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李尚跃,原因也很简单,李尚跃从来不承认自己有病,哪怕他的确有病,先皇也知道他有病,可就是逃不出嫡长子三个字,硬生生将李尚行无视了。
如果单单是这个原因,王胜似乎并不会生出些其他想法,可李尚跃却几乎和他那位父皇一般,明明知道李江启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皇子,却仍旧将他立为东宫太子,而对于那位心智远远超过李江启的三皇子李江潮又如当年李尚行一样被无视了。
皇宫里的事,没什么能够瞒过李尚跃。
李江潮的韬光养晦,对于李尚跃来说,并未有什么意义,他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一个居住在掖幽庭的皇子,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默默老死。
可王胜不怎么认为,当初他想跟着李尚行,现在他不想李尚跃死后跟着李江启,既然不愿意,他自然要做些什么,于是当李尚行找到他的时候,他没怎么想便答应了。
为何北行营的宋卫能和李尚行搭上线,他有一半的功劳。
想到这里的王胜直起身子抬起头,露出个笑脸,轻声解释道:“陛下,老奴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跟着亲王殿下的,或许我便一直是他的人,老奴这一辈子的命运似乎都在别人手中,没谁问过老奴的想法,当年抓老奴入宫的那位老太监是这样,先皇也是这样,就连陛下您也是这样,可老奴总觉得要选一次才行,不知道对错,但总归心里舒坦,况且陛下有病,活不了多久,让太子殿下接替您伐楚,不会成功的。”
李尚跃冷笑道:“哦?那王总管是觉着谁能替朕完成未竞之业,是我那这些年韬光养晦的弟弟还是说老二,亦或者你们要拥立掖幽庭的那个孩子?”
王胜感慨道:“亲王殿下坐这个皇位是坐不稳的,因此选一位皇子继位势在必行。”
李尚跃看着王胜:“你们真当朝野中满朝文武会任由你们上位,武越王良等人会不站出来,刘去疾的二十万大军不会杀回来?”
王胜看了一眼李江启,轻声笑道:“到时候陛下你去了,太子殿下也去了,二皇子也去了,就剩下三皇子和亲王殿下,满朝文武总要拥立才是,亲王殿下对这方龙椅兴趣不大,三皇子登基名正言顺。”
李尚跃一把推掉桌上的物什,愤怒无比的吼道:“一群疯子,朕明明可以一统中原的!”
王胜叹了口气,“陛下,梦该醒了。”
说完这句话的王胜,听着门外喊杀声越来越小,去缓缓推开御书房大门,看着几乎可以照亮皇城的无数火把,轻声感叹道:“天变了。”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黎明之前
今夜的皇城一片光亮,加上隐隐传来的厮杀声,让不少居住在临近皇城周围的普通百姓都被惊醒,被惊醒的百姓们心情极其烦躁,毕竟无论是谁,被人平白无故从睡梦中忽然惊醒,心情都不会太好过,只是等到从窗口看出去,发现发出声响的地方是皇城时,百姓们的反应便大不相同,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大多数人选择无动于衷,只有少数人壮着胆子推开门窗,想要近一步得到具体消息。
很快,街道那边便有一队披甲士卒打着火把沿街叫喊。
同样的事情,在江宁城各处,接连发生。
某栋小楼上,披了件冬衣站在窗口的中年男人看着这队士卒,脸色难看。
在他身后,那张床上,被惊醒的女子翻身起来坐在床沿上,透过月光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疑惑问道:“相公,他们在喊什么?”
中年男人不曾转头,一字一句说道:“东西行营哗变,城防营入宫镇压叛乱。”
女子哦了一声,劝解道:“那既然是这样,相公过来早些睡吧,明日还有许多事物要忙,你答应给那些学生写的春联可拖了好些天了,要是再不动笔,可就来不及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关好窗,走到床前重新躺了回去,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明日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写春联可好?”
