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神尧星目绽亮,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呵呵笑道:“很好很好。我侍神尧在这里以奥丁古神的名义发誓,树神万众誓死镇守这涅迦大陆第一关口。绝不再放一个妖人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
离这里最近的化古净地中,那禁古裂缝正是妖族现在可进入涅迦大陆的唯一入口。
众人开始沉默了。
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念头。
我们绝不能再放一个奸细过来!
只有一个娇巧的身影从侧门小心地溜了出去。
丁香城堡后院的客房里,孔雀静静地躺在床上。戟烈觉得她的肌肤白得直晃眼。
那秀丽的面上,扎出一种刺骨的凉意来。
这种寒冷让戟烈感到与孔雀之间有着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弯下腰走进那矮矮的门里去,很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走近那人类女性的身边。
除了呼吸,他一点感觉不到这个曾经风风火火的女人。
他轻手轻脚地用手指去抚这个美丽女子的鼻尖。
冷!
那冷……直到心里面去了。
“孔雀,孔雀……”
戟烈用有史以来最轻的声音唤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他说话时下颌微微地颤抖。酸涩的感觉布满整个脸孔。他很不习惯地狠狠咬自己厚厚的嘴唇,从怀里拿出一络紫蓝色的断须放在床头。
“戒古拉死了。我很幸运地算准了他最后的选择,终于,没让你失望……”
戟烈盘腿坐在孔雀床前。
边上有椅子,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坐上去,只怕要把这木头玩具压坏了。然而他身材高大,即使坐在地下,也与普通人坐椅子上差不多少高。
“和你说一件事吧,”戟烈蹙眉许久,才下定来决心般地道,“除了你,这里没有人可以说。”
戟烈重重地对自己哼了一声,算是振作一下,然后续道:“我杀了尸魔王的刹那,玄离镜的幻觉又出现在眼前,我已经很久没做那镜子遗给我的噩梦了,但是这一次又重现,真实得……令我几乎失常。幸好斧快,戒古拉已经身首异处,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在之后的战斗中,是否还会遇见这种情况!雪枫蓝战死之前……我是说他真正战死之前,他曾经对我说过,说我也会与他一样,被这玄离镜害死。”
戟烈说到这里,低首去看孔雀恬静安睡的脸庞。
“不知道这一走,我们……”戟烈说到这里,心里忽然觉得有发虚。
我是谁呀,有什么权力对她说这些?难道只是因为帮她杀了杀母仇人,就可以在这里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舔舔断牙想:我是獠族的大督军,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要到这里来对着这个人类女子胡言乱语?
难道蛮骨族与人类数千年的恩怨,我都忘记了吗?
戟烈记起多年前老一辈獠人对他们说起的故事。那些自认天之骄子的人类,一直在把蛮骨族尽情奴役。略好些的,就是容貌较好的水族和星虬族,也是被当做来商品交易买卖,沦为贵族们的泄欲工具。
从泰古商国到西利卡大帝称雄大陆,数千年都记载了人类以屠杀蛮骨族取乐的历史。蛮骨族的性命对人类而言,只怕连他们豢养的小猫小狗都不如。
“我在做什么?我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他紧闭上眼,用力对自己说。
……爱?
这就是……爱情吗?
和一个……人类?!
他胡乱摇摇头。
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响起:“那有什么要紧?她也不全是人类,她是个妖族人。”
又一个声音道:“那更不行,妖族真是我们此时整个大陆的头号公敌!”
“那又如何?她又不与那些人为伍!”
“她变身后魔气倍增,煞气逼人,还不是与杀戮成性的妖族无异?”
“不,她与他们……不同的!”戟烈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他发现自己心绪迅速浮躁起来。
闭上眼……
再睁开时,只不留神见到孔雀颈旁的伤。
昔日那奇异的能量波动消失了,留下的是一条更清晰怵目的痕。
如果不是为了冲过来救自己,孔雀或许没那么容易被逼出真身,以至于生命力消耗过大,逼至此生死一线的险境。
戟烈心潮翻涌,竭力不去看孔雀垂在颈旁丝柳般的发梢,心想:不能再这样了!大敌当前,我可万万不能这样心思紊乱。
这些事……
不重要!
