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复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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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复国记-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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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凝既为野兔叹息,又因苍鹰叹赏。
  记得幼时往北境的草原玩耍时,也曾见鹰击长空,野兔竞逃,相似的画面陡然令她忆起那时的情形——
  那勒国主携王子前来,父王设宴款待,赛马为戏。彼时她顽皮好动,带着那勒的小王子纵马游玩,无意中便见到雄鹰掳兔的场景。
  那勒小王子拍着胸脯,豪气满怀:“我以后也要像雄鹰一样,当天上的霸主!”她只划着脸皮羞他,心中去也艳羡那些盘旋的苍鹰。
  人事变幻无常,那勒小王子已安然成长,据说即将继承国主之位。而巫夜却在短短数月间灭国,那些年轻的勇士们曾驰骋于旷原,豪爽威猛,如今却都消失在时光中。
  生命曾浓墨重彩,波澜壮阔,却最终轻如羽翼,不堪碰触。
  叶凝握住秋琳的手,温热触感传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马车徐缓前行,贾笙始终沉默,到达那勒一处小镇后便安排食宿,秋琳在左他居右,将叶凝护在正中的房间。
  睡至半夜,叶凝迷糊之间忽然被秋琳推醒,叶凝出门在外也颇警觉,迅速裹了件大氅,随秋琳跃窗而出。
  午夜寒冷的风如利刃灌入脖颈,她裹紧大氅,意识已然清醒。
  秋琳脚步极快,将叶凝半拖半拉至客栈后的一排民宿,贾笙已在那里备了马车,迎叶凝入内。
  静夜中忽然有人语响起,渐而嘈杂混乱,回身便见刚才栖身的客栈已陷入火海之中。滚滚黑色浓烟随风倾斜,看那情势,是有人用了火油等物故意纵火。
  客栈周边人声鼎沸,马嘶由远及近,马蹄声夹杂着许多人的呼喊回应。客栈中早已乱成一团,本打算救火的人见了这阵势,忙扔下水桶四散奔逃。
  叶凝脸色微变:“是马贼?”秋琳点头宽慰:“放心,这里安全。”
  马贼将那客栈围起来,扬着手中的弯刀,呼啸不止。有行旅客商慌乱间奔出来,他们也不在意,只催马绕着客栈打圈。
  叶凝看得心惊,低声道:“你们怎知马贼会来?”
  “有人浇火油被贾笙发现了。”
  “那你们不阻止?”
  “这帮马贼是那勒边境最猖狂的一伙,与驻军交好,来头很大,招惹他们并非好事。”秋琳久经江湖,对北域各国的事情较叶凝更加熟悉,“他们寻常不会惊动百姓,既然来了,就说明客栈中有值得他们前来的人物……”
  话还未止,火海中忽然传出一声长啸,尖细如蜂鸣,却起伏不稳,不知是为了传讯,还是发啸之人气息不继。
  秋琳闻之微微色变:“果然来头不小!这声音是丘勒国师部下传讯用的。听声音,他应是身负重伤难以逃出重围,恐怕是在叫他的伙伴。”
  车帘外贾笙难得的开口:“来者不善,我们走罢。”
  叶凝点头,贾笙便选了偏僻巷道缓行。幸而他和秋琳早将行李搬回车中,无物落下。
  叶凝倚在车壁沉思,频频皱眉。
  据她所知,那勒的国师极得国主倚重,为何他的部下会遭人围剿,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问秋琳时,她亦不解,只听贾笙在外道:“国师意欲弑君自立,事情败露后被国主通缉。昨天的事。”
  “知道这么清楚!”
  “既然送叶姑娘来此,自然要探清形势。”贾笙的尾音融入夜风。
  叶凝和秋琳对视之间却大为惊叹——三人同行同宿,她俩竟不知贾笙是如何取得的消息。君昊此人的传讯渠道与野心图谋,不可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拾伍 流言惑人欲

  客栈遭马贼洗劫的事在第二日传得沸沸扬扬,秋琳外出打听一圈,回来时叹息不止:“那国师真是愚蠢,本来位极人臣,大好富贵,偏偏想弑君自立,却又没那本事。昨晚那群马贼可不简单,活捉了国师的儿子和亲信,收获不小。”
  叶凝心血来潮:“你说国师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被人蛊惑?”
