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拐李当时一见之下也是大惊，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人间，其实天界去过的次数也不少，自然认得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带着这农夫来找荣嘉。
听完农夫的讲述之后，荣嘉和许易纯的表情都异常的严肃，当年前任驻守将军失踪一事，终于算是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看来上一任的驻守将军是真的已经死了，死在了某个神秘人手中，只是谁如此大胆，竟敢私下杀死天庭的驻守将军？
“当时你可看清那交战两人的模样？”
许易纯继续问道。
那农夫连忙摇头，确实他一介凡夫俗子，那两人是在空中交战，又是夜间，又如何能看的清楚。
许易纯眼中露出失望之色，这上任驻守将军失踪之事，看似有了进展，其实依然没有任何眉目，无非是终于确认的他的死亡而已。
看来在这农夫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了，许易纯挥挥手准备让人将他送回去，这个时候荣嘉随口问了一个问题。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三月望日。”
农夫答道。
许易纯本来已经转身了，听到这句话之中，身体突然一顿，接着又猛然转过身来盯着那农夫道：
“你确定没有记错日子，你为何能记得这么清楚！”
那农夫再次被许易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
“小人绝不会记错的，因为那日正好是小人的生辰。”
“有什么不对么？”
荣嘉看许易纯似乎又有了什么发现，不禁问道。
许易纯的眼中露出了迷惑之色，有些古怪地对荣嘉说道：
“时间不对啊，上一任将军应该是在第二日晚间失踪的，而这人所说的时间，那个时候上任将军应该还在长安参加王莽的宴会，第二日早上回到将军府中，然后当日晚间失踪，比此人说的时间晚了一日。”
荣嘉顿时也是一头雾水，这件事却是很怪。
第283章 王莽其人
荣嘉和铁拐李站在终南山某座高峰上，看着峰腰处忙忙碌碌的各宗修士，依稀可见鬼谷子王诩和刘怀恩两人，正指挥着这些人将一件件法器布置到各处要地上，那个防护大阵依然还在不断地完善着。
“荣将军，能够确定鬼潮大致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么？”
铁拐李凝声问道。
荣嘉摇了摇头道：
“很难说，不过北邙山中的鬼物大部分都已经聚集，就算那操纵之人控制力再强，也不可能长时间将如此多的鬼物拘束在山中，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时间，这些鬼物必将从山中冲出。”
铁拐李的目光转向远处连绵的北邙山脉，他的视线也难以触及那山脉最深处的地方，却能隐隐感受到从那些地方透出的阵阵煞气。
然后他朝荣嘉点点头道：
“两个月后，我会再回来！”
荣嘉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却是大喜，有这样一位实力高深莫测的真仙助阵，让他坚守终南山的计划顿时增加了更大把握，铁拐李一个人的实力，恐怕能比一个仙宗的战力还强大几分。
然后荣嘉真诚地朝铁拐李行了一礼道：
“荣嘉代这泾邙之地上的万千生灵，谢过李大仙的仗义出手。人言独脚大仙铁拐李乃是万家生佛，荣嘉今日终于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确实，铁拐李并不是泾邙之地上的仙人，泾邙之地的众生灭亡对他其实没有什么影响，他出手，纯粹是因为他悲天悯人的胸怀而已。
铁拐李转首看了荣嘉一眼，他的容貌随粗豪，却有一双极为清澈温柔的眼睛，那不是对某一个人的温柔，而是对众生的温柔。
然后铁拐上仙李凝阳突然笑了起来，他对荣嘉摇头道：
“我哪算的上是万家生佛，无非是遇一事帮一事，遇一人救一人而已，不过是眼前所见，于心不忍。”
“真正的万家生佛，在那里倒是有一个。”
铁拐李朝着长安的方向指了一指道。
荣嘉的眼神微微一凝，在长安城中，能够被铁拐李关注并如此评价的，应该只有那一个了。
“大汉国师王莽？”
铁拐李点了点头。
“李大仙莫非和这王莽真人熟识？”
荣嘉再次试探问道。
铁拐李沉默了一会，然后悠悠叹了口气道：
“我们之间，应该算是朋友吧，我这次来泾邙之地，本来就是为了他而来。”
荣嘉有些惊讶，但没有说话，接下来有些事情他就不该再问了，愿不愿意说只看铁拐李自己了。
荣嘉没有等待太久，或许铁拐李本来就想找个人聊聊，只听他缓缓开口说道：
“我上次说过要来找荣将军你，本来准备相求之事，就是想让荣将军下一道令，将王莽此人赶出泾邙之地！因为他现在是俗世王朝的国师身份，我不好直接出手，若是有一道荣将军你的驱逐令，我再动手将他强行带走，就不算是犯天条之事了。”
“什么？”
荣嘉呆了一下，刚才不是还说你们是朋友么，怎么还要我帮你赶人，而且又抓又拿的，怎么听都不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铁拐李看到荣嘉的神色，笑了一下道：
“别误会，我带他离开长安，为的是救他的命！”
“只是前些日子和他见了一面之后，吵了一架，知道这一次是没人能劝的动他了，一场祈雨就已经将他的寿元折损地差不多了，他已经没有多久好活了，那就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铁拐李此时的声音中透着一些无奈，亦有释然，还有一丝挚友即将逝去的悲伤。
“王莽真人，他到底在筹划什么事情？”
