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不在人间- 第4部分

　　阿依古丽边唱边舞，小辫子和红裙子飞了起来，她舞到我身旁，拉着我的手，明媚的大眼睛闪着泪光，在我身旁转动，我脸发胀，热血沸腾起来。

　　我害怕阿依古丽那清澈明亮的眼睛，我赶快匆忙离开那欢快热烈的场面，独自一人走开，我想冷静冷静，我有些想家了，想念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她们了。不知道她们现在过的怎样。我更想念李为东，不知她是生还是死。我盲目的走进沙滩。风吹的沙砾呜呜响着，打着我的脸生疼。阿依古丽追了过来，她抱住我。眼里挂着泪水，她把头靠在我的胸前，如同一只小鹿在我怀里抖动。嘴里说着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语。我不知所措，心中一团乱麻。

　　我一下把阿依古丽推开，她站在我面前，比我矮半头，远处的篝火映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晚风刮起阿依古丽的衣裙，绵绵沙丘好像涌过来。我扶着她的肩膀大声的对阿依古丽说：

　　“阿依古丽，我可以为你去死，因为你救了我，我会把你当亲妹妹。只能这样，我要找到我的李卫东。”

　　阿依古丽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她哭着跑走了，我心如刀绞。命运好像故意折磨我，让我处在无奈的痛苦之中。我长这样大还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和幸福。

　　第二天很早我就起来，赶着羊群向沙漠深处走去，阿依古丽跟在我身后，我们谁也不说话，她双眼红肿，神态娇美凄迷。我们漫无目的的任凭羊群吃草，追逐。

　　天空渐渐灰暗，猎猎寒风吹打着飞沙走石，吹打的我的脸生疼，我为阿依古丽系紧围巾。羊群被狂风打的抬不起头来，它们拥挤在一起，随着狂风乱跑。雪花翻卷着从灰暗的空中飘然而至，阿依古丽冲到羊群里扬起皮鞭抽打着头羊。她大声呼叫着，她的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她赶着羊群拼命的跑起来，我累的气喘吁吁，在后面跟着狂奔。

　　阿依古丽赶着羊向山谷跑去，这里的草又高又密，而且挡住了风沙的吹打。但是雪越下越大，山坡已经被雪覆盖了。阿依古丽捡来柴草，燃起篝火。我一边烤着火一边想着心事。天更暗了，阿依古丽焦虑的看着漫天的飞雪。突然远处传来狼嚎声，那嗷嗷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苍凉而绝望。阿依古里丽机警的望着山坡，侧耳听着声音的方向。

　　夜深了，我冻得瑟瑟发抖，又累又困，眼睛睁不开了，朦朦胧胧的感到阿依古丽总在篝火里蓄着柴草。当我醒来的时候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当空，阿依古丽依偎在我身旁，我们身上盖着大堆的柴草，羊儿们围在我们身旁。山坡上的白雪被太阳照的泛着红光。阿依古丽脸色红润，恬静的象只小白羊。我把她摇醒。她笑着揉着眼睛跳了起来，在雪地上又蹦又跳。她甩起羊鞭。

　　“　　啪——啪——”

　　她嘴里发出一串优美悦耳的颤音，山谷回荡着她那优美的颤音。羊群跟着阿依古里丽翻过山坡，远处传来万马嘶鸣的震撼人心的声音。霎那间，几千匹马冲向山坡，雪沫飞溅。五个人骑着高大的骏马在后面呼啸着，舞动着皮鞭。还有一个女的那身影好面熟，难道是她。一瞬间，马群已经跑出千米之外，消失在茫茫沙海里。

　　突然那个女的骑着马跑了回来，她英姿飒爽，光彩夺目，皮帽子上全是霜雪，她那高头大马打着响鼻。我惊呆了

　　“李卫东——”

　　真的是她，她从马上跳下来，一下抱住我。

　　“小漠——”

　　我们拥抱在一起，泪水喷涌而下，李卫东脸上的泪花落在我的身上。

　　“李卫东，我可找到你了，你坑死我了！”