  “公子暗线探出的消息是,国师原本安享富贵,两月前忽然心血来潮去拜佛,结果和个云游的野僧闭关长谈七天,出来便有了异动。”
  “那和尚定是巧舌如簧,很会蛊惑人。”叶凝随口道,脑中电光霹雳,忽然想起了十方。她霍然抬头,疾声问:“你是说一个和尚?叫什么?”
  秋琳诧异于她的反应,摇头答曰不知。
  叶凝取出十方的画像,借店家笔墨就地描了一副交给秋琳:“能否打听到那和尚的去向,看看是不是这人?”
  秋琳接过画像,叹道:“此人倒是面相奇特,我现在就送过去,让他们查清。”
  “记得小心行事,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打草惊蛇。”
  秋琳往来匆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归来。她问过公子清的暗线,无人识得画像上的和尚,不过会尽快查明。
  叶凝闻言失望,师父以前易容来去,无人识其真容,这十方会不会也能易容呢?
  仅凭一副画像寻找,实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却别无他法。
  往北再行一个日夜,便抵九影镇。虽只是个小镇,然而屋宇错落,市集繁荣,多有异国客商往来,倒也热闹。
  贾笙驱车行过街市小巷,在一家名曰“如意赌坊”的门前暂停,他入内片刻即回。马车继续在巷道间穿行,最终抵达一处私宅。
  门口并无人影,待贾笙的马车停稳时,双扇红漆门被打开,内里两名小厮躬身问候:“贾公。”
  进得院内,建筑摆设皆是那勒风格,无甚特殊。小厮对贾笙极为恭敬,入厅后掩门闭窗,在面南而塑的佛像后不知摁了什么,侧面墙壁上忽有暗格出现,贾笙持钥开锁,用力一推,厚重的石制墙壁似被机关牵引,如门洞开。
  贾笙引叶凝二人入内,步下石阶走过狭长的甬道。两侧油灯高燃,壁上几处昏暗壁画,绘的竟是巫夜旧物!
  甬道尽头阔朗明亮,有个高壮的汉子躬身相迎:“沙朗若恭迎贾公。”
  贾笙微微抱拳作礼,道:“这两位就是我要引见的人。”然后向叶凝欠身道:“各位慢聊。”便沿甬道返回小院。
  叶凝打量沙朗若,身材高壮面容俊朗,行止间掩不住的热情:“叶姑娘也是巫夜人么?”他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浑身却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末尾笑容绽开时才隐约露出明朗朝气。
  “我和秋琳都是。”叶凝看着面前高壮的汉子,心生感动。
  灭国那年,长达数月的围剿之后巫夜人齐聚王城,坚守王宫半月,无数鲜活的生命逝去。生死相依、戮力同心之间已无距离隔阂,而最终一起沿地道逃出王宫的两千多名少年,虽然未必识得彼此面容,却已如兄弟手足,有别样的深厚感情。
  契阔六年后重逢,知悉彼此安好,闻得熟悉乡音,能不感慨动容?
  沙朗若上前两步,虎目中已隐然含泪。当年逃离王宫,他算是年纪较长的孩子,而今见了两人便如幼妹,令人想起当年一起逃走的伙伴,和那些葬身战场火海的族人。
  他蓦然以手掌覆胸,躬身作礼。叶凝与秋琳不发一语,亦覆胸躬身。
  是久别的问候,是诚挚的祝福与思念,更像是一种凝重的仪式。为静穆安息的忘者,为勇武奋斗的生者,精神不灭,壮志尚在,家国焉能不复?
  叶凝按下胸中澎湃,开口相询:“贾笙说你知悉那勒国内所有巫夜人的情况?”
  沙朗若既见贾笙对她恭谨,自知叶凝来路不凡,便如实相告:“当年我们逃出后四散流亡,是贾公将我们召集起来,给予帮助。后来贾公开了如意赌坊,人员往来混杂,正宜我们碰头相会。我是赌坊的大管事,那勒国内的所有巫夜人都由我来联络,而今已有八百多人。”
  叶凝略是欣慰:“那你们对贾笙了解么?”
