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真的如你所说!”皇帝虽然怀疑,却也没有证据,只能警示他。
“儿臣断不敢违旨!”赫连擎义正严辞。
“罢了。朕今日来,是要告诉你,你未来的两个妹夫人选均卒了!不过不要紧,朕会再觅,定然能替景和找到个如意的。”赫连梭似是故意在刺激赫连擎。
不料赫连擎竟然淡定从容,说道:“自然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想来景和皇妹不用心焦。”
“你真能这么想也不枉朕辛苦忙一场。如果这只是搪塞朕的话,朕倒要劝你死了这条心!景和永远只能是别人的妻子,任何姓赫连的人都没有资格!哪个姓赫连的人敢有此心,朕定不能容他!有朕一日,那人便早断了这念想!除非,那人敢弑君篡位得了朕的天下,那倒无人敢拦他了!朕料想那人还没到如此无法挽救的地步!真要是大逆不道存了这样的心,朕倒要早早了断了他,省得败坏了皇家的名声!”赫连梭撂下这些狠话便摆驾回了宫。
赫连擎跪送皇帝。待皇帝离开,他站起来,眼神悠远地看向皇帝离去的地方,自言自语:“必须得了天下才能吗?甯儿便是我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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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梭没有回自己的寝殿,摆驾来了建章宫。
弋甯靠在榻上看书,见皇帝进来,便起身行礼:“参见父皇!”
“起来罢!”赫连梭见几上摆着书,便问:“这几日都在看书打发时间?”
“闲来无事,便看看这些闲书。”弋甯回答。
“朕看看是什么书?”赫连梭翻上封面,书名乃《贞观政要》,倒是奇了,便问:“这就是你说的闲书?”
“闲来无事看的书,自然算是闲书。”弋甯随意答道。
皇帝倒也不介意皇家女儿学富五车,自家女儿自然与普通人家不同。只是,这书不应该在公主手中,应该是皇子所有。便故意随意地问:“景和哪里拿来的书?”
这书本来是赫连擎的,只是姑苏时便在她这里了,她倒不知道怎么答了:“儿臣有些不记得了。”
“哦…”赫连梭倒也不刻意追问,随意在殿中坐下。
小琉奉命替皇帝上茶:“陛下请用茶!”小琉毕恭毕敬地递上。
皇帝仔细地看着上茶之人,问:“伺候你家公主多久了?”
“回禀陛下,三个多月了!”小琉没有思考便顺溜答道。
“哦,是吗?公主回宫才一个多月,你倒伺候了那么长时间了?”赫连梭追问。
“奴才…”小琉突觉回答困难。
“父皇,您先喝口茶暖暖,今日有些冷。”弋甯连忙转移皇帝的注意力。
赫连梭如何感觉不出弋甯的用心,只是不愿点破。这随侍太监分明是自小伺候老四的,怎么三个多月前便伺候弋甯了?那时弋甯跟老四就关系那么亲密了吗?不然,老四怎么可能把心腹留在弋甯身边?想到这些,皇帝不敢再想下去。他希望他的女儿是理智的,是清白的。
赫连梭也不多待,饮完一杯茶便回去了。弋甯和小琉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小姐。”小琉心有余悸。
“不是险,是父皇已然怀疑了!”弋甯说道。
“小姐,您的意思?”
“罢了,已然这样了,再多想也无用!”弋甯把那书扔至一边道:“把书收起来!以后都不要再拿出来!把所有他那里拿来的书都收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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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来,一阵五脏六腑的翻腾,弋甯叫了声“小琉!”便无法遏止的恶心涌上来。连忙拿袖捂住,小琉见状马上递上干净的痰盂。
这两日的害喜情况越来越严重。驸马之事一拖两拖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弋甯怕自己再也掩饰不了。现在虽然只有两个月身孕,可如果再继续拖下去,弋甯可真的得一死谢天下了。
想到母妃自那日后已不愿再见自己,弋甯也实在无法了。总不能自己去求父皇把自己嫁出去罢?越想这些,心情越发的郁闷起来,便日日茶不思饭不想地,人也越发的憔悴了。
小琉看着小姐这样,实在觉得小姐可怜。今日去东宫时便把情况跟太子一一复述了。
赫连擎听完,眉头更加深锁,说道:“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替我照顾好她。其余的,本王自然会处理好。你回罢,别离开她身边太久,本王反而不放心。”
“是。”小琉便急急回建章宫去了。
赫连擎眉头深锁,拳头握得更加紧了。他担心她!他很想待在她身边照顾她!可是,他不能!不,他能!一定能!
