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明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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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 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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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前不论柳逢春,又或龙鹰本人,都认为纪梦对“范轻舟”的不闻不问,是个幌子。
  龙鹰更心内矛盾,明明晓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柳逢春引人入胜的邀请下,仍抵不住纪梦的魔力,随“青楼大少”探奇,好弄清楚纪梦芳心内的玄虚。
  往纪梦居所的车程上,柳逢春的话题落在清韵身上,指出她热爱目前的工作,对什么相夫教子那一般女子憧憬的生活,避之如蛇蝎。
  柳逢春道:“秦淮楼之所以能成西京第一名楼,她居功至伟,赖她将心全投进业务去,不遗余力,视楼内女儿们为己出,极得爱戴。然人总是人,偶或逢场作兴,我一向不干涉。”
  柳逢春说得含蓄,龙鹰听得心领神会,明白柳逢春在暗示,与清韵属雾水情缘,不虞有惹上身之后果。
  对清韵的出身,柳逢春一字不提,于青楼中人,身世乃忌讳,就像江湖里的“英雄莫问出处”,忘掉更好。
  马车停下来。
  柳逢春一脸歉疚的道:“今晚的事,老哥我很不好意思,是枉做小人,还累及范爷,怎想过刁蛮任性的女儿,让我们齐吃闭门羹?。”
  倒非真的闭门拒纳,婢子开门请他们入厅坐下,尚未暖椅,纪梦遣婢子传话,说她抱恙在床,今晚不宜相见,却没嘱龙鹰改天再来。这记软钉子大出两人料外,焦头烂额下,识趣离开。
  龙鹰见柳逢春比自己更惨,安慰他道:“任何事情均会改变,任何事情均会过去,得得失失,不用放在心头。对大少的一番苦心,高义隆情,范某人感激。”
  拍拍他肩头,下车去了。
  到马车走远,龙鹰方举步走进因如坊。
  弓谋在大门迎接他,领他绕过众赌馆,朝后院的方向走。
  早前杨清仁在秦淮楼外大门截着他,说有大事商量,由于龙鹰须随柳逢春往访纪梦,故答应杨清仁事了后找他说话。在北里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岂是容易,龙鹰又不想重返刚脱身的秦淮楼,遂约他在因如坊借一角说话。
  赌馆人山人海,喧闹震天。
  龙鹰道:“今晚生意很好!”
  弓谋笑道:“他们像释放出来的囚犯,解禁一去,等于打开监仓的大门。这两天赌坊的生意,比平常多上几倍,因如坊这么大的地方,仍不敷应用。”
  龙鹰问道:“杨清仁常来吗?”
  弓谋道:“一个月总来几趟,好造成赌坊常客的假象,杨清仁很有节制,到这里只赌两手,从来不沾酒色。”
  又道:“通知言志了,他在期待范爷。”
  龙鹰点头表示明白。
  因如坊后院比平时寂静,原因是来客太多,香霸等不得不全体出动,到各赌馆打点,招呼客人。
  杨清仁就在香霸爱勾留的水榭等待他,弓谋告退后,剩下他们两人在榭堂说话。
  两人隔几而坐。
  杨清仁欣然道:“这是清仁冲泡的茶,敬范当家一杯。”
  龙鹰和他碰杯敬茶,呷了几口,香茗入喉,确有怡神静心之效。所受的打击,在此刻变得遥不可触。
  怎么说呢?
  纪梦的无情,虽令人百思难解,却落得心死的安安乐乐,属痛苦的快感。于他来说,本就不该去惹她。
  龙鹰问道:“究竟有何重大之事?明天说也不成?”
  杨清仁道:“我由正午找你找到晚上,到范当家与武延秀进入秦淮楼,我才收到消息,正想入楼寻你,见到范当家和柳逢春走出来。”
  又顺口问道:“你到了哪里去?”
  这样的一句话,以前杨清仁绝不会问,现在则问得自然,正显示他们间的关系大不相同,可闲话家常。
  龙鹰随口应道:“小弟到了无瑕大姊的香巢狠睡了几个时辰。”
  杨清仁呆了一呆,难以置信的道:“在她处睡觉?”
