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于卡扎克，是贵族。从小母亲就教我卡扎克贵族应有的自觉。我一直把母亲教的东西信奉为真理。我渐渐懂事了，发现世界跟自己想象的差太远。从十五岁开始，我只是强行维持着正义使者的外壳，告诉自己，自己干的是好事，是遵循真理。但是……”
“你想说卡扎克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都错了。”
约克没有再看伊莎贝拉，站起来，背着她说道：“我说啊，你果然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你难道想丢下我？”
约克斩钉截铁：“对，到了春祭，哪怕你不用面对自己的父亲，你也无法下手的。叛国者死！你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你留下，只要你呆在这，过了1月1日，埃菲尔的家族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不要！”
“什么？”
伊莎贝拉突然抬起头，双目中绽放出名为‘坚定’的东西：“我说了我不要！约克，你果然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哈？”
“你该不是整天想着‘只要复仇成功，自己什么时候死都没所谓’或者是‘别连累其他人’这类瞧不起人的想法吧？你觉得这样就很酷么？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不顾及天国中的亲人的感受，不顾及我的感受，打算就这样擅自自我满足地死掉？”
约克拿突然间变得有点泼辣的伊莎贝拉没辙。
“告诉你，要一个怎样的人生，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算被你强行留在这里，躲过这次春祭，我一点——都不会高兴的！你明白吗？明不明白！？”伊莎贝拉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呃。”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吧！简单来说，你就不能想个既能消除心中憎恨，又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的办法呢？整天杀杀杀！那么好杀，你为什么不改行杀猪劏鱼去啊！？你母亲生你下来就是为了让你去杀人，去复仇的吗？”
“不懂的人是你，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让悲剧见鬼去。不要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脑子丢进死胡同的角落里好不好？”
“没有了，我除了复仇没有其他道路。我除了杀人也不会其他任何东西。”
伊莎贝拉摊开手，激动地挥舞着：“想想看不就好了？比如将你那个卑鄙阴险的大仇人逼成大圣人，要他一辈子为全世界人民服务赎罪，什么都好。总之，一定会有其他路，有其他办法的。”
“闭嘴，你给我听好！什么办法我没想过！我能做什么？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屁孩能逼手握大权的大贵族赎罪？无能的我，连直接出现在仇人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我只能这样做！伊莎贝拉，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我留下，别再管我任何事了！我不想跟你再扯上任何关系！”约克挥着拳头。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我都说不要了！”伊莎贝拉寸步不让。
滔天杀气蓦然腾起，盛怒的约克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诸界的毁灭者已经蓄势待发。
“我不留下的话，你就杀了我么？”
“没错。”约克冷气森然。