荣嘉沉声问道，对于王莽，他是越来越好奇了，从一开始以为的是个祸乱人间的邪修，在见过本人之后，他的看法就开始渐渐改变，直到知道连全真教掌教重阳子都似乎和王莽策划的事情有所牵扯，他就知道王莽想做的事情，恐怕和自己原先预料的根本是两回事。
如今，在发现铁拐李都千里迢迢为了王莽赶来的时候，他更清楚了那个酒量不太好却极贪杯的大汉国师，或许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我不知道，问了很多遍他也不愿告诉我，或许他是怕我插手连累我吧！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他这次想做的事会很大，恐怕会把命都丢了！”
荣嘉沉默了一会，想了一下，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在前面，所以很认真地对铁拐李说道：
“李大仙，可能那位王莽真人真的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毕竟是这泾邙之地的驻守将军，不管他想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觉得有必要，我是必须出手阻止他的，到时候如果手段有些激烈，还请李大仙你不要介意。”
没想到铁拐李哑然失笑道：
“你放心，王莽那个人，是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他要做的事情应该和你们天庭没什么关系，想来总是和他那个为万世开太平的执念有关！”
“为万世开太平？”
荣嘉身躯一震。
“这似乎是那些俗世儒子追求的事情，这王莽真人莫非是为儒修！”
铁拐李却嗤笑一声道：
“那些俗世儒子，终日只会空谈，能成的了什么事，王莽却是不同，这家伙有英雄之志，亦有枭雄手段，你看看现在的大汉王朝的情况就知道了，只是二十年时间，他没动用过一次仙家神通，却已经将整个王朝掌控在手中。他这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荣将军你知道么，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可是一位半步金仙，法力神通不知比我强大了多少倍！”
“什么！”
荣嘉惊呼一声，只听铁拐李继续说道：
“虽然我和他同样来自巴蜀之地，认识也很多年了，但我其实也从来不知他的出身来历，只知道是一个名为青云山的地方，那应该是一处洞天福地，却不知到底隐于哪里。”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几百年前，那时候巴蜀之地正逢乱世，整个巴蜀之地战火四起。而在大巴山中，有一小国名蓟，国中之人虽人人良善，但天生体格弱小，无数年来向被周围各国欺压，逢此乱世，眼看就要灭国，国人被被瓜分为奴。”
“恰好那是我路过，稍为出手帮他们避过了一次亡国之祸，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或许不久之后，那个小国终究会被灭亡。”
“这个时候，王莽出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位半步金仙，后来我知道他那时刚刚和自己的宗门闹翻，从洞天中跑了出来。他见到我的行事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你如此缝缝补补，有甚意义？然后他直接自斩千年修为，在那蓟国国境上布下一个永恒结界，外人再难进入蓟国之中。”
“几百年过去了，我曾经去那蓟国探访过几次，里面的人虽然也出不来，但确实活的都不错，我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至少那些人是都活下来了。”
“从那以后，我算是和他认识了，后来又重逢过好几次，渐渐有了一些交情，也一起做过一些事情，但每次见面，他的修为都在不断降低，现在虽然还能保持真仙境，其实却已经只是个空壳罢了，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修为，其实就算是现在，我依然不懂他这个人。”
听着铁拐李的述说，荣嘉的嘴慢慢长大起来，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
铁拐李说他不懂王莽，荣嘉却有点懂了，这是一个要么不做，要做做绝的人，也是一个为了心中之道什么都能舍弃的疯子。
铁拐李和荣嘉谈了一场之后，似乎这段时间郁结在胸中的闷气终于消散了大半，不久后就匆匆告辞了，相约两月之后再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还有些其他事情。
而荣嘉继续投身到了紧张的战事筹备事务中。
只是没过几日，有一位长安来客，让他不得不暂时离开了终南山。
第284章 来自西牛贺洲的罗汉
来的是一位送信人，送来的是大汉王朝仅存的皇子刘秀的一封信。
信中言辞恳切，自带一股幽怨之意，乞求天庭神将荣嘉能到他的府中一叙，自言本该亲身来访，但现在他已经出不了长安城了，只要荣嘉愿意去，他愿意以大汉王朝上千年积累的珍宝酬谢。
荣嘉自然不会贪恋他的那一个俗世王朝的什么珍宝，也没有去见刘秀的任何兴趣，对于刘秀想见他干嘛，荣嘉心知肚明，但他不想掺和进那些事情中。
倒是来送信的人，让荣嘉颇感兴趣。
帮刘秀送信的人赫然是一名西方教的小沙弥。
剃着寸发不生的光头，穿着一件样式古怪的青色大袍，人长得眉清目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守礼模样。
这是荣嘉第一次见到西方释教的人，难免多看了几眼。
“和尚怎么称呼？”
荣嘉客气地问道。
那小沙弥慌地连忙摇头道：