女子嗯了一声,睡意袭来,倒是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躺在床上,眉头微皱,今夜场景和多年之前南唐发生的那场政变何其相似,就连这借口都是相差无几,行营哗变,带着城防营镇压,可到了明日上朝,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便换了人,可多年前那场政变是皇帝陛下的兄弟秦王发动,这一次呢?
是等不了的太子殿下,还是一直心怀不满的二皇子,亦或是那位从头至尾都没有争过什么的亲王殿下?
中年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无论是谁,大抵都不会有他们这些市井百姓的事,他们只要好好的过完这个年就是了,至于年后光景到底是什么,都得到时候再去看。
……
……
一队队士卒沿街叫喊,却很奇怪的避过了三条街道没去,而且在经过这三条街道临近街道时,士卒们都很默契的把声音放小了些。
紧接着便是快速走过,似乎想要离这三条街道越远越好。
三条街道中,分别有着三座府邸,坐着三个人。
吏部尚书王良、刑部尚书张惊蛰、大将军武越。
这三个前些时日被皇帝陛下在那件伐楚大事上有意无意忘掉的肱股之臣,在今夜都很安静,不知道是因为真的不知道皇城里正在发生的事还是装作不知道,反正都没什么动静。
其实在大将军府中,早在子时过后不久,那位南唐军中威望第一的大将军武越就已经几乎知晓了皇城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还没等这位大将军穿戴好甲胄,门房便来通报,刑部尚书张惊蛰大人来了。
武越只是想了片刻,便把甲胄卸去,吩咐管家泡了壶茶,与张惊蛰半夜在书房喝茶。
可这两位朝堂上的大人物居然对坐无语,持续整整将近一个时辰。
此刻皇城那边厮杀已然接近晚声,张惊蛰才终于开口说道:“恭喜大将军。”
武越深深的看了一眼张惊蛰,方才说道:“张大人,我有些好奇,为何张大人敢笃定我武越不会入宫救驾?”
张惊蛰喝了一口冷茶,感受着这沁人心脾的凉意,长舒一口气,笑道:“要说高官厚禄似乎对于大将军来说也没什么太大诱惑,大将军已然是武官之首,要想再进一步那便是封侯了,可咱们这边不是大楚那边,一下子能封十二个王侯,外加四个军侯,可咱们封侯就了不得了,就算大将军翻遍南唐史书,也看不见几个侯爷吧,亲王殿下为何没有这样许诺,那自然是知道大将军的性子,不是那种走捷径的人,可大将军应该是明白,要是陛下在,大将军只怕是此生无望南上,看看那中原风光,这岂不是大将军的损失?惊蛰在此,敢情大将军说说这边境战事情形。”
武越面无表情,语气古井无波的说道:“鄢征和刘去疾的二十万大军被挡在了靖南关外,而且前些日子一番厮杀下来,说是二十万,也只有十六万可战之师了,靖南关是天险,楚人花了几十年把它打造成一处几乎是世间最难攻破的关隘,至于其他军镇,其实攻不攻也没多大关系,只要靖南关一破,大楚南境门户自然大开,南上不是句空话,只是陛下和北匈那边谈的条件实在谈的荒唐,靖南关不破北匈不出兵,这就是在告诉边境的将士,要是把大楚惹火了,他北边随时能够抽调几万人下来,几万人的镇北边军,说句不要脸面的话,咱们南唐啃不动。”
张惊蛰悠然看着武越。
武越继续开口:“南唐训练新军用了十几年,可底蕴不够,不过朝中那些老东西怎么憎恨楚人,可单凭南唐一国,要想灭楚,痴人说梦罢了,同北匈谋划,本就是无奈之举,等打下了大楚之后,大可先和北匈划江而治,到时候数百万的楚人尽归我南唐,不出二十年,必然将北匈蛮子赶回草原,之后花一年半载灭东越,之后再用十年,北匈可平。”
张惊蛰感慨道:“我只是以为大将军只是想一统中原罢了,殊不知大将军立志如此之大。”