“好啊！如果你觉得我是你复仇之路上的障碍！那你动手吧！反正我打不过你。直接给你杀死算了。你就用你引以为豪的左手刺穿我的心窝！”伊莎贝拉挺起了胸膛。
约克咬牙：“反正你给卡扎克抓到，下场同样生不如死。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上，那还干脆点。”说罢，左手猛晃，似乎随时落下。
这时，伊莎贝拉的眼角蓦地有了泪光。
“原来，是我信错你了？”
“……”无视约克蓄满力量的左臂，伊莎贝拉的右手轻轻抚上约克的胸膛，然后顺着摩挲上去，到粗红的颈，到坚毅的脸。
“我曾经相信，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你坚定，你自信，你拥有只凭一个人就敢对抗一个最强大的帝国的勇气。所以我相信，只要你在，这个不公平的残忍世界会因你而改变。被你撕烂衣服看到半裸体，是小事。被你打败折辱也是小事。甚至……假如那段感情都是假的，那也是小事。因为我一直相信着，只要留在你的身边，终有一天，你会给我带来一个不一样的美好世界。我一直相信着，在你那颗表面上非常狭隘的复仇之心下面，还有着其他更加闪亮的东西。原来……原来是我看错了？是我信错了么？”
约克猛地一颤。
“你不该对我抱有希望的。”
“是你不该放弃自己的希望！”伊莎贝拉大吼着：“明明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浸泡在尸山血海里呢？杀了仇人然后去死就是你一生的追求？就是你妈妈的希望？”
约克身体骤然僵硬，用来恐吓伊莎贝拉的左手，再没半分力气。
“够了！别说了！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把心肠硬起来的吗？不要让我心软！失去复仇之心的我，连条狗都不如！”约克吼到喉咙都开始嘶哑了。
“那……你杀了那个乔治之后，你开心了么？舒服了么？”轻轻按下约克的左手，伊莎贝拉上前，拥住约克，胸膛贴着胸膛，心贴着心。
很想回答有，偏偏约克发现自己已经清醒得连用感情欺骗自己的理智都做不到。
约克颓然坐下，伊莎贝拉顺势抱着约克，自己半跪在地上。
“答应我，好好想个办法，好么？既不用自己送死，又能消除仇恨，还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办法。”
“嗯。”连约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点头。
“嘻嘻……这才是好孩子。”
约克一愣，而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伊莎贝拉奉上了香吻。温柔、甜蜜、湿漉漉的香吻。两条小舌交缠在一块。完全不懂这是为什么。反正约克在需索着。似乎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要的一切都在这张鲜嫩花瓣似的小唇里。
良久，唇分。
“你已经答应我，会好好想办法咯。”
“……如果，真的到了最后的最后，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呢？”约克的目光中带着平和，又有丝丝的不忍。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伊莎贝拉慢慢地将自己的一对小手挤到约克的大手中，轻灵的手指头钻到了各个大手指之间，双手都是十指交叉，紧握一块：“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陪你。”
第二三七章 血染长街（上）
12月15日，就在春祭举行进入倒计时这个紧要时候，卡扎克传出了多个重要消息。
首先是近几年才被吞入卡扎克版图的七国遗民联合叛乱。一举攻破数座大小监狱和与之配套的角斗场都市，斩杀大小贵族数百名。
其次，原塔格族和菲尔特族，现在的塔菲特别行省爆发海兽潮。大量不知名、前所未见的海兽袭击都市。
最后是本来已经退回国境内的沙连迪军队突然再度出击，打横截断了攻入洛克的卡扎克军队的后路，一时间形成了合围之势。包围圈内的十六个军团岌岌可危。
这一连串变数打乱了约克的计划。
因为克拉斯被调去处理海兽潮，卡文斯被调去南方镇压叛乱，在莱恩不愿再出手的情况下，皇帝一纸命令下来，调了拉卡特去西方对付洛克。