“小僧法号通海，只是个沙弥，却不敢当和尚之称。”
“长安城中原来还有你们西方教的僧人啊！以前倒从来没听说过，小师父是从西牛贺洲来的么。”
荣嘉不禁感叹了一句，他的感叹自然不是凭空而发，因为就算在整个南瞻部洲，西方教的门徒都是极为少见的。
西方教的影响在三界自然是极大的，虽然天庭统御三界，掌管天道循环，但西方教的影响力却也绝不会比天庭弱多少。
不过西方教的影响力主要是集中在西牛贺洲之地，东神神州和北俱庐洲西方教的寺庙道场也不少，但西方教的僧人却极少会踏上南瞻部洲的土地，也不知是不是和天庭有所约定的原因。
所以荣嘉在见到来自皇子刘秀府中的这名小沙弥的时候，才会觉得有些惊异。
只听这小沙弥解释道：
“小僧是长安本地人，三年前才随师尊鸠摩智罗汉修习佛法，小僧的师尊倒是来自西牛贺洲，五年前来到长安，目前就住在皇子刘秀的府中。”
对于西方教大致的一些东西，荣嘉还是知道的，西方教下的修行等级和普通的仙道有些区别，基本上可分为沙弥，比丘，罗汉，菩萨，佛等几个等级。
而西方教的罗汉，基本相当于仙道的灵仙境，当然这只是大致的对比，仙道佛法，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修炼体系，玄妙各有不同，不能简单地等同起来。
荣嘉扬了扬眉，没想到那刘秀府中居然还有一位西方教的罗汉，这倒是让他生出了一丝兴趣，而前几日听了铁拐李说的王莽之事后，对于王莽想做的事情，荣嘉还是很想一探究竟的，毕竟他是泾邙之地的将军，在自己眼皮底下将要发生的大事，不管好坏，他都需要知道。
而在王莽那边得不到真相，那么从他的敌人或者说要对付的人这边，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所以荣嘉在考虑了一会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位大汉王朝仅存的皇子。
现在防御鬼潮的事情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且从终南山到长安城，以他的速度小半个时辰就能来回一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荣嘉来到刘秀的府中的时候，刘秀的府中正在进行一场宴会，参加的都是皇族的人，荣嘉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张有些熟悉的面孔，那是当初在明月楼上遇见过的那几名皇族弟子。
宴会很热闹，每一个人都在大笑着，只是那是一种癫狂的笑，宴会的气氛也很热烈，但却更像是一场末日前的狂欢。
今日有酒今朝醉。
或许他们自己也都很明白，他们能够纵情享乐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荣嘉的身躯紧紧包裹在黑氅中，从这些歇斯底里地笑闹烂饮的贵人们身边走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不管是刘秀还是他自己，都不希望被人看到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而以荣嘉现在的道境，只要他不想，这些凡夫俗子是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
前面有一个安排好的管事在给他领路，只是在经过一个府内的小湖时，荣嘉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小湖边，有一座三丈高台，高台上铺满洁白的莲花，有一位白衣胜雪的年青僧人坐在莲花中央，正在讲法，而在高台边上，乌压压地围着许多人，认真地聆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沉醉倾倒之色。
年青僧人的容貌，和普通的黑瞳黄肤的南瞻部洲之人有些不同，肌肤异常地白皙，眼睛却如湖水般碧绿，鼻如鹰勾，身材颐长，模样虽然有些怪，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那位就是来自西牛贺洲的鸠摩智上师！”
为荣嘉引路的刘秀府中的管事，轻声为荣嘉介绍道。
荣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他看到那名年青僧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因为对方身上那种堪比仙境的修为是骗不了人的，只是和修仙道的灵仙不同的是，修仙之人的气势是由身体之内往外散发的，而这名来自西牛贺洲的罗汉，则是凝结在体外，在他的体表有一层淡淡的金光，普通人或许看不见，但荣嘉却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种金光荣嘉觉得有些熟悉，在家里那个小蝎女的本体上，他曾经看到过很多次。
“……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生报，或今生作业来生报；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
青年僧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仿如旁边那夜色下湖水，缓缓流淌在所有人的心间。
高台下的人们，此时脸上都露出了一些悔恨交杂的神色，似乎青年僧人的讲法勾起了他们心底深处的某些负罪感。
“上师，那如果做了罪恶之事，下世是不是必要受尽苦难偿还。”
人群之中，有一个肥头大耳，穿着明黄色的王爷蟒袍的老人，声音微微发抖地问道。
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