个阿旁宫找都我时,我仍绻身靠躺在那方破败的墙角,更深露重,寒露早已润透我的衣衫,打湿我的长发,结成薄薄一层冰棱。明明寒意透骨,我却早已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我想兴许这就是一具尸体才有的美好体验吧,我至幼便觉生死寻常,死并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你有所挂念,死有执念。
  我此前的近十五年,我是有无数执念,我执念这人世精彩,我执念那人间温情,我期盼太多,妄想太甚,以为那完美无缺的宠溺会固守一生。可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向我奔来,倾城绝世的容颜满是焦急,我瞪大的双眼却怎么也没有眼泪,那被生死磨灭的无尽虚妄,再无法让我潸然……
  慕容冲将已冰如尸体的我抱起,朝寝殿飞奔而去,并急喝道“备热水,火盆!传独孤殁来!”,呵,传独孤殁,是想让那妖人看看我这祭品是否还完整可用么……
  宫婢迅速的在寝殿生了几个火盆,浴桶里盛满了热水,他竟是两下剥了我结冰的衣袍,将赤裸的我浸入水中……
  热气氤氲中,我一动不动的瞪着他,我不惧在他面前如此一丝不挂,一个祭品麻木的躯体本就没有什么羞耻之心,他对上我古怪的眼神,忙背过身去,似有几分慌乱道“小堂叔刚是太着急才会……”……
  热水中,我麻木的身子渐有了些许知觉,冷嗤道“看便看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成天装模作样,才是恶心得很!”
  他蓦然回头,想是觉我从未如此与他说话,鎏金双目竟是惊诧,想起他说我是刁钻古怪的妖孽,可我何时在他面前古怪刁钻过?我从小到大都只将我最可爱的笑容给他,只想逗他高兴,可我最真挚的情感却只是成全他的阴戾目的……
  悲哀过后,有一种近乎癫狂的自弃豁然作遂,我迎着他的目光从水中站起,带起几片水花立在他面前,水面溅起涟漪模糊了我的倒影,瞪着他冷嗤道“好看吗?若觉得好看,便不要管什么人伦纲常?”,仍带着热气的水珠沿我发滑下,顺过我瘦削的肩头,蜿过我玉雪纤细的手臂,在我指尖晶莹,我抬指朝那倾城绝世的容颜轻轻一弹,端端砸向了他的薄唇,好啊,说我是妖孽,我便真的妖孽给你看看……
  他的目光黯了一黯,秀雅薄唇却是一片水润,从榻上拽过一件袍将我随手从头一罩,怒道“疯疯癫癫!”,转身大步朝外跨去……
  我随手将袍一扔,坐回水里,大声冷笑道“最好将你的祭品好好供着,不然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见他的脚步猛然一驻,我却感双眼一阵被剜的刺痛,猛然将自己全全沉入水中,发在水面如浮萍散开,水顿呛入口鼻,迷朦了双眼,我却觉痛感稍缓。可不及眨眼,便已被一双玉白修长的手从水中拦腰一把捞起,塞进了榻上锦衾,严实盖住,他神色阴鹜,微微有些气喘,惯常清朗温和的声音却是嘶哑道“你要什么都可以!”
  悲哀却蓦然排山倒海而来,我抬手一把抓着他的衣袍,瞪着他鎏金的双眼,悲怒道“一个祭品能要什么?不是只要好好的等死就可以了吗?”,气血上涌,蓦然喷吐出一口血来,溅上他的衣袍……
  他一把扶住我,指节用力的箍住我的胳膊,生生疼痛,我甩开他的手,咬牙悲怒道“你放心,我再痛我也会拼了命的熬到十五岁,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你骗我骗得很好,我觉得我很幸福,可如我这样的不祥妖孽本是不该有这样的幸福!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到时就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我唇角挂着血腥的模样想是格外狰狞,他那可倾绝众生的脸竟瞬时脱了血色,我却觉被抽空了此生所有的力气,重重的倒回榻上,用力闭上眼,咬住唇,不让一滴眼泪沁出眼角。他说得对,除了向他撒娇时,我是不会哭的,因为我知没有人疼惜,哭又有什么意义……
  ……
  幽黑天幕,一阙残月如血,一条浩瀚长河直指天迹,两岸血红花开……
  一白衣女子枕臂阖目静躺在血红花海之中,容颜绝美,唇角缓缓沁出一缕血痕,手畔一把瑶琴,虽玉色皎皎,琴弦却已尽断。天空有沉怒之声“瑶姬,你杀烛龙之子,毁他元丹,便该受天戮,毁尽元神!”
  女子唇角缓缓轻扬,豁然睁眼,眼珠璀璨鎏金,黯然了满天星辉,极尽傲然不屈之色,“那恶龙仗自己是创世大神之子便翻江倒海,为祸九州,杀他有什么错?”