最重要是约克的大仇人查理斯·卡扎克忽然露面，公开宣布18日去视察卡扎克东部一个军营。
明知道这是陷阱，约克没有选择。他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另一面，这也是跟伊莎贝拉约定的‘另一个办法’。
可惜，这一次，约克被彻底玩弄了。
那个查理斯·卡扎克是冒牌货。约克受到了将近三万精锐部队的围攻。这一次，约克付出的代价是：闪击狂鲨彻底报废。
这样，无论拉卡特是否能在春祭那天赶回来，约克都不可避免要强攻春祭会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终于到了12月31日。
拉卡特刚替洛克方面的部队解围就赶了回来，约克一行混在埃菲尔德家族参加春祭的大队中。这一天，他们来到了卡扎克王都外围的卫星城市卡流亚。
在房间里，约克回复了他的本来面目，伊莎贝拉和安娜配合易容师替约克化妆。
黑眼睛黑头发的约克，单纯从外貌上看跟母亲家族比较相似。要在约克身上增添卡扎克王族特征却出乎意料没有太大的难度。约克的脸部线条咋看上去比较坚硬。可稍微化妆就让约克拥有了倾向于王族的美型。
一头黑发是最大的优势。卡扎克王族多是黑发，反而埃菲尔德家族是金发和黑发各占一半。不用染发，破绽也少了许多。
一番化妆易容之后，连拉卡特都看楞了。
“这样更好。”丢下一句话，还有详细的行动计划，拉卡特和易容师走了。
房间剩下一男两女，为了让脸上的化妆固定，约克保持坐姿没动。
“伊莎贝拉，看来，我没有选择了。”约克道。
“似乎是了。若不是，我也不会把彼特曼大师最后的作品给你。”
约克盯了伊莎贝拉一眼，仿佛在责怪伊莎贝拉不一早将东西拿出来，最终，约克没说话。
“放心吧。这次，我会让你见识真正的‘闪光之安杰莉卡’。”安娜把手搭在约克的左肩。
“哼！我不会输给你的。”有意无意，伊莎贝拉的手搭在了约克的右肩。
“呃……”
安娜突然苦笑：“只可惜，我们的父亲都不肯支持我们。”
伊莎贝拉也苦笑：“百手死神加魔狮剑神，再加你这个深渊杀神？听上去这阵容够豪华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事。父亲一心为帝国效力，这么多年不曾半砸过皇帝半件事。为了他的忠义，他连我都赶出家门，列为叛徒。”
“我父亲……那样的混蛋不提也罢。真不懂妈妈当年为什么会看上他。”
“没所谓了！事情既然已经不可能更坏了，那我们就往好的方向去看。说不定我可以成功报仇然后全身而退呢。”约克说完这句话，伊莎贝拉仿佛发现一件稀奇得不得了的事情，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天啊！你真的是那个约克·沙洛吗？”
“……”
“总觉得一直以来，气氛太压抑了，不如我们来点乐子。”伊莎贝拉提议？
“怎么搞？”安娜附和。
“喂喂！”某人的叫声被无视了。
“不如，将他化装成一等一的美男子吧？”
“好主意！”
“等等！别！”
“反抗无效！”
“问答无用！”
于是，半小时后……
那闪耀着美丽光泽的眼眸，让人喘不过气来。一看到他那迷人的嘴唇，情不自禁想要一亲芳泽。他的眼睛不只大且黑白分明，右眼下面还有一颗诱人的泪痣，可以激起女生母性的本能。最瞩目的是他那寂寞坚强又略带叛逆倔强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虽然跟他的年纪不大相衬，却会令人看到心疼心醉。
秀气、美丽、坚强、又带着几分柔弱感，这就是被两位美女化妆后诞生的俊美型约克。
“你们……你们……你们……”约克说不下去，只想杀人。
安娜高兴地拍手：“太完美了。”
伊莎贝拉轻轻按着约克的双肩，接口：“嗯，颠覆你一向的形象。保证可以达到麻痹敌人的奇效。”
臭婆娘！你是在趁机报仇是不是？约克心中无泪咆哮。
可惜，愉快的气氛很快又被即将到来的忧愁冲淡。三人无语，对坐到天明。
终于，最重要的1月1日到了。
每年一次的春祭，再加上王位传承，今年的春祭办得最为隆重盛大。
早早安排好的各国使臣从东南西北四个大门鱼贯而入。在大道两旁的市民注目下，一车车千奇百怪的稀奇贺礼从城门一直连绵到会场。
鼓乐喧天，飞散的礼花将整座卡扎克王都渲染得七彩缤纷。