  龙鹰得意的道:“小弟并非受邀请的,大姊她人不在家,我是鹊巢鸠占。哈!结果是她回来发现后,给她执着襟口,玉手一挥,清醒时发觉身在门外,感觉很爽。”
  杨清仁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道:“真令人羡慕!”
  龙鹰心忖之所以可对纪梦的拒绝淡然处之,主因乃没有闲暇,不容多想。再一次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杨清仁沉吟片刻,叹道:“眼前有件非常头痛的事,就是我副手的人选。”
  龙鹰差些儿冲口而出,说你身为右羽林军大统领,对此有决定的权力,李显肯点头便成。幸好记起自己乃“范轻舟”而非“龙鹰”,理该对禁军的权力架构不知情。
  道:“河间王指的是右羽林军副统领之位?”
  杨清仁叹道:“正是这个位子,兵变后,一直悬空,本待大统领之位有人坐定后,由大统领提出人选,呈往兵部,最后由皇上定夺。”
  又道:“兵部是装个样子,属虚文,宫内重要军职,须得皇上点头。”
  接着看着龙鹰,苦笑道:“明天我必须提出这个人选。唉!此人不但须得皇上的认同,且长公主不反对,又不致惹起娘娘和宗楚客强烈的反感。范当家说哩!这样的一个人,教本王到哪里去找?”
  龙鹰终告明白,为何这家伙找得他那么急。他现时面对的难题,是不可能由他解决的。最理想当然是任用他大江联的人,又或从他的“二十八宿”里挑人,却是不可能的。
  任何能在宫内任军职者,须经得起严格审核才成。
  在争夺大统领之位惨输一着的韦氏子弟,如能在副统领的位子胜回一仗,不但是补偿,还可凭韦宗集团目下的强势,将杨清仁的大统领架空。
  杨清仁思虑无遗,当然想过种种可能性,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得不来向“范轻舟”求助。
  龙鹰陪他头痛,想找个有资格的人已不容易,还要是个可不屈于韦后淫威者,这般的人,到哪里去找?
  杨清仁压低声音道:“我想到一个人,须范当家出马方成。”
  龙鹰一呆道:“谁?。”
  杨清仁道:“乾舜!”
  龙鹰好一阵子,方掌握他在说什么。他奶奶的!杨清仁想得到。
  从各方面来看,乾舜均切合他们的要求。
  乾舜为关中世族的年轻领袖,武功高强,肯定可过李显、李旦和太平三关。
  韦后当然不满意,因非她的韦氏族人,但很难反对,因撇除心内好恶,乾舜比之任何韦氏子弟,更胜任此职。
  宗楚客亦难阻挠,因等若开罪整个关中世族群。
  唯一问题,是乾舜肯否担此重任?
  龙鹰终晓得,今晚夜访高门美女之事,已告泡汤,自己受伤害的心,不能从她处得到慰藉。


第十六章 京城生活
  龙鹰临天亮偕符太返兴庆宫。
  为免打扰符小子和小敏儿习惯了的生活,在他要求下,高大分配了在两人居所附近,金花落里另外一座独立的两层楼房给他。善解人意的高力士,安排婢仆为他打扫,其他的由小敏儿兼起照拂之责。
  爬上榻子,沉睡过去,尚未睡够,给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小太监唤醒,带来一批衣服,全为高力士昨天在东市遣人为他买的新衣,设想周到。
  梳洗时,龙鹰大有到西京后,今天“落地生根”,开始新生活的滋味。
  当然,纯为错觉。
  观之来京后的身不由己,命运的另一浪头冲过来,不知冲他到何处去了。他精神大振的到符小子处去,和刚醒来的符小子,共享小敏儿一双巧手弄出来,丰富得过头的早膳。
  小敏儿可以伺候龙鹰,兴奋得俏脸红扑扑的。不见好一段日子,小敏儿出落得更如花似玉,清丽逼人,令龙鹰忍不住多看几眼,饱餐秀色。
  小敏儿将一笼热气腾升的肉包子摆上桌面,提醒道:“记着呵!”