　　“小漠，你个傻小子，谁让你来的，你怎么能找到这里。你怎么这样傻，你，哈哈哈——”

　　我光顾高兴了，我要把阿依古丽介绍给李卫东，可是阿依古丽赶着羊群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依古丽——”“阿依古丽——”

　　我大声的叫着，这时从山顶上飘下来一条长长的红丝带，它如同美丽的彩虹飘到我的身上，这是阿依古丽的红丝带，我仿佛感受到她那跳动的纯洁的心灵。仿佛看到阿依古丽脸上挂着的泪花。我第一次感到忧伤和无奈。

　　“我的傻兄弟有了心上人了，有人爱上你了。”

　　李卫东在开我的玩笑，她把我拉上马。我搂着她的腰。马儿飞快的跑了起。一条宽宽的大河进入我的视野，她向母亲一样温情，缓缓的流动。又像一条玉带宛延的伸向远方。沙漠有了她就有了生命，有了灵魂，有了绿州和草原。李卫东说这就是塔里木河，我国最长的内陆河。我一路上诉说着我的遭遇，我对李卫东的思恋之情。马儿好象也被感动了，它缓慢均匀的跑动。李卫东身体暖暖的，我幸福的感受着她的温暖。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命，这次阿依古丽又救了我一次命，我如何偿还呀？”

　　“把你的心给她，把脑袋给我。”

　　李卫东还在开玩笑。

　　“李卫东，我这次来我就不走了。我要守着你，与你结婚，白头到老，一辈子对你好。我是真心话，我冒死来到这荒滩戈壁就是告诉你这句话，向你表达我的真心。”我激动的说。

　　“小漠，别说傻话。你来这里看，；我真的很感动。只，；唉！我们恐怕不能在一起。过去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儿，小弟弟，什么也没给你说过，你不了解我，不仅是我比你大十多岁，还有很多很多的隐情。你真是从农村长大的孩子，太实诚，太憨厚，难道你没看出我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吗？”

　　“复杂，你就是走资派，大地主的女儿我也不在乎，你结过婚我也不在乎，我就对你好。”

　　“小漠，你——”

　　李卫东哭了，我感受到她心脏跳动的加快，马儿一声嘶鸣。无边的草原展现到我的眼前，白雪覆盖在一望无际的草滩上。太阳的光润罩在那里，美丽而洁白。

　　“　快到家了，我住在牧区，来之前没有来得及与你告别，当时父亲的调令很紧急，到新疆建设兵团复命，其实已经没有职务了，靠边站了，我们一家就匆忙到兵团安了家。我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就来到牧区，看前边那个帐篷就是我的家。我和一位新疆大妈住在一起，她是一位慈善和蔼的老妈妈。”

　　这是一个不大的帐篷，一群羊被围在栏里，还有几匹马在帐篷不远处啃着草。风刮起来了，草原的风很大，打在我脸上很疼，我把脸贴在李卫东的后背上。天又阴沉了，乌云向草原上压过来。

　　一个小男孩看到了我们，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妈妈——妈妈——”他向我们跑过来。

　　李卫东飞身下马搂住孩子，我吃惊的看着这一切，那个小孩乌亮的大眼睛也在吃惊的看着我。

　　李卫东感受到我内心的变化，她微笑着说：

　　“列文，叫舅舅，这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舅舅，他看咱们来了。”

　　我内心感到酸楚，我千里迢迢冒着饿死的危险来到这里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木木的愣在原地，嘴里说不出话来。

　　“你想冻死在原地吗？大雪马上就要来了，快进屋。”

　　李卫东抱起他的儿子大声的对我喊着。她见我还站在原地，拉起我就进了帐篷。

　　帐篷里铺着地毯，大妈在烧着炭火。李卫东对大妈说：

　　“阿妈，这是我内地的朋友，看我来了，要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没关系吧？”

　　大妈微笑着给我打招呼，为我祝福后，就弄饭去了。李卫东幸福的说：

　　“让你常常真正的羊肉串。”

　　她系上围裙放好桌子点起炭火，羊肉串被烤的吱吱响，一股羊肉香味扑鼻而来。我已经一天多不吃东西了，早饿坏了。李卫东把烤好的肉串递给我，我狼吞虎咽。

　　“味道怎样，好吃吗？”