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个大门进来的是各地贵族、此刻没有出战任务的军官。平时难得一见的达官贵人可谓齐聚一堂。
八条大道上的车流人流最终汇聚到一起——位于卡扎克皇宫前面的巨大角斗场。这里就是春祭的主会场。
混在埃菲尔德家族的车队里，约克看着窗外的景色，尽管他和安娜、伊莎贝拉都带着面具，无碍他将繁华的王都尽收眼底。
“用全水星人民的血汗堆出的繁华。”伊莎贝拉轻轻骂道。
就在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到远方的会场时，大路旁边一条窄巷中的一个垃圾堆，却突然间动了。
一个身穿禁卫军制式盔甲的青年，从垃圾堆中窜出。
“埃菲尔德家族叛逆帝国！将全部人拿下！”
话音未落，大道边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蓦然崩塌，往埃菲尔德家族车队正中间的那辆车顶上压落。
“轰隆！”
楼塌导致周围陷入一片烟尘之中，民众混乱了。长达四百米的埃菲尔德家族车龙也被拦腰截断。
接着，大路两旁冲出十数个身高两米、膀阔腰圆的力士，手中均拎着一个水盆大小的巨大流星锤，锤底部系有锁链。
守卫在路两旁的城卫军尚未有反应，只听，华棱棱的声响传来，力士们齐声一声巨吼，流星锤脱手飞出。呼地连绵数声，挂着一大片劲风飞向了大路中盔甲最华丽的骑士。
今天是大典，拉卡特自然要盛装。行动不便是肯定的。
马上就要发动叛乱，拉卡特自然一直保持着警惕，这种程度的偷袭自然不可能伤着他。
完全无视飞来的十数团黑影，也不见有多大动作，拉卡特扬手一抹，这些巨大的流星锤就倒飞了回去。
只是，这时候，大陆上蓦然间有数十蓬沙尘冲天而起。
不好！拉卡特暗叫不妙。
下一秒，超过一百根长度超过二十米，形如犀牛角的巨大石柱从地面爆出。
喀喇！轰！
第二三八章 血染长街（中）
木质碎裂的声响，在空际中回荡。
这些石柱当然不可能伤到马车里潜伏着的高手们。但这些石柱还是将埃菲尔德家族的精锐打了个措手不及。至少有二十辆车子在这轮攻击中被打成粉碎。精英战士们不得不从这些原本在报告上只装贺礼的马车上跳了出来。
“拉卡特企图行刺陛下！立即逮捕埃菲尔德家族所有人！”刚才那个青年又喊了。
现场的形势顿时一片混乱。市民们慌忙走避。负责保证这段路面安全的城卫和禁卫军则全部拔出了武器。
卡扎克王都卡扎克城很大，全城直径超过五十公里。八条大道就是几百公里长。禁卫军人数不少，也不可能组成人墙控制这几百公里路面。路边的护卫是禁卫军跟城卫以1：10组成的。所有城卫都直接听禁卫军指挥。
发生突然袭击，禁卫军的素质也是天下第一的。
当场就有禁卫军军官高喊：“除禁卫军和皇城城卫外，全部人放下武器！”
冒着烟尘，守卫们一分为二，一部分人冲过去抓刚才发动袭击那群人，一部分人则举起武器对准从埃菲尔德家族车上掉下来的这些来历不明的家伙。
“我们投降！”袭击者突然间集体投降。
一下子，压力全去到拉卡特身上了。
春祭这种大日子，保安工作是非常严密的。来多少人，是哪些人都有着极为详尽的记录。即使拉卡特官拜元帅，也不过允许50人入城。除了家眷之外，基本上是一架载贺礼的车只有一个人——车夫。
王都不是拉卡特的势力范围，事前尽管渗入了不少人，跟三万禁卫军和超过十万城卫相比，人数还是太少了。拉卡特费尽心思在马车上装暗格塞杀手进去。没想到还没到会场就因为马车受到袭击爆裂而露馅。
禁卫军军官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全部人别动！埃菲尔德元帅！有事等到了陛下面前再分辩！”
分辩？还能分辩什么？拉卡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查理斯·卡扎克的计了。查理斯算准自己一定会在今天复仇，就以路边那些家伙为弃子，提前将埃菲尔德家族的底牌掀出来。
完了！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以拉卡特的实力，杀光这里的卫兵不是问题。问题是，现在只能动手，但，这里距离会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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