  “烛龙之子爱慕于你,因你不愿,他才怒而入魔,掀了四海之水。”,伴着一声震耳雷鸣,一道闪电豁然劈下,化为利刀,剜出那对鎏金的双眼,血流满面……
  ……
  我惊叫着捂眼醒来,竟已是满脸泪水,口中血腥,冷汗湿透了衣衫,这个梦魇曾在我九岁重病时不断出现,但很模糊,而这回已连续做了三日,一回比一回清晰,甚至那双眼被剜的巨痛之感在醒来后似也真实不去……
  水雾中见慕容冲不知何时已进殿来,立在屏风前蹙眉静看于我,我忙抹去嘴角的血水,扭头躺下,我不想再看见他,因看见他便感双眼刺痛,如被刀剜……
  片刻有脚步声进来,“姑娘,吃些东西吧!你三日没好好进食了!”,是阿云的声音,一向沉静的语声尽是焦急,并来小心扶我靠在榻头软衾……
  我见阿云那焦灼神色,心有不忍。我还要熬到十五岁,我这一生潦草,我最后的生命至少也想要吃得饱睡得好,接过那热汤喝了一口,想起九岁做这个梦时,师傅将他的法镜放我枕下,我便从此安睡,道“阿云,送我回萨满庙,我想找找师傅给我消梦魇的那块法镜!这几日总是做恶梦!”
  阿云见我吃下些饮食,微舒口气,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备车!”……
  ……
  萨满庙里,我的房间已满满落尘,我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法镜扔去了哪里?打开墙角的大木箱,手却刹时难忍颤抖,里面堆满了幼时的玩物,泥制的玩偶,木削的小马,藤编的圆球,还有我最爱玩的樗蒲道具……
  这些都是慕容冲从小到大送给我的,我从来爱惜之极,可此时看来却刺眼得很。记得我尤爱那樗蒲博戏,六岁时第一回偷随阴羌出去玩博,传到师傅耳中,师傅勃然大怒,要将我罚跪。阴羌偷去告诉了慕容冲,他匆匆赶来,将哭得凄惨的我抱回屋中安慰睡去,听他在屋外对师傅道“她没有心,身子不好,你老人家不也说不知她能活多久么?既然如此,何不由她性子,让她过得舒坦,也不算她活了一回!”。师傅听罢,重重叹了口气,道“凤皇,她那刁钻的性子大半便是你这般宠出来的,罢了,罢了,真当我老人家舍得罚她么?”,而第二日,慕容冲还送了我一副做功精良的樗蒲,我从此更加刁钻张狂到一发不可收拾。可如今想来他的宠溺也不过是想让我能顺利活到十五罢了,而至于我的性子养得是好是坏,那对一个祭品来说都不重要。
  ……
  我慌乱回头去端水喝,瓷碗却颤手落地,碎地一片,我忙去拾,却被碎片割了食指。阿云一惊,忙道“姑娘,你歇着,我帮你找就是了!法镜是什么样的?”
  我颓然的靠坐在窗前案边,到“就是背面刻有三生花的一面铜镜啊!”
  阿云焦急的四处翻找,从墙角的大堆书中翻出一块染灰的铜镜,背面刻有一簇花瓣层叠的三生花,“是这个么?”
  我眼前一亮,道“对!就是它!”,正要伸手去拿,却见一玄袍的身影带风而来,一把取过,轻轻抚去尘灰,捧在手中如获至宝一般,道“这不是老大萨满的法器三生镜么?据说有机缘能从中看见前世,还能收敛散失的魂魄,安定心神!”,他定是怕我逃了才跟来,定是想拿这法镜到时去给清河公主收敛魂魄吧……
  我冷嗤一声,道“我眼珠子到时都仍你剜,这么个不值钱的物件你也尽管拿去就是了!只是求陛下赐给我用几日,可不可以?”
  慕容冲微一蹙眉,想是对我如今的态度大为压抑,却又奈何我不得,只得将镜递回给我。我一把夺过,紧拽在手,一直觉师傅抠门,从没想过给我买梳妆铜镜,我就一直霸着这块三生镜不愿还他,觉闲搁着也是浪费,拿来当铜镜梳妆倒还很是顺手,而此时我却觉握着的将是我生命最后的安宁……
  我靠在窗前,有些乏然,一道日光如室,在铜镜光面反起一道金光,划过我眼,泪水不自觉的下落,滴在镜面氤氲一片,我忙去抹,却忘了刚划破的手指还在沁血,竟是和着眼泪在镜上影影绰绰化开一片,血红连绵竟如那成片的三生花海,怎么也擦不干净,但见镜中血色之后,映出我苍白之极的容颜,我竟感一阵从未有过的沉沉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  

  ☆、凤皇凤皇停阿旁(5)

  我正想将镜放下,却见镜中一道金光闪过,遥遥天边出现一女子娇影,盈盈而行,一袭华丽的绣衣,裙纱曳地,行走之间宛如云间游龙,似有皎洁明月照拂,连她发间的花草雨露芳香似也随风轻悠。待她走进,容颜绝美,举世无双,娥眉细弯飞扬,朱唇含娇带笑,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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