武越站起身来,平静道:“为一人之荣辱,我今夜不会和你在此枯坐,身为人臣,既然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不过武越想做的可不只是如此。”
“亲王殿下早便和我说过这些,武越也早就下过决心,想必张大人不知道这才连夜来此,实则张大人与其来此,还不如去王大人府上,好好劝劝王大人才是。”
一身肥肉的张惊蛰苦笑道:“王大人那个脾气,可不是惊蛰能够说得动的。”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选
吏部尚书王良,那位一向以正直示人的南唐朝堂重臣,今夜不曾起身,实则就连今夜所发生的事,一点一滴都没有传入他的府邸内。
王三秋站在吏部尚书府院内,站了一夜。
这位王大人睡了个好觉。
……
……
一直到清晨时分,皇城内那场变故才尘埃落定,城防营的士卒开始清理皇城内的尸体,等将尸体清理之后,便是由宫中太监用水冲洗皇城,不过死的人太多,自然鲜血也太多,直到天亮之后都还没冲洗干净。
南行营的将军吴集拒不归降,被李尚行下令斩首,吴集在一众将士面前砍掉了脑袋,这让宋卫一怔,这亲王殿下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一点都不比那位皇帝陛下手软啊。
李尚行踏入御书房。
面如死灰的太子殿下看见李尚行走进来,先是一怔,随即便是激动的一把抱住李尚行的大腿,哭泣道:“皇叔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一定全力支持皇叔登基,以后皇叔就是这南唐皇帝。”
李尚行淡淡一笑,推开李江启,来到仍旧端坐在桌后的李尚跃前,轻声道:“皇兄,尚行来向你请安来了。”
李尚跃面无表情,站起身来,环顾房内一周,冷声道:“李尚行,你倒是胆子不小,敢造反了,朕的皇位你都敢来抢?还有你们这帮乱臣贼子,都要做遗臭万年的罪人不成?”
李尚跃这句话一说出来,除去那中年文士还淡然处之之外,就连宋卫和城防营的那位将军都偏过头去,不敢去和李尚跃对视。
李尚行走到那桌后,看着那副南唐疆域图,忍住伸出手去**的冲动,转身看着自己这位皇兄,这些年来,朝野对他的赞扬不计其数,无非说是他雄才大略,从不局限在这南唐一处,反而早就突破先帝眼界的局限,意在中原,而且这十数年来的当政,不仅训练出来一支南唐新军,还让南唐百姓的生活过的比之前要好不少,就凭这两点,就可以称得上是明君一说。
可越是这样,李尚行便越生气,毕竟这片江山,原本就应该是他的。
李尚行平静开口说道:“皇兄认为这皇位本该是你的不成,先帝眼瞎便罢了,你也瞎吗?”
李尚跃怒斥李尚行:“你竟敢语出污蔑先帝!”
李尚行讥笑道:“皇兄当真是想的天真啊,当年满朝都只知道我与你才智相差无几,可有哪一次在父皇的考量中,你赢过我的,若不是你嫡长子的身份,这位子轮得到你做?不说这为君之道,就连在武道天赋上,你也差我不知道多远,父皇偏心,本就是母后同生,为何你从小便要比我得到的东西要多的多,难不成就因为嫡长子这三个字,就要让你一辈子站在我头上?”
不去掺和这些事情的中年文士自顾自来到御书房门口,和王胜并肩而立,忽然开口问道:“为何王总管也要跟着咱们做这大逆不道的事?”
王胜微微一笑,“和亲王殿下理由相同,老奴总是得自己选一次主子。”
御书房中,李尚跃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实在是李尚行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他都比不过李尚行,可就凭他是嫡长子的身份就能坐上皇位,这也是事实,无可争辩。
李尚行想了片刻,开口问道:“尚行问皇兄一句,皇子三人中,要哪位继承大统,是眼前这个废物,还是其他人?”