他狠狠站起来,转身向外走。
才发现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
金色丝绸般的长发,碧海般深邃的双眸,尖削的下巴有着象罪赎神剑般俾倪天下的气势。
迪波拉的身材在人类之中也算高大,但是与戟烈一比,就像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
然而戟烈发现那身材站在这门口,却是刚刚合适。
不像自己这块头,显然太过臃肿了。
他心中莫名戚然。
“真想不到,名震八荒六合的戟烈。炽色风暴,竟会爱上一个人类女子。”迪波拉冷冷道。
戟烈瞪着他半晌,才沉声道:“照顾好她。”
他觉得自己已经恼羞成怒,便蛮横地挤开圣殿司,向外面也不回地走去。
婕儿已经和老乌一起站在了园子里。
戟烈也不多说,一把扯住她,在一片紫光中消失在迪波拉眼前。
第三章 梦魇之毒
次日清晨的永翼城。
戟烈一出天命元宫,就被这一片狼藉触得心里莫名黯然。
天地间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血腥味和尸臭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恐惧和哀伤的气息。
城市中央,三百尺高的克瑞塔斯特雕像矗立在屠龙广场的前面,目色凝重。
站在天命元宫中那的凝神塔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雕像向前扬起的左手上,缺了一根手指,这是那天晚上被一个符术师的飓风刀不慎切掉的。掉下来的时候砸死了一个怀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
人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凄厉。
戟烈,婕儿和老乌一同站在城头堡上,看着士兵们来来往往地收拾残局。他们的脸色戚楚,除了失去亲友的悲伤之外,还明显带着战后的疲惫。
他们身旁,还有无数包着头的,绑着腿的,躺在担架上的受伤群众。
怀里紧紧搂着孩子落泪的母亲,蹲在墙角目光呆滞的壮年汉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幼小孩童……
婕儿看得忍不住,就跳下去帮着那些士兵们一起搀扶着老人和孩童,给伤残的年轻人包扎伤口,甚至会招手唤老乌来帮忙驮走已虚弱得连每一次喘息都把脸憋得煞白的孕妇。
老乌最近和女人待的时间很长,心肠的硬度也好像受了不少影响。对婕儿的使唤竟然没有多大埋怨。来来回回跑得挺利索。
戟烈叹了口气,战争中,最无辜的就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了。
他舔了一下唇旁那根断牙,伤口早已经完全愈合了,但是他仿佛还能从其中感觉出一种血腥的味道。
这种感觉与这破碎的城市现在的气氛混合在一起,让身体象火烧一般炙热。
他极难抑制地在脑海里浮现出孔雀的侧脸。
冷艳而倔强的秀丽容颜,冷峭的唇角,眼神里总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悒。
戟烈从未想过这个曾经与自己的同胞们殊死搏斗的种族,竟然会值得自己这样鼎力相助。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子,是不是自己的很多想法,会变的与现在很不一样呢?
还是……因为玄离镜?
他感到很迷惑。
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城门口。
永翼城禁卫军总指挥少殿尉阿兰德克早等了多时,递过一个包袱道:“大督军阁下,这是您路上必须带的干粮。”
戟烈点点头,回头向还在帮助百姓的婕儿和老乌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些。
毕竟,眼下不是大发善心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阿兰德克心中万分感慨。早在十年前,他还曾与戟烈在天山脚下战斗过。
“戟烈……多谢了。”他道。
“嗯?什么?”戟烈有些诧异。
“谢你救了永翼城。”阿兰德克想了想,道。
戟烈不置可否地笑笑,拍了下老乌的脑袋,然后朝少殿尉挥了挥手,便快步向城外走去。
阿兰德克看着这个壮实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闻到一股十分妖异的刺鼻气味。
那感觉仿佛猛地吞了一只还在舞着四肢乱抓乱挠,甚至还在吱吱乱叫的小耗子。
阿兰德克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脑子里好像陷进了一团浆糊里,两眼发黑,连忙扶住边上的墙不让自己跌倒。
一个恶鬼般的身影掠到他身旁低声问道:“戟烈去干什么?”。
阿兰德克已经晕得神志不清,只迷迷糊糊地道:“是……符脊。石眼……拿走了……玄离镜。”
“哦?”黑影奇道,“竟有此事?我可也要去看看。”
阿兰德克竭力抬头,想去看这究竟是谁,那黑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
薄暮,如霜。
一切似幻似真。
炼苍穹看着女皇那俏生生的背影立在冷风里,自己也觉得有点冷。
那一夜,与虎牙的大战令依依露元气大伤。
然而这一战结束之后,还有那么多善后之事,三天过去了,作为一国之君的她仍是连稍作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东藏王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双拳捏得微微发抖。
他快步上前,拥住了这娇柔的身子。
这种时候,她尤为孤独和无助。
炼苍穹催龙疾飞,把半个多月的路程生生缩短成了两天一夜,本来也是半刻都没肯歇过!
哪怕是他知道自己到达的时候,战斗应该早已结束,但他还是抑制不住急赶过来的冲动!
“哪怕一切已成无可挽回的定局!”
“……我也要过来看你一眼!”
“……不管是不是……还看得到你!”
炼苍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依依露道。
用力地把这几句话反复铭刻了数十遍,甚至上百遍。
“依依露……”他轻轻地道。
女皇转过首来向淡淡微笑,那美丽的唇线弧出一个优雅而冷漠的角度。
“别这样,你可是东源大藏的王啊!”她道。
炼苍穹脸色变了几变,竟没想到依依露会这样说。
“没有人会允许我们在一起。”她侧过半片身子来看着炼苍穹淡淡地道,“我们两国世代仇怨不断。狼族酋长柯古伦至今为炽黑瞳的死念念不忘。鸠萝年轻的时候受尽我国政权折磨,虽然嘴上不说,想必心中也不会轻易罢休。”
炼苍穹被她眸中的那种神色伤得心头一片苦涩,怔怔地道:“你……你呢?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可是你呢?你怎么想?”