“甯儿,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赫连擎暗下决心。
是夜,西北风吹得人紧紧裹紧衣衫。赫连梭仍熬在御书房。掌灯的宫人们也都神思倦怠起来。赫连梭见夜已深,便也怜惜了宫人,命他们退下不用伺候了。自己便宿在了御书房隔间的榻上。
日夜忙于国事和家事,赫连梭近几日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弋甯的婚事也一直没有定下来,让他更加烦恼。
睁眼躺在榻上,想着这些烦心的国事和家事,慢慢也就有了睡意,眼神也迷离起来。
一黑影潜入御书房,慢慢接近赫连梭。多年的战场杀敌练就的警惕,让他立即清醒过来。来人是谁?如何避开了重重宫廷守卫?来做什么?赫连梭一连串的问题想知道。
黑影似乎也有所警觉,停在原地不动。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赫连梭抚上腰间长年不离身的软剑,细算着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黑影似乎感觉到有异样,突地改变主意往外窜去。
赫连梭如何能放过,起身去追。没料黑影来了个回马枪,“嗖”地一声,同样是一把软剑,抵住了赫连梭的咽喉。
赫连梭始料未及,但却也临危不乱,问道:“你是谁?要什么?”
黑影不答,剑也未松。
赫连梭在黑暗中看不清来人是谁,就算有光,他也猜想这人肯定着黑色夜行衣,肯定蒙着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想要什么?”赫连梭继续问着。他虽然知道肯定得不到答案,但至少能拖延时间。
黑影动了动,似有犹豫,但还是开口:“我要你皇位,要你女儿!”
“老四?!”赫连梭真的没有想到,拿剑抵着自己喉咙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你的皇位!因为我要你的女儿!”赫连擎回答。
“你想弑父?想弑君篡位?”赫连梭失望至极:“迟早是你的,你何必那么心急?”
“甯儿等不起!我不能让她为难!我必须保护好她!”赫连擎已经下定决心。
“她是你皇妹!”
“我自然知道!可已然爱上了,放不开手!何况,她已怀了我的孩子!”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她已有两个月身孕!”
“畜生!逆子!你休想得到皇位!朕还没死!”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你已经提醒我很多次了!所以,今日我便来送你!”
“逆子!你敢!”
“为了甯儿,我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完,赫连擎趁皇帝不备,将一药丸塞入他口中,点住他麻穴和哑穴,将他抬回榻上。
赫连梭死死地瞪着眼睛。赫连擎复又说道:“父皇,儿臣为您送行!”便跪倒在地。
赫连梭哪里都动不了,死命地想解穴,可赫连擎却幽幽开口:“父皇,别费心了,药力发作很快,不会痛苦的。儿臣也向您保证,御医们查不出原因来,只会是暴毙二字。死法就跟国公公子一样。”
赫连梭仍是死命地瞪着他。赫连擎又开口:“父皇,其实,母后也一直很想您,您快去陪陪她罢!她说,她死得太痛苦了,让我问问父皇为什么要让她那么痛苦?”
时间慢慢过去,赫连梭再也没有力气瞪视,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就这么安静地死在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手上。
赫连擎深深一拜,窜了出去,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翌日,皇帝驾崩的噩耗传遍整个皇宫,阖宫上下恸哭哀悼,举国同哀是为国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帝登基
皇帝驾崩,淑妃携含章夫人、荣妃及众皇子皇女守在灵柩前。
淑妃已然哭得没有力气。与他重逢没有几个月,他居然就这么离她而去了,让她如何能不痛心?往后的日子她要如何度过?
赫连擎跪在首位,尽到了一个儿子该有的所有责任。他统领宫中众人有序安排各种奠仪、各种祭祀,还通宵守灵,眼睛里全是血丝。俨然一副孝子模样。
弋甯跪在母妃后面,身形更显单薄。眼睛红肿、声音沙哑。赫连梭作为父亲,前面十五年虽未尽父亲的责任,但在相认后的日子里,倾尽全力弥补,给弋甯一个从未有过的荣耀地位。弋甯承认他是一个好父亲,所以也痛惜父亲的早逝。
昭兰更是哇哇大哭,不停地叫着“父皇、父皇”。其余一众嫔妃和子女也都恸哭不已。
皇帝的葬礼自然礼极致隆大象其生。赫连梭的这一生终于在腊月划上句点。
先帝崩逝,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虽然其他皇子也有觊觎皇位之心,但无奈没有赫连擎的兵力、财力和人力,也都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也都不敢随便造次。赫连擎在众望所归中于元月初一登基称帝。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先帝嫔妃移宫。一众无子的先帝嫔妃均移入了寿安宫和寿康宫。有子嗣的仍居原来的殿中。
安顿了先帝嫔妃,新帝开始大封自己的妻妾。慕容嫣因诞有世子,封了德妃,赐住飞羽殿。另又封了诞有公主的世家女萧为华阳夫人。其余只是些品级低下嫔妃。
……………………………………
建章宫
自先帝驾崩后,弋甯去求见慕容素多次,慕容素都未见她。弋甯知晓母妃伤心,可却不给她尽孝的机会。弋甯因有孕又经先帝驾崩,身体更加羸弱。
弋甯恹恹地躺着,不思饮食。小琉看着也异常担心,又劝不动小姐,实在无计可施,便只能去求皇帝。
赫连擎看着躺在榻上养神的人,有些惊异于她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任。好好的一个人,单薄到这种地步,似是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
手轻抚上她的脸,见她眉头微触,他想要帮她抚平。
弋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身明黄的他。似是有好久没有这么正眼看过他了。现在,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她已经不能对大呼小叫或者赶他出去,她也是他的臣,不能忤逆他罢?