  龙鹰问道:“记着什么?。”
  符太代答道:“高小子派人传话,今天你无论如何,须入宫见皇帝老子。”龙鹰痛不欲生,道:“一来一回,至少整个时辰,我还用做人?”
  符太叹道:“无辜的是我,要陪你这混蛋入宫。谁教你说的话这么中听,你心里有个准备,他睡午觉前,休想脱身。”
  又叹道:“最怕是他兴奋至不睡他的龙觉。”
  龙鹰边吃边道:“那即是说……唉!”
  符太道:“即是说,你可能要陪他共度良宵。哈哈哈!”
  为他们添粥的小敏儿,掩着小鸭嘴逃出内堂。
  龙鹰大呼倒霉。
  符太道:“到今天我方明白‘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两句话,说服干小子当官,原来须费这么多唇舌。”
  龙鹰想起昨夜,犹有余悸。
  乾舜反而问题不大,知此为“一家便宜两家着”的美事,兼之他不甘后人,希望能为“长远之计”尽力。
  问题在牵连重大,影响他家族未来的荣枯。际此韦氏子弟当道,人人瞧出韦后对皇座有野心之时,右羽林军副统领之位,确为烫手热山芋,触之动辄皮开肉裂。一旦受株连,受罪的非乾舜个人。
  到惊动干氏家族德高望重的长辈,乾舜的大伯父,得他深明大义,事情终圆满解决。
  如乾舜不能出任此职,将杨清仁捧上大统领之位的所有努力,尽付东流。
  宇文朔负责知会在长公主府等候消息的杨清仁,龙鹰和符太回来睡觉。
  至于独孤美人儿,想也休想。
  问道:“我们的高大,有何新消息?”
  符太失笑道:“他娘的‘高大’,现时人人叫顺叫惯,说高力士,反没人知是谁,皇上也爱唤他作高大。”
  接着低声道:“未见过老爹对儿子这般无情的。”
  龙鹰道:“你在说什么?”
  符太道:“说的当然是李显,武三思于他比亲生儿子更亲,李重俊生前,李显从未尽父亲的责任,任由那毒妇侵凌逼害亲生儿,如非汤公公的临危死谏,触及他自身的利益,说不定真的弄个皇太女出来。”
  难得符太为李重俊生出愤慨,显示他多出了以前没有的人性善良的一面,不平则鸣。也因李重俊虽桀骜不驯,生前一直尊敬符太的“丑神医”,执礼甚恭,视“符太”为师,敬“丑神医”为可信任的长辈。
  肯说这番话,算对李重俊很好。
  符太续道:“他奶奶的,李显拿了儿子的首级,竟着人挈去祭武三思之灵,同时废其为庶人,枭首于庙堂。”
  龙鹰心忖如给李显另两儿李重茂、李重福闻得此事,不对父皇心死才怪。
  符太又道:“说回高大那小子,韦后已将他视为心腹,两次召他去说密话。”
  龙鹰心忖高力士多次向韦后通风报讯,终见成果。
  问道:“说什么?”
  符太道:“第一次召见,问的是你、我和宇文小子三人的关系,又我们与上官婉儿的关系。高大依我们想好的那一套,变通后整盘奉上,据高大当时的观察,那婆娘听得心中窃喜,以为我们只是因缘际会走在一起,乃一盘散沙,大部分的主意,是李显自己想出来的。”
  龙鹰道:“她这么熟悉丈夫,怎可能相信李显这么有主意?”
  符太道:“据高大的分析,这是因立足点不同而生出的错觉,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令李显敢铤身而起,对抗恶妻,当然清楚李显如何窝囊,我们立足之处,是真实的情况,没半点含糊。”
  龙鹰同意道:“确然如此。”
  符太续道:“那婆娘的立足点,却是最懂看风使舵的高大铺陈出来的假象,绘影绘声,生动处如令那婆娘处身御书房内。且因非无前车之鉴,现在不过是在洛阳册立太子一事的重演。当那婆娘触及李显的底线,病猫也可发威。”
  龙鹰喜道:“如此对我们有利无害,可大幅纡缓我们将韦捷扯下马来形成的紧张关系。”
  符太道:“高大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看法,就是我们一向和杨清仁那小子的关系并不和睦,故此任命杨小子为大统领,该不是我们的提议。哈!错就错在韦捷这个倒霉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据报那婆娘将韦捷和他的公主,骂足一个时辰,骂他奶奶的狗血淋头。”
  龙鹰问道:“另一趟召见,问的又是什么?。”
  符太道:“大同小异,这次集中在杨清仁与我们的关系,这方面宗楚客比那婆娘清楚,我对杨清仁,从来没有好说话。”
  龙鹰拍拍肚子,道:“是时候入宫哩!”