依依露低头不语。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响起道:“尊上,您怎能与西利卡的国君拥在一起?这……太不合体统了!”
东藏王闻声看去,竟是间极雪。炼歌!
他大惊道:“间极雪?你怎么在这里?!”
“尊上,您不能和这个人类女子在一起!”间极雪怒声斥道,“她……是她,杀了我们无数同胞,无数手足!是她,害死了我!”
说着,便要向依依露扑去。
炼苍穹赶紧横身拦住道:“间极雪,你弄错了!害你的不是人类,而是意图入侵大陆的域外妖族!”
间极雪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真的?”
炼苍穹忙辩解道:“不错,正是太古妖族为了打击我们的力量,并积聚尸奴大军的实力,才蓄意偷袭碎风堡,最后导致大血漠蚁巢暴动,令你惨遭不幸,这可不是西利卡的错呀。”
间极雪发出桀桀的怪笑,忽然伸手到面上,把脸皮慢慢扯了下来。
炼苍穹大惊失色道:“这……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间极雪白发披散,脸上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一片森森白骨。
他那俊美无比的脸扭曲起来,唇上的表皮龟裂脱落,牙齿变得象一排令人心生厌恶的小锯条。双目如同嵌在骨头里的两颗大小不一的暗色玻璃球,绽着鬼火般的光芒。
炼苍穹面色一寒,道:“你……不是间极雪!”
这个魔鬼般的脸用一头饿狼在低吼般的声音怒喝道:“这都是你的错,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疏于防范,才让间极雪惨死!……”
炼苍穹心知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自己属下那个心地善良的右将军间极雪,当下就准备出手,欲要制服此人。
背后的依依露忽然说话了。
她道:“你看你们,这个家伙和那个老妖怪鸠萝一样,令人憎恶!”
炼苍穹闻言微怔,回头看她。
依依露正冷漠地注视着他。
“你们都是一群粗鄙的蛮夷!”说着她玉掌一扬,一道寒冰箭劈面刺出。
炼苍穹大惊失色,不及躲闪,箭锋已经切到了眉前。
白玉般的厉芒还来不及进入他的肌肤,整个身体已经冻得僵硬!
真是冰寒刺骨!
“咯噔”窗棂轻启。
炼苍穹心头一跳,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侍卫正在把被风吹开的窗关上,见扰了东藏王休息,连忙低头告罪。
东藏王发现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才轻轻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已经睡醒了。”
他坐起身想了想,又问道:“秋枯客他们到哪里了?”
侍卫连忙道:“禀报尊上,秋大符术师他们已经追上了石眼将军,只是因为石眼将军挟持了柳战尉,实在难以全力相搏。这是今晨刚到的情报,按时间算,此刻他们该在迷途海上!”
“这是第几天了?”东藏王道。
“第十三天。”
东藏王点点头,又转了个话题问道:“派去大血漠勘察碎风堡废墟的人回来了没有?”
“禀报尊上,还没有。”
东藏王蹙紧了眉头,轻声自语道:“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虫灾每次爆发后,总会歇息一阵,不该能持续到现在。难不成……那家伙真的没死?”
没等他细想,门外有人传来急报。
炼苍穹心里一突,不及披上外衣就冲了出去,把还没站稳脚跟的传令官吓了一跳。
“刚接到灵鸢传书,赶赴大血漠勘察的众兵将……”
“怎么样了?”
“全……全死了。”
这句话象一根必燃的导火索,把东藏王憋在胸口许久的一团怒火焚得熊熊狂烧,炼苍穹大失常态地暴喝道:“怎么死的?!”
“据灵鸢的消息,好像……好像都……都是被毒死的!而且已经死了十天了。”传令官从未见过东藏王如此惊怒,吓得牙齿打颤。
“毒死的?!”炼苍穹的怒火仿佛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
“怎会……是被毒死的?难道……不是他?”东藏王的神色间布满了一层疑云。
被尊上的怒火吓的战战兢兢的传令官跪在哪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天地之眼已经很久没有发那么大的火。
他一直都是那么沉着的。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东藏王还在紧锁双眉,仿佛在考虑着什么极难解开的谜题。
第四章 亲兄弟
戟烈应允婕儿跟来完全是在心绪不定的状态之下。若非是冷静的时候,绝对不可能答应让她一起跟着。
即便没有婕儿,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也足够令他头大如斗!
这个对人是在尸魔王戒古拉之外,他所见过的最可怕的高手!
他感觉身后有尾巴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但却始终发现不了对方。
幸好奥利丁森林的灵兽多得数不胜数,在早晨与那群黑猛犸擦肩而过之后,终于有一只八阶厉豹无意之中撞到了这怪人身上。
戟烈有意释放出一定的元息引各路灵兽靠近,在林中灵兽靠近后,又有意放出全部煞气,吓得这帮感应清晰的飞禽走兽纷纷退避,绕路而行。
这样,难免会碰到那个一路尽力隐匿实力的神秘人。
这只厉豹哪里知道撞上了死神,还以为是踩到了软柿子。
神秘高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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