　　“嗯，好吃。”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啥味道，已经饿到极点，吃东西不知道什么味道了。

　　大妈端上来烤好的馕，还有羊腿，手抓羊肉。列文喜欢吃手抓羊肉。李卫东打开酒瓶，葡萄酒的浓香在帐篷里弥漫。我为大妈敬酒，大妈摇摇手，表示不喝酒。

　　李卫东举起酒杯动情的说：

　　“小漠，千言万语都在这酒杯中，你是我一生中永远的朋友。”

　　我举起酒杯，默默无言，含着泪沉静的喝着酒，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慢慢的身心感到暖和了。外面下雪了，寒风吹打着帐篷呜呜的怪叫着。炭火照亮了李卫东的眼睛。她优雅的端着酒杯，神态如同圣女一样，大妈无声无息的咀嚼着羊肉，幸福安详。列文吃饱饭了，躺在李卫东的腿上睡着了。

　　大妈抱着列文到一旁睡觉去了，我和李卫东默默相视。我伸过头去，李卫东轻轻吻着我。我紧紧的抱住她。感受她跳动的心脏，起伏的胸膛。感受她温暖的体温，我好像回到了母亲身边，依偎在她胸前。李卫东抚摸着我。我的泪水和她的血液溶合在一起。。。。。。

　　“　小漠，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过去。就像你一出生就寄养在养母家一样，没有认识你之前我有我的生活，我的朋友和我的爱情，现在我还在爱着他。列文的爸爸，我的丈夫。”

　　李卫东柔情的说。

　　“他是干啥的？为啥不在你身边？”我好奇的问道。

　　“我丈夫是苏联人（前苏联），认识他时我在上大学，我在俄语系学习，他是苏联建筑专家，我国好多大型建筑都是他设计的。他幽默风趣，喜欢俄罗斯文学。我们是在一场晚会上认识的，我向他学习俄语，一起讨论文学。后来相爱结婚，生下了列文。1961年中国与苏联决裂，他就回国了。他要带我走，我爸爸死活不同意我走，这样就把列文留在我身边。唉！后来就是*，在后来就认识了你。”

　　李卫东伤心的落下泪来，我第一次看到她流泪。　为保护我炸的遍体鳞伤她都没有落泪，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　小漠，你不该对我这样好。那样我会动摇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我还想去苏联找我丈夫呢。我看那个新疆小姑娘对你很痴情，你们是绝好的一对，年龄也相配。”

　　我一下捂住李卫东的嘴。

　　“不许胡扯，尽管阿依古里丽喜欢我，我只把她当作小妹，　我只爱你一个人，爱你一辈子。即使你去了苏联，我也要等你，我要等到一百岁。”

　　我激动的说。李卫东抱住我，哭泣起来。

　　“小漠，你真让我举步为艰呀，我可怎么办呀。”

　　李卫东呢喃着。我凄楚的进入睡梦。

　　一夜的飞雪使草原一片洁白，空旷辽远，看不到尽头。我看着茫茫的草原，皑皑的白雪，心中一片茫然。　。　想看书来

10。在这里我学会了骑马，适应了大漠的生活
10。岁月如梭，转眼春暖花开了，李卫东像呵护儿子一样照顾着我，在这里我学会了骑马，习惯了吃牛羊肉，喝奶茶，习惯了住帐篷，习惯了在草原上骑马奔驰赶着马群狂奔。就在我快乐的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美好生活时，一封信在我们的生活中掀起波澜。这封信是从国外寄给李卫东的，这封信给李卫东带来很大麻烦。当地牧区政府为这封信调查了她好多次，气得李卫东把信丢给他们，政府小官员看不懂信的内容，又知道李卫东是建设兵团首长的女儿，最后不了了之。