  给符小子不幸言中,李显虽仍睡午觉,却不肯放过龙鹰,着龙鹰候他睡醒,再续前缘。
  伺候皇上,几个时辰,比之苦战三天三夜更使人心疲力倦,皆因大多数时间言不及义,又不住重复些老问题,最要命的是他问及有关武三思遇害之事,偏不可告知真相,皆因仍非和宗楚客正面硬撼之时。
  不过,唯一值得安慰者,是李显确有振作之意,虽然为时已晚。
  没了武三思,对李显影响至巨,竟取消是晚例行的夜宴,龙鹰等则叫苦连天。到二更时分,李显方肯放人。
  龙鹰、符太和宇文朔三人策马离开。
  三人放蹄奔驰,到出朱雀门,方勒马减速。
  龙鹰完全没法兴起夜访美女的念头,亦早错过了无瑕难能可贵的家常便饭,心的疲倦,令人失去对抗肉体疲倦的意志力。
  龙鹰叹道:“真不知我们高大的日子,是怎样过的。”
  符太骂道:“我是给你拖累,陪你受苦,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兴致勃勃、龙精虎猛的,以前顶多半个时辰,已失去说下去的兴趣。”
  龙鹰呼冤道:“又关老子的事。他不是兴奋,而是因武三思大殓,思前想后,满怀感触,却惟有我们是他倾诉的对象。”
  宇文朔道:“不过范爷确谈笑风生,在过去的个多月,我未听过他这么多笑声。”
  符太恐吓道:“或许他要你代替武三思的位子。”
  龙鹰颜然道:“勿危言耸听。你奶奶的,现时须格外留神,留意王昱的奏章何时到,好为我们的吐蕃和亲团落药做工夫,趁关系空前良好的时刻,说动李显。”
  符太哂道:“何用忧心,表哥的奏章到时,上官才女自会召你到她香闺密议,谈个通宵达旦,但绝不会忘餐,当然更不废寝。哈哈!”
  龙鹰骂道:“去你的娘!”
  此时宇文朔和他们分道扬镳,返家去也,两人则进入兴庆宫。
  符太道:“要不要到我处来,吃点东西?”
  龙鹰没好气道:“你还有闲聊的精神?”
  符太道:“你太用神了。晓得问题出在哪里吗?”
  龙鹰不解道:“何谓太用神?”
  符太道:“就是用错了力道,花多了精神,原因在不明白过去一段日子李显本身的变化。”
  又道:“像我便比你轻松多了。”
  龙鹰连最后一丝去见美人儿的想法消失了,痛改前非的道:“太医大人骂得对,待小弟睡醒一觉,立即用功。”
  前面站岗的四个卫士,迎上来为他们牵马。
  两人踏镫下马,把马儿交给他们送往马厩。
  踏入金花落的园林区,符太止步道:“老子该何时去找我的柔柔?”
  龙鹰洒然道:“仍是那一招,叫‘天网不漏’,若柔柔注定是你命中的秘密情人,刮大风都刮不掉。明天如何?”
  符太担心的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到西京不过三天,老子立即赶到,对方不疑心我们间有微妙的关系才怪。”
  龙鹰道:“此为‘欲彰弥盖’的道理,专用来招呼无瑕般爱动脑筋的人。最妙这事乃她和鹰爷间的秘密协议,没理由来质询我,又不敢问你,因清楚你没半句好说话。”
  符太道:“一切依你之言,如弄砸事情,勿怪我。”
  然后求教道:“你堂堂自诩泡妞的本领胜我百千倍……”
  龙鹰打断他道:“勿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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