见她醒来,他倒没有不自在,只是关心地说:“怎么一直不喜欢乖乖进食呢?你没有发现你已经轻飘飘地可以被风吹跑了吗?”
弋甯未置声,只是听着。
“你如果还这么不听话,我可真的会生气。”赫连擎似是在威胁小孩子那样威胁她。
“皇兄国事不忙吗?”弋甯随意打断他:“何故来皇妹这里管用膳进食之事?”
“我只是担心你。”赫连擎无奈又担心的说道。
“有小琉伺候,皇兄不必挂心。皇兄还是回去罢!”弋甯下逐客令。
赫连擎虽说不悦,但考虑弋甯的身体,也不与她置气,遂摆驾回了。
赫连擎暂时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来安置弋甯,也没有把握弋甯会听自己的,索性下旨将建章宫与外面的宫室划开来。并下令:未经皇帝允准,其他宫室之人不得踏入建章宫半步,违者严惩!
次日,赫连擎又颁了道旨,封赫连弋甯为护国长公主,领十万东宫卫。这道旨,将弋甯推上了一个更崇高的位置,成了北朝第一位史书可考的拥兵十万的公主。
弋甯接到圣旨后虽惊讶,但也未拒绝接受那统兵的东宫卫兵符。只是她一个弱质女流,能服众吗?亏他想得出来!
而慕容素听闻此信后,却在自己殿中剪去了一头青丝,请皇帝恩准她去守先帝皇陵,她愿意落发修行,日日伴在先帝陵寝为圣灵祈福。
弋甯急急地赶去见慕容素,慕容素死也不见,头也不回地离了宫。只留下几句话:“此生,你已不再是你自己了!你我此生也不必再见了!你若还念着我这个母亲,你自然知道日后如何自处!”
弋甯在慕容素离去的马车后哭着追着喊:“娘…娘…”
赫连擎上前扶住她羸弱的身体,安慰着她:“淑太妃深爱着先帝,才会抛下你去伴先帝。你也别太伤心了。”
弋甯伤心到几度晕厥。赫连擎一直陪着她。正月没有为她带来喜庆,却让弋甯尝到了生离的痛苦。
先帝驾崩、母亲出家守灵,亲人都要离她而去。她是祸水吗?大家为什么都要离开她?弋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能自拔。赫连擎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让她开心的方法。
……………………………………
慕容素,她的母亲离开了,弋甯再也没有亲人依靠。整理着母亲宫里的物品,首饰、衣物、金银都没有带走。只让她的贴身嬷嬷拿了一封信给她。
弋甯万分激动:原来,母亲不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急急地拆开信件,母亲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
甯甯我儿:
母亲自从有了你,便事事为你考虑周全。只是,母亲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来周全你了!
以前还有你的父皇可以撑腰,可现在已经是赫连擎的天下了!母亲真的无能为力,请原谅我!
赫连擎狼子野心,甯甯你不得不防。国公公子和学士府公子卒得蹊跷,你父皇也早有怀疑,只是难有证据。偏偏你父皇却在怀疑赫连擎的当口崩逝了,母亲很是怀疑!
甯甯,你父皇虽在前十五年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此事不该怪他!是母亲当时冒用了别人的名字,才让他找了十五年。这更看出他对母亲的情深意重。
赫连擎对你之情已几近疯狂,你如若能逃,便早做打算,如果逃不了,必先以怀柔为上。他既已赋你兵权,自然是最爱重你,你且委曲求全保全自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当回报父母。如果你还念着我这个母亲,你必要查清你父皇崩逝的真相!不然,你愧对天地、愧对父母!
母亲怕成为赫连擎威胁你的筹码,所以决意离开。你定要自立自重!
看完信件的全部内容,弋甯才有所觉悟:原来,母亲是为了不拖累我。
回想着母亲信里的内容,弋甯有些胆战心惊:难道,真的是他害死了父皇?不,不,不,不可能,他不会弑父的!
弋甯急急地将信件烧了。整理出了一些贵重物品,如数带回了建章宫。
作者有话要说:
☆、半年的空白
弋甯拖着三个多月的身孕,实在没有好心情。每天晨起的孕吐,每天闻到异味又吐,吐得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
赫连擎根本不可能给她招驸马,这样下去,自己这个骂名估计必须得担着了。越来越担心自己往后的日子了。
正月已过,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快到了。想来皇帝应该会比较忙吧?总不能真的这么坐以待毙!
虽不懂医理,但药理总还懂些。藏红花和麝香能助落胎的功能,大概宫里的女人十之八九懂罢?反正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云英未嫁的公主要这些东西的用处罢?只说身体不适,御医应该会以为她是葵水之日才这样罢?
打定主意后,便故意支开小琉,偷偷吩咐了一个小宫女去御药房取这两味东西。小宫女真的轻松办成了!
弋甯有些兴奋,忙遣了这小宫女去把藏红花煮水泡茶喝。麝香便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