　　李卫东告诉我信是列文的父亲寄来的，说很想念她和儿子，希望她们去苏联。那个年代中苏关系非常紧张，边防经常发生武装冲突，想去苏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偷渡出境，但是想偷渡如果被发现就以投敌叛国罪论处。抓回来后果可想而知。李卫东日夜焦灼，茶饭不思。最后毅然决定冒险越境，与她相处了长久的时间，我知道她想作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我痛苦的等待那分手的时刻，默默的注视着李卫东的一举一动，想把她的每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记在心间。我知道这次分别有可能今生今世就不会在见面了。我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抱住李卫东哭着说：

　　“我不能让你走，我不能让你走，你走了我就在也见不到你了。”

　　“小漠，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我见他一面，让他看看孩子我就马上回来，回来后与你结婚。为你生儿育女，伺候你一辈子，好好的爱你。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李卫东眼里也浸满泪水，我为她擦去眼泪。用力的抱着她，亲吻她。

　　要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我准备为她送行，阿妈紧紧的抱着列文，不愿意让他去。李卫东用维吾尔语亲切的同阿妈交谈，阿妈终于把列文抱上马去，用力亲吻着列文的脸庞。李卫东抱住阿妈，抹掉阿妈脸上的泪水。为阿妈系了系头巾。然后飞身上马。我也骑到另一匹黑马上，阿妈很快拿来一大块羊肉放到李卫东的皮囊里。列文天真的坐在马上高兴的叫着：

　　“我要看爸爸了，我要看爸爸了，阿妈再见！”

　　李卫东皮鞭一挥，胯下的骏马飞奔起来。我的马紧紧的跟在她后面。　。　想看书来

11。偷越边境
11。“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我想起了木兰辞里的诗句。李卫东一脸肃穆，马踏飞燕，狼烟四起。大漠狂沙打的列文哭了起来。李卫东抱住列文，全身匍匐在马背上。

　　大漠落日圆，天色渐晚，风沙渐渐小了。一片汪洋展现在我们面前，马儿跑累了，李卫东翻身下马，抱着列文坐在水边，马儿卧在胡杨树边，列文累得睡倒在李卫东的怀抱里。我用手捧着清凉的湖水大口大口的喝着。李卫东微笑的看着我，她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她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旁，我把手搭在她肩上，她依靠着我喃喃的说：

　　“小漠，明天我们就到天山了，翻过天山就到了苏联。那年我结婚时丈夫带我到苏联度蜜月，我们在白桦林流连忘返，在贝加尔湖披着月光游泳，在莫斯科郊外畅想未来。俄罗斯是一个伟大的民族，她孕育出那么多伟大的作家，普希金，托尔斯泰，屠格涅夫，来蒙托夫，高尔基，他们不仅写出了杰出的著作。他们都是了不起的血性男子汉。你以后要读读他们的书。要到苏联看一看。我结婚才两年丈夫就回苏联了，中苏决裂后苏联就成了我们的敌人，从此在也没有见过我的丈夫，我的苦没处诉说，不能对任何人讲。即使这样我也是怀疑的对象，经常受到调查。没有好的工作。组织会怀疑我投敌叛国，我爸爸也受到牵连。弟弟不能入党不能参军。没人敢接近我，只有你这样傻，跑几千里来看我。我对不住你，小漠。”

　　李卫东啜泣起来，我紧紧的抱着她。

　　“明天也许是我们诀别的日子，偷渡越境九死一生，很多越境苏联的人不是被抓住就是被打死。如果我死了，你就去找阿依古丽，她是个好姑娘，痴情的好姑娘。”

　　我用手捂住她的嘴，李卫东呢喃的睡着了，在我怀里睡着了，她紧紧的搂着小列文。天色已经暗下来。我把我穿的皮袄脱下来给她们盖上。湖水荡漾，掀起浪花。星光在湖面上摇曳。我点燃干柴，篝火映着李卫东白皙的面庞，她的脸上挂着泪珠，我轻轻的为她拭去。小列文红扑扑的脸紧贴在妈妈的脸上。带着幸福地微笑，是不是他梦到他的爸爸了。大漠的夜晚很凉。我不停的在篝火里加着柴草。我饿了，从皮囊里拿出一块羊肉烤着吃。我们的两匹马在我们一旁卧着，警觉的昂着头，打着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