李尚跃讥笑道:“朕倒是忘了,你想坐这皇位可是坐不稳。”
李尚行没说话,他在等李尚跃回答他的问题。
李尚跃沉默片刻,平静开口说道:“江启虽说才智不算上佳,可既然是嫡长子,也不是太笨,继位也就是他了。”
原本面无人色的李江启忽然听到这样一番话,眼神中好似重新有了光芒,皇叔夺位太过于直接,朝堂重臣不承认是正常的,那这样皇叔便只能扶持一名先帝子嗣当作傀儡,可就算是被皇叔当作傀儡皇帝也好过于现在立刻去死,更何况这一时傀儡也不是一辈子傀儡,历朝历代里这种事发生的不少,成功夺回皇权的也不在少数,因此李江启此刻算是心里踏实不少。
李尚行脸上表情不变,沉声道:“皇兄这身子只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既然想着把皇位传给江启侄儿,那有想过伐楚一事,想过之后的军国大事?”
这句一说出来,御书房内李江启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连带着宋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咱们这是来造反来了,不当皇帝还要扶持皇子登基?
李尚跃不为所动,他铁了心要选李江启继承大统,李尚行没有子嗣,因此只能让他的儿子做皇帝,就算他和李江潮的关系不错,可那毕竟是个孩子,做皇帝只怕不能服众。
李尚行点点头,面带笑容的走到李江启面前,轻声问道:“江启,你父皇要你做皇帝,你怎么想的?”
李江启试探性说道:“皇叔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李尚行拍了拍李江启的肩膀,然后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喉咙,缓缓使劲,捏碎了他的咽喉。
李江启死不瞑目。
随着李江启的尸体缓缓瘫倒下去,李尚行轻声道:“既然如此,那皇叔便要你去死了。”
然后李尚行转过身子,朝着李尚跃吼道:“选择错误,再选!”
宋卫已经被这副场景震惊的无以复加,亲王殿下居然还会武功,这可是件大事。毕竟南唐这些年的皇帝中,没听谁说过有皇帝会武功的呀。
李尚跃满脸冰霜,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李江秋。”
这一次轮到李尚行满脸冰霜了,李尚行摇摇头,摆了摆手,约莫一炷香之后便有人带来一个木盒子,李尚行接过之后,顺手将其扔在地上,里面一颗带血头颅滚出来,正好对着李尚跃。
二皇子李江秋。
李尚行轻声道:“再选。”
李尚跃目呲欲裂。
正文卷 第二百一十章 南望江南
大楚宣正八年,大年初一,庆州。
有一支人数在百人的商队由淮州入庆州,来到一处名叫汤乌山的荒凉山丘,一眼望去,尽是荒漠,原本在这江南地带便极少有这等荒凉之地,可不知为何,这处正处于江南的汤乌山却是一凡常态的几乎寸草不生,莫说耕作,就连普通的野草野花都不曾有,放在夏日时节,就连气候都和一般江南地方大不相同。
夏日之时,更是炎热不堪。
本来这等怪异气候便很招惹一系列靠谱的不靠谱的传说,有说此地本居住的有条恶龙,更是常年祸害此地百姓,导致此地民不聊生,百姓纷纷逃跑,才导致此地荒凉。也有说是因为此地是千年之前的人族与妖族大战的地方,人族的绝世高手将一头叫做金乌的妖禽射杀在此地,那头妖禽浑身炽热,死在此地之后便让这片土地变得如此怪异。不过虽说传说不少,但毕竟无人见过,因此也就无人当真,倒是大楚朝堂在推翻了荒诞的大汉朝廷之后,派朝廷官员统计全国各大河山的时候,才把这座在大楚并无有过名字的山头取了个汤乌山的名字,不过因为此地怪异,倒也没有百姓继续居住,倒