  沙朗若虽觉她此问奇怪,还是答道:“贾公虽是杞国人,母亲却是巫夜人。这几年他帮助我们尽心尽力,沙朗若也曾怀疑警惕,之后与他言明,贾公只要我们搜集各处消息,别无他求。这几年,他确实也这么做。”
  叶凝颔首,明白君昊是让贾笙代管此事。他不出面,自是怕巫夜人的怨恨,可他能有这么好心?真的是当年目睹残杀后良心发现,还是另有图谋?
  她心中犹疑,便听沙朗若问道:“冒昧请问,叶姑娘真名是什么?”
  “迦凝。”两字轻轻吐出,沙朗若愣了一瞬,震惊地盯着叶凝,似是不可置信。
  旁边秋琳冲他微笑,走至他的身旁面朝叶凝单膝跪地,从腰间探出一枚铜制腰牌。
  那是巫夜王宫侍从出入宫廷的信物,在宫外也可作调令之用,沙朗若以前虽不曾入宫,却也认得此物,再不犹疑,亦单膝跪地。
  两人同声——“拜见公主!”
  拜罢起身,秋琳向沙朗若行礼:“红缨宫童卫副统领秋琳。”
  童卫是巫夜王宫中特有的卫队,将民间流浪失所的幼童选拔入宫,教以武功,负责一些偏殿别宫的守卫。待其长大后,表现出色即可选拔入王宫亲卫。
  沙朗若几分钦佩,亦自明身世:“鹤林酋长幼子,沙朗若。”
  见礼完毕,沙朗若依旧掩不住的激动,双目中精光闪动,似在绝境中重新燃起希望。
  密室中桌椅俱全,沙朗若还备了些那勒的水果小点,倒杯奶茶给叶凝,将那勒境内巫夜人的情况交代清楚。
  叙起别后情形,各自流落颠沛而已。所幸当年逃出失散的伙伴渐渐聚拢,以流浪人的身份在各处潜身,暂且安然,令人欣慰。
  然而,还是没有半点伊洛王子的消息。
  沙朗若又说起一则近来在那勒境内兴起的流言,叶凝闻之心悸——
  流言不知始于何处,说两百多年前巫夜建国是因为一处秘密宝窟,其间藏有绝世无匹的珍宝、秘籍和仙术。第一任的巫王就是凭其中不尽的珍宝聚拢人心,开功建国,而巫夜秘密流传的精妙毒术,也是源自那笔宝藏中的珍贵典籍。
  更传闻宝窟藏有起死回生之法,可通雪山与天空相接处的神境。六年前巫夜人之所以舍身赴死,便是找到了通往神境的方法,要用秘术重生。
  据说,那宝窟就藏身巫夜境内。还据说,当年杞国不惜重兵出击,也是为了这宝窟。
  这则流言如瘟疫般迅速蔓延,虽有无数人质疑,却也蛊惑了不少人心——宝藏、秘籍、奇毒、神境、仙术,着实诱人。
  其中掺杂的许多内容也令人将信将疑——
  比如当年巫夜建国时只是一群流浪人,却能将当时人人惧避的毒瘴清理干净,建成美好家园,过程成迷;巫夜凭空出现并迅速成长,以精绝天下的毒术闻名四方,来路成迷;杞国五十万大军压境,数十万人巫夜舍身相抗,原因成迷……
  虚实结合的流言令许多人滋生贪念,据说已有一批盗宝者潜入巫夜,还有人招朋引伴,想结队去寻宝窟。
  更传闻北域十五国多已盯上宝藏,有年老的国主为求长生术,欲将巫夜掘地三尺。
  纷扰传闻搅得人心不定,叶凝皱眉听沙朗若叙述完,心中愈来愈沉。
  巫夜建国原因确实隐秘,却非流言所传,这是只有巫王知道的秘密,王室代代相传,从无外人知晓。
  这则流言的兴起,是有人凭空造出,还是真有人闻得风言风语,添油加醋而成?
  以巫夜为诱饵,引得人心惶惶,若真让各路高手齐聚巫夜,十五国利益交杂牵扯……乱局之中,谁可牟利?
  种种消息堆叠在一起,令人头痛。似乎能隐约理出些线索,却无任何凭据。
  密室中安静如死。
  叶凝想了许久,终是开口——
  “第一,不管多困难,定要查到流言出处和刻意散播流言的人有哪些;第二,让大家留心十方的画像,打探他的下落;第三,如果可以,查明有哪些人因流言去巫夜,行事小心,不必强求。第四——”她冷笑一声,略微犹豫,而后斩钉截铁,“放出流言,国师叛国是因为和一个叫十方的野僧密探,被他蛊惑。再则,关于巫夜的流言是十方放出去的,至于他的图谋……”
  叶凝沉吟之间,沙朗若已接口道:“他要引各路高手为宝窟厮杀,甚至将各国军队牵涉进来,在北域十五国引起战乱。反正他已在那勒引起了内乱。”
  “就这么说。”叶凝点头,“先说第一则,不会引人怀疑。时机成熟再散播第二则,看有何反应。”
  “沙朗若遵命!”单膝跪地,覆胸躬身,是向公主应诺的姿势。
  “我和赤翼也会尽力。”秋琳亦许诺,“这种事情公子应会帮忙。”
  叶凝握住秋琳的手,诚挚道:“替我谢谢公子清!”
作者有话要说:  


☆、拾陆  风雪连骑迹

  叶凝在九影镇驻留五日,秋琳和沙朗若忙碌奔波,留下她在院中歇息。
  虽有许多巫夜故人还在那勒散落分布,叶凝终究打消了见他们的念头——还未理清君昊帮助巫夜人的原因,她不敢轻易将身份公布。
  隆冬天寒,远近山顶连绵覆雪,屋顶院角的雪亦未消。北地风寒如刀,刮过时卷着雪砧子,扫过脸颊既冷且疼。
  叶凝裹了大氅坐在窗边看外面的苍茫,身旁炉火正旺,那勒特有的安神香熏得人昏然欲睡。她迷迷糊糊打着盹儿,直到秋琳将她拍醒:“公主,公主!”
  困意消去,抬眼便见秋琳面上盈有笑意:“打听过了,和那勒国师密谈的和尚不叫十方,面容和画像也不同。但是接待他的小和尚说,那人的左眼也是重瞳!”
  名字是否叫“十方”并非要害,然而重瞳……叶凝精神一振:“右耳的红痣呢?”
  “这倒没有。他若会易容,耳上红痣容易掩饰,但这重瞳却是遮掩不掉的!”
  叶凝隐隐为这消息兴奋:“见过国师后,他去了哪里?”
  “无人知晓。”
  四字落入耳中,叶凝虽能预料,却还是难掩失望。瞧着炉中火苗窜动,她终是笑了笑:“容貌变化无常,也就这重瞳能指望,用心找罢。”
  十方……靳淮远……如果真是他,六年前撺掇杞国出兵巫夜,而今鼓动那勒国师谋反,这六年间他必定也没闲着,野心不小罢?
  屋外叩门声轻响,掀帘入内的是沙朗若。他一身赌坊管事的打扮,锦衣貂帽,腰悬短刀,匆匆过来道:“公主,查到了,流言出处是国师府。”
  叶凝闻之蹙眉,想了片刻:“那伙马贼捉了国师的儿子,国师本人呢?”
  “国师自事发后就消失无踪,国主和王子都在四处搜捕,却没任何消息。”沙朗若躬身,“我们的人说,曾在流民中见过一个酷似国师的男人,后来又消失不见。我想他早已逃出那勒,而且很有可能与那和尚有关。”
  “那就等消息吧,反正那勒国主定不会放过他。我和秋琳明天去扶青国,这边的事托付给你,放流言时谨慎行事,万事留心。”
  “沙朗若明白。另外……贾公曾问及你的身份。”
  “公主伴读叶凝。”叶凝裹紧大氅站起来,颈间一圈柔软的白狐狸毛衬着嫩白的双颊,略显苍白,像是水土不服致使身体不适。
  沙朗若不由担心:“扶青国比那勒还要干冷,隆冬天寒,公主等天气转暖再去吧?”
  叶凝摆手,去意已决。
  据君昊说,西北边的扶青国和北边的花间国中皆有不少巫夜人,她已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们的消息。或许,还能有弟弟的下落。
  …
  沿那勒西南边而行,经青丘时折向西北,广袤的原野满目皆白,车辙印绵延向天际。偶尔出现大片的动物脚印,还残留着冻住的血水皮毛。
  贾笙停车过去看了看,啧啧叹道:“死的是个头狼,被鬣狗啃得只剩头了。还好留着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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